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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两位有所不知,这些倭人嘴硬得很。落在咱们手里一心求死,是半个字都不开口!”何广义冷笑道,“我不打他们也不骂他们,看他们能抗多久!”

    忽然,一个倭人再也忍耐不住,用不熟的汉语大喊,“我说,我说!”

    哗啦,一盆冷水冲过去,那倭人身上的蚊虫消逝不少。

    但依然有许多,往他的伤口处猛钻。

    哗啦,哗啦,又是两盆冷水。

    “啊!呼!呼!”那倭人大口喘气,好似死里逃生一般。

    锦衣卫千户张大彪喝问,“说!”

    “我们真不是倭寇,我们是山名氏的家臣,真是来大明做生意的!”那倭寇的汉语虽然不熟,但也能言辞达意,“我们山名家因为反对足利家失败,势力大不如从前。为了重振声威,便前来大明做生意!”

    “一派胡言,既是合法商人,为何要走私?”铁铉怒斥道。

    “宁波,不和我山名氏做生意。”那倭人继续哭道,“所以,才能出此下策!”

    “呵!还狡辩!”景清也怒道,“做生意为何要买我大明的违禁军械?”

    “要做弓,少不得牛角牛筋!”那倭人继续大哭,“我们那没有水牛啊!只能从大明买?”

    “你们买货的银子从哪来?”铁铉又大声质问。

    “我们山名氏的封地里,有两处银山!”

    “嗯!”

    顿时,铁铉与景清对视,随后又与何广义对视。

    银山?

    他娘的,只听说过银矿,没听说过银山?

    “真的是银山,银山边上还有黄铜矿!”那倭人继续喊道,“我们和大明交易,从来都是真金白银,从不拖欠!”

    “那为何拘捕?”何广义怒气冲冲的再次质问。

    那倭人哭道,“大人,您也没让我们投降啊!”

    这时,旁边走来一个满身血腥的锦衣卫。

    “大人,周家那管事的都招了。他们三年前开始跟倭国的大名做生意,每次都十几万的银钱入账!这些年,都不知赚了多少!”

    “其实这事也不但是周家一家的生意,当地的豪族,还有些官儿,也都在其中加了股!”

    “口供落了笔录没有?”何广义问道。

    “一字不识差!”那锦衣卫说道。

    “周家抓了没有!”铁铉忽然问道。

    “现在没抓,但也跑不了!”何广义冷冷一笑。

    随即,又对锦衣卫吩咐道,“这些倭人的话,也都写成口供!”

    忽然,铁铉在旁插嘴道,“明天,和本官的奏折一同快马进京,呈给万岁爷!”

    “好!”何广义也不多说,点头答应。

    此时几人已经没了说话的兴致,案子该怎么办,事情该怎么办,顺着这个缺口施行就是了。他们心中,都因那倭人的几句话,而掀起滔天的巨浪。

    “银山!铜矿!”

    这两样,大明都缺!

    “这倭人,我建议还是留活口,送到京师那边!”铁铉缓缓开口道。

    何广义皱眉,“万岁爷何等身份,怎么会见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未必!”铁铉低声道,“你也是万岁身边的人,需知皇上对倭国那边,可是颇有微辞!”

    何广义沉思片刻,“就如你所言,反正我是奉皇命来协助你的!”

    这时,景清在一旁开口道,“不单这些倭人,周家商船的管事,那几个税吏,还有即将抓住的周家人,性命都暂时留着!”说着,冷笑道,“这等走私案,所涉的金额数目,嘿嘿,怕是顶了半个国库!”

    随后,三人对视一眼,齐齐都是一笑。

    笑容中,都满是阴森的杀气。

    第36章

    抓(1)“姑娘,你家住哪里呀?”

    “小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离此约有三零里!”

    宁波周家堪比御花园的后院里,声声丝竹悦耳,刚盖好不久的戏台上,两位名伶水袖曼妙,身材婀娜,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他们所唱的是越剧名段,王老虎抢亲。

    戏台下面,一位位养尊处优的老爷,在丫鬟小厮的服侍下,摇头晃脑的跟着附和。

    主位上,周家的当家人周德宏看戏之余,微微侧目,偷偷打量身旁,宁波知府陈柏森的神色。

    陈柏森进士出身平日为人方正儒雅,但此刻看向那戏台上两位唱念做打的名伶,脸上眼中都是狂热的光。

    “哼!走旱路的假道学!”

    周德宏心中讽刺一句,脸上却殷勤的笑道,“府台大人,您看这两位角儿,如何?”

    “好好!”陈柏森依旧看着戏台,目不转睛,“周老爷在哪寻来的两位极品?真是.....真是我见犹怜啊!”

    这话,顿时让周德宏心中一阵恶寒。

    须知,在这等理学盛行之地,给大户人家唱戏的戏台上,绝对不可能出现女子。台上那身形曼妙,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万种的名伶,其实是雌雄难辨的男儿郎。

    “大人既然喜欢,回头就把他们送您的府上去!”周德宏大笑道,“他们的身锲,也一并送去!”

    “这如何使得?”陈柏森终于转头,眼中狂喜,嘴上推辞,“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大人爱越剧,爱诗词唱曲,乃是文人雅事!”周德宏一本正经的说道,“送过去,大人正好亲手日夜调教,亲撰曲辞!”

    “不行不行,太让你破费了!”

    “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周德宏又笑道,“两位名伶送于大人,岂不是天作之合?大人呀,你与我相交已久,乃至交好友,君子有通才之谊,还谈什么破费二字?”

    陈柏森笑笑,“如此,本官就却之不恭了!”

    “喝茶喝茶!”周德宏大笑。

    两人又看了片刻,一曲终了。

    陈柏森又缓缓开口,“周老爷今日请本府来,何事呀?”

    “没事没事,就是请大人看戏而已!”周德宏笑道。

    “周兄,你可言不由衷啊!”陈柏森大笑。

    ~~~~

    所谓有所图,必先礼下于人。

    求人的送礼,办事的收了,才能说正是。

    画面一转,周德宏与陈柏森已从戏台步入后堂。

    装修精美富丽堂皇的雅室之中,桌上的价值千金的西洋琉璃器皿熠熠生辉。

    那些器皿酒杯酒壶等物晶莹剔透,忽然天成。

    用冰镇过的,色目人不远万里从西域带来的葡萄美酒,在透明的琉璃杯中微微晃动,端的是赏心悦目。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陈柏森品了一口美酒笑道。

    “府台大人好才情!”周德宏笑着赞道。

    陈柏森笑笑,“周兄,此间没有人外人,你有何事就说吧!”说着,看看手中的琉璃高脚杯,“若是不说,这酒本官可喝着没味!”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您!”周德宏亲自给对方满上,沉吟一番,“您也知道,鄙人腆任宁波海商的会长!”

    “这些日子以来,做海贸的那些同仁也好,番邦的那些客商也好,不住的登门拜访!”周德宏好似有些为难的说道,“都知道我和大人好,都来求我!”

    “求你什么事?”陈柏森夹了一片玉脂般的藕片说道。

    “咱们宁波是大明开国时定的专门对倭通商的港口!”周德宏又道,“凡是倭国来大明做生意的船只,只能在宁波停靠,货物也只能在这交易!”

    说着,他看看陈柏森的脸色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倭人那边的商船来的越来越多...........”

    陈柏森忽然停住筷子,“是要扩建码头,还是要怎地?”说着,他又喝了一口美酒,“若是扩展码头是好事,宁波一地,能有今日的繁华,都是因为海贸。本官不是死读书的迂腐之人,自然知道扩展码头的好处!”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但,不管是扩展码头还是水港,倭人商船的定额,进港的船数不能变。”说到此处,看着周德宏正色道,“若要多给倭船进港,要先奏报布政司,然后交户部,最后要皇上圣裁!”

    周德宏马上笑道,“大人说的是,鄙人也知道这事实在难办!”说着,顿了顿,“可大人,鄙人说句只在大人面前说的话,倭人来的越多咱们宁波越繁华不是?”

    陈柏森点点头,不置可否。

    周德宏又道,“所以呢,鄙人想了个既折中,又不犯忌讳的办法!”

    陈柏森停下筷子,侧耳倾听。

    “倭船进港的定额不变,但能不能让倭人上岸?”周德宏再次缓缓倒酒,“当然,咱们的内城他们想是别想,就在外城画出一条街,让他们住着!”

    “说起来,我也都是为了咱们这的繁华兴盛着想。”

    “倭人上岸居住,就好比商号外派伙计,那边想要什么货物,在这边采买,然后来船之后直接装船!”

    “这样以来,双方的贸易简单明了,在不用那么繁琐!”

    “您也知道,倭船进港之后,先找中人,再找商行,然后再选货装船!”

    说着,他压低声音,“本来一天能办成的事,差不多要十天才能办成。若倭人在岸上有伙计,当天去当天来。进港的倭船,快进快出,大为便宜呀!”

    “这么以来,倭船进港的每日定额不变,但来的船却增多不止一倍!”

    陈柏森细细沉思,对方说的有理。

    打个比方,假若宁波港一天只许十八艘倭船进来,这十八艘船进来之后停在那里不动,那十天内也依旧是这些船。假如每天开进来的船,当天开走。第二天又是新的船进来,那海贸的量,就天差地别。

    “这事,倒是好事!”陈柏森沉吟,“可就是没有这个先例啊!让倭人常驻岸上?”

    “大人就在外城许他们一两条街就是了!”周德宏笑道,“活着,直接给他们几块荒地。他们自己盖房,直接搭铺子。平日也受咱们衙门的管束,不得胡作非为!”

    “其实鄙人看来,这真是好事!”

    “咱大明天朝胸怀四海,稍微给点好处,这些倭人还不感恩戴德?”

    “其实倭人那边别看穷,也是有些好东西的。折扇,倭刀都是不错的玩意儿!”

    “许他们点地方让他们立足,您宽宏大量,再他们搭起铺子来做点买卖!一来呢,衙门里每年也能弄些散碎银两的税收,二来呢,百姓们闲暇,也多了一处悠哉的去处!”

    “何乐而不为?”

    第37章

    抓(2)陈柏森放下酒杯,默默沉思起来。

    对方的用意,他其实能猜到一些。所谓无利不起早,之所以提议让倭人上岸常驻,也是为了他们这些海商的生意。

    “没有这个先例,衣冠文字和天朝不符,恐有非议!”陈柏森沉声道。

    “所以鄙人才说,干脆给他们点小地方,不让他们进内城!”周德宏笑道,“这样以来,就没什么非议了!”

    说着,又道,“人家万里之外来送钱,总要给人家一个落脚的地方不是?不然,咱们先显得咱们大明太刻薄了不是?”

    陈柏森依旧没有松口,“你要知道,倭人的身份是个问题,倘若是别国的客商,不是不能让他们进城,也不是不能让他们在这落脚常驻!”

    “本朝和前朝交替之时,还有开国初期那几年,倭寇可是没少在咱们这闹事!洪武三年,七年,十一年,可都是上岸劫掠闹出人命过的!”

    “满朝诸公且不说,就是本地的百姓,也未见得愿意让倭人上岸!”

    周德兴又笑笑,开口说道,“大人顾虑得是,不过鄙人浅见。来的是倭人又不是倭寇,倭人是倭人,倭寇是倭寇,不能一概而论!”

    “鄙人说句不好听的,倭寇都是老黄历了,不能因为闹过倭寇就不相往来吧?既然那样,干脆关了宁波港,不和他们做生意就是了!”

    “凡事都要向前看,哪都有好人也有坏人!”

    “应该说凡事都要向钱看!”陈柏森笑道。

    周德兴继续说道,“大人您想想,倭人常驻之后海贸的量上来了,税银是不是就多了,税银多了,就是您的政绩呀!”

    政绩一词,说到了陈柏森的心里。

    “另外,人家倭人那边也说了!不白住!”周德兴小声道,“每年自然会有孝敬!知道大人您两袖清风不差钱,可三班衙役是不是要弄些散碎银两?”

    “城外头那些荒地坡地,租给倭商就是了。或者干脆,直接盖好了商铺子,卖给那些倭商,每月还能收税!大人,这可就不是散碎银钱了!”

    “倒时候凡是城中有任何的摊派,人家倭商那边也一样出钱出力。人家也说了,住在大明,大明就是他们的父母之邦!”

    陈柏森皱眉道,“你这人,张嘴闭嘴都是钱!”

    “鄙人是商人,就是这么俗!”周德宏笑笑。

    “还是那话,事关重大,本官不能做主!”陈柏森依旧不松口,“总要从长计议!”

    周德宏知道对方这句从长计议的含义,做官的人都是这样,不见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不见到前景,是不肯轻易点头的。

    就这时,突然外边传来震耳的喧哗之声。

    “怎么回事?”周德宏怒道。

    “老爷,老爷!”一周家管事快速的跑进来,脸色惨白,“官军!官军冲进咱府来了!”

    ~~~

    “围起来,里里外外莫走了一个!”

    宁波海防守备耿振武一身铁甲,按着腰刀站在院子中不怒自威。

    手下如狼似虎的兵丁们,将周家围得水泄不通的同时,不论是周家的主子还是奴仆,都从屋里薅出来,按在院子当中。

    “耿守备,让你的人手脚老实一些!”

    耿振武身后,一身官袍的景清郑重的说道,“本官容你,锦衣卫何指挥可不容你!”说着,朝另一侧,带着锦衣卫压阵的何广义看了看。

    “末将晓得!”耿振武爽朗一笑。

    他又不浑,来周家抓人抄家不同于在海上杀倭寇。抄家的钱财可不是贼赃,他是半点不敢吞的。

    再说了,他已经因为军功得罪了何广义,自然不会再得罪一省按察使。

    不过,一想起打捞起来的那十几万银钱,直接让这位书生按察给硬生生要去一半,也大感肉疼。

    没办法,谁让自己在人家手里有把柄呢?

    况且如今他也看明白了,又是按察使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又是倭寇的,周家这回是万劫不复了!宁波海商们,也都要倒血霉!他屁股底下不干净,可不敢再胆大妄为了。

    “这回有了杀倭寇的军功,再跑去京城活动活动门路,再有地方上几个遭瘟的文官作保,应该问题不大!”耿振幅一边指挥人抓人,一边心中暗想,“去京城找谁呢?”

    想着,他脑中一亮,“对,去走曹国公的门路。”

    一想到此处,他又觉得肉疼起来。

    曹国公那,不送重礼,怕是不行啊!

    ~~

    “这些下人不用管,抓他们家里的管家账房!”

    锦衣卫对这等抄家的事轻车熟路,何广义大声吩咐道,“所有的库房,马上贴上封条,没有本都的命,任何人不得打开!有私闯者,格杀勿论!周家所有带字儿的账册,哪怕是一张纸,都要集中起来。”

    “喏!”

    相比于抓人的兵丁们,抄家的锦衣卫就专业得多。也不高声叫骂,也不踢打推搡,做起事来井然有序。

    就这时,前面传来惊恐的,底气不足的大喊。

    “耿守备,我周家哪里得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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