第1049章
在金陵这地界儿……东南西北四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李浩一阵头大,都要骂娘了。
黄锦倒不是太意外,酒楼饭菜异常可口,且与李青的手艺如出一辙,永青侯常来并不奇怪。
黄锦想了想,道:“侯爷,借一步说话可好?”
“可以!”李浩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哪里会拒绝。
不料,黄锦却道了句:“二楼雅间一个,立即准备酒菜。”
说罢,又朝随行的锦衣卫道:“你们在楼下吃点,记我账上。”
几人拱手称是。
黄锦笑了笑,道:“侯爷请。”
李浩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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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儿。
黄锦开门见山,直言不讳道:“昨日皇上在这用膳,被这威武楼的东家气得不行,今日咱家来就是为这酒楼东家,侯爷可知这人底细?”
闻言,李浩险些要呜呼哀哉。
“皇上欲报复?”
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黄锦轻哼道:“触犯天颜可是大罪,怎能说成报复?”
李浩干笑道:“一个小小商贾不至于吧?再说,不知者不罪。谁又能想到,皇上会来这里用膳啊……”
早知道昨日从孝陵回来,就先来一趟威武楼了……李浩肠子都悔青了。
可事已至此,与其让黄锦去查,真还不如自己说出来。
李浩收起思绪,整理了下措辞,道:“这酒楼的东家名叫朱寿,其祖上早在宣德朝便举家搬去了交趾,一直在交趾做生意,到了他这一代家道中落,他又是家里的独苗,其父故去后,他便遵循父亲遗愿搬回了大明……”
李浩半真半假的说着……
“李家的商品有在交趾出售,一次偶然的机会,本侯与他相识,便顺道将他给带回来了,再之后,就有了这威武楼。”
顿了顿,“这人本性不坏,就是在海外待久了,难免沾了些蛮夷痞气,其实也就是嘴欠,做生意本本分分,一向足额交税,这一带也算有口皆碑……”
黄锦认真聆听,一一记下。
接着,酒菜上桌,二人吃喝,转而又聊了些蒸汽船的事宜。
走出雅间来到楼下,正巧碰到打着哈欠走进来的朱厚照,后者见二人在一起,先是惊诧了下,后又十分自然地上前打招呼。
“呦,这不是永青侯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唉?你认识这胖子?”
黄锦瞪眼,
朱厚照也瞪眼,
黄锦颓然。
“侯爷,告辞。”
“慢走。”李浩微笑颔首,目送黄锦一行人离去。
接着,他冷哼一声,“随我来。”
不对外开放的雅间内,李浩再不和颜悦色,怒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朱厚照轻笑道,“表叔稍安勿躁,容我细细道来……”
半刻钟之后,李浩皱眉道:“也就是说,你是为了转移他们注意力,故才那般……”
“嗯,张永反应挺快,可难保不会让其生疑,当时情势危急,我也只能如此,以减轻张永异常举动带来的负面效果。”朱厚照无奈道,“事发突然,容不得细思量。”
“好吧……”李浩重重叹了口气,“问题是,现在皇帝很生气,保不齐要报复。”
“不会。”朱厚照摇头,“至少不会是你想的那种报复。”
李浩闷闷道:“他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这与心胸无关。”
“呵,”李浩气笑了,“你还挺自信。”
“当然!”朱厚照微笑颔首。
李浩更怒:“谁给你的勇气说这话?你表叔我都急死了,你还有脸笑!?”
朱厚照神色平静,淡淡开口:“因为我当过皇帝!”
李浩一呆,继而哑火。
这个理由太顶了。
李浩火气消了大半,问道:“你确定?”
朱厚照懒懒道:“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在我面前他就是个弟弟。”
“……”李浩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颓然道,“不论青爷,单就你叫我一声表叔,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过,你这次整的确实有点大,皇帝若真的不计较,又岂会查你底细?”
“我没说他不会报复……你别急。”朱厚照制止欲歇斯底里的李浩,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不会动用皇帝身份来报复。”
李浩皱了皱眉:“我不明白!”
朱厚照笑着说:“表叔,咱俩在李青眼中……甚至在张永眼中都不靠谱,当然,这不怪他们,是你我的问题,可咱们也有各自擅长的领域。”
朱厚照举例道:“比如,你做生意,比如,我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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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朱厚熜听完黄锦打探来的信息,眉头微微皱起,“朱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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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朱厚熜麻了
“黄锦,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朱厚熜问。
黄锦茫然摇头。
“好好想想。”
黄锦想了许久,还是摇头。
朱厚熜扶额,只得提醒:“先帝。”
“先帝怎么了?”黄锦茫然。
“……威武大将军朱寿。”
黄锦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接着,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朱厚熜……
就跟看傻子似的。
虽说足够含蓄,朱厚熜还是有些破防,“收起你的小眼神。”
真的很小吗?黄锦收回眼神,有些受伤,说道:“皇上,天下姓朱的多了去了,朱寿这个名字算不上烂大街,可也算不得生僻,寿是个吉字,以此为名不稀奇。皇上喜欢三国志,三国志的作者不也名为寿吗?”
朱厚熜也觉得自己想太多,哼了哼,道:“朕只是想起此事,顺嘴一提,你以为什么?”
真的是更讨厌了……
黄锦挠了挠头,问:“皇上,接下来还需要奴婢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了。”朱厚熜愤懑道,“朕总不能以皇帝之身去欺负一个商贾吧?”
黄锦奇怪道:“那您还让奴婢打探他底细?”
“知彼,才能得胜,不用皇帝身份朕一样能解心头之气。”朱厚熜傲然道,随即嘴角勾起弧度,“朱寿,交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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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他要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报复回来?”李浩问。
朱厚照颔首:“当皇帝的哪能没一点傲气?且不说以皇帝之身欺负我一个小商贾会污了自己圣名,这样做,赢了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感,也不能让我心服口服。”
“那你顶得住?”
朱厚照哈哈一笑:“表叔真以为正德荒诞不经,只会玩乐?”
李浩悻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既然有信心解决,我就不掺和了,嗯…,万一扛不住,别逞能。”
“嗯。”
李浩又问:“朱寿这名儿不算秘密,你的户籍亦有存档,我也就如实说了,他不会多想什么吧?”
朱厚照轻笑道:“肯定会联想啊,威武大将军朱寿,威武大将军炮;威武楼,朱寿,哪能不联想?”
“啊?”李浩失惊。
朱厚照又道:“不过也仅限于联想。”
李浩面容严肃,沉声道:“万一呢?”
“又没有证据……”朱厚照迟疑了下,还是给出万一的答案,“从皇帝的立场出发,杀了我!”
李浩面色一变,满心震悚。
“好啦,这个可能性极小极小,就算……等不到那一步,我就提前做出应变了。”朱厚照说。
“你咋个变?”
“山人自有妙计!”朱厚照信心满满。
其实,真要到那一步,他也无可奈何。
这种事不是能智取的,皇帝只要怀疑,便足够了。
李青不在,没有极致暴力做坚实后盾,他一个小小商贾又能如何?
揭竿而起?
只会死的更快!
李浩终是有些不放心,道:“要不我着人准备一艘商船,你们一家人避避风头?”
朱厚照好笑道:“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李浩无奈。
“唉,青爷不在,我这心还真是慌,早知道,就该劝他带上你。”
朱厚照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我去忙了,表叔你自便。”
“你……”李浩苦笑,“你心真大!”
朱厚照哈哈笑道:“这是自然,毕竟……曾经装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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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宅。
“啥?去威武楼?”张永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不去,打死不去,老爷,你喝了吧?”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越心虚,越容易惹人生疑,那朱厚熜是皇帝,我曾经也是皇帝,那黄锦是司礼监掌印,你张永曾经也是司礼监掌印,他们既然不服,碰一碰便是了。”
张永魂儿都要飞了,惊颤道:“老爷,时代变了啊!”
“我说的碰一碰是见招拆招,不是愣头青似的暴露身份。”朱厚照说道,“你昨日太慌了,我虽极力吸引他们注意力,但保不齐他们不会多想。”
“可再怎样也比活生生站在人脸上来的好吧?”张永摇头。
朱厚照轻笑道:“你现在跟刚来那会儿区别大了去了,红光满面,也胖了不少,比做司礼监掌印那会儿年轻多了,加之沾染的市侩之气,以及张永已死深入人心,没事的。”
张永苦涩道:“灯下黑不是这么玩儿的啊……”
“我问你,嘉靖是什么性格?”
张永想了想,道:“猜忌心很重!”
“所以啊,咱们要反其道而行,让他的猜忌完全不成立。”朱厚照说,“到了酒楼稍微改变一下面容就是了。”
张永皱眉道:“您当明白,只要生了疑心,他便能……”
“所以不能让他生疑!”
“……”张永额头冒汗,“要不咱们带着夫人少爷去找李先生吧?”
朱厚照断然摇头:“但凡离开金陵,以嘉靖的多疑和聪慧,必定疑心大起,甚至推算出事实……结果只有一个,半道喂鱼!”
“可是……”
“照我说的做。”朱厚照语气平淡,嗓音平静,不容置疑。
这一刻的他与当初正德皇帝一般无二,以至于张永脱口而出,“奴婢遵旨。”
“嗯,走吧!”
张永做了个深呼吸,道:“老爷稍等,保险起见,我还是在家遮掩一二吧?”
“嗯…,也好,记得别太过分,我在威武楼等你。”
……
朱厚熜很忙,下了早朝只清闲不到两刻钟,便忙着接待觐见的大臣,从上午忙到中午,又从中午忙到下午……
臣子热络献媚,当皇帝的自不能拒人千里之外,南直隶是远比不上京师,可也仅限于不如京师,大明任何一个州府,甚至一个大省都比不得南直隶。
朱厚熜自然要认真对待!
大半日下来,朱厚熜脸都笑僵了,演礼贤下士的仁君可真累啊。
黄锦都心疼坏了。
“皇上,您一路劳顿,一到又忙着祭祖,还要上朝……这些场面形式可以推一推的。”黄锦忍不住说。
“你倒什么都敢说……”朱厚熜没好气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黄锦挠挠头,有些尴尬和惶恐。
却见皇上噗嗤一乐,又道:“你黄锦还真能说,因为你是朕的黄锦。”
黄锦一下就湿了眼眶。
“好啦,朕知道你黄锦,朕也喜欢这样的黄锦。”朱厚熜温声道,“权力场太脏了,你是朕心中唯一的净土了。”
黄锦抬起手臂横抹了一把,重重点头。
“别哭了,去准备吧。”
“哎,是,呃……准备什么?”
朱厚熜哼道:“去威武楼找回场子!”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朱厚熜可不是啥大度量的人,昨日被一通明嘲暗讽,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吩咐那些人,万不能暴露了朕的身份。”朱厚熜眸光幽深,“不用皇帝身份,朕一样能赢他一个小小商贾!”
“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