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高公公的徒弟说完，笑着同姜裕行浅浅颔首后，转身离开。柳云珩愣在原地，拳头紧紧攥住。
真的，就留不住他的南姝了吗？
姜裕行却是担忧起姜箬璃来。
陛下这意思，是让柳云珩和南姝尽快和离，然后娶了阿璃？
这倒是顺了阿璃的心意。
可看柳云珩这副样子，他心里把南姝看得很重。
和南姝和离之后，他与阿璃成亲过日子，会不会把失去南姝的错处怪在阿璃的身上？
毕竟，阿璃是受不了柳云珩抛弃，舍命撞柱，这才逼得柳云珩不得不娶她！
若是将来，他们两人天长日久地相处下去，阿璃会不会发现她和柳云珩的那份感情，早已因为南姝的离开变，得面目全非，而让她更加生不如死呢？
姜裕行闭了闭眼，也不知为何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若是姜箬璃能有骨气一些，在那日柳云珩登门与她诀别之时，大方成全宋南姝和柳云珩。
是不是一切结果都会不一样？
姜裕行深深看了眼在宫门外跪下的柳云珩……
总觉得，宋南姝在柳云珩心里的分量，比姜箬璃更重。
罢了，路既然是姜箬璃自己选的，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只希望，将来姜箬璃不会后悔。
姜裕行叹息一声，转身上了自家马车回府。
·
宋南姝前脚刚回到宋府，后脚宫中柳嫔身边的贴身婢女芍药，便跟着安远侯夫人身边的刘妈妈一同到了。
迎秋头上的细棉布还未拆除，头还疼着，却忍不住骂人。
“这柳家的人怎么跟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把人请进来吧！到底是宫中柳嫔娘娘派来的嬷嬷，不好太驳了面子！”宋南姝说。
很快，管事就把宫中被人尊称一声姑姑的芍药，和刘妈妈一同迎了进来。
宋南姝坐在主位上，手中转着团扇，纹丝未动。
柳嫔身边的芍药端着架子，下颚微微抬起，极其敷衍地行了一礼。
倒是刘妈妈恭恭敬敬同宋南姝行了礼，笑着道：“少夫人，当初是您帮咱们夫人请了神医，救了咱们夫人命的这件事，您怎么不说呢？平白让咱们夫人以为这是姜家姑娘的功劳！若是夫人早知道是您请的神医，定会比之前还疼您啊！”
这是还怪到了她的身上。
宋南姝摇着手中团扇：“原来，芍药姑姑和刘妈妈一同前来，是为了替侯府夫人谢当年的救命之恩的，不过救人的不是我……我倒不敢居功，二位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这儿便不留了。”
“谁说没有其他事了！”芍药便抽出帕子掩住口鼻，那高高在上的做派，好似多嫌弃宋府似的，“若无事……柳嫔娘娘能派我专程出宫一趟？”
第62章
见宋南姝转眸瞧着她，芍药一脸不屑地甩了甩帕子……
“柳嫔娘娘让我给少夫人带句话，让您别闹得太不像话，丢了柳家的脸对您没好处！如今世子爷为您，都求到陛下面前，也够给您脸面了！”
宋南姝眉头一抬。
“少夫人还不知道吧！您进宫求陛下不许世子爷娶姜家姑娘又，可陛下爱重世子爷、爱重柳嫔娘娘，已经赐了恩旨，赐婚姜家嫡女为世子平妻！您看您何苦入宫丢脸！”
芍药继续洋洋自得：“更别说，陛下肯见你，还不是因为世子爷和我们柳嫔娘娘的关系！您别得寸进尺！”
宋南姝不理解，这柳家人脑子都是有毛病吗？
她要与柳云珩和离的态度还不够坚决吗？
陛下传旨召她入宫，也成了她主动入宫去求陛下，不让柳云珩娶姜箬璃？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觉得她宋南姝离不开柳云珩，觉得她就是在闹脾气？
芍药很瞧不上宋南姝似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接着说……
“所以啊！我劝您还是见好就收，赶紧收拾东西回侯府！晚了可就回不去了！还有这个月该给柳嫔娘娘孝敬，到现在都没有送到！”
“柳嫔娘娘说了，您要是连这点事儿要是办不好，那就等姜姑娘入门了之后，便让姜姑娘来管理中馈！毕竟……少夫人您的出身可比不上人家姜姑娘！人家姜姑娘可是姜尚书嫡女！”
宋南姝抬眼，冷笑一声：“那就劳芍药姑姑回去转告柳嫔娘娘，恭喜柳家要办喜事，这喜酒我就不去喝了！侯府呢……我也不会再回！侯府中馈我早已还给侯夫人，侯夫人和柳嫔娘娘爱把中馈交给谁就交给谁，和我无关，也不必来知会我！”
“四日后柳氏族老都会去侯府，届时请柳世子准备好画押和离！”
“至于孝敬……”宋南姝摇着手中团扇，嗤笑，“柳嫔娘娘想要银子，不找自己的亲娘老子和弟弟，反倒来找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且即和离之人！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穷到离了我就没银子了！”
芍药瞪大了眼：“你！”
宋南姝风淡云轻：“既然圣旨赐婚了柳世子和姜姑娘，柳嫔娘娘实在缺银子，也可以去找姜姑娘要银子啊！”
芍药没想到宋南姝这个态度，当即被气得火冒三丈：“你好大的胆子！”
“芍药姑姑说错了，我胆子小的很！芍药姑姑要是吓到我了……我可是要跑出门去，在长街嚷嚷的，只是……到时候不知道宫中柳嫔娘娘要如何自处？”宋南姝语声风淡云轻，还带着几分轻蔑，“旁人定是要是说，柳嫔娘娘这是想站着把饭要了，还想让施主跪着把饭给了。”
“你……你！你怎么这般说话……如同泼妇！”芍药何曾见过这样的宋南姝，“你这么说就不怕得罪柳嫔娘娘！”
在芍药的记忆里，宋南姝虽然是孤女，可教养仪态一直都是顶好的。
宋南姝轻笑：“芍药姑姑仗着柳嫔娘娘的威势，在外耀武扬威都不怕，我有什么怕的？！”
芍药咬牙：“原来，你在柳嫔娘娘面前，在侯府……都是装出来的！”
“你们怕不是忘了，当年为了给我家阿弟讨回我养母嫁妆，可我是持刀闹事的，这事儿你们侯府人尽皆知，包括宫中的柳嫔娘娘，怎么能说我是装的呢？”
刘妈妈见气性大的芍药和宋南姝怼上，生怕坏了今日来的目的，连忙开口……
“哎呀，这都是话赶话到这儿了！少夫人您别生气，芍药姑娘也是忠心柳嫔娘娘，今日陛下下旨赐婚世子爷和姜姑娘，世子和柳嫔娘娘为了帮您保下少夫人的位置，在宫中跪求陛下，柳嫔娘娘的腿都跪青了，芍药姑娘这才护主心切。”
见刘妈妈疯狂给自己使眼色，芍药到底是把那口气咽了下去，说起今天的正事：“既然那位薛神医是你请来救了侯夫人的命，那你现在再把人请来……让她入宫给太后看看头风，这些年太后头风一直不好，若是能治了太后的头风，那就是大功一件，这件事你速办！还有这个月的孝敬，你难道不知道娘娘每个月要上下打点……”
宋南姝语声不咸不淡：“柳嫔娘娘身边的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这些事情……与我何干呢？”
“你！”芍药眉头高高吊起，“你莫不是忘了柳嫔娘娘对你的恩典！那日你入宫……从柳嫔娘娘这里求走了什么你忘了！”
“求？我那是换！各取所需罢了。”宋南姝笑道。
宋南姝算是明白了，柳嫔和侯府派了一个芍药和刘妈妈来，是想一次办成三件事……
一，让她回侯府。
二，让她出银子给柳嫔。
三，让她请薛神医出面去给太后治疗头风，好让柳嫔在太后面前露脸。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哪儿来的脸，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地命令她做事？
“少夫人！少夫人！”刘妈妈急得上前把芍药挡在身后，“您别生气，芍药姑娘就是这个嘴不饶人的性子！少夫人……眼下太后头风要紧！您看……若是您能把当初救了咱们夫人的神医请出来，那柳嫔娘娘必不会薄待了那位神医！到时候柳嫔娘娘必会亲自举荐……让那位大夫入太医院做个医女！那可是光宗耀祖的！”
宋南姝一听，都快气笑了了。
医女？
呵……
真说的出口。
薛神医若出现在太医院，论起辈分来……太医院院判虽然年长，怕是也得对薛神医行晚辈礼。
不过，想到当初侯夫人要以每月二两银子请小神医做府医，宋南姝也就能理解了。
“无能为力，二位请回！”宋南姝端茶送客。
“我的少夫人啊！您这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刘妈妈又做出那副为了宋南姝好的样子，迈着碎步靠近了宋南姝一些，“您瞧，世子爷对你痴心一片，都求到陛下面前！即便是世子爷把那姜姑娘娶回来，那姜姑娘也威胁不到您的地位……”
“迎春，让人请二位出去！”宋南姝站起身，摇着扇子往外走，“以后他们再来，就不必再请进来了！”
“宋南姝，你敢目无柳嫔娘娘！”芍药到底是忍不了了。
已经跨出正厅的宋南姝回头，冷眼看着芍药：“柳嫔娘娘是陛下爱妃，我自是敬着！可你是个什么东西？柳嫔面前的一条狗而已……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第63章
宋南姝说完，摇着扇子离开，没留给芍药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芍药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她正要追出去，却被刘妈妈拉住。
“我的好姑娘！你太冲动了，现在是我们有事求着少夫人，您怎好打着我们柳嫔的名号耀武扬威！眼下最重要的是请来那位神医治好太后的头风，如此……太后才会感激我们柳嫔！”
“可这宋南姝也太气人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芍药咬牙切齿。
她心中最恨的，是这宋南姝从她们家柳嫔的手里诓走了那救命良药！
那可是世子爷辛辛苦苦为他们家柳嫔找来的！
刘妈妈和芍药今日来宋府的事情，宋南姝倒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自从长街一闹，姜家和柳家都知道当年薛神医是她请来的之后，还都动了要请薛神医的念头。
这倒是给宋南姝提了个醒，或许还会有其他人求上门。
但，薛神医这些年潜心研制药物，几乎不怎么接病人，即便是接也接那种极有挑战的。
日后若是有人再求上门，宋南姝得想个合适且不得罪人的借口搪塞过去。
·
金乌西沉，宋书砚才拎着她最爱吃的软酪回来。
“怎么在沈府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了？”
坐在桌案前算账的宋南姝抬头，见宋书砚坐在临窗软榻上，在婢女的伺候下净了手端起茶杯，她也起身，让迎夏把账本收了，在宋书砚一旁坐下。
“与沈指挥使相谈甚欢多留了一会儿，又去给阿姐买了软酪。”宋书砚放下茶杯，手肘搭在桌几上，靠近了宋南姝一些，问，“阿姐觉得，沈指挥使如何？”
“嗯？”宋南姝摇扇的手一顿，“什么？”
“今日我在沈府与沈指挥使闲聊时，听沈指挥使下属来报，说陛下召见了阿姐，随后柳云珩就在宫门外长跪不起，跪求陛下不允阿姐和他和离之事，宫内柳嫔似乎也跪在了御前。”
宋书砚漆黑如墨的眸子仔细端详着宋南姝的表情，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窥探出，此刻她是欣喜，或是担忧。
他摩挲着腰间玉佩：“阿姐，你是怎么想的？”
“陛下今日召我入宫，我已和陛下说清楚，放心吧……陛下不会同意的。”宋南姝对宋书砚笑了笑，语气轻松，“我贿赂过陛下了！”
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帝或许看不上她那点银子，可皇帝知道她做生意的能力。
比起为了柳云珩把她困在后宅，她每年盈利的六成送入皇宫……
皇帝会选哪个？
即便是皇帝不帮着她和离，也绝不会为了帮柳云珩阻止她和离下旨。
见宋南姝提起此事并不担忧，眼底也毫无对柳云珩的牵挂，宋书砚唇角浅浅勾起。
“后来，沈指挥使也打算进宫，沈指挥使说……他在长街对阿姐一见倾心，说要去求陛下允准阿姐和柳云珩和离，顺便把长街之事讲与陛下听一听。”
宋南姝一愣，刚伸手要端起的茶杯又从手中脱落跌回茶盘中，好在溅出的凉茶并不会烫手。
“怎么了这是……”宋书砚自然而然拉过宋南姝的手，细心用帕子擦拭，“怎么提到沈指挥使，阿姐如此紧张？”
“此事，沈指挥使不该把自己卷入其中。”宋南姝眉头紧皱，“沈指挥使在长街救我一命，我已是欠了他的！况且……”
宋南姝抿住唇。
“况且？”宋书砚反问。
她看着自家弟弟：“况且月影卫是先皇赐给端王的，身为月影卫指挥使……沈指挥使也是端王的人，他去同陛下说这个，我怕弄巧成拙。”
“阿姐放心……”宋书砚将给宋南姝擦拭的手帕叠好，放在小几一侧，“我劝住了沈指挥使。”
宋书砚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看看宋南姝的反应。
“阿砚，虽然沈指挥使对我有救命之恩，可以后……你还是少与沈指挥使来往的好！”宋南姝不放心叮嘱，“你将来是要考科举走仕途的，不好和端王的人过从甚密。”
“阿姐也觉得沈指挥使名声不好？”
宋南姝摇头：“我与沈指挥使萍水相逢，沈指挥使都能出手相救，可见外面对沈指挥使传言做不得数。阿姐这么说……是因为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得为你的前程考虑，沈指挥使救我一命，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替阿姐上门答谢，这是正理！但往后若要还这份恩情，定然是阿姐来还，我不想牵扯你。”
“知道了阿姐。”宋书砚心情愉悦回答道，“沈指挥使明日一早便要离京，往后或许我们也不会有其他交集。”
“嗯！”宋南姝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和宋书砚话是这么说，可宋南姝心里却是觉得救命之恩必是要报的，她还惦记着日后离开京都，有机会能报答他。
“今日朱长贵送来了两条松江鲈鱼。”宋南姝摇起扇子，“知道你爱吃，我让厨房清蒸了。”
连他喜欢吃什么宋南姝都惦记着，宋书砚眼底笑意更深：“多谢阿姐惦记。”
“姑娘……”迎春笑着进门，把信递给的宋南姝，“薛神医来信。”
宋南姝闻言，放下手中的扇子，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看完。
她转头同宋书砚笑着说：“我还没告诉薛神医你已经服了定魂丹，她在信里说找到了能既压制你体内毒性，又不会让你痛苦的药！”
宋书砚笑着端起茶杯，将定魂丹被他送进宋南姝口中的事瞒下。
“等处理完京都的事宜，我们南下前，去一趟汤山让薛神医为你诊诊脉！”宋南姝满目期冀看向宋书砚，将信装好，“不过，薛神医肯定要怨我，没让她仔细研究一下定魂丹便给你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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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珩没能让皇帝下旨不许宋南姝离开侯府，但架不住柳云珩跪在宫外恳求，陛下干脆给他了一道赐婚圣旨。
姜尚书前脚刚回姜府没多久，后脚圣旨就到了。
姜尚书愣了片刻，这才上前双手接过圣旨，又问前来传旨的公公：“陛下赐婚臣女与柳世子，那……世子夫人呢？”
第64章
前来传旨的公公笑着开口：“姜尚书，陛下传旨赐婚柳世子与尚书府千金，指明了……贵府千金是平妻，既然是平妻……那世子夫人便还是世子夫人。”
姜夫人听了这话，摇摇欲坠。
多亏身后婢女眼疾手快将姜夫人扶住。
前来姜府传旨的公公一走，姜夫人立刻上前拉住丈夫的胳膊：“夫君，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的要我们两个女儿，共侍一夫吗？”
姜裕行费解。
宋南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明明一副肯定能和柳云珩和离的姿态。
怎么转脸，陛下赐下的旨意，却是让柳云珩娶平妻？
“夫君！”姜夫人摇晃着姜裕行的手臂，“夫君你快想想办法啊！”
姜裕行回神，将泣不成声的妻子扶住：“你先不要着急，以南姝那个性子，是断不会与阿璃共侍一夫的！而且，今日南姝从宫里出来和柳世子说，四日后便会和离！”
姜夫人仰头望着自己的夫君：“真的吗？”
姜裕行点头。
“况且……”姜裕行看着手中圣旨，“陛下下旨只说让阿璃做柳世子的平妻，也没说不许柳世子和南姝和离。”
“可若最后，真的是两女共侍一夫，怎么办？”姜夫人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不论让哪个女儿低一头，我这心里都过不去啊！南姝真的太倔了！若是她愿意回姜家，夫君你也好进宫去同陛下陈情，现在可如何是好……”
听到自家夫人这话啊，姜裕行一愣：“不愿意回姜家？你去找南姝说身世之事了？”
姜夫人这事儿原本是瞒着丈夫的，突然被问，眼神闪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