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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呵,想来请陛下一道往昆仑走一遭,也是一样的。”陆吾将抱在怀中的盈阙放下,松开一手,左手扶着将她揽在怀里,眼底寒凉一片,抬眼低低唤出两字:“剑来。”

    刹那间风起云涌,铮铮然剑鸣声从西边尽头遥遥传来,弹指已至耳畔。翻涌奔腾的寒云里显出一分灼眼的剑锋光芒,长剑刺破团云,骤然见世,嗡鸣声声,电光石火之间云海乍静,飓风骤停,只余剑光万丈,夺天地之声,替日月华光,天宫乍起的风波又乍然落下,仿佛风云变幻,亦为臣服。只有上古的血腥戾气恍惚就在眼前身后,教人股战而栗,心颤不止。

    纯白的剑身上不知哪年哪月谁人刻下三字——定风波。

    “吱呀——”

    白泽帝君推门的手缩了回来,咂了两下嘴巴,神情古怪地问旁边的盛琼:“你家如今竟穷困潦倒至此了?门户都腐成这般还不修修?”

    盛琼眉尾一跳,抬手轻按两下,才复又摆出生动笑脸,一面引着白泽帝君踏进东望宫,一面解释说:“并非年久失修怠慢帝君,原是母后近来喜好古朴古色之风,而天宫中闲置的殿宇向来由母后处置,是以这座东望宫才显出古旧之态,帝君若不喜,盛琼即刻另作安排。”

    白泽帝君摆摆手,以示并不在意,眼睛却在盛琼看不着的地方转了两个轱辘,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在盛琼陪伴下逛了两圈园子,白泽帝君假作倦意浓重打发走了她。

    走了一个盛琼,可还有行行仙娥,白泽帝君瞪得眼睛都发酸了,就晓得天帝那小心眼不会轻易放过他。

    凳上长了钉子似的,好容易熬到了天宫瞑眠时分,白泽帝君瞅准了时机,躲过门外守着的仙童,提着宽大的袍子蹑手蹑脚地便摸到了紧闭的东望宫大门。

    朱门高槛内,一个小老头子正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见没人瞧见他,便盯着那大门笑得贼兮兮的,不晓得的只当他是要抠下门上最值钱的琉璃珠玉镶的画纹来。小老头嘴里还嘀咕道:“还好来时摸清了,不然要是这么直愣愣一拉,‘吱呀’一声,整个九重天都晓得本帝君要逃哩!”说着小老头掐了一个穿墙术,大摇大摆地便穿过了布了禁咒的大门。

    说来,总有凡人以为他们神仙是时时飞着走路,刻刻操着法术过日子,哪能呢!就像凡人会翻筋斗,但有谁是翻着筋斗当走路的?累啊!这也不说了,要紧是不端重!还不谦虚!

    早些时候白泽已从仙娥口中探知陆吾早已带着呆徒弟安然离去了,故而他一出了东望宫,片刻不歇径直就往天门去了。

    天门守将不晓得他今日得罪了天帝,并不敢拦他,是以不存半分疑窦地就送走了昂首阔步,毫不心虚的白泽帝君。

    他一时也不急着去昆仑,反而是忘川那桩事,该好好查查。

    归来?

    他记得呆徒弟心心念念的小子家倒是有一棵树,正正好也叫归来。

    白泽帝君摸着胡子,想起行云在他耳边唠过的八荒六合奇闻异事,有一桩就是花皇一族世代传承的神树来历,眉头不觉锁得紧紧的:“这么巧啊……”又是佛又是魔的,麻烦,麻烦大了。

    即使这些年头他很少出门,八荒六合不知换了几代面孔,没几个神仙认得他,但白泽帝君的名号是真的好用,一展出来,一路畅行无阻。

    直到快要到归兮台了,引路的小花神正苦于不知该怎么让身边这尊神明白前面就是族中圣地,他该自觉止步了。小花神几乎快把一张芍药面愁成葵花脸了,幸而一个人迎面撞了上来,竟还当真阻了白泽帝君的脚步。

    小花神自觉退远两步,悄悄抬头偷看了一眼那浑身沾血,脏得不像话的少女,想不明白她怎么会从禁地出来的?不过她未出声,生怕白泽帝君想起来又要闯圣地。

    那个解了她燃眉之急的少女尚未来得及收拾起从禁地出来的一脸惊慌,便又瞪大了眼睛,脱口喊道:“老……师父!”

    白泽帝君啧声嗔怪:“老师父听着多不庄重!你……”

    眼神不意瞟到一旁的小花神,白泽帝君咳了一声,冲她挥挥手:“前面就是归来树是吧?本帝君认得路了,你且去罢。”

    小花神苦着脸应“是”,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小狐狸怕被白泽帝君发现端倪,一巴掌被打回原形,只得按耐住“带我一起走”的话,学着盈阙的模样清清淡淡,虚虚弱弱地喊了声:“师父。”

    白泽帝君嘶了一声,虚握拳头连连轻锤额头,忽然大声哦道:“你不是……”

    “我是!”小狐狸尖叫,差点咬到舌头。

    白泽帝君神色愈发古怪,被打断也不生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我徒弟……”

    “我是!”小狐狸再次打断了他。

    白泽帝君大喘了口气,这回话如弹珠,噼里啪啦一鼓作气说完了:“你不是我徒弟养的那只小狐狸吧。”说完便一脸戏谑地盯着小狐狸,还加了一句,是吧?

    小狐狸窒了一息,勉强扯起嘴角,笑得和哭了一样:“对,我不是……”

    白泽帝君继续意味深长地问道:“那天宫那个就是小狐狸了吧?你们的障眼法学得不错嘞,为师真是深感欣慰啊!”

    小狐狸没法子,不晓得他什么打算,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了:“是,师父英明……”

    白泽帝君往她身后瞧了瞧,看不出什么玄机:“跑什么跑,难不成忘川的鬼还追你追来山河宫了?”

    闻言小狐狸眼睛一亮,耳朵掀个不停——她做久了狐狸,一些小习性一时还改不过来。

    见她这般,白泽帝君顿时警醒起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小狐狸,她现下脸上分明写满了“算计”两个大字。

    白泽帝君正要说什么,恰在这时,花玦从归兮台追了过来,紧张兮兮地围着小狐狸转个不停,小狐狸也顿时收起了小动作,装模作样起来。

    白泽帝君酸倒了牙,偏过头虚咳一声,花玦才注意到他。

    和白泽帝君见过礼后,花玦又转向小狐狸,压下心中焦急,耐着性子问道:“不是要寻母亲吗,怎么一见她竟跑了?你莫怕,母亲是答应救你了的。”

    小狐狸看看花玦,又看看白泽帝君,艰涩道:“不是怕你母亲……”

    她不晓得该怎么和花玦讲。眼下她怕被打死啊!她被打死了不要紧,可她的伤会落到盈阙身上,盈阙会伤上加伤的呀!

    小狐狸一把拽住白泽帝君的袖子,泫然欲泣地仰着脸:“师父,这事现在只能您拿主意了!”

    白泽帝君一个哆嗦,他眼下有些想逃,但好歹得维持一个帝君的威严:“你且说说看。”

    小狐狸瞥了花玦一眼,拉着白泽帝君走远了两步,压着嗓子说:“他家那棵树结了个果子,还吸收走了那棵树的神力……”

    白泽帝君听到这里,忽然大喝一声:“打住!”而后转身看向他们身后的花玦,又扭回头问小狐狸,“他们家的?”

    小狐狸点点头。

    “全族累世神力都没了?”

    小狐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纠正道:“好像还剩那么一点。”伸出两个指头比了一个拇指盖那么大的大小。

    白泽帝君又扭头看了花玦一眼。

    花玦被帝君那一眼的脉脉慈爱看得寒毛直立。

    小狐狸拉着白泽帝君正要继续说,眼见烫手的山芋就快要转手了,却被他蓦地左手拍右手,把手给拍落了。

    白泽帝君整整衣袍,一脸肃穆,正经道:“本帝君忽然想起,今日还约了凤君商讨你小师姐日后学业之事,徒儿你好好修养,为师先行一步!”

    说完便要甩袖离去,却被小狐狸眼疾手快地重新拽住,不得脱身。

    这时花玦出声插话道:“你们是不是在说归来树?阿盈,你是为花簌来的?”

    扒着白泽帝君的小狐狸反应了几息,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只觉得一言难尽:“你们都给她取了名了?”

    花玦不明所以,点头说:“嗯,母亲取的名,竹字头,簌簌那个字。”

    小狐狸:“……”我并不是很想晓得她叫什么,更不想晓得是哪个字啊!

    白泽帝君瞪圆了眼睛:“已经修出人身了?”

    那两人一同点头,一个糊里糊涂,莫名其妙,一个含恨饮悲,沉痛万分。

    白泽帝君一句话也不多说,手臂使上了劲,险些便把小狐狸摔了出去,拖着这么大坨,挪了半天也才挪了一丈。

    “臭丫头!小混账!你撒手!”

    “不撒!死都不撒手!”

    花玦在一旁看着那两个扭到一起的人,一身是血的姑娘两只手死死抱着白胡子老头的大腿不放,而白胡子老头一手掰她的手,一手推她的脑袋,却怎么也扯不下她。

    那两人正难解难分之际,忽听得颇带犹疑的一句问声:“阿盈,你……”

    小狐狸猛地僵住,讪讪地松开嘴里的一口衣裳,却倔强地不肯撒手,扯着脖子嘴硬道:“怎么,没见过徒弟和师父撒娇的吗!”

    白泽帝君占了便宜,便哂笑道:“没见过这么猛的哟,呵呵,小徒弟这娇撒得有些大哩,为师要生气的。”

    小狐狸怒瞪帝君,仗着花玦看不到正脸,便恶狠很地向帝君龇了一嘴牙,半耷着眼皮,翻出一点眼白,盈阙的脸本就清冷,如此竟真显出三四分凶残来。

    白泽帝君不知盈阙和这小狐狸闹的什么把戏,却也担心这狐狸野性未驯,一时意气坏了盈阙的打算,便不再激她,压低了声音说:“这事你找我也不顶用,我怕你家哼哼哼记恨我!”

    小狐狸自然听得懂这个“哼哼哼”说的是谁,急道:“我也怕我哼哼哼记恨啊!除了昆仑,她最在意的就是花皇一族了啊!”

    白泽帝君打她的手:“你先撒手,我们好好盘算盘算!”

    小狐狸犹豫了一下,知道他若真要走自己自然拦不住,还是松了手。

    白泽帝君嫌弃地拍拍被蹭脏的袍子:“本帝君给你指两条明路。你告诉花皇去。”

    小狐狸急得跺脚:“我能不知道嘛!哼哼哼本来就是让我来找花皇的,但我一来就看到那个东西已经成人了,我还没说完一个字,她一巴掌就能拍死我了!而且哼哼哼也不晓得那东西已经修成,没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白泽帝君不慌不忙地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手指指向头顶:“这不还有第二条呢么,你找天帝去,这种事本就该他拿主意,你们也瞒不住。”

    “不行!”小狐狸苦着脸如丧考妣,“天帝若知道了,这事便没有转圜之地了,好歹得在天帝之前知会花皇一声,让他们想想法子!”

    白泽帝君:“唔,那本帝君便没招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者说,你不是花皇,你如何知道她是什么打算?”

    小狐狸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稳了稳心神:“这事儿师父你不清楚,你听我好好给你说道说道,魔……”

    她就打算这么不管不顾把秘密先捅给白泽帝君了再说,可帝君既打定了主意不打算管,又岂会让她得逞。

    白泽帝君反手便是一个禁言咒,封了小狐狸的口,抱臂退远了两步,方才老神在在地说:“你便认定本帝君不会和天帝拿一样的主意?若是此事可以挽回,天帝自然会救,若是无可挽回,便是本帝君也救不了。”

    见小狐狸愣愣地眨着眼睛,便笑道:“瞧瞧,天真了不是?小娃娃,别拿小老头不当帝君,也别拿凶煞神不当天帝,这种责任感,你没当过帝君,是不会懂的!”

    说教完后,白泽帝君便扭头望向一直沉默的花玦,笑眯眯地说道:“山河宫的奇花异木本帝君业已赏毕,这便告辞了,劣徒便劳烦小君照看。对了,若有谁向小君提及本帝君,请你转告,本帝君今日便要封山闭关,除了什么打仗诛魔的事并不打算出门了。”

    花玦拱手施礼:“是。”

    白泽帝君颇为满意地微微颔首,便拂袖离去了,临去前还解了小狐狸的咒。

    小狐狸忙跑到花玦身边,指着云端连连跺脚,急得话也说不利索:“花玦他……师父他……你怎么能放他走呢!”

    花玦望着小狐狸,说:“帝君适才说,回去封山闭关,非战不出,阿盈你还是莫要再为难帝君了。”

    “好啊,我没当过帝君,也没当过什么储君,就我是不懂事!”小狐狸气急败坏,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恁地为他们急成这幅样子,他们却半点也不懂,她恨不能就这么撂手走了,若不是因为盈阙,谁爱搭理你们。

    花玦问:“阿盈你今日仿佛有些不同?”

    小狐狸没个好声气地随口答了句:“被打坏头了,不同就是不同,说甚么仿佛!”

    花玦不知怎么惹恼了她,一时也不说话了,却又记挂她的伤,才低低哄道:“伤还疼不疼?我带你去上药好不好?”

    小狐狸这才想起自己一身又臭又脏,忍无可忍仰天怒吼:“我要沐浴更衣!”

    第42章

    真他老祖的疼……

    陆吾跪在冰天雪地中,

    身后经年堆着雪的墨玉陛阶,拢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如今隐约显露出一条墨黑的小道。

    是他拾级而上时,衣摆一路扫过去,

    雪化而出的路。

    近的尚未被新雪重新掩埋,

    远的早已又铺满厚厚的雪。

    山巅的雪和山脚细细碎碎的雪不同,

    是大片大片的,在空中时已凝成了花一般的形容。

    所以人间俗世有讲究话说雪,

    从天上来,

    是无根花。

    雪花飘飘悠悠,

    降落在了生机飘杳的身躯上,几道微微白光闪过,

    雪花融入肌肤,遍寻不见。

    盈阙静静地躺在陆吾身前的雪地上,白的发,

    白的肤,白的衣,全然与雪融为一体,没有一点鲜活气儿。

    高高的神殿,

    耸立破云,

    隔离天日,结了厚厚冰锁的大门上,高高低低地悬着划破寒风的冰锥子,

    不容靠近,

    寒冽刺骨的白冰蜿蜒,

    如同女妖攀上巍峨的殿墙,粘连肌肤,

    冰冻骨血,终成噬人的妖孽。

    在两道狼狈的身影面前,冰封的大门显得那样冰冷无情。

    不知门后是什么,只有陆吾对着那道藏在玄冰后几乎看不清的大门喊道:

    “开门,救人!”

    除了寒风放肆的呼啸声,神殿没有一点动静。

    “开门,救人!”

    只有寒冰越来越厚,神殿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开门,救人。”陆吾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了一遍,只是声音低了下来,便如家常叙话一般,“再不救便没的给你救了。”

    “你说救便救,那本座岂非失了排面?”

    不多时,神殿里竟当真传出了声音,嗓音干涩,诚然是喑哑许久的样子,夹杂在弹得稀碎的弦音里。

    话音将落,殿门上经年不化的玄冰刹那间涣然冰释,这座亘古寂然的巍巍神殿前,那道宛如最坚悍的壁垒顷刻间化而为水,哗哗然如天之将倾,云之将倒,沉沉压轧下来。

    陆吾没有撑起结界,却倾身为盈阙撑起头顶一方天,护住了她。

    玄冰消融,最后瓢泼般扑进了大地,陷入无边雪地里,复归于无声。

    “唔,淋着了?”

    陆吾抬头,不急不怒地望过去,雪中亮得目眩,神殿之中却漆黑如无辰的夜,雪中的光从大敞的殿门里透进,只照亮了槛内的人,身着日月袍,头戴白玉胜,却依旧不曾照亮那身后的大殿。

    陆吾静静地望着那张脸,静静地重新直起身,静静地跪回冰雪上,静静地低下头凝视着昏睡的盈阙。

    陆吾说:“不打紧,神尊消了气要紧。”

    神殿里的女子闻言,仰头咯咯笑了起来:“十数万年不见,陆吾小儿怎得变知趣儿了?唉,你这般倒没意思了。”

    陆吾只听着,并不反驳,等她歇了笑复才张口:“盈……”

    女子眉眼含笑,直直打断了他的话头:“求我?”

    陆吾点头:“求你。”

    女子也点点头,想了想问道:“有种这辈子不见我,不求我,不放我……本座这话当年是哪个有种的认的?”

    陆吾也不迟疑:“我认的。”

    “哦——”女子沉吟片刻,“今日你未应劫,我未消散,这才哪到哪呢,你便违了誓?”

    女子本以为陆吾仍会顺着她的话应了,不想陆吾却说:“不算。”

    不算?

    “神尊曾答应陛下,不拘何时何因何世局,但逢昆仑之丘危难之时,神尊必会力救护持。神尊可还记得?此约可还作数?”

    “作数定然是作数!不过……”女子终于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盈阙,指着她不觉高了声音,“她也算?”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算。”陆吾言辞旦旦,“盈阙是陛下选定,得了陛下的传承,待她长成,便是下一任昆仑帝君。”

    女子更是嗤之以鼻:“西王母的传承?本座怎么不知?”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便瞪大了眼睛,直直指着陆吾:“难不成是你这些年悄悄养的娃?”

    陆吾黑了脸,冷笑一声:“若真要问,她是昆仑雪生,谁的娃,难道神尊真不知?”

    见陆吾生了气,女子倒也不怕,只是神思忽而恍惚了一下,不自觉扬了下眉头,吊儿郎当地抱怨:“既然都心知肚明,你还说是西王母选定,拿谁压谁呢?”

    这时,盈阙周身的白雪蓦地滞了几息,又渐急起来,没一会儿天地间的鹅毛大雪打着旋儿,如风卷狂潮,尽涌入了盈阙体内。

    陆吾神色一凛,肃道:“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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