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那些老夫子们知道了,非在太庙前边磕死不可。“这些专款的银子呀,开始也你先管着!”
朱允熥这话,直接让徐辉祖坐不住了。
他赶紧站起身,“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往来的现银绝不在少数。臣不是不愿帮皇上分忧,而是财帛动人心,臣万一做出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圣心!”
说着,顿了顿,“况且这等事,都交给臣,乃是弊。臣以为,当有另一人和臣共同管理!”
“你能这么想,证明你心是公允的!”朱允熥笑道,“可是你自己看,满朝文武,谁行啊
?
徐辉祖马上说道,“臣以为曹国公李景隆可担大用!”说着,赶紧道,“他本就管着火器制造局,又.......”
朱允熥摆手打断,“打住!打住!”说着,翘起腿来笑道,“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别的事都行,你让他管钱?”
说到此处端起茶杯来,“他以前管着火器铸造局,你现在代管,要是对对帐,你说有没有毛病?”
“感情皇上心里都清楚!”徐辉祖心中暗道。
“他那人大动作不敢有,可小来小去不犯毛病的钱,没少往家里划拉吧?”朱允熥叹口气,“你让他管着水军的专款,怕是又要雁过拔毛!”
随后朱允熥不容拒绝的开口道,“你先管着吧!”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当口,王八耻的身子又出现在门外。
“有事吗?”朱允熥开口道,“谁要见朕,先在外头候着!”
“回皇上,是曹国公李景隆回来了!”
“谁?你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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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到。
李景隆居然不声不响的,突然回了京城。
“传!”朱允熥放下手中茶碗。
随后他走到殿门外,刚迈过门槛,就见视线之中一个身影飞快
的扑来。
“皇上,想死微臣啦!”话音落下,李景隆双膝跪地,清晰可见的摩擦滑动至前,叩首在御阶之下。
“皇上,自臣离京,没有一日不思念皇上。”大哭声中,李景隆抬头,脸上胡须扎起,头发凌乱风尘仆仆,衣裳的颜色都变了,“臣今日,终于再见着皇上了!皇上啊!皇上!”
“行行,先别嚎!”朱允熥走下御阶,亲手把他扶起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景隆颤颤巍巍起身,看着朱允熥是热泪纵横,涕零交加,“皇上,臣返回福建之后,带着人沿路快马加鞭,一日不敢耽误。想来福建那边的行文还在路上,臣已经先一步到京师了!”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臣一回京,马上就来见皇上!”说着,双膝一软,抱住朱允熥的大腿,“皇上!臣无一日不想着您啊!”
“起来起来!”朱允熥奋力抽出大腿,“跟朕进来,说说你的差事办没有!”说着,又看看李景隆,“你先去找人梳洗一番,你身上什么味你自己不知?都臭了?”
李景隆闻闻自己的衣衫,“臣一想到皇上归心似箭.........”
“行行行........”朱允熥摆手道,“王八耻赶紧带他去梳洗!”
说着,看看在旁边欣赏李景隆上演君臣会的徐辉祖,“你跟朕来,话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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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见朱允熥带着徐辉祖,一边走一边说又返回大殿之中,眼神中都是思量。
“皇上有话和徐辉祖单独说?什么话?”
就这时,王八耻过来笑道,“曹国公,跟杂家这边走吧!”
“老王,你骂我。我在旁人那是国公,在你面前就是李景隆!”李景隆笑道,“老王,说起来我在外头,整日想的就是京中这些朋友们!”
“哎,你别看我是世袭的国公,可没什么可以过命的真朋友。也就你老王,跟我交心!”
王八耻听着他的话,皮笑肉不笑。
忽然,笑容却凝固了。
只见李景隆从袖中掏出一个眼珠子大的红宝石,悄悄送过来,“海外得的玩意,老王你以后赏人用!”说着,又笑笑,“你看,多体面的小玩意儿呀!”
第3章
南洋事(1)作为宫里的大总管,皇帝身边的人,王八耻什么没见过。可眼珠子大的红宝石,还真没见过。
宝石不但个头大,而且种水是既透又艳,阳光一打都耀眼。
“这可使不得,旁人看着......”
不等王八耻说完,李景隆直接塞进他手里,笑道,“哪有外人看着?”说着,又笑道,“知道你老王谨慎惯了,旁人的东西不收,可我是旁人吗?”
“朋友有通财之谊,我和你是朋友给你个小玩意怎么了?要不是你这身份太过干系重大,我直接弄一箱子送你家去!”
“咱俩是朋友,你不图我什么,我也不图你什么呀?难不成一个红宝石,就能买通你王大总管?”
“就算我想知道点什么,也没必要非要问你大总管啊,对不对?”
李景隆笑着说出一连串话来,弄得王八耻几乎无话可说。
可那红宝石塞在手里还是觉得烫手,心中惶恐不安。
“踏实的拿着!”李景隆笑道,“哎,说句也就我李景隆敢说的话。别看你这大总管威风,可外人哪知道你的难处啊!成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说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
说到此处,又摇摇头,“也就咱们爷们知道你的难处罢了!”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王八耻再不收也要得罪人了。
手腕一抖红宝石进了袖子里,笑道,“那杂家就多谢曹国公了!”
“骂我!”李景隆不悦道,“再这么客气可做不成朋友了!”
王八耻一笑没有说话,带着李景隆朝侍卫值班房那边走。
刚到门口,就见邓平带着一脑门子汗从别处过来,姐夫小舅子顿时走了个面对面。
“太平奴!”李景隆笑道。
邓平一愣,惊呼道,“姐夫您怎么回来了?”
李景隆笑笑没说话,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王八耻笑道,“行啊,带到地方杂家也就回去伺候万岁爷了!”说着,又对邓平道,“邓小舍儿赶紧给曹国公弄水来梳洗,万岁爷那边等着见呢!”
说完,拱手告辞。
“里面说!”李景隆目送王八耻离开,背着手轻车熟路的进了侍卫房。
里面本有几个侍卫正在休息,见他进来忙站起身行礼。他李景隆当年可是皇城禁卫的副统领,算得上是他们这些人的老上司。
“别说,还就是这呆的自在!”李景隆坐在太师椅上,随手给自己倒上茶笑道,“什么兵部,五军都督府还有旁的衙门,都不如和兄弟们在一起痛快!”说着,斜眼看着那些侍卫们,笑道,“哥儿几个这些日子挺好的!”
“回曹国公的话,末将们都好!”
“我这刚回来,好多话要和皇上说,一时半刻抽不开身!这么着,等消停两天,太白楼我做东。哥几个全到场,咱们好好喝一顿。喝了酒之后在开台推他娘的几手,到时候秦淮河的姑娘,红袖姐的姐儿,都算在我账上!”
李景隆这人就是有这种豪气,别管他平时心眼多还是怎么地,花起钱来那叫一个舍得。
这时,邓平从里面二层院出来,“姐夫,水好了!”
“我先梳洗,万岁爷等着见呢!这一身丑的,没法见人了!”李景隆站起身笑笑,转身进了后面的二层院。
侍卫的值班房就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从前厅过月亮门就到二层院,顺着抄手游廊左边第三间就是邓平的屋子。
木桶里装着水,旁边架子上放着新衣裳。
“姐夫,你在这洗吧,我先出去!”邓平说道。
“哪去?”李景隆皱眉,脱着衣服,“过来给我擦背,后背我够不着!”说着,又指下旁边的架子,“那肥皂是茉莉花的吗?”
口里说着,转眼间去了衣衫,直接泡在木桶里。
“嘶!”李景隆抽着冷气,在水中缓缓挪动身体,“舒坦!他娘的出去这一趟,我最起码瘦了二十斤。呼!呼!还是家里好啊!”
“姐夫,你起身,我给你擦背!”
“急什么?不得泡开了吗?”李景隆白他一眼,又用水打打身子,开口道,“这用热水泡澡还是不如香汤来得痛快,咱家太白楼香汤池子,光是草药就加了六味,泡进去既解乏又醒脑......”
邓平往手上缠着毛巾,忍不住开口道,“姐夫,您就别太白楼了,您还不知道吧?”
“怎么了?”李景隆诧异的问道。
“太白楼封了!已经关门大吉!”邓平把手上的毛巾沾水,然后在手掌中啪啪的拍打着。
李景隆双眼瞪老大,“封了?谁封的?应天府还是兵马司?大理寺还是刑部?怎么封的?常家没说话?赵家也没吭声?”
“您小点声!”邓平赶紧压低声音,“您家那太白楼太扎眼了,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吏部的给事中,二十多个文官一块参的您!”
说着,又低声道,“这事可在朝堂上闹得挺大,文官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就说曹国公等人身为皇亲国戚,与民争利且不说了,奢靡无度开设赌场妓坊.......您是没看见,皇上当时脸都青了!”
“
不是,什么叫曹国公开设的,这也不是咱们一家的买卖啊?”李景隆叫屈道,“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封了呗!”邓平又拍打下手,在李景隆的后背搓着,“因为这事郑国公怀远侯两位,所有的差事都歇了,罚俸三年回家闭门思过,到现在都没得着皇上宽恕的圣旨呢!”
“还有承恩侯赵侯爷,那可是皇后的亲爹呀!让皇后劈头盖脸一顿骂,本来打算着来年让承恩侯家的小子,进宫在文华殿陪太子读书呢!皇后当场就给恩典免了,老侯爷从宫里出去一路,哭了一路!”
“这么邪乎?”李景隆有些傻眼。
邓平从后面看着李景隆的表情,手上用力的搓着对方后背,一条条的泥球儿刷刷的掉,很快就在水面上浮了一层。见李景隆表情愕然之中带着三分害怕,他竟然觉得心中有些快意。
“该,当初你盖那酒楼的时候,我说掺一股,你非不让!”邓平心中暗道,“这回出事你全背着吧!”心里想着这些,更是不忿,“你开酒楼扩建楼房,占了我家两个门市,黑不提白不提的,呸!”
李景隆沉思半晌,开口道,“太平奴,最近宫里一切都安好?”
啪啪,邓平使劲拍拍手掌,接着搓着李景隆的肩膀后背。
“呵,姐夫你身上这泥儿够多啊!怎么样,这手劲儿行不行?”邓平笑道。
“你先别挫!”李景隆指着边上堆积的丑衣服说道,“我外衣内衬里有个荷包,你掏出来!”
邓平摘下手中毛巾,“什么荷包呀!一会再拿.......”半个巴掌大的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份量不同凡响。
李景隆靠在木桶中,闭着眼睛,“打开!”
“嘶!”邓平倒吸一口冷气,眼睛都直了。
里面满是猫眼大小,各种颜色的宝石,颗颗都是上上品价值千金。就这么半袋子宝石,妥妥的价值连城。卖给珠宝商人,怎么都几千现银,那还是少说的。
“没见过吧!”李景隆睁开眼笑笑,“瞅你那没出息的样,都是你给你的!”说着,大手搓着自己的脖子,“都是一家人,姐夫出门在外的,有点好东西都想着你。如今你也大了,在万岁爷身边当差,不能兜里没银子是不是?”
“出门在外的,朋友交际叫鸡也不能都让人花钱是不是?”
看着手里的宝石,邓平心中发暖。
“来,给姐夫搓背!再说说最近宫里出啥事了?”
第4章
南洋事(2)李景隆洗漱一新,穿上簇新的武人常服又是恢复了往日的风神俊朗。
他本就身材高大仪表堂堂,束腰的贴里更勾勒出健美的身条。再加上作为贵公子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后万人之上的气度更显得满是男儿风范。
上天,还真是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李景隆刚走到乐志斋外,就遇到从里面陛辞出来的魏国公徐辉祖。
向下远远的拱手,朗声笑道,“允恭(徐辉祖字),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说着,不等对方答话,已是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低声道,“一别多日我甚是想念在京城的老伙计,回头在家里设宴,你一定要当场!”
“曹国公客气了!只是在下公务繁忙.....”
“你看,你这人就是这么无趣,咱俩谁跟谁你还一口一个国公的!”李景隆故作不悦,随后又笑道,“知道你是小心谨慎的人,去外边吃怕你不自在。咱们都不是外人,索性就在我家里,让内子做些家常的酒菜!”
说着,忽然叹口气,“再叫上些都在京中的老兄弟们,哎,咱们这些勋贵子弟,少年时都是好友玩伴,长大后却各奔东西!世事无常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可徐辉祖却心中发笑,心中暗道,“大小咱俩就是一条线上的朋友啊,我爹活着的时候,可是不让我跟你玩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徐辉祖敷衍的笑道,“改日改日!”
李景隆还是不依不饶,“自我出海之后,听说是你管着火器铸造局。哎,那可是个辛苦差事,我又是个疲怠的性子,给允恭你留下个烂摊子!”
“呵,狗鼻子是真灵啊!”
徐辉祖心中发笑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李景隆这份情商还有姿态,他这是拐弯抹角的想知道,火器铸造局那些破事,有没有露馅儿。
“曹国公说笑了,您恪尽职守勤恳勉励,火器制造局能有今天的局面,你居功至伟。徐某人不过是代管些时日,萧规曹随!”
听这话,李景隆就放心了。
对方的言外之意是,你那些烂账哥们我压根就没看,也没去动你手下的人,更没在皇上跟前告你的状。
“允恭太客气了!”李景隆笑道,“我这人自小就是马虎性子,平日里有些地方做错了都不知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兄弟们护着我,给我颜面!”说着,低声道,“我这次在南洋,还真弄了不少好玩意,回头给你家家里几个!”
顿时,徐辉祖吓一跳。
“别别别!”徐辉祖忙道,“你素知我,不喜金银黄白之物。”
“啧!谁送你那些玩意儿,你家里又不缺!”李景隆低眉顺眼的笑道,“南洋那边的藩王送了我十个番族勇士,彪悍异常以一当十!放我身边白瞎了,送给你好好调教,翌日出征打仗,正好当作亲兵!”
说着,不等对方答应,又拱手道,“回头就送你府上去,我先去见皇上,万岁爷怕是等得急了!”
“哎...你.....”徐辉祖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虽说他心中对李景隆一直不大感冒,而且甚是有些疏远防备。可对方这么一通话说下来,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要心生几分好感。
“怪不得当年老爹说不能跟李文忠家的二丫头玩,说那小子属蛇的,他娘的顺竿爬!”
想着这些,徐辉祖摇摇头,迈步朝外走。
刚走殿门,忽然听见夹道之中传来孩童的大呼小叫。
定睛一看,是皇太子骑在一个少年身上,手中大呼小叫的放着风筝。而用肩膀扛着太子的,不是李景隆的儿子李琪还能是谁?
徐辉祖站在原地,看看那边扛着太子慢跑的李琪,又回头看看乐志斋,再次五声叹息。
同时心中暗道,“朝中谁想扳倒李景隆,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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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李景隆,叩见吾皇........”
“行了!”朱允熥做在软榻上,看着李景隆进来就要叩首,便笑着说道,“起来吧,别弄那些虚礼!”说着,又道,“来人,给他搬个锦墩过来!”
李景隆听朱允熥的语气,像是有什么高兴事,心中的忐忑放下大半。抬头,不住的看着朱允熥。
朱允熥感受到他的目光,笑道,“你这厮如此失礼,这么看着朕作甚?”
“臣是觉得,有日子没见皇上,您越发的英武了!”李景隆笑道,“皇上天威一日盛过一日,如天空皓月凛然不可侵也!臣这次出海,也见了几个所谓的番邦之主。可跟皇上想比,就是萤火虫与日月争辉............”
“停停停!”朱允熥打断他,笑骂道,“朕这耳朵刚清净几日,你别一回来就灌迷魂汤!”说着,从桌上拿过一个石榴掰着,“差事办好了!”
说完,手上用劲,石榴却依然没掰开。
“臣来!”李景隆上前一步,直接掰开石榴,然后用桌上的银羹匙,把石榴挑在白色的瓷碗中,笑道,“臣可有日子没伺候万岁爷了,万岁爷您慢点口,这季节的石榴有点酸!”
“说差事!”朱允熥道。
李景隆开始缓缓讲述,他本就是口才极好之人,此刻说起来更是栩栩如生声情并茂。
他李景隆在马尼拉土王那住了一个月,什么都不说什么要求都不提,就是整日陪着马尼拉土王吃喝玩乐,献上各种天朝物产宝物。并且什么打麻将摇骰子,字牌牌九等手段,一一交给土王,弄得土王整日跟打了鸡血似的。
混熟了下来那边土王恨不得跟他称兄道弟,可那土王瞎了眼根本不知他包藏祸心。
一个余后,马尼拉那边的米沙鄢人突然倾巢来攻,朕是前所未有且攻击迅猛势不可挡。过去米沙鄢人不过是劫掠乡野,抢些东西劫掠些女子。
可这次,那些米沙鄢人不知怎么开窍了,居然派人化作细作进了马尼拉王治下的各城池,那些细作训练有素,半夜暴起杀害守军打开城池,使得马尼拉王那边损失惨重。
不过半月,米沙鄢人已经攻到王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