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可是客厅也就这么大，又能躲到哪里去？很快，顾明琛来到两个人身边，将林婧珊推开后。抓住男人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臂扯开，露出他那张毁了一半的脸。
“别看……别看我。”
男人颤抖着声音，将头低下来，想要尽量遮挡住他脸上的伤疤。
可是那伤疤几乎占了半张脸，又怎么可能是低头就能遮挡住的？
顾明琛眼眸深沉地盯着他这张脸看，毁掉的半张脸暂且不谈，完好的那半张脸也布满沧桑，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和当初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你真的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地询问。
“对不起，阿琛，对不起。”男人低哑着声音道歉。
脸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可是他叫他名字的语气，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对不起，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
猛地将男人的手松开，顾明琛转过身。
不过，他也没有离开这里，而是找了间客房，把自己关在客房里。
至于林婧珊和男人，倒是也不忘命令周易，把人看好了，绝对不能再逃跑。
林婧珊和男人坐在沙发上，相互看了一眼。
苏锦初还在对面坐着，讪讪地抬起手，跟他们打招呼说：“嗨，你们好，我是苏锦初，阿琛的妻子。”
“你好，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都已经结婚了。”男人露出欣慰的眼神。
苏锦初笑了笑，又马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男人说：“阿琛也快要做爸爸了。”
“真好，真好。”男人感叹。
随后好长时间，两方都不说话，局面一度陷入沉默。
过了好久，苏锦初才又缓缓开口，小声地说：“我能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这么多年，宁可在外流浪，也不回家吗？”
想必对于顾明琛来说，除了父亲死而复生震惊到他。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父亲明明还活着，却一直不肯回家。
而且，这些年还和当初陷害他的女人在一起。
难道一直以来，是他错了？
当年的出轨，没有陷害，没有情非得已，有的只是一个男人真的变了心。
为了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抛弃年幼的子女，不惜制造一场假死？
“抱歉，当年的事情……我们不能告诉你们。”男人低声道歉，依旧不肯说出真相。
苏锦初说：“我能够理解，您或许有您自己的苦衷。也或许，是为了我们好，才选择自己独自承受痛苦，而不愿意告诉我们。可是有一点您想过没有？您不肯说，那么对于当年的事情，我们也只能自己猜测。我虽然不知道阿琛是怎么想的，但是身为他的妻子，大致还是能够猜得到他的心思。我想，他应该是觉得，当年您背叛了他母亲，爱上林女士。为了林女士，不惜杀死他的母亲，抛弃他和姐姐，制造一起假死和林女士私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顾鸿泽被她的话震惊到瞳孔放大，立刻否认。
林婧珊也说：“你们怎么会这么想？不是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苏锦初说：“我们会这么想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现在的情况给我们的想象空间，也只有这样。想让我们改变想法，不如告诉我们真相。顾明琛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承担风险的能力，也有解决危机的能力。”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很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顾鸿泽抱着头苦涩地说。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可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再追究了。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也当……没有见到过我。”
“我不能答应您，”苏锦初说，“这件事要问过阿琛。”
顾鸿泽点头，让她去看看顾明琛，他很担心他。
苏锦初站起来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
“阿琛，是我。”
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这么长时间，应该足够他冷静下来。
果然，片刻后门开了。
顾明琛打开门，却没有出来，而是让苏锦初进去。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刚才已经跟他们谈过了，他们答应我，会告诉我们真相，但是不许我们再调查下去，而且……你父亲还让我们答应，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他。”
苏锦初进去后抱住他，一边安慰一边跟他说。
“苏苏，万一……万一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怎么办？”顾明琛低哑着声音问。
苏锦初抬起头，认真地说：“错就错了呗，那是他们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是他们错了，不是你。”
顾明琛苦笑，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说的没错，即便是错了，错的人也不是我。”
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出去，让周易和保镖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第298章
“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明琛低沉着声音问。
顾鸿泽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一想起当年的事情，他就会害怕。
林婧珊马上伸出手握住他那只手，小声地安抚他：“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顾明琛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不悦地皱起眉头。
父母离开他的时候，他虽然还小，但也已经记事了。
在他记忆中，父母很相爱，总是会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哪怕婚后多年，哪怕子女都已经那么大了，但是岁月并没有减少他们对彼此的爱意。
否则，他们也不会在死后多年，依然是江城的一段佳话。
可是现在，他死而复生的亲生父亲，却和别的女人表现亲密。
他真的很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的父亲？
他是不是认亲认得太草率了，应该先做个亲子鉴定，再说相认的事？
“咳咳，两位还是先说事情吧！”
苏锦初轻咳一声，提醒他们。
顾鸿泽和林婧珊尴尬地松开手，面露羞愧。
“阿琛，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我可以给你解释。”顾鸿泽缓缓地说。
“好，我听着。”顾明琛说。
顾鸿泽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既然你已经查到这个地方，就应该知道，当年我和你母亲是真心相爱，你林阿姨的出现是个意外。那时候我因为你母亲的追求者，和她发生矛盾，结果却被下了药，然后……”
“这些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顾明琛打断他。
作为一个父亲，跟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说这样的隐私，是难以启齿的。
其实他不好意思说，顾明琛也不好意思听，尤其是苏苏还在他身边。
所以及时打断，让他说重点。
顾鸿泽松了口气，继续说：“我当时不知道你林阿姨是受人指使，我拒绝她之后，也没有敢做不敢当，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你母亲了，你母亲虽然生气，但因为爱我，也为了你们，还是选择原谅我。本来我们想放下这件事，继续好好生活。可是没想到你林阿姨会怀孕，很快还有一个叫赵丰财的男人过来威胁，我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了。于是就派人调查，结果查出来，你林阿姨和赵丰财都是被人指使的，而且指使他们的那个人，是你母亲的追求者。”
“穆霆年？”顾明琛惊讶地说道。
顾鸿泽点头：“就是他，你母亲上大学的时候勤工俭学，做过他的家教。他当时也才初三，比你母亲小了好几岁，你母亲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没想到他竟然……有了龌龊的心思。后来你母亲毕业回到江城，我和她真心相爱。再加上你姑妈和她是朋友，你爷爷也不反对，我们很快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我以为去国外参展那一次，是他们之后的第一次重逢，后来知道幕后主使是他后，你母亲才告诉我，其实在他十八岁那年，就过来找过她，希望她能和他在一起。你母亲当然拒绝，严词拒绝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参展的时候遇到他也很意外。以为过了那么多年，他已经放下了，没想到还是执迷不悟。”
“你和母亲的车子……被动手脚，也是他做的吗？”顾明琛问。
这个穆霆年，到底是个怎样的浑蛋？
爱而不得，就丧心病狂地毁掉吗？
顾鸿泽点头说：“是他动的手脚，我没想到，我和你母亲没有因为你林阿姨的存在，受到影响，他会丧心病狂地对我们下手，在车上动手脚。当我醒来后发现刹车失灵的时候，已经晚了，车很快坠入海里。”
“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让人打捞，三个月的时间，只打捞出车的残骸。你和母亲都不见了，他们说，你们已经葬身鱼腹，那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所以，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顾明琛问。
顾鸿泽说：“坠海后，我也以为我会死，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除了想要自救，还想救你母亲。可惜，我的体力很快不支，昏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没死，再醒过来，就是在一座荒岛上。岛上一个人都没有，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的鲁滨逊的故事吗？我就像鲁滨逊一样，在荒岛上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一艘船经过，我拼命地呼救，终于被人发现带到船上。上了船之后我才知道，我竟然一个人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多，而且……我的脸也毁容了，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既然你有机会离开那座孤岛，为什么没有联系我们？你明知道你年迈的父亲，和年幼的子女，有多么盼望着你回去。”顾明琛再次质问。
顾鸿泽说：“我知道，你们都盼望着我能够回去。我回去，你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阿琛，你不懂。”
顾鸿泽一只手捂着脸，痛苦地说：“我知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可是那时候我还年轻。突然从天之骄子，沦落成这个样子，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落差。我的脸毁了，丑到我自己都不敢看自己，又怎么敢回去面对你们？更何况……我把你们妈妈弄丢了，又怎么给你和阿玫交代？我承认我懦弱，选择逃避现实，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
“呵，”顾明琛冷笑。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的确没有办法体会他的心情。
但是作为儿子，他也没有办法接受，父亲明明还活着。却因为不敢面对，而在外流浪那么多年不肯回家。
“你们又是怎么重逢的？”苏锦初小声地询问。
顾鸿泽表情一僵，林婧珊马上解释说：“他去找穆霆年算账，被穆霆年的人打了，我当时刚好在京城。所以救了他，就这样我们重逢了。”
“然后一直在一起？”顾明琛问。
顾鸿泽低下头不说话。
林婧珊又语重心长地解释说：“你父亲当时的情况很糟糕，脸上的伤没有及时治疗，再没有恢复的可能。被打的时候，还伤到手臂，一条手臂也废了。他以前那么骄傲优秀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几次想要自杀，我只能放下所有的事情陪着他，在疗养院里住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终于等到他开口跟我说话。不是他不想回去，是没有办法回去了。”
第299章
顾明琛和苏锦初没有回酒店，而是选择留宿在这栋别墅里。
林婧珊给他们找了新的被褥，把客房收拾出来。
看到林婧珊和父亲自然而然地进同一间卧室，顾明琛的脸又黑了。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在一起，都已经在一起二十年了，你现在生气是不是晚了点？”
苏锦初看到他气黑的脸，无奈地开导他。
顾明琛生气地说：“可是，我却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在一起。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们姐弟，把母亲弄丢了，转脸又跟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在他眼中，爱情就这么廉价吗？我母亲如果知道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多么痛苦。”
发了一通火后，深吸口气，又扶着苏锦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发誓：“苏苏，你放心，我不会像他那样薄情寡义。我爱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幸离开，我希望你能够很快忘记我，重新开始。”苏锦初认真地说。
顾明琛瞪着眼睛质问：“为什么？你希望我忘了你，爱上别人？”
“当然不是，”苏锦初认真地说，“可是，我虽然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因为我爱你啊！所以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够过得幸福。我想，你母亲那么深爱你父亲，想必也会是这样想的。”
“你在为他开脱吧！”顾明琛苦笑抱着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能走出那段痛苦经历，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是埋怨他忘了母亲，爱上别人。”
“你能想通就好。”苏锦初抚摸着他的后背说。
“可是，我觉得他有些事情还是没有跟我说实话。”
顾明琛松开她，认真地说。
苏锦初点头，认同地道：“我也觉得还有事情故意隐瞒着我们。”
“先不问了，”顾明琛说，“既然他想故意隐瞒，我们再问，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们。再给他一点时间，我们先消化知道的事情。”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爷爷和玫姐？”苏锦初又问。
按理说应该告诉他们。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再见自己的父亲和女儿。
“当然要告诉他们，”顾明琛说，“爷爷这个身体状况，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有生之年能再见到儿子，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我姐比我大几岁，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也更多一些，她对父母的感情，比我更深厚，肯定也想再见到他的。”
“可是，他未必想见他们。跟你相认都是迫不得已，所以还是先问过他的意见，再做决定吧！”苏锦初提醒说。
顾明琛不以为然：“他不想见就可以不见吗？我知道他所经历的事情很痛苦，可是身为一个男人。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却还不能走出来面对，也太……”
也太无用了！
到底是父亲，他没好意思说出这个词。不过表情中透着不屑，等于说出来了。
苏锦初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不认同他的说法，但是也没有跟他争辩。
每个人的四季是不一样的，承受痛苦的能力也不一样。
他不能理解他父亲的痛苦，也并没有错。
主卧。
顾鸿泽把毛毯铺在地上，感激地对林婧珊道谢：“姗姗，谢谢你帮我隐瞒。”
林婧珊摇头，温柔地看着他说：“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完全相信。”
顾鸿泽躺在毛毯上，苦笑着说：“我这个儿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机敏。我们说的那些他会相信，但是也肯定会怀疑，我们还有事情隐瞒。所以，我们还是要找机会离开这里，才能保住那个秘密。”
“可是怎么离开？”林婧珊发愁地说，“他的保镖也住在这里了，就在客厅里守着门，想要离开可不容易。”
顾鸿泽点头，低沉着声音说：“先睡吧！慢慢想办法。”
林婧珊闭上眼睛。
不过她睡不着，除了担心顾鸿泽会被带回顾家，她会失去他。
她还想着顾明琛的话，那个孩子还活着。
也许回去……也并不完全是坏事，回去后就能见到那个孩子了。
第二天一早，林婧珊和顾鸿泽起床后，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出门做早餐。
顾明琛和苏锦初起来后，房子里已经飘散着早餐的香气了。
他们两个以为，是林婧珊做的。
毕竟林婧珊出身不好，又一直一个人生活，会做饭也很正常。
可是没想到，却看到顾鸿泽围着围裙在厨房里，一只手颠大勺。
顾明琛惊呆了！
在他记忆中，父亲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居然都会做饭了？
“你们起床了，赶紧过来吃早餐。你爸爸的手艺很好的，他知道你妻子怀孕，所以特意一大早给她熬了营养粥。”林婧珊看到他们，微笑着打招呼。
苏锦初连忙道谢：“谢谢爸爸，谢谢阿姨。”
顾明琛听到她叫爸爸，不禁眉头微皱。
顾鸿泽在厨房里听到，也怔愣了一下，激动的眼眸泛光。
从昨天到现在，顾明琛没有喊过他一声爸爸。
现在听到他妻子喊自己爸爸，自然又感动又激动。
“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殷勤得把早餐端出去，虽然只有一只手，却也还算灵活。
“你怎么就叫他爸爸了？”顾明琛坐下后，生气地埋怨苏锦初。
苏锦初小声地说：“不然呢？叫叔叔吗？他可是你名正言顺，合法的父亲。”
顾明琛黑着脸不说话，赌气盛了一勺粥塞嘴里。
“味道还不错。”
第一口因为太生气了，没吃出味道。第二口才品尝出滋味，由衷地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