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京城里那些官儿，没跟我闺女岁数差不多的！大多是死了老婆要续弦的！我他妈能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吗？整个跟我岁数差不多的姑爷？”六爷冷笑，“再者，都他妈装腔拿架！以为咱们是高攀呢！我有个堂哥，在西北给大兵送军需的，你也听说过吧？”
“知道知道！”掌柜的忙道，“家里的钱海了去了！往张家口的驼队，人家家里好几队呢！”
“我堂哥就找了个四十出头的姑爷！也是死了老婆的！”六爷骂道，“什么玩意儿呀？穷酸的要死，没我堂哥，他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去！”
“我堂哥嫁了闺女，还要养活姑爷一大家子上上下下，结果我堂哥见了他姑爷，还得低三下气的叫大人！”
掌柜的跟着气道，“这什么揍性呀？”
“人家当官的姑爷跟你要钱，还是天经地义，都不亲自来，打发个下人过来，要钱你得给拿着！”六爷又骂道，“这是找姑爷吗？这是找了个祖宗！”
“哎！”掌柜的跟着叹气。
“我看上你外甥，是这孩子人好！”六爷正色道，“说真的，这孩子也是我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
“那是，我外甥人品没的说！”掌柜的笑道。
“说句实话，你以前对你这外甥真好吗？”六爷正色道。
顿时，掌柜的脸上一红，“您看您说的...？”
“你不爱听我也要说！”六爷继续道，“以前你家里头洗衣做饭带孩子，擦桌子干杂活倒泔水，那样不是这孩子忙前忙后。一个人当成仨人使唤，吃饭都捡你们剩的来...”
“六爷....”掌柜的脸上真挂不住了。
“可是二子有怨言没有？”六爷又道，“没有吧！干活做事那叫一个勤快！对不对？”说着，又是一笑，“等人家突然当官了，巴结上贵人了，人家孩子是不是也把你这当成自己家？”
掌柜的心里五味杂陈，“确实！”
“这孩子心善！”六爷又道，“他知道感恩！虽说你对他也没什么大恩，但他就认...认这份恩情！”
“他知道要是没你，他可能还在老家挨饿呢！他感念你这份恩情！我再说句不好听的，以前你媳妇对他啥样？可你看二子现在对你媳妇，有一点不尊重吗？”
掌柜的再次张望外甥的背影，“是！您说的对！”
“就冲这份人品，他将来就算出将入相了，他也不会眼睛长在头顶上忘恩负义呀！”六爷又道，“咱们这岁数了看得清呀！人呀，钱呀权呀是能挣来的，唯独这份天性，他挣不来！”
“是好孩子！”掌柜的叹气，“有时候想想以前那么对他，我都臊得慌！”
“既然臊，你更要给他寻一份好亲事！”六爷把话兜回来，又道，“掌柜的，他是官身不假。可将来的事谁都不知道，就现在而言，我闺女配他，不算高攀了！”
“倒也是！”掌柜的点点头。
穷小子登天是难！
但更难的是背后一直有贵人相助！
六爷看看掌柜的脸色，继续道，“他有前程我有钱，凑到一起是什么呀？天作之合呀！前程就是钱程....他前程好了，你也跟着沾光！”
掌柜的犹豫片刻，“我试试！”
“我信你，二子听你的！”六爷笑道。
其实，他有话还没说，也不能跟掌柜的说。
他是做买卖的，人家二子是课税司的。
远的不说，就这些天税官去他铺子里，追讨历年来的税款，那跋扈的架势，让他这个有钱人，跟三孙子似的。
找个课税司当官的姑爷！
看他妈以后谁还敢欺负他！
第426章
一个都别放过（1）南国初冷时，北国早大寒！
~
“驾！”
一队骑兵，顶着漫天的风雪艰难跋涉。
早看不出他们本来的面目，厚厚的皮袍上挂满了风霜，像是会动的树挂。
而路也早就不是路，到处都是皑皑白雪，深一脚浅一脚。
“他娘的！”
何广义口中呼出的热气，瞬间挂在了脸颊上，形成厚厚的冰霜。
“还有多久？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他带着锦衣卫从应天府出发，长途疾驰快马加鞭，已进入高丽境内，但随着骤然而来的大雪，使得一行人的行程不得不慢了下来。
北国的雪堪称凌冽，风夹杂着雪花，好似砂石一般打在人的脸上，逼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而偶然有雪停的时候，那雪地上反射的刺眼的阳光，又让人的眼睛痛得直流眼泪。
“都堂....”千户韩五牙齿咯咯打颤，刚一张口就灌了一肚子风，“路应是没走错！”说着，咧嘴道，“都堂，找个背风的地方让兄弟们歇歇吧！人都冻透了！”
何止人冻透了，战马也早就不堪重负了。
何广义刚要说话，却见前方风雪之中，依稀一杆红色的战旗，朦胧的闪现。又似乎有大队的人马，交替前进。
~
“前方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何都堂？”
风雪之中，骑兵依旧雄壮。尽管风雪很大，可马背上的骑士依旧胸膛笔直。
双方于雪原之中碰面。
一名穿着羊皮鸳鸯战袄的年轻将领，在马背上拱手大声道。
“某正是何广义，敢问阁下可是宋老将派来接应的！”何广义大声回道。
对面的将领立刻下马，“卑职高丽行营右卫指挥宋瑄，奉总管将军命，前来迎接大人！”
何广义一愣，随即也赶紧下马，笑道，“原来是少将军，失礼了！”
这宋瑄不但是高丽行营总管龙虎上将军宋晟的手下，更是宋晟的次子。
老一辈的淮西勋贵，家风皆是如此。外出征战或者镇守，必要带着家中子侄。
这也是大明开国之初百战百胜的原因，这些出生就是大贵族的淮西勋贵子弟，跟大头兵一样拼杀在前，断后在先。
不避弓矢，身先士卒，亦是最能振奋军心。
“因突降暴雪，总管将军怕都堂大人迷路，特派了十几股亲兵出来！”
寒暄过后双方上马，继续前行。
宋瑄张口大声说道，“您且稍稍忍耐，再过二十里就是军营了！”说着，压低声音道，“接到圣旨之后，总管将军就以练兵的名义，调动兵马在这一带军演。若釜山有乱，朝发夕至！”
闻言，何广义默默点头。
这种战火之中厮杀出来，又在西域镇守了数十年的老将，眼皮子底下是不允许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的。
“何都堂！”宋瑄见何广义脸色不是甚好，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要不，您先喝几口暖暖身子！”说着，笑道，“关东烧刀子，一口下去什么寒气都没了！”
何广义摆手，“在下不胜酒力！”说着，皱眉看着风雪，“高丽以前也没这么冷呀？”
“其实也不是冷，就是风大！”宋瑄见何广义不喝，自己重重的灌了一口，抹了下嘴又道，“真正的冷，还得是辽东那边才冷！”
“这一路上，怎么没见到多少高丽民居呢？”何广义又道。
“因为早先高丽人总是造反，那些村寨不但给叛军提供粮草，还隐藏叛逆！”宋瑄大声道，“所以干脆就合村并寨了.......”
这话，听得何广义心中一凉。
合村并寨说着轻松，可却是多少高丽人的血泪呀！
二十里的路，直到天黑才走完。
一处人口并不稠密的城池之中，驻扎着宋晟的五千大军。
何广义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带着满身的风霜，进了宋晟的中军帅堂。
“下官何广义......”
“哈哈哈，算啦！”老将宋晟岁已须发斑白，可依旧精神矍铄，声若洪钟。
“我这没那么多礼数！”宋晟一身铁甲，举手投足满是武人风采，“你一路跋涉，累了吧？”
“皇命在上，焉能说累！”何广义笑笑，态度甚是恭敬。
眼前这位宋老将，是根正苗红的淮西勋贵。
早在郭子兴占据濠州的时候，宋晟就跟随父兄参加了红巾军。且其兄长，在攻打应天府的时候慷慨战死。
宋晟少年继承父兄的官职，战于邓愈麾下。大明建国之后，历任福建都司都指挥，江西都指挥，大同镇总兵，陕西都指挥，凉州都指挥。
堪称国朝，边塞大将！
“坐坐！”宋晟倒是和气，笑着吩咐亲兵，“给何指挥弄些热乎的过来，暖暖身子！”
话音落下，有亲兵端着浓稠的肉粥，还有几碟泡菜进来，摆在何广义的面前。
“多少吃些，暖暖身子！”宋晟搓着手笑道，“高丽这几把地儿，整日就是这些咸菜条子！送粥勉强能入口！”
“多谢总管！”何广义也不客气，他真是饥寒至极，顾不得热粥滚烫，用咸菜搅拌几下，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接到圣旨之后，我就马上调动兵马！”宋晟把双手笼罩在火盆上，开口道，“不但调动了兵马，还派了兵暗中监视釜山附近的高丽军！只要他们敢有异动，老子这边就动刀子！”
“另外，我还下了军令！让釜山附近那些高丽官儿，都到军前听令。嘿嘿，他们乱乱起来！”
何广义一边吃，一边脑筋飞快的运转。
他这次来高丽，最大的担忧就是那些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高丽人，见计谋败露，兴兵作乱。
而宋老将这番安排，可谓老成之至又万无一失。
先不打草惊蛇，监视高丽人的军营，以军演的说辞把他们调开。然后控制住釜山左右，那些有名望的高丽官绅！
“您...”何广义抬头道，“去见过十五爷没有？”
宋晟摇头，“某身为边塞大将，焉能私下去见藩王？”
何广义尴尬一笑，“总管，您知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哎！”宋晟叹口气，用铁棍子把火盆捅得旺一些，“早先十五爷分藩辽东的时候，也是我大明一马上塞王，堪称是条好汉！”
“可是就藩釜山之后！”说着，宋晟摇头道，“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吃喝玩乐也就罢了，还不务正业。军中的事，尽是新任下属。”
“几次演武练兵，这位王爷千岁连人影都见不着。我问了几次，都说他在王府中饮酒作乐！”
说到此处，宋晟又摇头道，“年纪轻轻就这么糟蹋自己！”
这话，何广义没法接口。
十五爷从当初英雄侠义的亲王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根子在哪儿，他心里一清二楚。但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说却是另外一回事。
“那...”何广义顿了顿，又问道，“乐浪（平壤）那边的二十一爷呢？”
“你是锦衣卫你问我？”宋晟笑着，不露痕迹的给了何广义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二十一爷日子逍遥！整日骑马打猎，日子倒是快活！”
第427章
一个都别放过（1）“啊！”
一声疲倦的哈欠，从厚厚的帷幔后传来。
守在床前的太监瞬间睁眼，然后赶紧无声的挥舞手臂。
夜色下，宁静的宫殿顿时火了过来。
穿着彩衣的宫女，开始在宫廷之中穿梭，点燃华丽的灯火。
各种香薰檀香，也开始在宫殿之内弥漫，芳香弥漫。
“天黑了？”
年轻但是疲惫沙哑的声音，从帷幔后传出。
站在外边的高丽太监，卑微的趴在地上，谄媚的笑道，“回主子，天黑了！”
“嗯！”
又是一声疲惫的声音过后，一只手臂从帷幔后穿出来。
高丽太监赶紧起身，拉开帷幔。
帷幔后，赫然就是何广义口中的十五爷，大明朝分封在釜山的亲王，先帝十五子，朱植。
曾经的他是那么的英气勃发，满是男儿豪气。而如今的他，却是格外的黯然憔悴。
本该是充满生机的脸，现在却笼罩着灰败，眼神空洞麻木，毫无精神可言。
“孤这一觉，又是睡到天黑！”
朱植看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苦笑，“昼夜都颠倒了！”
别人都是闻鸡起舞，他却是日落之后才起身。昼伏夜出，已多日不见阳光。
“尹喜儿！”朱植闭着眼睛，似乎还沉溺在睡梦当中，无力道，“孤有些没精神！”
“早给殿下您预备好了！”
这名叫尹喜儿的高丽太监，是朱植分封釜山之后最信任的太监。
之所以被信任，是因为他会讨好会侍奉。不像原来那些从辽东跟来的太监，那些奴婢们不但多嘴且多事，更不会侍奉主子。
不但不会侍奉，反而居然总是苦口婆心的劝诫.....
一次两次朱植可以容忍，但次数多了，他就开始厌恶了。
再说，那些跟他来高丽的太监宫人当中，谁知道是不是都和他一条心的！
所以，如今他王府之中，高丽的奴婢反而后来居上，手握大权。
朱植话音落下片刻，尹喜儿就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一枚异香扑鼻的丹药，送到朱植的嘴边。
“主子，这是新制的海狗丹！”尹喜儿笑道。
“唔！”
朱植闭目点头，张开嘴吞下去，咀嚼几下，然后用蜜水送入腹中。
尹喜儿就站在他身旁，眼神热切的看着他品味。
不知过了多久！
朱植终于睁开眼，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神采，整个人也从刚才的萎靡之中挣脱出来，带了活力。
“呼！”朱植惬意的呼出一口浊气，笑道，“呵呵！精神了！”
说着，他站起身，活动下筋骨。
“奴婢已给您预备好了温汤！”尹喜儿在旁谄媚的笑道，“您先洗漱？”
“好！”朱植点点头，再次闭上眼，“你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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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植卧房的偏殿之中，竟然有着一间通体用大理石打造的浴室。
里面雾气昭昭仿若仙境！
朱植褪去衣裳，惬意的泡在水池当中。温暖的池水，冲刷着他曾经壮硕，现在却有些松软的肌肉。
两名穿着抹胸的侍女，跪在水池边上，手中捧着鲜果美酒，香肉点心。
但面对这些精美的食物，朱植仿佛却提不起兴趣，只是大口的喝着高丽特产的米酒。
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