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走!”李小歪用脊背当作盾牌,扯着大旺的脖子,沿着通道,手脚并用的爬着。
他们头上,这面阵地中,因为没有李老歪的命令,所有明军都在咬牙看着,心急如火。
而元军渐渐的失去耐性,几个悍勇的鞑子叼着刀子,顺着李小歪的足迹,就追了上来。
刺啦刺啦,李小歪感觉,在斜坡上站不住了,有些向下打滑。
“兄弟,放下俺,你自己走!”李大旺大喊。
“不不不不.............”
“小心!”李大旺一把推开李小歪,顺便摘下对方腰上的短斧,呼的一声扔出去。
砰,追来的鞑子无处可躲,惨叫滑落。
“好!”上方,传来明军将士的呐喊。
可就在此时,已经有鞑子上来,抓住李大旺的脚踝。
“死!”斜坡上的李小歪,转身一刀,插进鞑子的腔子中。
“放箭!”上面的李老歪终于下令了,明军的弓箭让山脚的元军稍稍褪去。
斜坡上,李小歪李大旺两人,艰难的站起来,相互扶持着,继续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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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样的!是爷们!”
刚爬回阵地,李小歪就被叔辈们大呼小叫的搂在怀里,他的头发瞬间被人弄得纷乱。
“小歪,给你爹长脸了!”
“大旺,好样的,有种!”
军中,杀敌能换来同袍的尊敬。
但是舍身救兄弟,能换来永远的爱戴。
他们小哥俩,刚才就在大伙的眼皮子底下,教了大家,什么叫兄弟。
“日你娘的.......”李老歪看着儿子,骂了一声,背过脸,“日你娘!”
而李小歪和李大旺,则是瘫坐在一边,两人咧嘴,相视一笑。
“鞑子来啦!”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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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1)军官们在人群中游走着,大声鼓舞士气,“鞑子越多咱们的战功越多,曹国公都说了,打了胜仗带咱们去秦淮河上快活。你们这帮小婢养的,让你们见识见识啥是嫩出水的娘们!”
阵地中,发出些许笑声,但士卒们依旧是紧张得不住手心冒汗。
明军的人太少了,而鞑子却数倍于己。
“一会鞑子上来的时候,各部稳住,没有命令不得放箭开炮!”李景隆就站在曹国公的战旗之下,冷脸对身边众将吼道,“记住,等鞑子爬坡挤在压块的时候,再给老子狠狠的打!”
“喏!”众将轰然答应,各自前去督战。
李景隆又一把拉住江阴侯吴高,小声道,“兄弟,此战非同小可,你要亲自在火器营中指挥督战,必要时你还要亲冒箭矢志,冲杀在前!”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手下的火器兵有着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那就是这支未来的大明皇家禁卫军的火枪兵们,其中有一半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倘若麾下都是京营的百战老兵,李景隆自然不会如此说。
吴高郑重点头,“公爷放心!”
“哎!”李景隆依旧拉着对方的手,似乎有些嗔怪的说道,“你我兄弟之间,哪有什么公爷侯爷的说法。我比你痴长几岁,等打完仗,咱们白酒叙兄弟之谊,你这个兄弟,我李景隆认了!”
吴高保拳拱手,“全凭兄长安排!”说完,转身带着亲兵直接站到了斜坡上的胸墙之后。
“他娘的,冷静冷静!”
大旗猎猎作响,李景隆不住的在脑中寻思着,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想了好几遍,该做的都做了,可心里还是跳个不停,很是慌张。
“别他娘慌!”
李景隆的右手狠狠掐了左手一下,忽然想起他爹当年的教导来。男子汉大丈夫,每逢大事要镇静。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沉得住气。
呼!呼!
他深吸两口气,带着亲卫开始在阵地之中游走,并且目光始终看着在远处地面上集合的北元军。
北元军,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好似乌云。他们身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痛苦,想必他们,这时候最想做的事,就是马上回家,然后躺进温暖的毡房中,好好睡上一觉。
忽然,北元的军阵之中,几骑骑兵簇拥着一个穿着华贵甲胄的青年,来到明军阵地之前的平缓地势处。
“上面可是大明曹国公李景隆?”那青年朗声道,“我是兀良哈部辽王之子塔宾帖木儿,曹国公可愿露面,和我一叙?”
他的声音朗朗传到明军阵地中,也传到李景隆的耳朵中。
“小杂碎,胆不小,就这么直接来叫阵!”李景隆冷笑道。
他身旁,李老歪伸出大拇指在舌头上舔舔,然后眯着眼睛对准了阵地脚下的敌人。
“家主,咱们现在是顺丰,要不然小的怼他一箭?”李老歪说道,“要是运气好,直接射死他狗日的!”
李景隆想想,摇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再说又不一定能一箭必中,先且看他有什么话说!”说着,朝下面喊道,“李某在此,有话快说!”
下面的塔宾帖木儿在马上拱手,大笑道,“好叫曹国公得知,兀良哈和大明已经握手言和,休战罢兵。我等现在只求回家,久闻国公仁厚,何不放开一条路给我们走,兀良哈部感激不尽!”
“放屁!”李景隆骂道,“谁跟你们免战罢兵?杀了我们这多人,打不过我们你们就想溜,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多说无益,要想过去,除非踩着李某的尸体!”
“真是罢兵了!”塔宾帖木儿大声道,“我父辽王已和大明燕王说好,从此以后兀良哈听从大明调遣,愿意内附大明。”说着,继续大声道,“燕王也同意了,放了一条路了给我们。不然的话,我军早就强攻了,何以我还在这和您说这么多!”
顿时,明军阵地中气氛有些骚动,许多士卒都在私下开始议论。
“放你娘的屁!”李景隆继续大骂道,“撒谎都脸红,你们是二皮脸呀!燕王何许人,他能说这样的话?”说着,又道,“跟爷爷玩这些小心眼你还差点,论说瞎话,爷是你们祖宗!”
说着,突然又大声喊道,“口说无凭,若有明证,可拿上来给你家李爷看!”
“久闻曹国公是世家子弟,没想到居然这么粗鄙!”塔宾帖木儿在下面大声笑道,“我手中自然有双方罢战的契约,您若是不信,可以下来看!”
他说这话本有几分取笑李景隆的意思,笑对方胆小如鼠。
岂料,上面李景隆沉默片刻之后,竟然回道,“好啊,你等我!”
“家主,小心有诈!”李老歪等人急忙劝道,“鞑子阴险!”
李景隆斜眼骂道,“老子就没打算下去!”说着,单手拖着下巴想了想,小声道,“去,告诉上边的炮兵,瞄准了怼他一家伙!”
“您刚才不是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咣,李景隆给了李老歪一脚,骂道,“他都不上来,算什么使,快去。瞄准些,争取一炮把下面那小子打回他娘胎里去!”
“喏!”李老歪嗖嗖的小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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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等着,本公马上就下来!”
阵地中,李景隆还在装模做样的喊着。
远处平地上,战马有些不安的踱步,塔宾帖木儿狐疑的注视前方,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同时又缓缓的纵马,身子不住的摆动。为的就是,不让明军的暗箭盯上。
突然,心中一股难以描述的心悸和恐慌突然而至。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律律,战马在瞬间惊恐,前蹄软倒。
马背上,塔宾帖木儿措手不及,直接被甩了出去。
但在他身体还未落地的瞬间,他看见了弹丸砸在冰面上,冰茬四射。而又反弹起来的弹丸,呼的一下从他的侍从队伍中掠过。
咚,不是他身体落地的声音。
而是那几个被炮弹掠过的侍卫们,他们的头颅竟然在同一时间整齐的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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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2)一发炮弹砸落,顿时人仰马翻,残肢遍地。
塔宾帖木儿从地上爬起来,双目欲裂,对着上面的明军阵地大喊,“李景隆,你堂堂国公,竟然暗箭伤人?”
李景隆毫不客气的回嘴讥讽,“老子放的不是箭,是炮!”说着,回头对炮兵那边大骂,“平日都吹嘘百发百中,一到真章的就歪了?”
山坡下,塔宾帖木儿看着遍地的血泊,还有头颅都碎开的亲卫尸体,不顾身边其他亲卫的拉扯,继续大声骂道,“好好,李景隆你有种,有种你再来?”
“有种你他娘的别动!”李景隆在上面喊道,“再给他一炮!”
“少主快走!”
侍卫们拼死拉扯着已经气疯的塔宾帖木儿,不住后撤。
“李景隆,你记着。破了你们的阵地之后,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断........”塔宾帖木儿声嘶力竭的呐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你阉了........”
从小到大,李景隆何尝被人这么骂过。
当下心头火起,竟然推开身前的亲卫,直接跳到了胸墙上。
“李景隆,待我破阵之后,鸡犬不留。你们这些人的头颅,全部铸成京观......”
“哎!”对方的骂声中,李景隆单手指着前方,扯开喉咙大喊,“你家李爷爷在此,有种,
你过来呀!”
话音落下之后,李景隆的数百亲卫齐声呐喊,“你过来呀!”
“好好好,你先逞口舌之快!”塔宾帖木儿被手下越拉越远,声音渐渐微弱。
与此同时,元军的先头部队黑压压的上来,在斜坡下列阵。
看着下面的元军,被寒风吹拂着脸庞,李景隆心中,忽然没有来由的开始暴躁,好似不杀人不足以平复心情一般。
“哎,狗鞑子!”
李景隆对着下面的元军大喝一声,竟然在两军无数双眼睛注视之下,掀开盔甲的前罩,解开裤带,直接掏出那话儿。
哗啦一声,黄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李景隆一边捏着那话儿,以便于尿得更远,一边大喊,“喝爷爷的尿吧!”
刹那之间,无数大明士卒也跳上胸墙,学着主帅的样子,开始水漫金山,“喝爷爷的尿吧!”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李景隆打个寒战,抖三抖塞进去,回头对身边诸将吼道,“准备,死战!”
“死战!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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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元军的脚步踩着冰雪,发出巨大的轰鸣,黑压压的元军开始攻击明军的阵地。
这一次,元军是马下作战。他们的先头不部队,高举着圆盾,蜂拥到了明军阵地的斜坡下。这些元军的后面,无数元军弓箭手在军官的号令声中,拉开弓箭。
嗖嗖嗖,没有任何先兆,雨点一样的箭雨当头落下,箭头在空中上升到顶端,然后旋转着落下,发出死亡的呼啸。
“啊!”明军阵地中有倒霉的士卒,被从盾牌缝隙中砸落的箭头击中,发出惨叫。
嗖嗖嗖,又是无数的箭雨落下,胸墙之后的明军藏得更深了,全部都缩起了身子。
他们的反击,还没开始。
嗖嗖嗖,又是一阵。
铛铛铛,盾牌被箭头敲击,发出声响。
李景隆就站在亲卫高举的盾牌之下,心中默念着敌人弓箭手的放箭数量。
“临阵不过五,再强的弓箭手拉满弓,五箭之后,手也酸了。”
“而且弓箭这玩意,天太冷太潮的时候,拉开所需要的力气,更是平日的数倍!”
“鞑子的弓优势在于面对面快速射击,远距离大规模攒射,是咱们汉儿的强项!”
李景隆心中默念着,当年李文忠对他的教导。
透过缝隙往下看去,元军放箭的那一刻,他们的步兵开始疯狂往上爬。但是刚爬了几步,那些士卒们就狼狈的摔倒,几个人抱成团一般在斜坡上翻滚下去,狼狈之极。
而后,有一些元军步卒,发现了明军可以留在斜坡上的通道,便一股脑的挤过去。
本就不宽的通道中,全是拥挤的人,连转身都很困难。
“三..........四...........五........”李景隆的默念声中,果然对方的箭雨停住,紧接着他推开头上的盾牌,抽刀大喊,“给老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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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通往明军阵地斜坡上,那些预留通道的缺口处,胸墙之后的明军发出呐喊。
正举着盾牌狼狈攀爬的元军,惊恐的发现,他们头顶上出现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放!”
砰砰砰,火光,硝烟,爆炸,还有惨叫骤然而起。
居高临下的明军火枪兵,几乎不用瞄准,三十杆一组的火枪对着元军的人群,就开始倾泻弹丸。
砰砰砰,一轮齐射过后,放枪的明军把手中的火绳枪递给身后,同时又从身后接过装填好的火枪,继续射击。
哗啦啦,哗啦啦!
那些接过空枪的士卒,拼命快速的装填。
撕开定装火药,塞弹丸压铜条,掰开击锤,方点燃药,摆好火绳,再次传递。
砰砰,砰砰!
短短一个照面之间,明军阵地下面的斜坡上,就满是翻滚的元军的尸体。
火绳枪和燧发枪的时代,这种大规模的齐射威力最大,也最能打击敌人的士气还有勇气。尽管明军的火绳枪,有的因为紧张装填不好而哑火,但如此大规模,接连不止的齐射,让敌军如割麦子一般倒下。
“啊!”受伤未死的元军,发出瘆人的叫喊。
砰,一个火枪手慌乱之中,竟然没把塞枪口的通条拔出来,而是直接发出出去。
长长的通条,变幻出诡异的弹道,穿进敌人的人群之中,连续洞穿了几个敌人的身体。
人的血肉之躯,怎能和钢铁抗衡。面对无处不在,无坚不摧的弹丸,最前方的元军转头就跑,顺着斜坡往下翻滚。
而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后续部队,在军官的皮鞭和叫骂声中,正在准备继续攀爬。顿时,两股人马纠缠在了一起。
明军阵地的最高处,眼尖的炮手马上发现了这一幕。
“炮口低三,装药减半!”
砰砰,明军的炮兵用锤子击打火炮下面垫着的木头,调整炮口。炮长们眯着眼睛,瞄准下面拥挤的元军。
“放!”
轰隆!轰隆!
数发炮弹直接落在下面拥挤的人群中,毫无防备的元军骤然变成了一阵血雨肉沫。
几个元军的头颅,不甘的看着天空,嘴唇还在颤动。可是他们的身体,已经被炮弹杂碎,仔细辨认之下,他们身体的轮廓已经印在了地面上。
“再放!放!”
明军的军官们,扯着脖子呐喊。
炮手们把事先准备好的冰雪,直接倒在炮身上,用带着厚手套的手,快速的擦拭降温,然后再次装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