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多人对抗，顾名思义，就是多人对抗。”安德烈看着面前明显变得没有这么活泼的单兵们，脸都要笑成一朵花了，“你们一共四十个人，十个人一组，一共四组，每组代表一个颜色，分别是红黄蓝绿。”“操场的四个角落放着混合颜色的球，每组成员去取了相应颜色的球回来放在对应的筐里，一人一次只能拿一个回来，半个小时后，哪个筐里的球最多，就算哪组赢。”
姜林是红组，江鹰是蓝组。
四十个人抽签分组，昨天才打完架，今天就被迫成为同盟，大家面面相觑，还是有几分尴尬。
“这老师真的靠谱吗？”其中一个单兵小声嘟囔，黎明虽然是军校，但并不完全执行军事化管理，还算宽松，“我觉得他不像是要教我们什么真本事，像是神棍。”
“你可真厉害，他再怎么样，能当上黎明的教官就意味着精神力至少是ss级，搏杀过高阶星际变异者的……这个教学方式我看不懂，但我尊重并且大为震撼。”
“我感觉我像是在上幼稚园，每天玩一些弱智小游戏。”另一名单兵叹气，拨弄着自已的红色护腕，“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什么时候才能真刀真枪地干一场？我的机甲都要生锈了。”
“人家姜林都没说什么呢，你好意思在这里说这些。”卷毛男生靠近姜林，压低声音道，“姜林，你觉得这老师的教学方法怎么样？”
“挺好的。”姜林自认为非常客观，“你们不觉得安德烈老师每堂课的训练量刚刚好吗？”
能把人恰好练到力竭，但是又不至于动弹不得，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安德烈说的话很有意思。
在鱼龙混杂的m417星系跟着姜女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姜林很擅长理解并接受他人的观点，将其化为已用，现在她还不了解安德烈的为人和做派，还是先观察再说。
见拉拢同盟失败，卷毛男生耸了下肩，转头去跟其他人说话了。
安德烈站在操场中央，面对着四十名单兵高举起了自已的手臂：“预备——开始！”
四十名单兵跟开闸的洪水一般往外冲，像是豆子撒在地上四散开来，姜林往东边跑去，率先抵达了放置小球的筐前。
她还没来得及抓起红色小球，就被人一屁股顶开，她回头看去，正巧看见把她顶开的那人抓住筐里的蓝色球就跑，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姜林没啥多余的反应，她抓起筐里的红色小球返回操场中间，放进了属于自已组的筐里。
有昨天的教训在前，今天大家都还比较遵守规矩，老老实实地开始做任务，只是赛程进入到后半段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冲突。
“你们想干什么？！”
准备接着去拿小球的姜林朝发声的地方看，一名红方队员拿着球茫然地站在原地，她缓缓看向倒在地上的黄方成员，意识到那声音是对方发出来的之后，她立马撇清关系道：“我没推你！是你自已撞过来的！”
“你没推我，我怎么倒的？”倒在地上的那名单兵抱着自已的腿就开始嚎，“难道我是故意摔倒的？？”
旁边都是黄方队员，他们对视一眼之后义愤填膺地发表意见。
“不是，你们红方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公平竞争怎么还打人呢？”
“是不是欺负我们黄方无人啊？抢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推人？”
“什么叫不是你推的，既然是撞到你都倒地上了，你就不能扶一下？”
越来越多人的视线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还有人已经走过去开始对骂，只不过碍于昨天的惩罚还不敢动手。
而姜林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作壁上观的安德烈。
按理来说，现在这个情况，安德烈作为指导员应该下场主持公道，但他没有。
姜林思索片刻，转身去拿东边小筐里面的红球，她才刚抓了个小球往中间跑，余光瞥见黄组的成员将好几个黄色小球揣进兜里。
啊，所以那边制造矛盾冲突是为了吸引视线，这边趁乱浑水摸鱼多拿几个球是吧？
姜林思索片刻，她拿了个红色小球往回跑，然后偷偷装了黄色筐中的十几个小球朝南边飞快跑去，将它们一股脑地扔进了筐里，顺手还用其他颜色的球埋一下当做掩护。
大部分人都关注着那边吵架和动手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姜林偷偷把黄组放好的球又重新搬运了回去，不过两三趟的功夫，黄色筐内只剩下薄薄一层底。
黄组的成员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
“谁？！谁把我们的球偷走了？！我们刚刚明明有那么多球！！”
比刚刚更加炸裂的氛围，姜林默默把剩下几个黄色小球扔进筐里，然后抓着红色小球往中心跑。
“是姜林！肯定是姜林！我刚刚都看见她兜里鼓鼓的，肯定是她，绝对是她！”
另一名蓝方队员乐，对现在这个情况乐见其成，忙着拱火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亲眼看见了？”
“……用得着亲眼看见？除了她还有谁用这种乱七八糟的办法？？入学考试的时候不就见识过了？？”
这回骂战当中又加入了蓝方，一时之间，操场上乱成了一锅粥，二十几个单兵聚集在一块，像是完全忘记了比赛这回事。
其他组对照着姜林有样学样，也抄起其他队伍筐里的球开始往外送，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好在比赛结束的哨声响了起来，安德烈及时出现，他看一眼各自筐内的小球，眉眼带笑地摸了把自已的胡须。
“不错不错，黄方队员倒数第一。”
听见这话，黄方队员不服，当即举手报告：“老师！我们的筐里本来是有很多球的，但是有人恶意把我们的球转移出去了。”
“是吗？谁啊？”安德烈装模作样地扫视一圈，厉声道，“自已站出来。”
第四十五章
无视规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出声。
毕竟动手的不止一个人。
姜林敢作敢当，她举手道：“我。黄组的人违反规则，说好了一次只能带一个球回来，但他们一次性拿了好几个球。”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黄方队员被姜林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到，当即就要越过好几个人过来揍她，“那你呢，难道你没有违反规则？”
“我没有啊。”姜林摊手，“指导员说了，一次只能带一个球回来，没说不能带好几个球往外走。”
黄方队员这才是真的被气到了，涨红了脸指着姜林怒骂道：“强盗逻辑！”
“难道不是你们开始先违反规则的？”红方队员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刚刚被黄方队员泼脏水的怒意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你们还好意思说，那你们是什么？！”
两拨人又开始吵，操场上跟放进来五百只鸭子似的。
虽然都是万里挑一的单兵，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只不过是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是最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
黄方队员自知吵不过，当即看向安德烈道：“指导员，您来评评理！”
“你们说的情况，我都没有看见。”安德烈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所以违规什么的，我不知道，也就等同于不存在。只论最后结果，确实是黄方的球最少。”
“怎么可以这样？！”黄方队员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但还是碍于安德烈的老师身份强压怒火，“老师，你不应该出来主持公道吗？明明您昨天才说过，要公平公正地竞争。我们多拿几个球固然有错，但姜林她们这种行为难道就没错吗？！”
“委屈吗？愤怒吗？难受吗？”安德烈脸上的笑容褪去，他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四十人，语气平静，“这就是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二课。”
“利用规则，打破规则，无视规则。”安德烈背着手站在四十名单兵前，气场强到其他人都不敢多说话，“把公平公正寄托于外面的人是最不可靠的，你们的心里应该有自已的规则，你们只需要担心自已心中的规则有没有被破坏，而至于外界的规则……都可以当做是狗屁。”
众人哗然。
这是黎明军校，而他们是黎明军校的单兵。
难道不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吗？
安德烈这个老头到底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但我黎明军校在联邦搏杀至今，并不是靠培养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安德烈目如鹰隼，“我黎明，需要的是聪明果敢、出其不意的帅才和将才，我安德烈也绝不培养没有主见的脓包和囿于规则畏首畏尾的废物，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人群中有单兵举起手：“老师，我有问题！”
得到安德烈点头示意之后，那名单兵才开口道：“可是，不是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吗？”
“问得好。”安德烈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随即开口道，“可是还有一句古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所以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有的时候可以不必听从命令吗？”
“不，我的意思是，这种外在的规则有的只是立场不同产生了不同的说法，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可以奉为圭臬的准则。”安德烈解释道，“这世界上所有的准则、规则都有可能因为所在立场的不同而发生变化，这个时候，你们要听自已内心的声音。”
“你觉得对，那就去做，你觉得错，那就不做。”
“至于客观上的是非对错，让其他人尽管去说，去讨论，你要做好你自已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盲目听从他人的话。”
“我虽然是你们的老师，也会教你们许多道理和本事，你们对我需要尊敬，却不必事事恭听，要有自已的判断力……包括我今天所说的话。”
见所有单兵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安德烈及时打断了他们的思考，严肃道：“从明天开始，正式训练，明天下午两点，穿A级作战服在校园特专站点门口集合，迟到一分钟加一百个俯卧撑，上不封顶。解散！”
说完，安德烈甩手离去，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片刻后，人群中才有个人默默开口道：“这老师，还真是个神人。”
说的话给人一种既靠谱又不靠谱的感觉。
“哟，昨天才叫人老头，今天就变成老师了，你这脸变得够快的啊。”
两句玩笑话说完，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也被冲淡了很多，大家陆陆续续往运动场出口那边走，有人走过来拍拍姜林的肩膀，笑道：“干得漂亮姜林！”
本来就觉得黄方故意摔倒挺烦的，但被姜林这么一搅和，心里舒服多了。
“谢谢。”
姜林日常就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连说这种话都没什么表情。
和她打招呼的那个人有些尴尬地露出个笑容，逃似地跑出姜林的视线，似乎还嘟囔了一句。
“果然是不怎么合群啊……”
姜林：“……”
姜林转头去看一脸沉思的江鹰：“我不合群？”
“没有吧？”回过神的江鹰震惊，“谁说你不合群？？你性格特别好啊！”
虽然没什么表情，也不会主动跟人分享什么东西，但是什么都听、什么都接受、从不主动麻烦干扰别人，边界感超强，难道性格不算是顶级的好吗？
江鹰愿称这样的人为“骨头硬的软柿子”，只要不触及逆鳞，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姜林耸肩表示无奈和不解，她听见光脑传来提示音，低头看向屏幕。
察觉到姜林浑身一僵，江鹰凑过去问道：“谁给你发的消息？这么吓人？”
吓人倒是不至于。
杨星问她今天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看拂雪机甲精彩战斗集锦，只有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哈哈哈，“只有”。
姜林看向旁边的江鹰，非常认真地问道：“江鹰，今晚去打靶吗？”
江鹰：“啊？”
很快，月休假期就到了。
黎明军校周休一天，月休四天，年休一个月。
这是姜林她们开学以后的第一个月休，贡献给了康尧列出来的材料采购清单。
本来是可以不出去采购的，学校对于学生所需材料的价格还算是良心，市场价的七折左右，几乎只是成本价加上运输仓储费，但是姜林家是做材料回收生意的，依照她的门路，九成新的材料最低能谈到三折。
还可以包配送。
三折，且包邮，这对于军校大学生有多大的诱惑，不必多言。
于是，早上六点半，姜林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她茫然地看着舱外露出的那颗头，默默关上了睡眠舱的通透模式。
姜林一直习惯用通透模式睡觉，主要是为了让清晨的光把自已叫醒。
……但叫醒自已的，不能是杨星。
眼睁睁看见睡眠舱的视窗从透明变成磨砂雾状，刚露出个笑容准备打招呼的杨星：“……”
“姜林，起床！”杨星拍拍睡眠舱的外壳，声音像是恶魔低语，“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八点之前的星际列车半价。”
姜林：“……”
我要和你们这些有钱且抠的人拼了！
第四十六章
G37星系
校门口，觉得生活无望的姜林被杨星和权雅抓着，和另外两个人碰头。
江鹰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看见姜林那副惨样特别共情，就差和对方抱头痛哭了。
“他们俩这是怎么了？”杨星下意识皱鼻子，“这都七点了，还没睡醒？”
“哈哈哈，昨天他们指导员说反正今天是周休，让他们下课之后去训练场打靶和飞刀。”权雅忍着笑，“指定三个小时，虹膜识别打卡，听说昨天打靶训练场出来的那些单兵，练完去躺治疗舱的时候都得让别人帮忙开门。”
啊，好惨。
又有点好笑。
手抬不起来一点。
安德烈认真起来，真的是把这些单兵往死里练。
听见这个训练量，杨星龇牙，看向姜林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你还同情他俩。”康尧嘴角一勾，“听说你们指挥系布置了两万字小论文作业，后天交。”
杨星：“……”
杨星：“你把嘴闭上，免得被打。”
五个人刷了卡坐校车去星际列车站点，姜林闭着眼睛喝完一条亢奋剂和营养液后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她醒来以后看见旁边江鹰萎靡不振，顺手给他灌了一条亢奋剂，看见对方露出痛苦且狰狞的表情后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姜林：都别好过！
江鹰：“……”
这次交易的地点在g37星系。
g37星系和g28星系的情况差不多，也属于三不管地带，只不过g37星系更加混乱和血腥，这里拾荒人的等级和拾荒物品的利用价值更高，康尧需要的是整体提升改造s级机甲的材料，来这里很合适。
最重要的是，杨星在暗星网上找到了一个入门级别的任务，清理掉5号贫民区中的所有异种。
异种，是指被星际变异者感染的生物，它们通常不具备思考的能力，只凭借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行动，不断地感染其他生物。
这个任务在暗星网上挂了十天，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
任务本身不算难，难就难在g37星系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因为靠近一颗正在燃烧的恒星，常年地表温度高达100摄氏度，再加上这里战乱不断，有能力处理这些异种的人不愿意费这功夫，能费这功夫的不一定能保证在这种环境下清理干净异种。
五个人一致决定，先把最难的工作做了，再去采购花钱。
“根据任务发布者提供的影像来看，这些异种是一米多高的节肢动物，有近一米长的巨大螯肢可以撕裂金属……”杨星在套外面那层特殊隔热作战服的空隙，还不忘记给姜林她们几个灌输资料，“外壳坚硬，行动速度较为缓慢，无毒。”
姜林正在戴防晒覆面，调整监测身体数据的腕带，再扣上防风护目镜：“你带防御战甲了没有？”
“带了，保护我们三个绰绰有余。”康尧最后一遍检查了装备，长舒一口气，“我再重申一遍，如果遇到任何紧急情况，以生命安全为先。”
上次的g28星系之行唯独没有康尧，这次来g37，他心里既担心害怕又兴奋期待。
星际列车停靠在g37星系的转站中心，姜林查看任务所在位置，走在前面率先下了列车。
或许是有滚烫的热风扑面而来，但这身隔热服的品质实在是好，姜林体感舒适，隔着护目镜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下午，正好是温度最高的时段。
高楼林立，黄沙漫天，在外活动的人少得可怜，空气中有漂浮的细小颗粒，能见度并不高，姜林他们五个刚刚出现，周围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便凑了上来，问他们去哪，要不要搭便车，被姜林婉拒。
她刚准备去租小型运载机甲，抬眼就看见穿着藏青色作战服的几人从面前走过。
几人身高相近，身材精壮，大概率是单兵。
“看什么呢？”江鹰拱了一下姜林的肩膀，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身穿藏蓝色防护服的几人登上小型运载机甲，“那衣服上写的是……”
“明德。”姜林赶在江鹰喊出声前捂住了他的嘴，沉思道，“穿着明德作战服出现在这个地方，你猜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出公家的任务才会穿公家的衣服。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见这句话，姜林和江鹰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发出声音的杨星，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赞同：“这样被抓到的话，很尴尬吧？”
“谁说要跟这么近？”杨星摊手，理所当然地开口道，“有定位啊。”
姜林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会有他们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