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你是不是礼部的?”胡观拉着一个四十多岁,有些冻傻了的官员问道。
“下官正是!”那人磕磕巴巴口舌不清的回道。
“有正事找你,赶紧跟我走!”胡观急匆匆的开口。
“下官在等皇上!”那官员执拗的说道。
“皇命!”胡观想踹他,大声道,“五爷薨了,是不是得礼部出面治丧?”
“啊?”那官员一愣。
“你他妈楞什么呀!”胡观骂道,“难不成你让我把五爷抬着来,等你们跪完了再让你摆弄?还是我让五爷的儿子们,殷勤们都眼巴巴等着你......”
“不是......”那官员心中一动,“可是........”
“可是什么呀,皇上下旨了,五爷按亲王下葬!礼部管着治丧的是你,你不露面主持,人他妈就得在凤阳停着........”
说着,胡观不由分说的拉起他,“赶紧!”
“这件事下官一个人.......”
“赶紧的,礼部还有谁是管这片的,都带上!”胡观一脑门子汗,宗正府大宗正不在,只能他这个外戚出面奔走。
瞬间,跪着的官员之中,顿时起来一片,全是礼部的人。
远处看着的李景隆,脑中顿时一亮。
这时,又听胡观喊道,“翰林院的呢?”
“下官是......”
“是就行!五爷按照亲王之礼安葬,碑文要写呀!你是跟我走,还是我把书案给你送来?”
“对了,不单是碑文还有祭文呢,还有册文..........反正林林总总好些样文字呢!怎么着,跟我走还是我让人准备笔墨纸砚?”
“诸位大人,公事要紧。五爷再怎么说,都是高皇帝血脉!”李景隆快步走过去,大声道,“这种差事可马虎不得,赶紧去办。办完了,想跪着接着回来再跪!”
“尤其是这碑文,记载了一个人的生平,你们都是笔杆子。五爷这辈子马上就盖棺定论了,到底怎么说他,还是要你们来妙笔生花!”
说着,李景隆也拽起一个冻得鹌鹑一样的翰林,“驸马爷,要不多带几个翰林学士吧!集思广益嘛!”
“行行!”胡观大声道,“哎.....大理寺御史台的.........人呢?五爷既是亲王身份安葬,以前的案子也的消了,你们去拿卷宗去呀?”
第一百五十五章
闹剧中的闹剧(1)本是寂静的清晨,紫禁城午门前却满是躁动。
胡观在跪着的官员之中挨个扒拉,能使唤得上的也不顾人家愿意不愿意,直接就架起来。当然这种不情不愿,也未必就是不情不愿。
“驸马爷,吾等在跪等皇上召见,您就不能稍等片刻?”
“驸马爷,我等是大明臣子,不是您的家臣,因何胡来唤去!”
许多没被胡观扒拉到的人,纷纷大声质问。
你细想,这是质问吗?
也许是,但也保不齐这些质问之人当中,有那么几个是在用这种方法吸引胡观的注意力。
果然,这种方法奏效了。
驸马胡观大声道,“你们还有理了?我刚才跑了三个衙门口,都是空的!五爷没了这么大事儿,不需要人手吗?不是你们的职责吗?”
说着,冷笑道,“我可以等,五爷能等?”
“哎哎,好好说话!”李景隆笑着打圆场,对众人喊道,“驸马爷说的是,五爷的事要紧。他这么一个个的找也不是办法,该谁管这些份内的事站出来,赶紧的别耽误功夫!”
说着,扭头对胡观道,“是不是得去凤阳?”
“你看我!”胡观一拍脑门,“要护送五爷的棺椁回开封!哎,太常寺的在不在?”
顿时,有心眼活泛的马上联想到其他。
“驸马,老朽在此!”医房里,两位冻得脸都青了的老臣颤颤巍巍出来。
“老而不死为贼!”李景隆见状,心中暗笑,“都他妈不傻,都知道再跪下去不好收场,也都领教了万岁爷的牛脾气。这功夫,还有什么比出远门更划算的?既躲了万岁爷的怒火,又能冷眼旁观京城之中的风云,真他妈精!”
呼啦一下,原本跪着的官员们站起来一大片,午门前的人群中空了一角。
这下直接打了跪着的百官们一个措手不及,人群开始骚动。
忽然,又是马蹄声传来。
众人放眼看去,驸马都尉梅殷甩着马鞭从马上跳下来,横眉立眼的就开骂,“太仆寺的呢?人呢?都哪去了?这几日连日大雪,京郊马场的马不要了?”
骂着,走到跪着百官之间,继续大声喊道,“眼看年关了,皇上要祭天祭祖祭孝陵,车驾你们不管,到时候让皇上腿儿着是不是?”
“能不能干,不能干我跟皇上说换人。大明朝别的缺,缺当官的吗?”
若是往日,梅殷敢这么说话,文官们不把他祖宗给撅出来,都算没长嘴。可今儿,这些文官们却没几个人敢反驳。
理当掌管差事的官员,垂头丧脑长吁短叹万般无奈的站起身,掩面而去。
“呵!”
李景隆走到僻静的地方,对正在看热闹的何广义说道,“看,台阶一来,都他妈赶紧下,生怕晚了!”
何广义冷哼,“你说他们图什么?跪了一晚上,闹了一晚上,这就散了?”
“不然呢?”李景隆笑道,“你呀,不是文官你不懂他们的心思。见风使舵,明白吗?”说着,叹口气,“他们知道跪,不能让万岁爷服软,但这是他们必须表明的态度,也是让万岁爷看看他们的心。”
“其实无论万岁爷见不见他们,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看着吧,等明儿.....最多是后天,反对新政的折子就得跟雪片似的!引经据典长篇大论,那才是他们的后手呢!”
“他们先闹,地方上后闹,那才是大闹....”
何广义闻言,半天没说话,“不懂!”说着,转身就走,“我抓人去了!”
“哎!”李景隆对着他背影喊道,“别动手啊,跟人家好好说!”
~~
就这时,午门外又来了一群人。
是解缙带着一群人,冲着还在坚持跪着的百官们喊,“诸位,应天时报可停了两天了,街头巷尾都在骂咱们不干正事呢!”
“还有古今丛书编纂,元史,你们就给扔下了?”
跪着的官员之中,又有人站起来。
紧接着又是阵阵马蹄,魏国公徐辉祖气哄哄的冲了过来。
罕见的对着百官们就喊,“兵部和工部的人呢?马上年关了,各边军的关赏核算你们不弄了?该调拨的物资你们给吃了?”
“将士们一年到头就指望这些东西过年呢!你们这边跪着,将士们那边饿着!你们跪一天,将士们就要等十天!”
“军心还要不要?万一边关那些愣头青,因为关赏晚了闹事哗变,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赶紧办差去吧,你们要在不去。本公就让五军都督府的人,直接插手去管!”
哗啦一下,官员之中站起来二十几位,扭头就走。
别的事可以缓,这个事不能缓。不是说将士们的关赏不能缓,而是掌权这事。如今好不容易把这些核算审计跟调拨物资的权利,从五军都督府手里要过来,再让他们拿回去,大伙不就都成了空头笔杆子,算账先生?
“呵呵!”李景隆站在角落里冷笑。
下一秒,他顿时有所明悟。
“礼部还有人没有?我理藩院的人呢?原先鸿胪寺的,尚宝寺的人呢?”李景隆唬着脸大声道,“缅王即将进京,礼节不制定了吗?到时候让外藩小看我大明天朝,你们就是千古罪人!”
“都察院,刑部.....大理暴昭也出现在午门外,“年底了,各地的积案不审吗?各州府报上来的处决人犯名单,不查验吗?”
就这样,闹哄哄乱纷纷当中,跪着的上百官员一片片的散去。
诺达的午门前,只剩下一些国子监的贡士,还有年轻倔强的官员跪着。
但声势,已大不如前。
暴昭披着斗篷,走到几名嘴唇都冻青了,眉毛上满是冰霜的年轻士子面前,皱眉问道,“你们哪个衙门口的?”
一年轻士子拱手道,“回大人,晚生是国子监的贡士,浙地平阳人......”
贡士,就是地方上保举在国子监进行深造,准备参加春闱会试,乃至日后殿试的举人。
虽说也是举人,但他这种举人绝对比寻常举人要高,且更珍贵。
“小小贡士,也跟着别人胡闹?”暴昭怒道。
“晚生是贡士就是官身,读书人心系天下为太下万民.....”
“等你穿了本官这身二品的官服,再说什么为了天下万民!”暴昭训斥道,“春闱在即,不好好读书跟着别人瞎起哄,分明是不分主次。偏听偏信别人之言,分明是没长脑子!”
暴昭越说越气,又大声道,“不长脑子也就罢了,偏偏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张口闭口就是读书人如何如何?你这样的贡士,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即便有才也是无德,你这样的人就算中了会试,将来也不是会什么好官!”
“大人为何辱骂我能!”瞬间,士字们怒了。
“呀哈!”暴昭一笑,“行,本官管不了你们,我找个能管你们的!”说着,对远处喊道,“解学士,解学士?”
解缙半边身子都踩入宫门了,闻声回头,“何事?”
“这有几个今科的贡士,你来看看....记得他们的脸!”说着,暴昭又大声道,“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五十六章
闹剧中的闹剧(2)话音未落,那些国子监的贡士们站起身,扭头就走。
脚步之快,一点都不像已经跪了一晚上的人。
“到底是年轻哈!”暴昭笑道。
这些贡士可以不在意别的官员,但必须在意解缙。
因为今年在京的春闱会试,就是解缙这个东宫学士主持,主考官。
对于这些贡士们来说,解缙日后就是他们的坐师。一旦在解缙面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且不说能不能考上。就算真的考上了,解缙只要在皇帝面前歪歪嘴,某某人脾气不好,或者性子不稳当之类的话。
他们的仕途,最少比旁人多走十年的冤枉路。
“哈哈!”暴昭看着那些贡士们飞快的背影,嘲讽道,“贡士?比他妈贡品没的还快!”
说着,又斜眼看着为数不多的还坚持跪着的年轻官员们,“你们哪的?”
“下官等.....”暴铁头暴喷子的名头面前,年轻的官员们有些忐忑,“下官是詹事府典簿!”
“下官是翰林院稽史...”
“下官是国子监稽功...”
这时,不等暴昭开口训斥,旁边快步过来一人。
“尔等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够笑话吗?”
来人一身三品服饰,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黄子澄。
“还不快快起身,速归本部,各自办差?”黄子澄正色道。
“是,学生等遵命!”
这几个年轻官员虽都是芝麻大的官,可恰恰就是读书人所期望的最清贵的官职。也是历朝历代,官职升迁速度最快,最接近帝王的那批人。
暴昭本来一肚子话要喷,豁然被黄子澄打断,心中满是不爽。
“黄学士早不来晚不来,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来?”
“暴部堂早不来晚不来,官员们跪着了一晚上您才来?”
瞬间,两人针锋相对。
“又不是我让他们跪的?”暴昭横眉,“本官啥时候来,你管的着?”
“您是二品,下官是三品,自然管不着!”黄子澄冷笑道,“再说,下官也不敢管!”
“呦呦呦呦呦........”暴昭嘴皮子上下翻动,“你既然不敢管,本官训话的时候,你插什么嘴?”
黄子澄被喷的后退两步,也没带好神色,“部堂大人,您是上官,但您不是在下的直属上司....”
“不是你上司就不让我说话啦?”说着,暴昭伸出手指,点点对方的胸口,“你啥意思?”
“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就偏偏洞口要动手....”暴昭冷笑,“本官没你那个好口条,自然要动手!”说着,又点点黄子澄,“你说本官等官员们跪了一夜才来?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你...粗鄙...”黄子澄连连后退。
暴昭又冷笑道,“你管着翰林院,这些人一口一个老师的叫你。让学生跪着,你在家钻暖被窝,你这老师就这么当的?”
“还请慎言!”黄子澄也怒了,“暴部堂,不要血口喷人!”
“老子还没喷呢!”暴昭冷笑,“你是不是没被我喷过?”
“两位两位!”黄子澄的至交好友,左春坊大学士齐泰过来,“午门之前,这么多人看着呢!”说着,看向暴昭,“还请暴部堂斯文些?”
“哈,斯文?”暴昭嘴角揶揄道,“本官一对二,可斯文不了呀!”
“你简直...不可理喻.....”黄子澄拂袖。
暴昭继续上前,步步紧逼,“到底谁不可理喻?新政还没下文呢,就来了这一出逼宫大戏?上百号的官员跪在午门外,闹剧中的闹剧,你现在跟我说不可理喻,黄学士.....”
“算啦算啦!”不远处,李景隆闻声过来,拉着暴昭,“少说两句,消消气!”说着,对黄子澄等人道,“诸位且去!”
“哼!”黄子澄等人哼了一声,算是放了狠话。
“哼什么,你没长舌头,不会说话?”暴昭不依不饶。
随后见他们远去,对李景隆道,“就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脑子不好使,也他妈位列朝堂?”
“还请留些颜面,毕竟是当日东宫的老师!”李景隆低声道,“都是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
“我压根就没正眼瞧过他们!”暴昭继续大声道,“整日就想着拉帮结伙排除异己,什么东西?李至刚在北方各省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高兴!现在到了江南了,就跟媳妇让人看了后腰似的受不了啦?”
“您....”李景隆憋着笑,“您可小点声儿吧!都听着呢!”
“我怕那个?”暴昭瞪眼,“曹国公跟您说,也就是这现在。倒退两年,以我的脾气他们今儿不颜面扫地,算他们脸皮厚!”
“是是是,您消消气,这边来,喝口热茶!”李景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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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不成体统!”
“当初方学士说的对,满朝文武就没一个好人。”
“如此品行之人呢,竟然也是二品高官,真是辱没了祖宗!”
“奸佞!绝对的奸佞!小人得志,粗鄙不堪,不可救药!”
“此等人在朝堂,皇上不学坏才怪了!”
黄子澄齐泰两人一边走边低声怒骂,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但就在两人的脚刚迈过宫门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个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抬头一看,乾清宫领侍卫大臣,荣城伯邓平。
见是邓平,黄子澄微微颔首示意,可是心里却很酸涩。
“一个侍卫,居然也封了伯?大明朝的勋爵赏功是儿戏?皇上还是太偏爱这些武人了,非国家之福!”
他心中如是想,就想从邓平的身边绕过去。
可岂料下一秒,邓平直接张开手,挡住他们。
“荣城伯?何意?”黄子澄怒目道。
邓平倒是面带微笑,“皇上说了,今日不想见你们!”
“岂有此理,我等身为国家大臣,要面见君父......”
邓平不耐烦的重复,“皇上说了,不是不见别人,是今天不想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