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南姝心如擂鼓,正飞速思索如何自救,与宋南姝并肩而立的姜箬璃,吓得尖叫:“阿珩哥哥,救命!”柳云珩余光见姜箬璃、宋南姝情况危急,横刀挡住刀疤男一击,转身踏上石基圆柱,借力冲向两人。
从屋顶一跃而下的死士悄无声息举刀,朝姜箬璃劈去。
柳云珩抓住姜箬璃肩膀,用力一扯。
宋南姝身边一空,侧旁寒光闪现,带着鲜血的寒刃挟着浓厚的腥气已至她颈脖。
快到宋南姝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疼痛已传来。
锋利的刀刃足以吹毛断发,贴上宋南姝颈部皮肤的生死一瞬,她眼珠转动,视线落在旋身将姜箬璃护在怀中,正举刀御敌的柳云珩身上。
那瞬,宋南姝脑子一片空白。
她惦记着紧握在手中,还未来得及送到阿砚手中的定魂丹。
只想将手中的荷包攥得更紧一些,哪怕死……也得等阿砚来为她收尸时,拿到丹药。
她也觉幸好,在她和姜箬璃之间的选择中,她未曾对柳云珩有过期待。
也遗憾,她这辈子竟从未被坚定的选择过,一次也没有。
柳云珩也是在旋身将姜箬璃护在怀中,才后知后觉回头……
他刚刚,完全没有思考,他将姜箬璃扯开,那柄朝姜箬璃横砍去的刀就会落在宋南姝脖子上。
“南姝!”柳云珩歇斯底里痛呼。
“姑娘!”迎春踉跄爬起朝宋南姝扑去。
就在宋南姝颈部血珠子争先恐后冒出,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尖啸而来的箭矢洞穿执刀死士的咽喉。
同时,迎春也拼死撞开宋南姝。
宋南姝倒地,手腕撞在掉落在地的刀柄上脱臼,钻心的疼。
装着定魂丹的荷包飞出两尺远……
“我的荷包!”
宋南姝不顾颈脖鲜血汩汩,忍着腕部剧痛,含泪朝荷包爬去。
眼看有死士朝她杀来,再几步就要踩上她的荷包……
薛神医说过,定魂丹开封一个时辰内必须服用,不能被踩坏!
宋南姝明明害怕,却睁大眼,反而加快了爬向荷包的动作。
在她一把抓住荷包那瞬,死士手中卷了刃的血刀也朝她劈来。
电光火石间,一只大手扣住宋南姝后脖颈,往后一扯……
滴血卷刃的长刀从宋南姝眼睫划过。
宋南姝站定回头。
仿若神兵天降的挺拔黑影,从背后将她笼罩。
黑影腰间金属银光以破空之势出鞘。
刀锋剑刃交击,迸发火星。
死士手中利刃断裂的声音刚响,宋南姝眼前就只剩血喷如雾。
来不及看到朝她杀来的死士人头落地,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住宋南姝细腰,她整个人被身后男子搂在怀中腾空后仰,如霜剑气从宋南姝面门掠过。
天旋地转。
惊魂未定的宋南姝还没缓过神来,人已被稳稳当当带上通体黝黑的骏马背上。
身披锁子甲的骏马,扬蹄嘶鸣,男子护宋南姝入怀,单手制住缰绳。
宋南姝紧攥着荷包的手,环在男子腰间才稳住身形,没被甩下去。
她心如擂鼓,仰头……
入目的,是黑色披风兜帽下,一副将面孔遮挡严实的黑金鬼魅面具。
宋南姝只能看到男子棱骨锋利的下颌线条,和黑色劲装交颈处凸起的喉结。
刀剑碰撞之声不断。
男子抬起戴着黑色皮制手套的手,两指轻轻一挥……
数十道黑衣劲装的高手,从背后凌空而起。
见有死士杀红了眼,举刀朝跌坐在地的迎春冲去,宋南姝高声警示:“迎春小心!”
刚刚跨出商铺,满头是血的迎秋听到宋南姝的呼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用身体撞开死士,刀锋偏离迎春面门,打在发髻上。
迎春的簪子和碎发簌簌落地。
第25章
宋南姝按住马鞍刚要下马,身后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把人按住。
他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方鸦青色帕子,带着浓重的药味,按在宋南姝冒血的颈脖处。
见迎春已被迎秋和迎夏护着,躲在了安全处,宋南姝松了口气,忙用攥着荷包的手顶住男人按在她颈脖上帕子,道谢:“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面具之后的灼灼视线扫过宋南姝因腕骨脱臼,和不住颤抖的右手,又看向她手中的荷包。
男人拉着缰绳的手不住收紧,眸色阴沉,杀气森然。
一个荷包,也值得她命都不要了去拿!
护住宋南姝的男子,命下属加入战局之后,那群死士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在神卫军援军赶来时,厮杀已进入尾声。
“留下活口!”柳云珩高呼。
但,晚一步。
所有死士,尽皆被屠戮。
柳云珩愤愤看向高坐马背之上的男子。
那人一身黑衣劲装,身姿挺拔如剑,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正将他的妻圈在怀中。
“沈序洲!”柳云珩几乎是从齿缝挤出这个名字。
“怎么?”沈序洲散漫睨着柳云珩,不屑应声,高高在上气场倨傲。
沈序洲?
原来他就是玉面阎王沈序洲。
宋南姝想起传闻,不免心中畏惧,忙道谢:“多谢沈指挥使出手相救,南姝铭记于心,来日必会报答,能否放我下去?”
沈序洲不答。
迎春、迎夏、迎秋见已经安全,刚想冲到宋南姝身边,却被沈序洲的下属拦住。
柳云珩看向还坐在沈序洲马背上的宋南姝,想到刚才若不是沈序洲,宋南姝怕是已成刀下亡魂,到底是放下旧怨,收了剑。
“阿珩哥哥,那个沈序洲是什么人?是不是和南姝认识?怎么戴了那么可怕的面具,好吓人!”
缩在柳云珩怀里的姜箬璃,才死里逃生,现下还没缓过来,声音略带颤抖。
柳云珩未回答姜箬璃,只定定望向沈序洲道:“沈大人,多谢您出手救我妻,劳烦您放我妻下马。”
沈序洲此人,乃是端王鹰犬,素有玉面阎王之称,难缠得很。
也不知道端王从哪儿寻来沈序洲此人,竟然把先帝离世前为保住端王性命,送给端王的影月卫交给了沈序洲。
影月卫是先帝还未登基前创立的,有巡查缉捕,收集情报,抓捕审问之责,只听皇帝一人调命。
后来,钰王之乱时先帝重伤,死前为了为保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与钰王一母同胞的端王,将影月卫给了端王,命影月卫护送端王回自己的封地。
老先皇硬是撑到端王离京,才咽气。
太子登基后,设立神卫军接替了原本的影月卫。
把神卫军交到了柳云珩手中。
真论起来,影月卫指挥使和柳云珩这个神卫军中尉,品级是一样的。
这些年端王守着大昭国最富庶的封地,手握先皇遗诏,寸步不出。
来往京都的公务、私事,全交给沈序洲处置。
给了沈序洲很大的权力。
但这沈序洲一直以面具示人。
若非沈序洲时常与端王一同出现,早有人怀疑在外权比端王的沈序洲,便是端王本人。
“你妻?”面具后男人懒散甩了下缰绳,阻止了宋南姝要下马的动作,低沉混沌的声音响起,带着嗤笑,“柳世子的妻,不正在你怀里吗?”
柳云珩本就因刚才之事对宋南姝愧疚万分,此时面对沈序洲的戏谑之语,越发难堪。
“阿璃!我的阿璃……”
“阿璃……”
姜裕行和姜箬澜扶着双腿发软的姜夫人,在家仆护卫之下,从神卫军让出的窄道快步走来。
闻声,宋南姝视线看了过去。
姜箬璃也转头。
看到父亲、母亲和长姐相携而来,姜箬璃眼眶顿时就红了。
“爹爹,娘亲……长姐!”
得知女儿在长街。
得知长街神卫军在抓劫囚的死士。
姜夫人几乎顾不得其他就往这里跑。
这一路,姜夫人看到满地鲜血残肢,险些晕过去。
此时,见姜箬璃完好无损,当下松了一口气,险些瘫软下去。
姜夫人一把将姜箬璃搂入怀中捶打:“你是要要了娘的命吗?让你乖乖留在府中你偏要往外跑!受伤了没有啊?受伤了没有!”
姜夫人说着,就拉着姜箬璃往无人的檐下走,检查姜箬璃是否受伤。
姜尚书绷着脸深深看了柳云珩一眼,责怪之意明显,但到底没有开口训斥,只跟在妻子女儿身后,上下打量姜箬璃是否有伤,目光里都是担忧。
宋南姝远远地看着,姜箬璃被家人围在中间,外层围着护卫仆从。
姜夫人检查到姜箬璃双手的擦伤,心疼的直掉眼泪。
姜尚书也怜爱的扶着女儿的肩膀,转头吩咐家仆去牵马车。
姜箬澜抽出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给姜箬璃擦伤口。
马背上,宋南姝的目光不自主被吸引了过去,看着双眼含泪的姜箬璃被呵护着。
宋南姝承认,这一刻……她也是羡慕的。
沈序洲视线扫过姜尚书一家,面具之下的薄唇紧抿,望着宋南姝的视线越发深沉。
察觉到沈序洲戴着皮制手套的大手按住她脱臼的手腕,宋南姝深觉不妥,刚要阻止:“沈大人?”
“咔嚓——”
宋南姝疼得轻呼一声,右手腕骨已归位。
正在用帕子给姜箬璃擦掌心伤口的姜箬澜听见声音,转头望去,猝不及防愣住。
姜箬澜没想到宋南姝也在这里。
她只听说姜箬璃被搅进了这场厮杀中,没听说宋南姝也在。
宋南姝侧身坐在那身披锁子甲的黝黑骏马之上,脖子上按着的帕子,领口肩膀上全都是血,明显伤到了颈脖,且势不轻。
“南……南姝!”姜箬澜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望着宋南姝苍白无血色的侧脸,忍不住又扬声喊了一句,“南姝!”
姜裕行和姜夫人也循声看向宋南姝的方向,面色大变。
“南姝……”姜夫人唇瓣嗫嚅,眼泪霎时涌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巧,自家的养女,和亲生女儿都在!
第26章
见宋南姝半个领口都被血染红,柳云珩心疼不已。
他上前,却被护卫在沈序洲前方的黑衣下属拦住。
柳云珩身后神卫军亦上前,手握刀柄,利刃寒光毕现,随时准备完全出鞘,与月影卫火拼。
两方对峙。
柳云珩抬手,示意神卫军将刀收回。
带宋南姝骑坐于神驹之上的沈序洲,一身黑袍如暗夜,带着凌厉而沉着的杀气,就那么屹立在众人面前,凛然如天神。
让这正午骄阳之下的长街,都凝结了寒意。
“沈大人,我妻颈脖受伤急需医治,还请把人还给我。”柳云珩一字一句。
宋南姝回神,同柳沈序洲道:“沈指挥使,有劳您……放我下马。”
姜裕行以为沈序洲不肯放人,担心不已,立刻抬脚朝沈序洲方向走去。
“爹爹!”姜箬璃想拽住自己的父亲,毕竟那个坐在骏马之上的沈指挥使,看起来有些骇人。
但姜裕行头也不回,走到了柳云珩身侧。
“沈指挥使……”姜裕行语声沉沉,端出尚书官威来,“要犯已经伏诛,世子夫人伤势不轻,急需医治,沈指挥使扣人不放是何意?”
“何意?”沈序洲嗤笑一声,“两女一同遇险,柳世子不去击杀贼人,反而只将一人救下护在怀中。柳世子乃是神卫军中尉,以柳世子的身手,不会瞧不出,当时情况……只救人不杀贼,另一个必定人头落地!若非沈某出现及时……此女怕早已血溅三尺!任谁……都不能相信,柳世子会舍命救外人,让自己的夫人去死吧!”
沈序洲漫不经心,将宋南姝生死一瞬的事挑破,让宋南姝很是难堪。
正如这位沈指挥使所说……
柳云珩明明可以击杀死士,保住她和姜箬璃。
可他下意识对姜箬璃的保护欲,还是选择拉开姜箬璃,避免姜箬璃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甚至,不顾她的生死。
宋南姝心里清楚,在她和姜箬璃必须二选一时,柳云珩一定会选姜箬璃,所以全程她都在设法自救。
只是在她没有武功,逃命力有不逮之时……
柳云珩明明有第二种同时救下她们的法子,他还是看着她去死。
曾经那个从匪徒手中救下她的柳云珩,面目已越来越模糊。
生死关头被抛弃的事实,由旁观之人揭开,心中凄凉之感好似一下涌了上来。
作为被选择者,她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个。
就连亲生父母也会舍她,选择姜箬璃。
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没人要的。
她垂下眼,叹息着轻笑一声,没有让自己失态。
有泪,滴在沈序洲攥着缰绳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