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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1章

    李青转身就走。

    杨慎追出书房,已不见李青身影。

    望着漆黑夜色,杨慎呆愣良久,才轻轻叹道:“难怪父亲临终前,告诫我莫要气馁,让我只管努力做事,做官……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

    京师。

    御书房,严嵩受召,随黄锦进来。

    朱厚熜开门见山:“严爱卿,还没准备好吗?”

    “皇上计划有变,臣正在努力调整……”

    “呵!”

    见皇帝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严嵩只好改口:“时下基本差不多了,何时搬上朝堂,还请皇上明示。”

    闻言,朱厚熜面色缓和许多,“既然都差不多了,那就明日吧。”

    “……是,臣遵旨。”严嵩知道没办法再拖延了,讪讪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臣一人怕是独木难支啊。”

    “可说与夏言、顾鼎臣。”朱厚熜挥一挥手,“退下吧。”

    “是,皇上圣明,臣告退。”

    严嵩喜形于色,行了一礼,退出大殿。

    黄锦忍不住问:“皇上,夏、顾,两位大学士会同意吗?”

    “不会。”

    “可严嵩他……误会了啊。”

    “误会?”朱厚熜气笑道,“教啊教,咋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唉,是你误会了严嵩的‘独木难支’。”

    “呃…,这话怎么说?”

    “夏言不会同意,也不能同意,只能与朕打擂台;顾鼎臣也是一样,不同的是,他可以多一个选择。”

    “什么?”

    “致仕还乡!”朱厚熜嗤笑道,“严嵩意在次辅,这是提前索要好处呢。”

    第295章

    黄锦啊,你可长点心吧

    黄锦不解。

    “顾大学士身子骨是不太硬朗了,可瞧着也不像生了退隐之心啊?”

    朱厚熜呵呵道:“当初李时也没表现出退隐之心,为何得悉普及教育一事,立马就跑来请辞?

    再者,夏言身子骨硬朗,且活呢,顾鼎臣根本熬不过他,如此情况下,退休是最优选。明白了吗?”

    “这……”黄锦挠挠头,讪讪道,“皇上英明。只是,既然夏大学士一定反对,不该让他提前知道吧?皇上您的计划是一步一步来……”

    “你能想到,严嵩也能想到,你觉得他会对夏言和盘托出?”朱厚熜心累道,“你说你……咋就不能开开窍呢,不说这些个老狐狸,你能有陆炳一半……朕也认了。”

    黄锦垂下大脑袋,伤心起来。

    “皇上,您要不撤了奴婢的司礼监掌印吧。”

    “咋?还不能说了?”

    “不是,奴婢只是觉得……难以胜任。”黄锦难过道,“奴婢不是这块材料,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朱厚熜斜睨了他一眼,气笑道:“要不朕给你道个歉?”

    黄锦:“……奴婢错了。”

    “让你读书你读不进去,说你不长进你还难受,真的是……你都快跟李青一样不可理喻了。”朱厚熜起身从书架取出一本书籍,气道,“就在这,给我学!”

    黄锦只瞧了眼书本,就本能的打哈欠,气得朱厚熜暴跳如雷。

    黄锦也委屈的不行,真……控制不住。

    “皇上您吃烤薯不?”

    “我吃你个头!!”朱厚熜气得眼晕,但凡换个人,非得让他尝尝廷杖的滋味儿,真是气死个人。

    说教没用,打又不舍,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道:“等着,给你看些不困的。”

    将书重新摆回书架,朱厚熜回到御桌前坐下,打开抽屉,取出一册《大明轶闻录》,“小心着点,万不能弄坏了。”

    对我来说,什么书都一样……黄锦怏怏上前,双手接过。

    看到《大明轶闻录》,黄锦明显愣了下,吃吃道,“皇上,这是……宫廷秘闻?”

    “这是政治,李青写的政治,权力场上的事。”朱厚熜道,“这是写给大明皇帝看的。”

    “啊?”黄锦大惊,“这……奴婢怎么能看?”

    “大臣不能看,你这个奴婢……看看也没什么,只求你多长长脑子。”朱厚熜是真的被黄锦的愚蠢给气到了,也给累到了,故才如此。

    当然了,也只限于黄锦。

    哪怕陆炳,也不会获此殊荣。

    一来黄锦足够忠诚,二来黄锦没有子嗣,皇宫便是黄锦的家,陆炳有传给子孙的风险,黄锦却没有。

    让黄锦看,不会有不好影响,如若黄锦真因此开了窍,朱厚熜能轻松许多。

    司礼监掌的那方印,可是代表着大明朝廷至高无上的公信力。

    从掌印被戏称内相,便足见其能量之大。

    可黄锦……

    硬生生把这个内相,做成了个盖戳的工具人。

    这就让朱厚熜郁闷了。

    起初,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于大臣来说,黄锦做个工具人挺好;于他来说,亦如是。

    然,随着各种各样的难题接踵而至,以及长时间‘斗法’带来的疲倦,还有修长生所需精力,让朱厚熜难以兼顾所有,加之黄锦之忠诚,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朱厚熜便起了培养之心。

    只是让他无语的是,黄锦这厮根本不开窍,掰开了,揉碎了,喂给他吃,完了,给拉坨大的。

    朱厚熜这个闹心啊。

    “黄锦,朕不求你能如王振、汪直那般,做个张永总可以吧?”朱厚熜苦闷道,“你可长点心吧……”

    一个强有力的司礼监掌印做臂膀,朱厚熜能轻松太多了,哪怕陆炳升任锦衣卫指挥使,并做到如臂使指地驱使锦衣卫,也比之不及。

    朱厚熜是真的想让黄锦进步,至少,别这么废材。

    “奴婢……”黄锦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皇上,从今日开始,奴婢头悬梁,锥刺股!”

    朱厚熜无力颔首,内心却不抱太大希望。

    “这只是其中一册,它有很多,你认真看,仔细学,的过程中,好好思考,多动动脑子,多反思一下为什么……”朱厚熜叹道,“千万别损坏了,这可是李青亲手写的。”

    “是,奴婢会万般小心的。”黄锦认真点头。

    朱厚熜舒了口气,道,“去搬张锦墩来,就在这儿吧,可不能带出去,更不能外传。”

    “是。”

    黄锦重重点头……

    找了个角落,黄锦轻轻翻开书封,

    ……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

    黄锦并无困意,反而越看越上头,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比话本有意思太多了,好生有趣。

    全身心沉浸其中的他,好似看到了波涛汹涌的洪武朝,李青逆流而上,恣意狷狂,不可一世……

    朱厚熜批注奏疏的同时,不时瞥黄锦一眼,只见黄锦胖脸通红,不时挠挠头,好似头很痒似的。

    ‘多长长脑子吧,如若你能像张永那般,这次的太庙改制都能轻松不少,严嵩好用,可一个严嵩终是太少了……’

    朱厚熜心累的叹了口气,自语道:“一人跟一群人斗法,朕也身心俱疲啊……”

    不多时,

    小黄门缓步进来,禀报道:“皇上,顾大学士求见。”

    “还挺快……”朱厚熜放下朱笔,抬头道,“宣。”

    少顷,顾鼎臣走进来,撩袍便拜,跪下就哭。

    朱厚熜哭笑不得,明知故问道:“爱卿这是……?”

    “皇上,臣恨啊。”

    “何恨?”

    “臣恨自己不能再为皇上分忧。”顾鼎臣一把鼻涕一把泪,自怜自伤,“自北巡之后,臣日益倦乏,票拟时常笔误,手脑僵化,效率奇低……”

    巴拉巴拉……

    朱厚熜配合的露出心疼之色,自责道:“只怪朕当初忽略了爱卿的身体状况……唉,此事,是朕失察了啊。”

    什么失察,当初顾鼎臣都跪下求他了,他都不放人。

    当然,时下的顾鼎臣可不敢提。

    “这怎么能怪皇上呢?是臣之过,是臣不争气……”

    “爱卿莫要如此,是朕失察。”

    “不,是臣的过错。”

    ……

    一通拉扯之后,图穷匕见。

    顾鼎臣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致仕还乡。

    皇帝不允。

    再辞,再拒。

    如是者三,朱厚熜勉为其难……

    给予了应有的待遇之后,拉着顾鼎臣的手去了国师殿,同时召六部九卿,做个说明……

    六部九卿自不会反对,一个萝卜一个坑,坑位空出来,自己才有填上的机会。

    一群人先是表达了一番惋惜,后又设身处地的为顾鼎臣着想一番……

    末了,皆大欢喜。

    唯独知道部分真相的夏言,心头沉重。

    他并不想顾鼎臣离开,无他,严嵩的攻击性更强,威胁更大。

    可皇上同意,同为内阁的严嵩同意,六部九卿同意,他能如何?

    顾鼎臣比当初的李时还果断,当日请辞当日走,不仅不让诸多同僚破费,也没让朝廷费心,留下儿子收拾东西,自个乘着自家马车,先一步离开了。

    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次日,奉天殿。

    君臣大礼之后,群臣归班。

    黄锦小眼睛炯炯有神,唱道,“诸卿有本早奏。”

    见此情况,群臣不禁一凛,联想到昨日顾鼎臣的异常,再看今日站班太监是司礼监掌印,心知必定出大事。

    果然,

    下一刻,败类严嵩就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准奏。”

    严嵩深吸一口气,道:“今我大明之盛世景象,绝无仅有,乃历史之最,能超越大明的只有大明……”

    群臣竖起耳朵听着……

    “我大明得以如此,仰赖祖宗如天之德,我大明得以如此,多赖祖宗庇佑……故此,臣以为,德祖、懿祖、熙祖、仁祖,四位先祖列位祧庙,有失妥当!”

    严嵩言罢,看向群臣。

    好似在说“谁赞成,谁反对?”

    群臣蹙眉,心下不爽。

    时下,国帑花费如此之大,且还要维持好些年的庞大支出,实不宜再大兴土木了。

    可这种事……谁也不敢轻易表态。

    大明以孝治国,没有强有力的理由,如何反对?

    一群人的目光汇集向夏言。

    严嵩也看向夏言,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夏言苦闷又无奈,只好按着严嵩……亦或说皇帝的剧本走,唯有如此,他才能损失最小化。

    夏言出班:“皇上,臣有话问严大学士。”

    “准!”

    “严大学士称四位先祖列位祧庙不妥,可是意在影射中宗、宪宗、孝宗、武宗?”夏言淡然道。

    “这……”严嵩露出明显的慌乱,“下官没有这样说!”

    见此,群臣微微放松下来。

    中宗也好,孝宗、武宗也罢,皇帝不甚在意,可中间夹了一个宪宗,说宪宗,皇帝可要高举孝道大旗了。

    夏言冷笑:“你一边称祧庙委屈了四位先祖,一边又说没影射四位先帝,不觉自相矛盾?”

    “下官……”

    “皇上,臣弹劾严嵩……”有性子急的,已然忍不了了。

    朱厚熜故意板着脸,道:“且慢弹劾,先听人把话说完。”

    第296章

    庙礼

    皇帝都这样说了,一群人只好暂时忍耐,抓到了重点的他们,时下已然不急。

    你严嵩可以打四位先祖的大旗,我们亦可打四位先帝的大旗。

    以孝道治孝道,孰胜孰败,犹未可知。

    严嵩深吸一口气,道:

    “禀皇上,臣并非暗喻影射四位先帝。太祖定天子九庙,满则祧,今太庙神位已达极数,皇上万年之后,依照规制,仁宗当入祧庙。然,臣以为,如此既对仁宗不公,也缺乏对四位先祖的礼敬。”

    夏言冷笑道:“此为祖制!”

    严嵩淡然道:“有些事祖宗可以不做,子孙却不能不做!”

    “违反祖制也可以做?”夏言冷笑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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