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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这样情况下,百姓连吃饱都是奢望,能有钱买各种我大明的物产吗?铁器,瓷器,漆器。丝绸,锦缎,墙纸.......”

    “这些东西,谁买?”

    “百姓没钱自不会买,没人买就没人卖!百姓没钱,工商业也必定凋零!”

    “新政减轻百姓......起码能造就出数以百万计的自耕农,他们的负担轻了,手里才能有余钱!”

    “所以新政施行之后,百姓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我大明才能真正拥有庞大的内需.....内需你懂吗?”

    张紞忙道,“老臣能知其大概!”

    “内需说了再说外销!”朱允熥又道,“内需跟不上的时候,就需要我大明的东西卖出去!”

    “同样的道理,海外商人来的越多,我大明的货就卖的越好!买卖越好,工商业越好。工商业越好,就需要越多的人手!”

    “那工坊多了,产出的物品多了,不开海能行吗?”

    “开海,也不单是商业!渔业!海运!包括我大明帝国每年的漕运.......”

    张紞在心中补充一句,“还有打仗!”

    “说到底这就是一整套的良性循环!百姓从土地中解脱,国家从传统的单纯依赖农业的税收模式解脱!”

    “而新政和开海最根本的目的,解决了百姓负担过重的问题,也可以通过关税和商税,养活朕这个什么都不干的皇帝,养活满天下的老爷!”

    说到此处,朱允熥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很多人呀,看不懂朕的苦心!就觉得朕整天都要折腾,不想让天下官员们跟以前历朝历代一样,安安稳稳过日子!”

    “张爱卿,我若当天下官员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天下的百姓,就跟他们的祖宗十八代一样,过的都是苦日子!”

    “所以你说朕是急吗?这是先后有序.........一整套的新政若是朕这代人都不能完成的话,后人能行吗?”

    “朕自问比不得太祖高皇帝,可是后人呀......哈,朕看也没几个能比朕强多少的!”

    张紞想想,低声道,“太子还是贤德的!”

    朱允熥自动过滤掉这话,继续道,“总之一句话,放开海禁本就是新政的一部分。百姓可以有选择,以何谋生之权!”

    “以开海促工商,以工商强国力!”

    “以新政解顽疾,以消除百姓的负担,且增加国库的收入为最根本的目的!”

    第213章

    想不到(1)腊月二十八,应天府外,接官亭。

    朱高炽踩着硬硬的路面,看着路上交织如流的人群,若有所思。

    “这是...新修的路?”他扭头,对旁边大马金刀坐在亭中,一身鲜亮蟒袍的李景隆问道。

    冬日的阳光下,李景隆身上的蟒袍好似在闪光。仔细看去,他的蟒袍和别人的蟒袍有着很大的差别。更为精美,也更为大气...

    一来是他身形确实高大健硕,穿什么都好看。

    二来嘛,他这个蟒袍好似是专门为他精心织做的,独一无二。

    朱高炽在心里补充一句,“烧包!”

    “这都修了两年了,您不知道?”李景隆手里还捧着个暖炉,笑吟吟的说道,“您前几次离京就没留意?”

    “我前几次走的水路!压根就没走过这边儿!”

    朱高炽闷声说一句,又转头看向官道上的汹涌的人潮。

    他所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商队,要么就是周边农人装载蔬菜米粮的马车。商队中南来北往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有赶着成群的羊的,有带着一筐筐鸡鸭的,运送布匹跟各种海货的...数不胜数。

    以前的官道,还就是官走的。

    中间高两边低,一到阴雨天寸步难行,赶车的大牲口被鞭子抽得变了声儿才勉强拉动那些货车。

    可现在,这路平平的一马平川,货车的轱辘转得飞快。

    他吃力的蹲下,用手摸着微微有些凹凸的路面。

    “全是沙子砖石混合了米浆!”不知何时,李景隆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嘶....”朱高炽咬着牙花子,吸一口冷气。

    成本太高了!

    只有帝王修陵寝或者修筑京城的城墙,才有这么高的规格,可现在居然用在了修路上!

    同时,他又有些懊恼,自己就住在京城里,以前怎么没留心呢?

    “这条路呀,早在五年前太祖高皇帝还在的时候就开始规划了!”李景隆继续笑道,“宁波海关五年的关税,万岁爷愣是纹丝未动,攒够了钱就开工,从京城开始覆盖周围八县,往北连接凤阳,往南是扬州....”

    “万岁爷还说了,未来几年宁波的关税也不能动,去年不是开始修青州古道了吗?把青州古道跟京师连起来...万岁爷说,要想富先修路...”

    “他真是舍得呀!”朱高炽心中暗道。

    一直以来,他认为的熥子,很是好大喜功!

    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民生上熥子是真舍得下血本。

    “当初翰林院还有人说修这么好的路得不偿失,可这条路修好之后,应天府的城门税,比往年多了四成!”李景隆笑道,“不用多,这条路就算只能用二十年,朝廷都赚大了!”

    朱高炽脑筋转转,“这么好的路,就白给人走?”

    他看着路上的人群,继续道,“路是有损耗的,不能光算进项啊!还要算维护的钱,江南阴雨潮天多,就算是放着不动,这路三五年都容易烂!还有北方,冬天冻夏天晒,用不了两三年就支楞巴翘的.....”

    说着,站起身,“路既是朝廷修的,商人要走就要给路钱,如此以来维护的钱也就有了....”

    “您这话以前有人说过!”李景隆眉毛扬扬,“当初老爷子还在呢,听了这话差点没拿鞋底子抽人!他老人说,路本就是给人走的。朝廷修路,用的就是民脂民膏,他娘的还不许百姓走?还要收钱?穷疯了?”

    “人家乡下地方,有钱的大户人家出钱修桥铺路方便百姓,也没说设个卡子想着收钱。朝廷修路,还要设卡....他娘的要不要脸?”

    闻言,朱高炽一笑。

    这确实是老爷子能说出来的话!

    忽然,他从刚才李景隆的话中品味到了什么。

    “未来几年宁波海关的钱不能动?”

    李景隆远眺前方,然后看了朱高炽一眼,“咱们万岁爷您还不知道吗?历来都是谋定后动...不但宁波海关的钱不能动,京师城门税的钱也不能动!”

    “嘶.....”朱高炽再咧嘴。

    宁波海关的钱是国库的钱,可京师的城门税却是皇帝自己的小金库呀!

    一座千万人口的大城市,每年的城门税比起宁波海关的关税,只多不少,甚至远远超出。

    “我在京师住了这么多年,却只是住在城里,从没想过看看城外....”朱高炽心中暗道,“我在朝堂之中,他在宫中。我的心只在朝堂之上,可他的心,却不只是朝堂之上!”

    此时,李景隆看看朱高炽的神色,又道,“还记得前年,李至刚上书的事吗?”

    “丫上的书多了,谁记得?”朱高炽哼了一声。

    这个名字,让他本能的不舒服。

    “就他上书让皇上修陵寝大工的那回?”李景隆低声道。

    朱高炽顿时想起,李至刚还是礼部侍郎的时候,先挑头上折子,请皇上为了大明江山万年计,开始选址修建陵寝。第二件,则是迁都....

    “跟修路有什么关系?”朱高炽又问。

    “陵寝大工,户部和工部给出的银子是二百六十二万!”李景隆又道,“皇上没准李至刚的折子,却把这个钱给留了出来!”说着,踩踩路面,“一块算在修路的预算之中!”随即,看看左右又道,“这几年没怎么见着练子宁吧?”

    “嗯!”朱高炽应了一声。

    “整天在路上盯着呢!”李景隆咧嘴一笑,“您在缅地的时候,我在乾清宫外见过一次。练子宁才三十多岁,头发都白了!”

    “能臣!”朱高炽若有所思。

    就这时,李景隆忽然伸长脖子再次远眺,“来了!”

    朱高炽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好似天的尽头那边,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带着轰鸣铺天盖地而来。

    ~~~

    从北地一路行来,朱棣看的其实远比朱高炽更多。

    大明的天下各处,似乎是一天一变。

    到处都是如火如荼的工地,要么修路要么修桥要么开山要么修筑水库...

    作为曾经镇守一地,掌握兵马民政大权的亲王,他知道这些工程要耗费多少民力。

    朝廷的徭役一多,百姓就会有怨言,有了怨言可能就有民乱....

    可是,他这几次从北地来京师时所见到的民夫们,绝对没有满脸的苦大仇深。

    因为如今朝廷调用民夫,居然给钱!

    一天的工钱虽然不多,只有十个大钱...

    十个大钱在城里能换二十个馒头,一条劣质的毛巾....

    可在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现钱的农家百姓眼中,却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

    而且一个百姓一天十个大钱,那一万人十万人是多少钱?

    这么多人都给钱,朝廷有多少金山?

    沿途所过之处,民夫们被抽调修筑各种工程,家里的老幼妇孺就做些汤水,做些洗涮的活,还能额外收入一笔。

    民夫们舍不得花钱,可是那些运送砂石各种材料的商人,还有监视数以万计民夫的护军,却是舍得花钱!

    他娘的,肉都涨价了!

    朱棣再次看着巍峨的应天府城门,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或许,他真是比我适合?如果我是皇帝,有这么充盈的国库,可能....呵呵!”想着,他又忽然一笑,“还是小家子气了,只会对缅地那些芝麻大的地方动手!”

    第214章

    想不到(2)“爹,您瘦了!”

    朱高炽快步迎上去,见到朱棣的那一刻,见父亲的须发已经斑白,脸上满是风霜。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带着颤音出口。

    朱棣看看儿子,还是那么胖,但眼中的孝顺赤诚之意,一如既往。

    他心中微暖,面上却板着脸,“大老爷们瘦不瘦能怎么地?一见面就吭哧瘪肚的!”

    “我.....”朱高炽低头,拉着父亲粗糙的大手,“娘和妹妹们可还好?”

    “越来越没长进,这么大人了还是这么婆婆妈妈!”朱棣扫了周围一眼,“挺胸抬头!”

    李景隆笑呵呵的走过来,“下官见过王爷!”

    朱棣扫了他几眼,“有劳九江了!”说着,又笑道,“看你气色倒好!”

    “王爷也是越发的精神矍铄了!”李景隆笑道。

    “老了!”朱棣叹口气,“整日在边关吃沙子,比不得你们在京师享福呀!”

    李景隆笑笑没说话,让他吃哒几句不丢人,犯不上跟他做口舌之争。

    下一秒,他瞥了一眼朱棣身后带着的骄兵悍将们,“您是先休息,还是直接进宫?”

    “皇上可有旨意?”朱棣问道。

    李景隆只是笑,“万岁爷说了,随您!”

    朱棣眼帘低垂,“先进宫!”

    ~

    宫还是那座宫,但再也不是朱棣的家。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侍卫值班房中等待觐见,目光看着来往的官员们。

    那些官员们也偷偷的打量着他,只是当和朱棣的目光碰撞,都马上扭头看向别处。

    偌大的侍卫房空荡荡,侍卫们都躲瘟神一样远远的避开,只有邓平面无表情的相陪。

    “你是宁河王的小儿子?”朱棣开口问道。

    “是!”邓平说着,扭动下身体。

    朱棣的目光瞬间落在邓平的膝盖处,“落下残疾了?”

    “嗯!”邓平脸色有些暗淡,“有些吃不上劲儿,刮风下雨疼!”

    “疼疼就好了!”朱棣咧嘴一笑,“再过几年,他不疼你还不得劲呢!”

    说着,又看向邓平,“你的事本王知晓一些,是条好汉子!别学你姐夫那么油滑,腿废了怕个球?响当当的汉子,就算缺胳膊少腿也是汉子!”

    邓平低头,他有些不懂,为何这位王爷今天这么多话!

    但他的职业操守告诉他,要多点头多笑脸少说话。

    见他如此,朱棣心中嘟囔一句,“没劲!”

    早些年即便是见老爷子的时候,跟老爷子身边人也能套出几句话来。可是现在,皇帝身边的人都是闷葫芦,滴水不漏。

    此次进京他很是忐忑!

    因为当初老爷子驾崩的时候,他和皇帝承诺了许多东西,可到现在都没做到。

    大明势大,鞑子远遁....

    他所属的边境二十万大军,非但没有按照预想长驱直入,反而有些猛虎打苍蝇,用不上力!

    就这时,王八耻低着头穿过连廊而来,“王爷千岁,万岁爷传您!”

    朱棣站起身,整理下身上带着风尘的甲胄,迈步前行。

    ~

    乾清宫里,朱允熥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奏折,似乎在沉思。

    “臣朱棣叩见....”

    “四叔来了!”朱允熥抬头,见朱棣穿着铠甲,瞬间有些失神,然后笑道,“一路辛苦,大规矩免了!”随后又对王八耻道,“赐座!”

    “臣听闻皇上召见,彻夜赶路马不停蹄不敢耽搁!”朱棣的靴子上,满是泥沙的斑点,形象颇为邋遢,“不知皇上召臣入宫....”

    “你看看这个!”朱允熥把手中的奏折丢给朱棣,端起茶盏,“看了再说话!”

    朱棣心中诧异,但还是拿起奏折,仔细的看了起来。

    奏折没有抬头和落款,不知何人所做。

    但是看字迹,绝对不是文官的手笔。文官们给皇上的奏折,都是工工整整,每个字都是一边大小。

    而这奏折上的字,颇为潦草,但潦草之中苍劲有力,显然是出自武人之手。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奏折所写的,竟然是安南之事。

    “此番安南来朝之中,有黎氏子弟触怒万岁,自杀谢罪。讯息传回安南,举国皆惊!安南国主联合安南公卿,欲问罪于黎氏权相!”

    “岂料权相掌权已久,发动政变废了陈王。又在陈族之中,选一小儿为王!”

    “身为权相,擅自废立,司马昭之心已路人皆知!且有消息称,被废安南之主,已遭不测!”

    “安南有忠于陈朝之人,秘书于广西布政司求助我朝!”

    朱棣越看,眉头越是深锁。

    许久之后,看向朱允熥,“皇上要对安南用兵吗?”

    若是对安南用兵,这就是天赐良机。

    大明是安南的宗主国,父母之邦。怎能坐视自己的藩国社稷,被权臣篡位?

    “安南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国旧土,皇上欲对安南用兵,也是收拾旧日山河!但是安南,可不是缅地可比,甚至比当初的高丽只强不若。再者,有山河之险,不利骑兵往来。”朱棣沉吟着开口,“且其国内,可战之兵不下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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