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白的红的,喷了满地。蓝玉的笑容,格外灿烂。
而其他的亲卫们则是短暂的呆滞过后,纷纷上前,乱刀分尸。
蓝玉,转身就走。
“蓝帅.........”
不等傅让问完,蓝玉边走边道,“背主之人!”
“懂了!”
傅让点头,对举着军弩的同伴快速摆手。
嗖嗖嗖!密林之中,到处是阿扎失里亲卫的惨叫。
“明人奸诈,不守信义!”
“傻逼!”傅让骂了一句,“谁他妈答应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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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回家(上)密林之中,元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凌乱的纠缠着,这些尸体大多数眼睛都还没有合上,还保持着被骤然射死的愤怒,还有狰狞。
明军穿着战靴,踩着积雪,倒转刀尖游走在遍地的尸体之中,先是噗的一下,顺着元军的后心扎进去补刀,然后顺手拔出射在元军身体上,军弩专用的弩箭,放入腰间的箭袋之中。
北元辽王阿扎失里的尸体,被一名明军扶着靠树坐起来。然后明军抽刀,连续在他脖颈上试探两下,似乎是在找下刀的距离和角度,还有计算出手的力道。
呔!
大喝一声之后,唰的一下。
随后,这位明军自信的甩甩刀锋,归刀入鞘。
阿扎失里的人头已经落在雪地中,而他身后的树木却丝毫无损。
“好刀法!”周围的士卒都纷纷喝彩起来。
这一刀,直接斩断了阿扎失里的头颅,却连树皮都没碰刀,可见刀法是多么精湛,手法是多么稳。
“哈哈!”砍头的士卒憨厚的笑笑,眼神中满是得意。
一个面容有些稚嫩的明军,羡慕了看了一眼能一刀把鞑子伪王脑袋割下来的老兵,然后低下头继续在元军的尸体之中翻找。
忽然他眼睛一亮,一具尸体僵硬的手臂上,分开的手掌之中,大拇指带着碧玉的扳指,无名指上带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馏子。
这可是好东西,是钱呀!
年轻的明军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到他这边,赶紧扑过去,蹲在地上死命的拉扯。
“咦,遭娘瘟的!”
尸体冻僵了,手指头上值钱的东西根本就撸不下来。
年轻的明军使出吃奶的的劲儿,脸憋得通红。
噗嗤,不但戒指和扳指没撸下来,还自己一屁股蹲儿坐在了雪地里。
顿时,他恼羞成怒起来。
“娘的,活着你是个废物,死了你还能耐上了?”
年轻的明军士兵骂了一声,抽出腰间的短刀,抓着死去元军的手臂,跟割肉似的剌起来。
喀嚓喀嚓,让人头皮发麻的割肉摩骨声音中,死去元军的手指露出惨白的骨头,一片片肉落在了明军士兵的脚下,他的护臂上。
“他娘的!”
可无论怎样,那两件值钱的东西还是无法拿下来,因为戴在手指上,小刀不好剁。
忽然之间年轻的明军暴躁起来,直接把沾着对方血肉的刀子咬在嘴里,掰着对方的指头,嘎巴嘎巴的掰着,几下之后战死元军的手指就七扭八歪起来。
“滚一边去!”突然,年轻的明军后脑被拍了一个巴掌,一个老兵走过来不屑的骂道,“你他娘的劁猪呢?挺简单的事儿,愣是整的跟卖肉似的,你削他肉干啥,包饺子!”
说着,顺手把年轻的明军扒拉到一边。
抽出手中的短斧,噗一下剁下元军的手臂,然后把半截手臂放在元军尸体的胸口,手起斧落,就跟剁排骨似的,咔咔两下让死者的手指从手掌脱落。
随后,老兵捏起元军一根手指,轻轻一弹,手指消失在雪地里,上面带着的扳指收入老兵的怀里。接着又是另一根,还有金镏子。
老兵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走向下一个目标。
“等会!”身后的年轻明军叫住老兵。
老兵回头,“咋?”
“我的?”年轻的明军面目狰狞,一点不含糊,“我找着的!”
“老子剁下来的!”老兵不屑,“你咋,咬老子球?”
“我日你娘!”年轻的明军忍耐不住,砂锅大的拳头胡的一下砸过去,砰正中老兵的面门。
“我日你娘!”
老兵也怪叫一声,双方就在死人堆里拳拳到肉,厮打在一起。
“那边咋了?”
“有人欺负二毛!”
“日他娘的,小兵蛋子上天,敢跟老许动手?”
”他娘的,欺负咱伙计,上!“
紧接着,年轻明军和老兵双方的袍泽们,刚才还并肩杀敌的明军们,就在遍地元军的尸体中间,因为这些战利品,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
“这些狗日的!”不远处,傅让见了这一幕,脸色发青,咬牙切齿。
“哈哈哈!”蓝玉倒是无所谓的大笑,“哎,当兵的嘛,就这个德行,让他们打去。不分出个高低来,他们是不会罢手的!”说着,对傅友德继续道,“小子,老子再教你一招!”
“您说!”傅友德笑道。
蓝玉看着那边厮打的士卒们,徐徐开口,“带兵不能规规矩矩的!记住,你带的不是兵,而是一群狼崽子,而是则是狼王!”
傅友德若有所系,目光也看向那些扭打的士卒们。
他发现,那些士卒们下手虽狠,拳拳到肉,可都还很本分,没有人因为恼怒而抄家伙。
狼群中的狼也是如此阿,他们虽互相咬,但几乎不伤害同伴的性命。
忽然,傅友德身边的蓝玉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走到密林边上,侍卫恭敬的把缰绳交给蓝玉。
蓝玉是代罪之身起复,只身前来军中,身边没有亲卫。但这些临时成为他亲卫的大明悍卒,却对他满怀憧憬。
“认识你好些日子里,还不知道你叫个啥?”蓝玉上马,对给他牵马的亲卫说道。
亲卫急道,“末将张振国!”
“好名儿!你爹起的?”蓝玉笑问。
“我爹给了边上村一个秀才公两斗米,换来的名儿!”张振国笑道。
“遭瘟的书生,一个名儿要两斗米?”蓝玉破口大骂,“读书人都他娘的该死!”说着,在身上摸摸,最后在腰带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金饼子,嗖的扔过去吗,“拿着!”
“这............?”张振国不解。
“成亲了吗?”蓝玉又问。
张振国摇头,举着金饼子不敢收。
“就当日后你成亲时,老子给的贺礼!”蓝玉拉下缰绳笑道,“老子这辈子,从不亏身边的兄弟,拿着!”
“哎!谢蓝帅!”张振国笑着道,“这金子我一点不用,等以后我有了儿子,我用这个给他打一个长命金锁!”
蓝玉想想,笑道,“随你!”说着,策动战马。
他是身后,张振国刚想跟上来,却听蓝玉又开口,有些不悦的呵斥。
“别跟来,老子自己去溜达!”
张振国留在原地,看着蓝玉缓缓纵马,朝着另一边的密林之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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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回家(2)出了密林,便是无边无际的雪原。
北疆的冬日,总是很矛盾。
风很冷,阳光却有些暖,那些雪地上折射出来的光,却格外刺眼。
“咳!咳!”
蓝玉骑着马,刚想抬头沐浴下冬日的阳光,胸中却翻江倒海的咳嗽起来。
“噗!”
他厌恶并且暴躁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看着擦嘴时,沾在手掌上的鲜红,破口大骂。
“就这么不想在老子肚子里呆着,非要出来冻成冰?草你奶奶的,滚,不想呆就滚,老子这辈子求过谁,你娘的!”
接着,他从马鞍上摘下装着烈酒的袋子,狠狠的灌了几口。
胯下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暴躁,乖巧的迈着脚步,不敢发声。
“跟着老子亏了你了!”
蓝玉轻轻抚摸着战马脖颈上的鬃毛,“咱爷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毕竟袍泽一场。老子不仗义了,临了临了,想死还要带着你。”
“可不带你也不成阿,老子靠两条腿能走多远?”
“咳!咳!”蓝玉又咳嗽起来,继续骂道,“日你娘的,要死就赶紧死,没完没了的咳嗽,恁烦人!”
随后他又擦下嘴角,接着对战马说道,“不过你放心,你死不了。为啥呢,老子去寻个大点的胡人部落,进去快活的厮杀一番,要是死了,你就成了他们的战利品。鞑子纵有万般不好,可有一点顶好,对马不错!”
说到此处,蓝玉抬头闭眼,感受阳光在脸上流淌,“小时候,我想吃肉想疯了,就偷杀了别人家的骡子。我爹回家骂我,说我是个畜生。人多暂也不能吃干活的牲口阿,那是给咱们干活的呀!”
胯下的战马不知听懂没有,大耳朵忽闪忽闪的晃动。
“咳!咳!”
蓝玉又咳嗽了几声,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柔和起来,“马儿呀,你说人有下辈子吗?”
“我想是有的,过去的老人们说,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呢!就算不带着,今生所念念不忘的,多半是上辈子牵挂的。”
“老子这一生,有啥牵挂呢?”
“没啥了,吃过,喝过,牛逼过。”
“杀过,狂过,日过!呵,男人这辈子能干不能干的事,老子都做过了!”
“老子现在,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的战死。免得病成傅老哥那副模样,让旁人跟看窝囊废似的怜悯!”
可能是眼角有些痒,蓝玉带着裂痕的手指,抠抠眼角。
然后,他爽朗的咧嘴一笑,嘴里怪模怪样的唱起,那晚在秦藩士卒那里学来的老腔。
“秦时明月,汉是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叫胡马,度阴山!”(强烈推荐赵牧阳版)
雪原中,蓝玉的歌声,飘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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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胯下的战马停住,耳朵晃,尾巴帅,大眼看着前方充满了亲近和热情。
前方,一队人马,因为疾驰而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蓝帅,您老真能溜达阿,追您小半天了!”傅让在马上笑道。
蓝玉目光一滞,悻悻的骂道,“他娘的,你们来干啥?”说着,使劲的拽着缰绳,对胯下战马命令,“走!”
律!
可是,平日乖巧听话的战马,只是鸣叫一声,继续停在原地,看着傅让那边。
“咦,他娘的,你也不听老子的话?”蓝玉大骂,继续拉拽缰绳,“走!”
律律!
战马叫着,摇头,不动。
“你他........”
“蓝帅,没用的!”傅让笑道,“您骑的,是末将驯了好几年的战马,您说他听您的,还是听我的!”说着,手指伸进嘴唇中,咻咻两声呼哨。
律!
蓝玉胯下的战马,发出欢快的鸣叫,亲热的奔向傅让身前。
它奔向了原来的主人,到傅让身边之后发现傅让的胯下也有一匹战马,欢快的眼睛马上充满了恼怒和嫉妒,张开嘴对着傅让战马的脖子,噗嗤就是一口咬过去。
“流星,莫闹!”
傅让摸下战马的头颅,笑着对表情古怪的蓝玉说道,“蓝帅,仗打完了,回家吧!”
“哼!”蓝玉跳下战马,不理会傅让,而是对叫流星的战马说道,“他娘的,若不是你让老子骑了几天,老子非宰了你不可!”说着,又横了傅让一眼,大踏步朝远处走。
吱嘎吱嘎,傅让带人踩着雪,追上来。
“殿下有口谕的,让您和曹国公一块先回京城!”傅让在蓝玉身后,小跑着说道。
蓝玉没说话,阴沉着脸。
“蓝帅,殿下还说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何必呢?”傅让又笑道。
“你知道个鸟!”蓝玉忽然暴躁起来,停步大骂,“老子要死了,老子得了绝症,晚上往死里咳,吐的都是血沫子。”
“老子一辈子不说是英雄,但绝不是孬种。老子顶天立地大好的爷们,不想病秧子那么死,不想到最后下葬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
“爹妈让老子像个人似的来,老子不能不像人一样走!”
傅让静静的听着,直到蓝玉说道,“蓝帅,殿下已经在京师遍请天下名医,为您和家父诊断病情。”说着,情感有些动容,“末将明白您的心思,因为家父.......”
“你不懂!”蓝玉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我和你爹不同,你爹忍着,疼着,是因为有你,是因为你傅家。而我.........”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而我,不求什么了。唯一求的,就是不想像窝囊废那般死。求的,就是慷慨战死,像个男人那样!”
说完,蓝玉按着腰刀,昂首阔步向前走。
傅让停在原地,默不作声。
对方说的有道理,他父亲傅友德之所以忍着病痛,是因为还有诺大的傅家放不下,是因为还有他傅让的前程放不下。而蓝玉,他已经没有放不下的了。
对于他这样的武人来说,战死,绝对好过病死在床上。起码他战死了,史书上会记载他的慷概激烈。若不然,史书会写,大将蓝玉,病死于床,善终。
可片刻之后,他快步追上去。
“蓝帅,您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您是痛快了,您想过您的妻子,您的儿子没有。您是他们至亲,您无所求,可是他们都求着能亲眼再见您一面,跟您说说话,握握您的手,帮您擦脸,帮您穿衣,送您走完最后一程!”
蓝玉的身体,抖了抖。
“您可知道,您妻子在您出征的第三天,亲自给殿下上书。言道,若臣妾夫君战死,请带尸还。臣妾与夫,生同衾,死同穴,矢志不渝!若臣妾夫侥幸存活,请带活人还!”
“夫妻数十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濡以沫,善始善终。不能同日同月同时死,但求能看着您,安然闭眼,再无遗憾!”
突然,蓝玉的不走了。
他的肩膀猛烈的抖起来,然后不回头的大骂,“滚!”
傅让站在原地,看着蓝玉倔强的背影,朝身后挥手,“上!”
瞬间,听到他的声音,蓝玉预感到了什么,手掌往腰刀上摸,“谁他妈敢............哎,小兔崽子,小王八蛋,小嘎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