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卓维新和宁鹰还在争论上午训练到底该怎么过，郑仪和赫舒然专注吃饭，
旁听并偶尔加入，
金姚倒是觉得好?不?容易放了半天假，再聊训练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她?想了一下，还是又拐回了原本的那个话题。
“扶风你是军团家属啊？”
“以前是。”腮边微鼓的少女不?住咀嚼着，
眼神?还盯着面前的菜，睫毛将浅灰色的瞳孔遮住了一半。她?语气?自?然地边吃边着。“我父亲是西玛星系边境军团的，不?过已经殉职了。”
金姚张了张口，
沉默了一下，眸中弥漫上抱歉的神?色。“不?好?意思，
问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没?什么的。”她?抬起头，眸子微弯。
金姚挠了挠脸颊，总觉得扶风的反应虽然看上去还很正常，但是又有?哪里好?像怪怪的。
不?过毕竟是她?自?己?错话在先，所以也没?敢再多深究，打了个哈哈赶紧转移了话题。
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桌上所有?的菜，几个人揉了揉肚子，暂时填平了食欲之后决定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扶风找到了翘腿坐在柜台后面抽烟的老板。
“老板结账。”
那老板吐了口烟圈，乐呵呵地问：“你们是想分期付，还是一次性结清？”
扶风：哈？
“营地里有?规定，我们不?能?收你们学生的钱。不?过既然你们吃都吃了，也可以用劳务做交换嘛。”
他拿出计算器飞速捣鼓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过来，显示出上面得出的那个数字。
“八个人吃得可不?少哦，你们要不?商量商量，要怎么给我打工抵债吧？”
走回吃饭的桌子旁，扶风迎着同伴们相继看过来的目光，恍惚之间，只觉得看到了七个具现化的廉价劳动力。
哦不?对，是八个。
她?自?己?也是。
在看到了那串数字之后，她?深刻地体会到了青春期的运动少年少女究竟有?多能?吃。
她?语气?沉痛。
“家人们，我们好?像要卖身抵债了。”
安洛斯&郑仪：？？？
两个小少爷估计自?打生下来就没?听过“债”这个字眼。
安洛斯表情五味杂陈，想了想，缓缓伸出自?己?的终端。“不?行?我来吧。”
原来扶风的经济状况竟然如此?困窘吗？
啧啧。
扶风沉默一秒。“行?啊，那就靠你了。”
几分钟后，安洛斯带着同样恍惚的表情回来了。
扶风抱臂冷笑。
呵，有?钱人。
*
阳光灿烂的下午，商业街的后巷里，几道?人影正分散在各处不?断忙碌着。
小脸煞白的安·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少爷·洛斯·艾吉洛，肩上正扛着一袋面粉朝某家面包店后厨走去，跟在他身后的是小少爷二号郑仪，只不?过比起身为技术兵的安洛斯来，他的状态明显要好?得多。
面包店的后厨，扶风满头大?汗地和眼前的面团做着斗争，旁边则是她?之前打得不?忍直视的一堆蛋壳碎屑。
她?一直都怀疑上天可能?压根没?给她?点?亮厨艺的相关技能?，所以相当?有?自?知之明地秉持着远离厨房的原则，以至于刚才头一次被人喊进厨房帮忙还有?些激动，然后在连续打坏了五个鸡蛋之后被老板娘尖叫着喊停。
可是……那怎么能?怪她?啊？那鸡蛋轻轻一捏就碎成渣了好?吧？！
和她?的艰难紧绷小心翼翼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几步之外边干活边谈笑风生的金姚和田田两个人，那毫不?费力舞蹈般（注：扶风视角）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加了五百层柔光特效一样金光闪闪，耀眼得无法逼视。
她?看着手中的揉面碗沉默了一会儿，叫了声老板娘。
“要不?……我还是去抗面粉吧？”
“啊？可以啊。”
得到了老板娘的应允，扶风飞速地溜了出去。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来老板娘的又一道?尖叫。“我的碗怎么碎了？！！”
面包店工作半小时，扶风还债进度：-70元。
外面，抗面三人组相视沉默。
郑仪：“……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扶风咬牙伸手捞了一袋面粉抗在肩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已经碎了她?有?什么办法？！
另一边，还留在餐馆赫舒然宁鹰卓维新三个人正在埋头刷碗洗盘子，而且洗的大?多数还是他们自?己?刚才用过的碗。
餐馆客流量也不?大?，留下三个人干活都已经绰绰有?余了，其他人被老板安排去了隔壁妻子开的面包店去干活，不?过全都干完也没?用多长?时间。
于是十分钟后，八个人被打包扔去了某家正在装修的店铺门前。
带他们过来的餐馆老板和主人打招呼。
扶风他们站在几步外，隐约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今年的新人？真不?少啊。”，尽在晋江文学城
“哈哈，可不?是嘛，胃口也特别好?。”
……
还有?类似，“别客气?，开机甲的小伙，力气?大?着呢。”
扶风：……
实话，她?想过自?己?以后可能?会摸机甲操作台，或是拿螺丝刀修理机甲，但绝对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手拿着装修工具被同伴用油漆喷枪喷了一脸。
赫舒然抖着手慌张地想把喷头关掉，结果手一滑喷头移位，一旁专心干活的郑仪不?幸中招，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试图避开，沿途踢翻无数杂物。一片兵荒马乱中，只有?金姚挺身而出。一把拔掉了喷枪的电源。
扶风无语地抹了把头发，苦中作乐地心想幸好?戴了口罩，不?然这顿饭算是白吃了。
“啊啊啊啊扶风对不?起！！！”赫舒然慌张地随手拿了块毛巾就试图上手，扶风尖叫着后退。“那是抹布！！离我远点?！”
而她?身后，同样满脑袋油漆的郑仪一脸狰狞地抬手按住了赫舒然的肩膀。
“你——想——死——吗？！”
金姚看着店里的场景，长?叹了一声。
这顿饭，真的太贵了。
而与此?同时，一道?嚣张的大?笑从外面传了出来，几个人纷纷动作停住转头看去。
店铺外面的街道?上，之前才见过的三年级三人组正人手一串丸子站在路边，其中一手捂着肚子的虞信毫无疑问就是爆笑的源头。
“哈哈哈哈你们居然真的来商业街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花钱违规的吗哈哈哈哈……”
虽然但是，不?管怎么你幸灾乐祸得也太夸张了吧？！
虞信走进店门带着还没?收敛的笑意看了一圈，啧了几声。
他乐道?：“每年都有?新人栽进商业街，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届的一年级竟然会全军覆没?。你们挺行?啊。”
金姚：“……您也没?啊。”
“啊？我没?吗？”虞信装模作样地大?惊。“我没?告诉你们商业街是最不?能?去的地方?吗？！”
赫舒然悲愤：“学长?你能?不?能?靠点?谱？！”
虞信三人是出来帮人跑腿的，嘲笑完他们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扶风和郑仪把头发上稍微处理了一下，叹息着继续干活。
*
阳光有?些西斜的黄昏，商业街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路边也出现了不?少小摊贩推着车子停在路边，各种小吃夺去了刚从工地上出来的一行?人的注意力。
可惜还完债的几人现在是没?胆子再去跳坑了。
扶风手里拿着被油漆弄脏的外套，抬手用手指将半湿的头发梳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完整的脸庞。
她?下巴处还沾着一点?没?洗干净的油漆，额上有?些细汗。
中央星系季节温差并不?大?，所以现在虽然也已经十一月份了，但是温度也没?有?多低，而他们干完这些活之后也难免有?些热意。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一个卖冰淇淋的小推车，然后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金姚和田田。
“想吃吗？”
两人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摇头。“还是不?了吧。”
扶风忍不?住弯了弯眸子，然后几步小跑凑了上去。
推冰淇淋小车的是个看起来年纪比他们还小的少女，站在小车后面，抬眼只看到一道?身影跑了过来，腰细腿长?，个子很高，被车顶的招牌挡住了脸，于是对方?微微俯下身，露出一张线条分明的清丽脸庞，明明沾着汗和污渍，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轻松又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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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妹妹，我们是营地的新人，能?帮你干点?活儿换几个冰淇淋吃吗？”
路边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照亮她?带着笑意的浅灰色眼睛。
女孩像是被骤然凑近的身影吓了一跳，眸子微微睁大?愣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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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
女孩猛地反应过来，红晕染上脸颊。“不?、不?用的。我可以送给你们。”
慢上一步跟过来的其他人：……
宁鹰咋了咋舌，扭头低声问一边的赫舒然和卓维新。“你们看我帅还是扶风帅？”
卓维新保持沉默。
赫舒然耿直：“你清醒一点?。”
另一边，扶风挠了挠后脑勺。“唉？这怎么好?意思？真的不?用吗？我可以帮你推车叫卖哦。”
女孩摇头。“真的不?用。”她?抬起眼看向冰淇淋车前的扶风。“你们是来这里训练的吗？妈妈营地里会有?开机甲的哥哥姐姐来。”
“啊没?错，我们就是。”
“那你们真的好?厉害，竟然可以驾驶那么大?的机甲。”女孩眸子有?些发亮。“爸爸机甲很难的，你们、你们加油！”
她?完，却发现面前这位帅气?姐姐的笑容不?知为何淡了下来，不?过嘴角还是微微翘着。“你爸爸也是开机甲的？”
“嗯！”女孩重重点?头。“虽然爸爸自?己?机甲开得不?好?，但是我还是觉得他超级厉害的！能?开机甲的人都很厉害！”
“是吗？”扶风笑了起来。“没?错哦，你爸爸可是很厉害的。”
毕竟，不?厉害还不?自?量力想要开机甲的，早就被淘汰了……
回去的路上，三个女生人手一支冰淇淋美美吃着，后面，与冰淇淋无缘的五个男生纷纷把目光挪开，一副“我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毕竟人家小女孩是出来做生意的，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都要一支，所以最后扶风也只给金姚和田田多要了两支。
后面，赫舒然悄悄靠近安洛斯，表情相当?不?怀好?意。
“你不?是最爱吃甜食了吗？羡不?羡慕？”
安洛斯斜他一眼。“别蠢话。难道?我要跟扶风一样去向一个小女孩出卖色相吗？”
赫舒然：出卖色相？什么时候？
他没?细究，随口道?：“那你也可以换个对象，向扶风出卖色相嘛。”
安洛斯咬牙。“别开玩笑了！”
赫舒然：“你可是右翼前锋。左翼照顾右翼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安洛斯闻言仰天翻了个白眼。“只要不?是扶风。再了，她?现在是指挥。”
赫舒然颇感可惜地啧了声。
自?打之前和郑仪那次的口角之后，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么一个事实。
扶风和郑仪两个人，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竞争关系。
他们是同届同位置的选手，打的都是至关重要且唯一的左翼，不?存在调和的可能?性，这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失败者将永远是另一个人的替补。
而他本心来当?然更支持扶风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郑仪在性格上合不?来，更多的是因为，他和扶风一起训练的时间更久，他很清楚自?己?更喜欢扶风的战斗风格，让人忍不?住心生信服的同时，也对后面的战斗越发激动期待。
这种畅快感，凡是习惯了在她?的指令下战斗的人，都很难割舍。
反正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肯定会选扶风……虽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不?归他管。
而安洛斯，作为他们这一届的右翼，实力和天分不?容否定。谁能?率先和他成为默契的搭档，谁领先一步的几率无疑会更高一些。
只可惜这一步扶风显然不?占优势，他倒是有?心推一把，但两个人至今还是互看不?顺的关系，让赫舒然不?由得大?叹。
要实在不?行?，那就换喻真学长?？虽然这么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小伙伴，但感觉喻学长?比安洛斯好?相处多了啊。
扶风自?然是不?知道?赫舒然竟然如此?为自?己?的“前途”劳心伤神?，如果她?知道?的话……估计会先拉他上格斗场练练再。
谁是首发这种事只看实力，别的因素都是浮云，不?然程放和喻真怎么还同时坐着首发的位子？
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冰淇淋，划过食道?的凉意完美带走了劳动后的燥热，让她?甚至觉得有?些惬意。
今天时间也不?多了，他们也该回营地了。
虽然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但扶风莫名心情也不?算太差，甚至有?种久违了的怀念感。
她?有?多久没?回西玛星系的军团星了？
自?从父亲死后，她?和母亲搬了出来，过往的一切像是一道?伤疤，两个人都默契地绝口不?提，但又都心知肚明它的存在。
她?不?敢问母亲是否还在怀念父亲。母亲也从不?敢问，她?到底……有?没?有?原谅那个人。
她?以前打比赛那么疯，只要有?半点?获胜的希望什么险都敢冒，为了一场比赛的胜利哪怕精神?力受损也不?管不?顾。那时候听到她?比赛结束后直接被送进医院的消息时，妈妈她?究竟会是什么心情呢？
她?醒来时只记得妈妈坐在床边，脸上有?没?干的泪痕，但是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柔。
妈妈攥着她?布满厚茧的手，轻声：“我知道?我们小风是最优秀，最厉害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做得不?好?。她?还是没?能?一直赢下去，没?能?带着西玛一综走到最后，没?能?拿下联赛的出赛权……
所以她?至今也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原谅。
不?，她?其实不?配谈原不?原谅。
应该是问母亲原不?原谅自?己?才对。
她?明明记得小时候父亲是那样期待自?己?，带着自?己?去看机甲比赛，将那么多在赛场驰骋的机甲指给自?己?看，然后将他的梦想也寄托给自?己?。
如果不?是她?的精神?力只有?A，父亲是否就不?会失望地回去，不?会为了实现他的机甲梦想报名参加军团的实验项目，最终精神?力受损，不?治身亡？
她?最开始的时候觉得，都怪自?己?，如果不?是她?只有?A，如果不?是因为她?资质不?足，如果不?是因为她?根本实现不?了父亲的梦想，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种痛苦几乎压垮了她?。然后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只要想起父亲，心中便充满了怨恨与愤怒的心情，如同会呼吸一样在胸中不?断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