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还是那种……比较重视的朋友。只是一想到李顺莲跟关彩衣……梁晓才又隐隐觉得这样不行。
一两年,
甚至三四年可能还好说,
但是再往后呢?这年代,男的二十都算不小,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他过了年二十,
霍严东比他还大几岁。他都能感觉出来,他的事被发现之后李顺莲挺着急的,
好像很担心儿子找不到新媳妇儿的样子。关彩衣虽然没有那么急,
但是盼望他娶妻生子的想法也从没停止过。这样的情况下他跟霍严东要是真有点什么,其后果梁晓才不敢想。
于是这一次梁晓才没给霍严东回信,他只是让送信的人回去的时候给霍严东带了一套薄衣裳,倒也不是他想到的,
是两位老娘。
“这一晃又好些天了,严哥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么?”关彩衣边晾衣服边问道。
“没。他没准还要留在那儿。”梁晓才把菜园子里弄的一点野菜之类的剁给小鸡吃,
还给它们捉了点小虫子。虫子是海棠果树上长的。这里也没个药,只能动手捉。亏得他不怕这个,
捉一会儿就当给小鸡补充蛋白质了。
“这果子今年也不知吃不吃得上。”关彩衣说。也不知指的是虫多,
还是他们留不留得到那时候。
“那就要看跟这棵树有没有缘了。”梁晓才顿了顿,
“但愿吃得上吧。”
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会被太多事情左右。他在穿越过来之前还真不怎么信命,他就信自己,信那些关系铁的战友。但是现在发现“命”这个东西,好像不信也不行。怎么就那么巧让他到了这?一年下河救人的又不止他一个,偏偏他就穿。
他真的很好奇能让他跨越时空来寻的爱人到底会是哪个。这么大的阵仗,怕不得是上万年修来的缘分?
其实霍严东就跟他够有缘分,但是这缘分又好像只有一半。
梁晓才不自觉按了按额角,发现下午做什么事都有点不太顺心。
霍严东也不顺心。心心念念就等着梁晓才再给他回一封信,结果居然没回!就让人带了衣服,捎了口信说家里挺好。
他能不知道家里挺好么?去捎信的人看了都说好,但是他想听的又不是这个。
“不就是没给你来信么?至于跟谁欠了你银子没还似的?”最大的营帐里,遇晋见霍严东一脸失望之色,笑道,“不过这个小梁也确实是个有趣之人。还别说,他走了之后这里的乐子都少了。”
“我看您一天也没少乐。”霍严东跟遇晋认识时日久了,对这人也颇多了解了,说话有时候便不似以往客客气气的。虽说级别是差了不少,但也算得上朋友吧,遇晋自个儿说的。
“唉,人生苦短啊,不及时行乐怎么行?”遇晋坐在蒲团上,边逗着凌泽捡给他的蟹子边说,“你们在这里虽是清苦了些,可也自在。不像我,这一朝回朝堂,天天都要对着一群老顽固。难啊。”
“侯爷足智多谋,谁敢让您为难?”霍严东说,“依我看您比谁都自在。”
“我自在么?”遇晋一手支着下巴,把眼看就要爬到桌底下的蟹子提留着后腿逮回来重新放到近前让它爬,“也就这阵子自在些。不过跟你和小梁一比,还是差了点。看个书信都能笑得跟朵花似的,这是有多喜欢啊?”
“侯爷!”霍严东震惊地看着遇晋。
“慌什么?”遇晋缓缓瞪了眼霍严东,“我又不傻。不过你可想好了。小梁不是那糊涂蛋,你若是在这事上令他有半点为难,趁早收了这不该有的心思,免得伤了他。我听说你家中可是有妻子的。”
霍严东没再说话。他知道遇晋知道他家里情况,毕竟这在虎头军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那都是表面的啊!
盯着对方眼神看了半晌,霍严东把那只爬了不知多久的可怜蟹子放进坛里:“他就是我的妻子。”
遇晋诧异抬头:“你说什么?”
霍严东说:“小梁,他就是我妻子。”
霍严东把梁晓才为什么会嫁到霍家,又怎么会跟他到这,这些都简言意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认定他了。”
遇晋眼底多了丝笑意:“哟,那你们这缘分可够深厚的。他扮成姑娘好看么?”
霍严东冷着脸看了遇晋一眼:“与您无关。”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关心这个?偏不让他们知道!虽说他不说这些人应该也能猜到,但他就不说。
他家小梁怎么可能不好看呢?好看得他现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浑身难受。原先没收到书信的时候还好点,这一收到书信之后,他这心也不知道怎么的,天天往虎头关飞。
以前刚到军营里看着那些家里有媳妇儿的一到夜里就不安生,他还想不通,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这不光是身上闹得慌,心也闹得慌。
遇晋这时说道:“再忍一忍吧,要不了多久,方大都统便能回来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认真,倒是真有“刚正不阿”的样子了。霍严东是信他的,就像他信铁臂军能够回到从前一样。
现在铁臂军的人再也不挨饿了,总算把身体养回来一些。霍严东每天都安排虎头军的人带着他们一起操练。虽然最开始大家都不容易,但也逐渐开始适应。
唯一不顺的是莫刚还没有被缉拿归案。现在各个城里都贴满了通缉令,这位前镇北军大都统却跟平地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有消息。还有就是新任的大统领没个踪影。
遇晋说:“三日后我便要押钱光祖进京,在新大统领来之前,霍严东你就在这铁臂军好好守着。”
霍严东说:“是。”
遇晋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原本手是搭在坛口的,这时却无意识地摸向了坛里,像是要把蟹子再够出来。毕竟是不沾阳春水的手,手指细白,落在坛顶十分惹眼。霍严东刚想提醒他会被夹到,有个人却更快,直接抓住了遇晋的手。
“侯爷小心。”是凌泽。
“嗯?”遇晋看到是凌泽笑了笑,淡淡地“嗯”一声,随即在凌泽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凌泽把手拿开。明明两人并未多说什么,举止间却透出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亲密感。霍严东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疑惑,半晌便了然了。为什么遇晋对他跟梁晓才的事看得那么穿,除了这位侯爷本身通透,大约也是对某些事早就了解过。不过那毕竟是旁人的事,又与他何干呢?
没过多久,遇晋跟凌泽便从霍严东的营帐里离开。霍严东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再给梁晓才写一封信。这一次他也画了好几张画。他的丹青不行,但是有些事确实是不好说出口,就在画里了。
他画了一只大老虎和一只猫对坐在地上,中间是个炉子,炉子里升着火,上面还烤着几只小鸟。
小鸟画得像被吓着过似的,一个个鸟目圆瞪,估计是死不瞑目的鸟。画完霍严东自己先愣住了,愣完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以往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心情,想到某人看到这画时的样子,心里便有些紧张,还有些好奇,想知道那张俊俏的脸在看到这画时会笑吗?他猜一定会笑。可是笑完会不会给他回信……这可不好说。
那就是匹小野马,随性惯了。
霍严东想了想,又画了一条大河,河里全是鱼,他却在费劲画完之后又两笔划掉。他在河对面画了一只猫,又在猫旁边画了一只大老虎。大老虎手持弓箭,背上背着箭壶,就坐在猫旁边看鱼,一幅哪条敢蹦上来他就要射哪条的样子。
感觉不过几日过去,他居然还画得挺有模样的。
于是两日后,梁晓才又收到了一封“家书”。
真不是梁晓才抬举自己,他敢说就这封家书,除了他,这世上没一个人能看懂。这画得跟蘑菇一样的小鱼,画得跟小白兔一样的猫,再看看老虎,要不是往后脑勺上写了个“王”字他都看不出来这是老虎,搞不好还得以为是挨过鞭子的狗熊。这“狗熊”还握着弓箭,箭头还不小心画歪了,知道的以为对着鱼,不知道的还以为对着兔子,哦不,猫呢。
这要换个人看,非得以为画者是想表达山大王今晚上不想吃蘑菇,想射一只小白兔。
无语。
但偏偏又是如此幼稚的举动让人忍不住有些倾心。
这要是在现代,电话、微信、视频……各种各样便捷的通讯手段,表达思念和喜欢的方式数都数不清。
可大抵就是因为太方便、太容易、太简单,所以才显得那么多的喜欢和承诺都有些轻飘飘的。不像现在这样,只是一封书信,白纸、黑墨,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却显得如此贵重,连信封都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梁教头,您这回有什么东西要捎给副统领么?”翌日一早送信的人来问道。他年纪其实跟梁晓才差不多,但大约人都慕强,所以言语间带着恭敬。
“东西就这一样。”梁晓才给小信差递了个油纸包,“你再帮我捎句话。”
“什么话?”
“告诉你们副统领,鱼好杀,猫不好养。”梁晓才靠在门框上,认真道:“让他想清楚了再回话。”
第39章
栋梁之才(二更)
小信差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梁晓才想表达啥,
但是霍严东一听就明白了。梁晓才知道他那些信里想说的话,
只是碍于家里目前的情况,所以才没有再近一步回应他。就像当初问赵三庚家里有没有人一样,
那个时候梁晓才就说过,想找一个孤身一人的,
这样就算真的好上了,
也不至于有家里人反对,
不至于辜负了其中一方。
可这世上之事又哪里能那样事事都如自己所想。
哪怕是在一年前,
谁要说他会喜欢上跟他一样带把的,他肯定会以为对方在说糊话。那会儿他虽然在兵营里,周围都是小伙子,
可也从未有过喜欢的人。他以为情况好些,他回到家里跟妻子相敬如宾,
差一些,
大约和妻子不是很合得来,但只要时日一长,也能将究着过吧。
但是偏偏遇上了梁晓才。这人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又善良得让人想放在心上。时而狠辣,
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时而又懒懒的,
像只小猫,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那样鲜活。
霍严东发现他挑不出梁晓才任何毛病,
这人哪哪都是好的,
就像他此刻手里拿着的甜蜜果子,
左一口是香,右一口是甜,他放不下。只要一想到不让他喜欢这人,他就难受起来了。
这一晚霍严东没画画。他把信差捎过来的甜蜜果子吃了,越发思念起某个人来,便起身出了营帐。他告诉赵三庚他们要注意守卫,之后便骑着马去了海边。
盘海城临海,骑马用不上一刻钟就能跑到海边。夜里海边没什么光亮,只有月光映在海面,像洒下来一池星星一样。
霍严东临近海边的时候下了马,把马绳拴到附近的树上。这个时间附近没什么人,只有一波又一波冲到耳边的浪花声。
原本他只是想过来走走的,想想梁晓才的话。怎知走了没多久便听到一些怪异的声响。那声响初判断是从不远处的岩石后传来,似痛苦似愉悦,间还夹杂着纸低的闷哼声。
霍严东第一时间便想到会不会是有人破坏规矩,来这外面乱来。哪知刚要喝一声,那边突然传来一阵略耳熟的声音:“钰儿……”
这把声音,白日里还听过,却不是凌泽又是谁?
霍严东生生钉在了原地。他觉得自己应该走开的,但是他又很好奇另一个人到底是不是……
如果没记错的话,忠勇侯的字便叫“荣钰”。
果然,没多久岩石后又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抱怨:“早晚被你折腾死。”
这话之后便是凌泽低低的笑声。
那样表情都欠奉的人居然会这样笑……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侯爷居然在下?
霍严东赶紧转身向另一头走。他突然想起跟梁晓才出去捉蛇那次,梁晓才问他是怎么得知昔日的那两位兵营中的朋友是那种关系,他是不是无意中撞见过。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可梁晓才猜的其实是对的。他确实见到过那两位朋友做夫妻间才会做的事。
说来倒也跟这次一样,也是他闲来无事时去外面散心。只不过当时的震惊比如今更甚,且因为那事还差点打起来。那两人担心他会说出去,慌了神。好在后来有人来,且那两人对他还是有些畏惧的,最后便没打成。
后来时日久了也没人知道那两人的事,他们便也彻底对他放心。现在回想起来这事竟过去一年多了。
霍严东回到营帐里拿起茶壶便往嘴里灌茶水,这才堪堪把升上来的一股邪火压下去。再出去看看隔壁的营帐,里头的人果然还未回来。
“霍副统领,您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虎头关?”霍严东刚佯装从遇晋的帐子边路过,有人便问道。不用回头霍严东也知道是苏问清。现在没人能威胁到这小子了,他就没再限制他的行动。结果这小子成天惦记着去虎头关。
“你是铁臂军的人,回什么虎头关?”霍严东自己都没发现这话说出来有点儿酸,“回也是虎头军的人回。”
“我已经不是铁臂军的人了。再说我必须去找我的恩人。您别瞒我了,我已经知道了,救我的人就是您的朋友。”苏问清说,“我要去找他。”
“哎哎哎?找什么找?”张记这时过来说,“别打扰我们副统领休息,你快去睡觉去!”
张记是个耿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这段时间大都是他和韩长安跟苏问清接触得多,所以对这小子也熟悉了。这就是个驴似的死犟的半路书生。
苏问清还想再说两句,但是一想他每回都说不过张记。主要是多说两句张记什么荤话浑话都敢往外蹦,他接都接不住。
苏问清瞪了张记一眼,回了。张记见状说:“这小子,成天的问啥时候能回虎头关,今儿还说要自个去找梁教头呢,让我摁住了。”
霍严东正想说摁得好,就听张记说:“兔崽子,我比他还想回去找梁教头呢,还轮得到他说?”
霍严东皱头:“你找梁教头做什么?”
张记说:“上回您让我去给梁教头送马,我算是领教了,这梁教头不但马骑得好,人也厉害。那四个绑了霍大娘跟关二姨的人,让他三两下就给收拾利索了。我听大鹏说他一共就眨了几下眼的功夫,您说那得多快?而且收拾完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啊。咱们刚上战场那会儿动了刀子见了血还不得适应两天?梁教头,”张记比了个大拇指:“这个!”
霍严东没好气地瞪了会儿张记,走了。
张记:“???”不是,他又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霍严东发现自己也是奇怪了,别人不待见梁晓才不行,夸梁晓才也不行。反正谁也别跟他提。提只能他自己提。而且他也只是夸可以,骂都不行。
这宝贝的……
霍严东在营地里一边巡视,一边觉着自己病得不轻。他巡视完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准备洗洗睡觉去,睡之前却发现某侯爷跟凌泽还没回来。要去找,又觉得不大方便,想想便就没急着睡。
结果这一等都等到了后半夜这两人也没回来。霍严东想到那阵暧昧的喘息声,又不好派人去找,便只好亲自出去查看一番。
人还是没找来,天倒是快要亮了。
霍严东去找到赵三庚和韩长安他们几个离着遇晋营帐近的:“一直没见着人回来?”
赵三庚说:“回复统领,没有。”
霍严东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到那个还在逃的莫刚。只是有凌泽在,按说不能。他可是听梁晓才说过,凌泽的身手绝不在他们之下的。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说要地震了似的,却也相去不远了。据霍严东的经验判断至少有两百骑,只多不少。
霍严东大喊了一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时就听远远有人过来说:“报!”
霍严东:“讲!”
那人说:“报副统领,有一队骑兵在二里外,为首的人说是京城来的钦差。可是……”
霍严东:“可是什么?”
那人说:“可是我瞅着怎么有些像最近一直跟着您的那个秦才啊?”
霍严东都懒得听这人说完了,上马便带人迎了出去。
那马队为首的果然是遇晋。只不过这人换下了最近每日都在穿的军服,改着暗蓝色的朝服。而旁边是人前始终像个影子一样的凌泽。两人看起来气色都还不错,一度让霍严东怀疑昨晚是不是弄差了……
遇晋这时笑说:“霍严东,接旨。”说罢见霍严东半跪下来,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虎头军副统领霍严东,骁勇善战,恪尽职守,屡立战功,乃我福华国栋良之才。朕心甚慰,着吏部从重议奖,特封为铁臂军大统领,赐宅邸一座,钦此。”
霍严东:“……”
遇晋说:“愣着干什么?还不接旨?”
霍严东只得说:“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晓才刚给菜园子里的胡萝卜浇上水,又到前院给海棠果树捉了虫。他跟关彩衣还有李顺莲说:“这海棠果结得可真多。只要我看住了,一定长得好,秋天管够吃。”
关彩衣笑说:“你说你,小鸟似的,成天惦记这果子。”
李顺莲也跟着笑起来:“别说他惦记,我都惦记了。不过且得小心,可别让虫蛰了才是。”
梁晓才说虫子怎么可能蛰到他?等着这果子今年大丰收吧!
后来他特么才知道,这都是给别人做嫁衣呢,地里的胡萝卜,树上的果,他一个都没吃到!
第40章
再度相逢
遇晋读完圣旨没多久便让人把钱光祖跟原铁臂军军师蔡文亭都给押解到了囚车上,
还让人把苏问清也给带上马。后面这位倒不是犯了什么罪,
而是要去京城做个证人。
霍严东看到苏问清不是很想去,随口问遇晋:“侯爷,他这是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