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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来,北疆动荡,一向宠爱幼女的持剑侯却一反常态,坚持把女儿带去了北疆,这一走,就是十年。

    再回京城,正是十七岁。

    徐月清长得很美,身材窈窕,身上有种京城贵女们没有的飒爽英气,一场马球会后,很快就吸引了全京城未婚男子的目光,一封封宴会的请柬雪花一样涌入持剑侯府。

    但没多久,徐月清和微服出宫的崇昭帝再次相遇,青梅竹马之情变□□慕之意。再之后,一纸圣旨,徐月清成了大周的云妃。

    从此盛宠三年,直到诞下原主,难产而亡。

    叶小远还在感叹:“……当时,不知道多少京中男儿心碎,多少人羡慕娘娘的恩宠。”

    曲渡边听完,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疑问。

    云妃,真的爱皇帝吗。

    见过了自由的人,能心甘情愿在牢笼里和其他女子共享一个丈夫?

    不过云妃已死,这个疑问没有谁能解答。

    一主一仆一个讲一个听,氛围正好,外面的温小春忽的敲门进来,“殿下,叶公公,外面来了个宫人,说是送炭火的。”

    “送炭火?”

    曲渡边跟叶小远对视一眼,俱是纳闷。

    他们这居安殿居然还有人记得送炭火?

    曲渡边:“去看看。”

    他牵着叶伴伴的袖子,小短腿艰难跨过了门槛,瞧见了外面院子里来了两个杂役太监,一个年老,一个年少,各自担着两小桶炭火。

    四桶炭火里,有一桶银霜碳,一桶红罗炭,还有两桶黑炭。

    分量不多,但足够叶小远惊喜了。毕竟银霜炭和红罗炭都出烟少,都是可以在屋子里点的。

    “见过小殿下。皇后娘娘仁德,今年冬天冷,就都给各宫添了份例,”老太监笑眯眯说,“越近元节越冷,各宫收了炭火,都添添喜庆。”

    曲渡边的个头只比桶高一点,他挨个摸了摸,模拟器没什么反应,他心思一转,心中问:“这碳有没有可收录的毒素?”

    模拟器:[可收录疾病,一氧化碳中毒。]

    哦。

    那就是没问题。

    碳燃烧不通风的话,确实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这个正常。

    曲渡边俨然把疾病模拟器当成了毒物检测器。

    多了炭火是好事,曲渡边叫叶小远收下,说了句:“多谢母后仁德。”

    “小殿下客气。”老太监把挑桶的棍子拿起来,对着小太监招招手,这就准备走了。

    曲渡边:“不知道公公能不能帮忙,下次来送炭的时候,顺便带些笔墨纸砚来,我想习字。”

    小孩儿声音稚嫩,但吐词清晰,令老太监不由得侧目,旁边的小太监却不耐地说了句:“哪有什么笔墨纸砚,总管在惜薪司等着,咱们还得回去交差,该走了。”

    “殿下年幼,还请公公客气些,”温小春走到了曲渡边身前,漆黑的眼珠定定落在那年纪小点的送炭太监身上。

    后者莫名打了个寒颤,撇了撇嘴。

    叶小远脸上仍旧挂着笑,安抚地捏了捏曲渡边的手,甚至亲自把两位公公了出去。

    他在宫门口处停下,压低声音说:“辛苦两位公公了,便回去罢,只是小殿下也到了快启蒙的年纪,如果有些多余的纸笔,且通知我,我去拿。”

    他握住年长送炭太监的手,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塞了进去。

    老太监神色不变,把铜板还了回去,笑t26道:“使不得,这本不是我们这边管的,咱家跟负责的公公和姑姑们说一声,也不费什么事。”

    说一声,但有没有,就不知道了。叶小远自然听出来这潜台词,但他面子功夫向来做的很好,千恩万谢把人送出了门。

    走出去居安殿老远,小太监还犹自不忿,“您刚才怎么那么客气?”

    “咱家在宫中安稳活了几十年,就是靠着悟出来的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在宫里做事,眼睛永远不要放在头顶。人的运道捉摸不透,或许你今日欺辱的,来日便会一飞冲天,”老太监道,“咱家看那位小殿下,年纪虽幼,但眼神清透聪慧,不是会一直困在居安殿的人物。”

    “那刚才答应的纸笔……?”

    “只提一句,结个善缘,再往后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他二人回了惜薪司上值的地方,总管太监余公公还在这里,路过他们的时候状似无意问了一句,“回来的人里,炭火都送到地方了吗?”

    他二人跟着其他人连忙应是。

    余公公满意点头。

    “这不仅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往常你们贪就贪点,但这种分福添喜的恩德要是敢私下里扣了……别怪本公公没提醒你们,都仔细点皮。”

    “是,谢公公提点!”

    余公公见事情办的差不多,就赶紧回了紫宸殿伺候。

    能在总管太监这个位子上一直坐着,他对送炭这种简单的事儿里头弯弯绕绕清楚的很。

    他专门等在这里,又点了个老实的去居安殿,目的就是为了确保碳能送到小殿下手里,全了陛下这次心血来潮的惦念。

    -

    居安殿。

    送炭的太监离开后,曲渡边就进了屋,外面实在是太冷,不宜久待。

    那句要纸笔的话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他没抱有能要来的期望。但是每天靠太极拳,续命实在是太极限了,他还是得想个办法弄来纸笔,学习大周的文字,才能写疾病体悟。

    他钻进被窝。

    “使用[整蛊造梦],使用对象崇昭帝。”

    [对象已锁定],模拟器立即出现一个空白的页面:[请编织梦境内容。]

    编辑梦境很简单,只需要在脑中勾勒画面就好。

    从叶小远口中得知他被扔在居安殿的原因,他就感觉整蛊造梦这个东西还有更大的用处。

    观星司不是用玄学给他扣了个孽胎转世的帽子么,他正好也用玄学浅浅报复一下,也在便宜爹梦里给对方扣个帽子。

    不管便宜爹信不信,先扣了再说。

    至于便宜爹和母妃之间在梦里怎么编嘛……窝在被子里的小孩不怀好意地一笑。

    无数二十一世纪狗血虐文桥段在脑中徘徊,曲渡边思如泉涌。

    他没把送炭太监的不耐拒绝听到耳朵里,在被窝里越编越兴奋,但有人不止听进了耳中,还放在了心上。

    叶小远和温小春在侧殿安置炭火,氛围有点沉闷。

    “殿下想读书识字。”

    叶小远轻声说:“虽然殿下是第一次提出要纸笔的要求,但心里肯定想了有段时间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纸笔多,”温小春的五官偏女相,不说话的时候显得阴柔,眼角有道细小的疤,他神色平静,手中动作不停,“趁人不注意,我溜进去,可以偷偷拿些回来。”

    叶小远皱眉:“太冒险了。”

    “殿下想要。”

    叶小远笑了,随口道,“难不成殿下想要兵符玉玺你也偷得?”

    温小春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句,“我的命是殿下的。”

    叶小远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人倒是念恩。小殿下身边忠心的人越多越好,不值得因为这点小事折了进去,他想了想,把身上那几个铜板都拿了出来,交给温小春。

    “陛下后妃不多,景和宫几年前变成了放书的地方,里面必定有纸笔,那里的守门公公和我有几分交情,你明日拿着钱,去找他买一些。”

    几个铜板自然是不够的,但在宫里,交情有时候比钱贵。

    叶小远自然可以自己去,这是他给温小春派的第一个差事,如果温小春跑了,不过是损失一点钱,如果回来了,以后就可以当成自己人看。

    温小春郑重:“叶公公放心,必定办好。”

    很快,到了入睡的时候。

    殿里空旷,点碳消耗大还热不了多少,所以叶小远就收拾出来个滚球暖炉,他点了块银霜炭放在里面,隔热包好,专门给曲渡边取暖。

    这种暖炉小巧便捷,和滚灯的做法很像,不管怎么滚,里头的炭火不会掉出来,比汤婆子安全持久。

    省着点用,这些银霜炭和红罗炭足够殿下渡过最冷的时候了。

    曲渡边拥着滚球暖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模拟出来的梦境,确认无误后,点击完成,然后美滋滋入睡。

    便宜爹啊便宜爹,接受二十一世纪的虐文暴击吧!

    -

    另一边,余公公回到紫宸殿后,一直等着崇昭帝问炭火的事,谁料后者就跟忘记了一样,折子批了一沓又一沓。

    眼见着天黑了,余公公进来换了盏灯。

    “办妥了?”崇昭帝搁下笔,冷不丁一句问的突兀。

    余公公一愣,快速反应过来,“陛下放心,炭火都添了。”

    崇昭帝:“嗯,退下吧。”语气平淡的叫人听不出喜怒。

    余公公提醒了句,“陛下,该睡了,明早大朝会。”

    “看完这些就睡。”

    批完最后一本,崇昭帝才就寝。

    安神香袅袅,宫人脚步轻轻,端着洗漱用过的水盆退了出去。

    崇昭帝缓缓进入梦境。

    第

    5

    章

    崇昭帝坠入梦境中。

    梦中周围一片迷蒙,他缓步往前走。

    前面出现一座桥,桥边有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

    [三生畔,转轮回,六世情劫苦。]

    桥正中间站着一个撑伞的女子。

    崇昭帝走上桥去。

    那女子转过身,她带着面纱,面容看不清楚,但那双眼睛却有种淡淡的哀伤,头发上不见珠翠,只有插着一根黑木素钗,头顶戴着雅致精巧的淡色花环,一身青色衣裙。

    云妃不喜宫廷礼仪繁琐,生前常做简单打扮。

    “……月清?”崇昭帝。

    “陛下,”女子应了一句,望向桥下的湖面,那湖面似乎是个巨大的镜子,里面闪烁着各种画面。

    崇昭帝不禁问:“月清,你在看什么?”

    女子:“前世。”

    ……前世?

    崇昭帝愣住。

    他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那湖面骤然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几行字出现在湖面:

    [六世情缘,灾星降祸,琴瑟难鸣,不得善果。]

    梦境顺着曲渡边编辑的内容设定,把崇昭帝的意识拽了进去,飞速运转。

    ……

    第一世。

    他是沙场征战的将军,月清是清贵门户家中幼女。两人相识相知,月清家中不愿女儿嫁入将门,好一番波折后,两人才结为连理。

    没有战争的时候,日子平和如流水,后来战争到来,他披甲上阵,原本注定胜利的战争,却因奸佞挑唆,他战死沙场。

    月清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抱着他的尸身自刎离世。

    窗外白玉兰开的正好,恰如他们新婚那夜灿烂。

    第二世。

    他是上京赶考的书生,月清是宗室之女。他夺得了状元名头,前途大好,某次与友人出游,跟出来踏青的月清一见钟情。

    几年后,他官至四品,深得帝心,终于有了资格求娶月清,但朝中此时却急需一位公主和亲蛮夷。

    和他不对付的政敌对他一笑,说月清为宗室女,可册封公主,远嫁边疆。

    他当即站出来,说心悦月清,请皇帝赐婚,结果被打了二十大板,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再次醒来,听见的就是月清被册封公主,即日远嫁的消息。

    政敌甚至杀人诛心的上书,请皇帝让他当了远送公主三百里的使者。

    京外三百里。

    月清一身红色的嫁衣,他亦穿着红色官服,二人许下过白头偕老的誓言,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她嫁与别人。

    然而此后没几年,月清郁郁而终,他辞别京城,孤身未娶。

    蛮夷的一处公主墓前,多了个来自中原的守墓人。

    第三世。

    他是世家子弟,月清是侠客,二人相遇于江湖,成婚后,他跟月清去江湖闯荡。

    几年后,他们行侠仗义有些疲倦,找了一处隐秘之地打算常居。

    竹林静谧,恬淡幸福。

    但某次他打猎回来后,竹屋内出现了他们在江湖结下的仇人,那人杀了月清,他暴怒之下失去理智,杀了仇人,抱着月清的尸体,满心悲戚。

    第二天,竹屋来了个大夫,被屋内情况惊的大骇,了解了情况后不害怕了,走之前,又是怜悯又是同情的说了句:“可怜…真是可怜……这位夫人才刚有孕两月,造孽啊,唉……”

    他闻言,掌心颤抖着落在月清腹部,野兽般发出一声悲鸣的嘶吼。

    ……

    每一世,都不得善终,他和月清即便是有了孩子,那孩子也从没活过三岁。每每要迎来好结局的时候,总会有各t26种各样的人从中作梗。

    直到第六世。

    他的意识在湖中看见的、感受到的总算不是陌生的场景了,而是这一世他跟月清的相识。

    他近乎贪婪的看着湖中的镜面幻影。

    有个小姑娘笑吟吟的牵住他的手,“三哥哥——我想要树上的那朵白玉兰!”

    他一把将小姑娘抱起,“够不够高?”

    “哇——够到了!好厉害,好高……”

    那时候,崇昭帝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刚刚进入皇权的争夺赛中。

    他对月清的关注虽然有交好持剑侯的心思在,但那个笑容甜美的小女孩,确实让他多了几分疼爱妹妹的真心。

    随着皇位争夺愈发激烈,当时的京城也越来越波谲云诡,持剑侯不想搅合进去,当机立断把刚满七岁的女儿带到了北疆,一待就是十年。

    再回来,当初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至高无上的皇帝。

    崇昭帝心想,或许那时的持剑侯以为,京城已经稳定了,才叫月清回来,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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