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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0章

    可以说他于谦,得到了天底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和地位....

    “杨阁老....”

    曹鼐边走,心中边继续道,“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他心中的杨阁老,正是他考取进士时和提拔他的恩师。

    也正是如今的南书房大臣之一,左春坊大学士,吏部尚书杨士奇。

    曹鼐清楚的记得,当初甘肃巡抚的职位,他恩师杨阁老举荐的是太仆寺少卿奈亨。可谁想到,最后却是于谦被破格提拔。

    坊间言说,杨阁老乃贤相,此言不虚。

    但人人无完人,曹鼐更是清楚自己这位坐师有些小心眼,为人专擅,喜欢打压不同政见的同僚。

    而且,于谦跟杨士奇也不是一派。

    前二十年朝堂上清流和实干派的冲突,但现在实干派又分成了内政派,边疆派....

    杨士奇乃是内政派的领袖,遵从帝国之基在内,要少打仗,以民生为先。

    边疆派是文化殿大学士陈山王骥等人为主,下面是于谦王文王永和等为中坚力量。

    (历史上于谦也被杨士奇举荐过,这位家演义之言不足信也!)

    这两派这几年在朝中,已有些不对付,要压着对方一头的苗头了。

    尤其是于谦的好友王文,早几年杨阁老之子胡闹妄为被御史弹劾....

    有人为杨阁老开脱,说杨阁老不知情,但王文却说养不教父之过...几次上书要追究杨阁老的罪责。

    要是杨阁老对这些少壮边疆派能有好感就怪了....

    两边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是文官集团的本性就是如此......

    政见不同,就不可能和为贵!

    都是玩嘴皮子的笔杆子的,谁也不服谁!

    而且权力这东西,不就是斗来的吗?

    曹鼐多多少少有些耳闻,京中这些内政派的大佬们,正准备在今年的吏部考核上,给这些少壮边疆派们一些好看。

    尤其是于谦,他在春天的时候竟然绕过内阁,直接给皇帝上奏,让户部批了七百多万的西域专款。

    这等于直接打了南书房一众大佬们的脸...

    尤其是杨阁老....

    而且杨阁老还有另一层身份呢?跟皇家有亲.....

    “呼!”

    走到乐志斋外的值班房中,曹鼐叹口气,心中开始组织着圣旨的措辞。

    刚磨好墨,就见襄城伯邓平,带着一名太医,挑着灯笼从远处走来。

    曹鼐在低头的同时,面色凝重。

    ~~

    “万岁爷...”

    王振轻声呼唤,歪在窗边软枕上的朱允熥缓缓睁眼。

    “太医来了!”

    王振小心的把毯子给朱允熥披好,伸手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留条缝....”朱允熥低声道。

    “天凉..”

    “你知道的,不透气,朕睡不着...”

    不知何时起,他好似得了幽闭空间症一般。

    关窗关门没有风的情况下,他会心烦意乱,呼吸不畅,彻夜难眠。

    只有通风,门敞开着,他才会觉得安心。

    王振把窗户留着缝儿,把熏香放在了窗台上。

    而后扶着朱允熥坐好,再拿起温热的茶,送到他的手边。

    “皇上!”

    此时,邓平探头道,“人带来了!”

    “唔..”

    朱允熥喝口茶,右手狠狠的捏了几下左手的手掌,“进来吧!”

    话音落下,太医院太医周德清拎着医箱缓缓的进来。

    “臣,叩见皇上...”

    周德清是五年前,经曹国公李景隆引荐,进的太医院。他家里世代行医,到他这是第五代,最擅长针灸和内科调理。

    “开始吧!”

    “是!”

    周德清叩首起身,王振小心的帮朱允熥解开道袍的领口。

    而邓平则是摸着腰,站在皇帝的身后。

    第6章

    父与子(2)“最近这些天,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怎地....”

    “晚上心口格外难受,像是有口气压着..”

    朱允熥说话之间,露出左边的手臂。

    它看上去和右边没什么不同,但就是一直在抖。

    “皇上还是平躺着睡不着?”

    周德清一边施着银针,一边问道。

    “也不是睡不着,就是半睡半醒的一下就憋醒了...”

    银针被缓缓的扎在胳膊后背的穴位上,只扎了几下周德清的额头上,就布满了一层汗水。

    他的神情愈发的专注了,但还要留出些余地来,听皇帝的唠叨。

    “是不是朕的心肺呀...”朱允熥又道,“朕早年间的病就没去根....”说着,叹息一声,“朕既无恶习又无外伤,也不知为何正值壮年却一身病呀!”

    “人的病,不一定是后天的,兴许是先天......”

    说着,周德清的手猛的一收。

    不由自主的看向旁边,发现边上的邓平正满脸狰狞的盯着他。

    “臣罪该万死....”周德清慌忙跪倒。

    “起来!医者父母心,你不过直言不讳,哪里有罪?”

    朱允熥淡淡的笑道,“快起来,朕知道你是厚道人....怎么会怪罪于你!”说着,回头瞪了眼邓平,“把你那阎王脸收起来!”

    周德清说的有道理,有的病不是后天的,兴许就是先天在娘胎里带出来的,或者说是遗传的。

    那么自己遗传谁了?

    自己的生母二十多岁就没了,生父朱标英年早逝...

    祖母马秀英活了五十一,外祖父活了四十。

    前些年他的两位舅父病故,也只是五十多岁而已....

    “呵!”

    朱允熥无奈的笑笑,好似他的直系亲属都没有长寿的呀。

    “您晚上平躺着睡着不,未必就是心肺,您别多想...”

    周德清控制着忐忑的情绪,低声道,“也可能是舌头,咽喉...”

    “那你说,朕的左手一直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允熥微微转头,“这两年越发明显了,抖的时候胸口也莫名其妙的好似有针扎一样....甚至有时候心悸盗汗...”

    “可能是北方气候干燥....”

    周德清后背渐渐被冷汗湿透,开口道,“皇上您水土不服....”

    “太医也看了,民间所谓的妙手也看了..”

    朱允熥叹口气,“就是找不到病根。”

    “所谓病,三分在治,七分在调理....”

    周德清断断续续的道,“微臣还是建议,皇上的饮食要清淡些...戒酒..早起早睡,多吃些安神的补药.....”

    “呵呵呵...”朱允熥笑了起来,“朕刚说你是个厚道人,转头你就跟朕来个老生常谈...朕的身子要是能调理好,至于拖到现在?”

    ~~

    与此同时,春和宫的灯也亮着。

    琉璃罩端下的灯火,照着太子朱文奎半张侧脸。

    他也已是人到中年的年纪,但也是一个男人精力最充沛的年纪。

    颔下蓄着威武的短须,眼神明亮,再也没有往日的稚嫩,眉宇之间满是果决。

    “呼!”

    最后一本奏章批复完,朱文奎也终于是长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脸露出点笑模样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不主政不知主政难...

    偌大的帝国管理起来,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光是每日这些奏章,就足以让人身心俱疲...

    “来人...”

    “奴婢在!”宦官袁琦笑着出现在门口。

    “饿了...”朱文奎揉揉肚子,笑道。

    袁琦上前几步,“那奴婢让人给您预备煎肉?”

    所谓煎肉,就是炭盆上覆盖铁盘,烧热之后把羊肉牛肉倒在铁盘中炙烤。

    “好!”

    朱文奎笑笑,“再让膳房准备酸梅汤四冰果。对了....冰点雪花酪。”

    “奴婢遵旨!”袁琦听了忙要转头出去吩咐。

    可就在转身之时,却突然见朱文奎捂着心口,眉头紧皱,他赶忙上前,急道,“太子爷...可是哪不舒服?奴婢给您传太医!”

    朱文奎捂着心口,眉头紧皱。

    突然之间,心尖好似被扎了一下似的。

    “没事...”

    半晌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冷不丁来了那么一下!”

    说着,活动着肩膀,“可能是孤在这坐了一天,窝的心口难受....嗯,应该是,现在肋骨这地方一按都是硬的!”

    “奴婢还是给您传...”

    “别大惊小怪了!”

    朱文圭摆手道,“快去准备吧,孤吃一点准备睡了...”

    这两年他那皇帝老子的身子骨不咋地,他这个太子的身子要是也不咋地,大明朝就危险了!

    再说他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病?

    有,也是富贵病!

    他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甩着胳膊腿活动着。

    就这时另一个贴身宦官金英出现在门口,“太子爷...”

    “什么事儿?”

    “皇太孙来了..”

    朱文奎微微一怔,意外道,“他来了?叫他进来,快...”

    ~~

    “儿子见过父亲....”

    皇太孙朱遵锦恭恭敬敬的对着父亲行礼之后,垂手站好,“儿子刚去御花园乐志斋那边看了皇祖父,回来的时候见您这边的灯还亮,就过来看看...”

    “唔,好!”

    虽说朱文奎这个太子,跟太子妃的关系一直是“相敬如宾”,但对这个嫡长子却是格外宠爱。

    他四个儿子,能让他笑脸相对的,只有这个嫡长子。

    “坐下...”

    朱文奎笑着示意,又转头道,“一哥儿来了,让袁琦快点上冰酪来。”

    “父皇,天太晚了....”

    “我让膳房预备了煎肉..”朱文奎又道,“你来的正好,陪我一道吃些!”说着,又转头对外道,“金英!”

    “奴婢在!”

    “去...弄些酒来。”

    “那...奴婢拿个冰盆,给两位主子镇些西域的葡萄酿?”

    “好好!”朱文奎满是笑,“那个最好,喝着凉爽还不醉人..”

    一哥儿闻言,犹豫片刻,“父亲,这么晚了,又是酒又是肉,又是冰,于养生不符....”

    闻言,朱文奎哭笑不得。

    “你才多大就养生....”

    说着,笑道,“我小时候,养在太祖高皇帝身边!没有人跟他老人家说什么养生,你猜他怎么说?他老人家说.....要长寿喝酒吃肥肉...”

    随即,又看了一哥儿一眼,“哎,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就是少了几分..男娃该有的野性!”

    闻言,一哥儿低头,

    沉默不语。

    “今日跟你皇祖父出宫,玩痛快了?”

    朱文奎觉得自己的玩笑可能是重了,便改口道。

    “嗯,骑马了....”

    一哥儿说了四个字,再次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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