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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3

    春天见

    作者:

    一零九六

    简介:

    ??白开水加糖??

    ?

    蒋攸宁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遇见于燕以后,他想给她一个家。

    [杂志社记者]

    VS

    [呼吸科医生]

    我曾在孤独的道路上苦行,

    遇见了你,方觉春光百里,万物可亲。

    ?

    立意:你温暖我,我治愈你

    ?

    标签:强强??因缘邂逅??业界精英??时代新风

    主角:蒋攸宁;于燕

    风格:轻松

    视角:女主

    收藏:1868

    霸王:暂无排名

    评论:1,071

    灌溉:345

    1.谷雨

    中午十二点,于燕走进岚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院办办公室,里面已经站了不少记者和摄像。

    不久之前,他们还分散在医务科、院长办公室,以及住院楼病区了解伤医事件的情况,眼下全部被保安请进大本营,情绪激动,免不了举起相机讨要说法。

    院办主任胡先锋靠在褐色的办公桌前,面容严肃。他今年五十余岁,身材精瘦,眼神中透着股洞察世事的精明。他对着面前的众人压了压手,提高嗓门道:“是,大中午的让各位挤在这里,我很抱歉,但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我们不接受随意的没有计划的采访,这会影响医护人员的工作,也会妨碍患者就医。”

    话音刚落,有人应道:“这您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在住院部门口就被拦下,连医护人员的面都没见到。”

    “对,我们是岚城电视台的,医院凭什么阻挠我们?”

    “我们是岚城晚报的,院长避而不见,需要您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

    胡先锋的声音顿时被掩盖住了。他不无焦躁地皱眉:“我再重申一遍,院方只是维持秩序,没有阻挠各位的采访,至于院长不露面,是因为出差在外还未赶回……最迟明天上午,院方会出通稿对此事进行说明,届时还望各位配……”

    “我们当然配合,但我们也要见当事人。”对面的记者打断了他。

    胡先锋深吸一口气,还要开口,却见年轻的秘书从门口快步走进。

    于燕站在门边,不防被他撞了下手臂,远远看他低头在领导耳边说了什么。很快,那位主任的脸庞像四月的乌云般灰败下来。

    他的反应预示了某种糟糕的后果,半晌,他扶着桌沿,声量变低:“殴打医生的患者家属……因抢救无效去世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陌生的沉寂。

    。

    一个昨天还生龙活虎,能用拳头打伤中年医生的男人,二十四小时后就离开了人世。于燕看着墙上的矩形宣传牌,无奈地想,死亡是神秘的,尽管医院被认为是离生门最近的地方,但还不具备打破这种神秘的能力。

    主任秘书将最后两位记者请出办公室,看见走廊上还站着一个人:“请问你是……?”

    “我是风相杂志的记者。”于燕打消他的顾虑,“我们之前联系过,今天来做戴焕中医生的专访。”

    “哦。”他记起来,“真不巧。”

    秘书回头看了眼,主任皱着眉在打电话,他敲了敲门,示意有人找,又交代于燕:“主任知道专访的事,你先进去吧,我十五分钟后回来。”

    “好的。”

    胡先锋挂断电话,疑惑地看向于燕,她走过去递上名片,自报家门,他的脸色才缓了缓:“那先请坐吧。”

    他起身倒水:“你要是约早几天就好了。戴医生的伤势不轻,重度脑震荡加手脸多处创伤,科室里打了报告,医院也同意他在家休息半个月。”

    于燕接过水,说了声谢谢:“戴医生有向对方索赔吗?”

    “目前没有,不过出了这档子事……”主任懊恼,“哎,也不知道是谁倒霉。发生冲突时,那人心肌梗塞当场倒地,急救后送到ICU,一直到今天早上还有希望,结果……你也听到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电话铃又响起,胡先锋忙去接,于燕则没有出声。她记起两个小时前从记者同行那里打听到的信息,打伤戴焕中医生的男子姓李,遥省人,带女儿来医院求诊,先是等床位等了三天,后在病房住了半个月,检查做了一大堆,却连什么病也没查出来。昨天戴医生带人查房,了解完情况就要走,这位父亲接连询问却得不到确定的答案,身心俱疲勾出急火攻心,动武发泄的念头只在一瞬间。

    被保安请到院办的路上,那位同行跟她感叹:“一个病房几张床,不算其他陪护的家属,查房的医生总有四五个吧,这么多人竟然拉不住一个失控的父亲,可见他是积了多少怨念。”

    现如今,怨念随着生命迹象的消失凝固成一片绝望的空白。于燕不禁想:那位久治不愈的女儿,看见了父亲的动怒和发病,那眼下是否知道父亲离世的消息?

    “于记者。”主任询问,“你看,你从上海过来也不容易,今天采访戴医生是不可能了,我们是再约时间,还是——”

    “我可以等。”于燕说,“我想先了解一下伤医事件的原委。那位患者有其他家属吗?她妈妈在哪,我能不能见见她?”

    “没这个必要。”主任的语气冷了几分,

    “我刚才说了,明天医院会对此事做出说明,包括家属的意外去世。但这些跟你的采访内容无关。你放心,我们会联系戴医生,如果他恢复得好,同意在家里接受专访,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于燕察觉他的抵触,也知他接下来将焦头烂额,没时间理她:“那好吧,麻烦了。”

    “应该的。”胡先锋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是部分文献资料和荣誉证明的复印件。这月月初,由医学科学院院士牵头完成的“中国成人肺部研究”的第二项重要成果在国际权威医学杂志发表,岚城人民医院呼吸内科作为主要研究单位之一,共同参与了此项研究,戴焕中教授则荣列共同第一作者。喜事在前,众多媒体联系院方要做专题报道,而在考虑了发行量、影响力等因素后,风相杂志是唯一一家获得专访权限的月刊。

    胡先锋把文件袋递给于燕:“这些资料能帮你更好地了解戴医生,他很了不起。”

    “是,多谢。”于燕接过,又听他说,“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采访前我需要看下你的采访提纲,关于这次意外,烦请不要多提。”

    “为什么?”

    “和戴医生的成就相比,这次被打完全算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污点。”

    于燕不喜欢污点这个词:“是戴医生的意思吗?”

    “是院方的意思。”主任用一种劝说的语气道,“我们请你过来,是相信你的专业能力。戴医生是科室的带头人,他的团队代表医院呼吸科疾病治疗的最高实力,我们需要替他把关。”

    主任的眼神十分诚恳,即使于燕知道那诚恳里有几分故意,也没有戳破:“好的,我想我明白了,不过,如果戴医生遭受的是无妄之灾,那么,一个好医生值得人们为他的无辜进行辩护。”

    “是这样,不过……”

    于燕打断他,礼貌颔首:“请放心,我的采访一定会基于客观事实和受访者的主观意愿。”

    胡先锋盯了她一会儿,仿佛是在验证她是不是在耍心眼,于燕没有躲,这让他比较放松地喝了口茶:“那行,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让秘书去食堂点几个菜。”

    “不用了,您忙您的。”于燕把文件袋放进随身的双肩包,被主任送出门外。

    。

    行政楼的电梯慢得让人丧失耐心,方成彬的电话打进时,于燕已经从消防楼梯走到了五楼。

    “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于燕情绪不高,把今天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她在胡先锋面前需要扮演通情达理的专业记者,对自己人可以直抒想法,“他对当地媒体的态度,以及拒绝我的调查,我有理由怀疑戴医生在诊疗过程中存在过失,而院方选择包庇。”

    “你的怀疑很不值钱。”方成彬没好气,“院办的做法很正常。医患矛盾的发生总有缘由,人们对原由的猜测会影响对当事人的客观判断。”

    “所以,难道不是将原由公之于众更靠谱?”

    “那也得看时机。院方要求我们做正面报道,目的就是宣传。在这个当口出了人命官司,无论对错都会把涉事医生推上风口浪尖,你也知道,舆论往往会偏向弱势的一方。”

    于燕没有说话。医生和患者不存在利益对立,但的确有强弱之分,她不了解真相,和他继续探讨也没有意义,只说:“我要在岚城多待几天。”

    “具体点。”

    “半个月。”

    “呵。”方成彬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我能不能扣你半个月工资?”

    “……”

    “最多三天,等不到把排在后面的专访提前。”他戳破她的心思,“不该管的不要管,领多少钱做多少事,听见没?”

    “听见了。”于燕撂断电话,进入这行十余年,她的钱的确是干好本分攒起来的。可是本分的界限在哪里呢?一篇文章要有明确立意,准备的材料就有主次之分,文章如此,人当如何?

    阳光透过厚重的磨砂玻璃,照出一层朦胧浅淡的光晕。不过四月,她只是穿了件衬衫加条纹西装,竟也有了些汗意。她解开最上面的扣子,掏出手机想给助理童珊发条信息,想到她正在休年假,便不去打扰。

    她站在楼梯平台上,随意地翻开朋友圈,同事吴桐抵达云南拍风物志版面的风景照,刘仁美则去了北京培训。编辑杨雨生了二胎在家休养,乐于分享婴儿成长的点滴。于燕想,朋友圈真是个好东西,真真假假不论,它映照出每个人发送时的状态和情绪,神奇的是,情绪是可以传递的。

    她翻了一圈,手机显示电量不足,便打开包去拿充电宝。包里装着刚才胡先锋给她的文件袋,最小的夹层里则留着半包烟。

    她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正要放回,助理童珊的电话适时打进。

    她把烟夹在指间,接通。

    “燕姐,你吃饭了吗?”

    “吃了,”她意外,小丫头旅游还记着她,“在哪儿玩呢?”

    “江西,油菜花海特美。你看见我发的照片了吧。”

    “嗯。”

    “看见了都不点赞。”童珊笑着,“你又出外勤了吧,对不起啊,天高皇帝远,我帮不到你。”

    “怎么,没了你我还不行了?”

    “当然行。对了,季度评比的资料我出发前就整理好了,忘了发给你。”她像是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于燕想说不用急,略微转身,看见从下面走上来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

    他一步跨两级,很快来到她站的平台,忽然顿住,低头看了她一眼。于燕顺着他的视线,意识到他在看什么,心虚地把指间的烟一折,塞进口袋。

    男人双手插兜,继续往上,过了会儿,头顶传来开防火门的牵扯声。

    于燕往后转,看见高处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以及正上方禁止吸烟的标牌。

    “燕姐,燕姐?”

    “嗯。”她回神,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是不是打扰你了,你有正事?”

    “没,碰见一个帅哥。”

    “哇哦。”童珊笑,“难得听你夸人。我U盘在酒店,回去再发。”

    “行。”于燕等她挂了,收好东西下楼,半路又记起什么,重新翻开朋友圈,在油菜花海的照片下点了个赞。

    晴朗的天气仿佛能减缓人的悲伤。

    她得先去外面吃点东西,然后去呼吸科的病房,找到那位失去父亲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每晚更新,不更会请假。

    因未签约,首次发表及捉虫修改均有一个小时以上的审核延迟,为避免熬夜,可次日再看,感谢支持。

    2.泪水

    蒋攸宁在办公椅上坐了不到五分钟,屁股上跟有针扎一样。他动一下,胡先锋的话就断一下,次数多了,后者扔了笔:“说不得你了是吧。”

    “不是,说得。”蒋攸宁坐好,俨然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对面这位既是领导,又是他父亲的同门师弟,按辈分是叔叔,哪能容他摆脸色。胡先锋知他不痛快,老师在家躺着,李国生却人没了,“你也别嫌我啰嗦,我是替你着急,急诊科的和ICU的材料我还没拿到,目前只能定性为意外,等医务科介入走完流程,确定结果,就要通知家属处理后事。我找你是跟你强调,你是他女儿的主治,该劝的该管的,别人可以不上心,但你责无旁贷。”

    蒋攸宁点了点头:“嗯。”

    “李国生家里还有人吗?在岚城有没有亲戚朋友?”

    “我不清楚。”

    “他老婆怎么样,会不会闹?”

    “不知道。”

    “……”胡先锋觉得这人最近一定是惹了很多路神仙,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倒大霉,“上个月嚷嚷着要跟你打官司的,私下解决了没有?”

    “没来找。”

    “没来找不代表不找,你做好准备,后头的麻烦还多着。”

    “主任。”

    “你叫我什么?”

    “胡叔。”蒋攸宁坐直,“这些事先别告诉我爸。”

    “这会儿慌了。”胡先锋哼了声,“他离开医院都几十年了,我告诉他有什么用。”

    秘书敲门送进午餐,胡先锋接过,一点钟他还要参加临时会议,只能在办公室将就。他边打开盖子边说:“叫你过来的第二个原因,是想听听真话,戴教授当了半辈子神医,没道理应付不好家属。你那天也在现场,他到底有哪里做的,或是说的不妥,有没有戳到家属的痛处?”

    “没有。”

    “攸宁。”

    “真的没有。”蒋攸宁笃定,看向他的眼神也直白坦荡。

    胡先锋释然:“那我就放心了。”

    他继续吃饭,蒋攸宁则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幕,颇觉郁闷。当时他们查完房出来,李国生和平常一样问了几句便沉默,然而他们刚要离开,他就从背后冲上来对准老师就是一拳,不等人站稳,他就又揪着老师的衣领往墙上撞——他只恨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冷静下来却更疑惑:为什么李国生的目标是老师而不是他?

    蒋攸宁痛苦地皱了下眉,胡先锋见状,心里也五味杂陈:“行了,人死如灯灭,结果如此,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沉默了会儿,转移话题:“你们科室会议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蒋攸宁掌心微震,有新消息进来。点开,是陶钟给他发了张图片:病房走廊上,一位中年女人跪坐在墙边,头发散乱,像在仰头痛哭。

    “师兄。”

    蒋攸宁打字:“扶人起来。”

    “扶不起,近不了身。”

    “?”

    “她手上有水果刀,差点把护士划了。”

    蒋攸宁眉头皱得更深,起身要走,胡先锋警觉:“去哪儿?”

    “病房。”

    “……是不是开始闹了?”

    蒋攸宁没答。

    “叫上保安,应付不了就报警。”他加重语气,“不要冲动,明天带上科室处理意见来找我。”

    “知道了。”蒋攸宁三步并作两步,从外面带上了门。

    。

    于燕在医院附近吃完饭,去小店里买了个果篮。一个人行动有一个人行动的好处,不显眼,伪装方便,外加住院楼入口的保安换了班,打量的眼神也不像上午那样警惕,于燕想,她越大方自然,越不会惹人怀疑。于是,她姿态放松地跟着探病的家属,成功地溜了进去。

    根据电梯厅的楼层指示牌,于燕找到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的病区在七八两层。她不知道那位女孩住在哪儿,就先按了个七。

    谁知一出电梯便听见悲戚的哀叹:“国生!——”

    “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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