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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其实看电视是个特别踏实的事儿,居家过日子看看电视的感觉很安稳。

    项西开了电视,坐到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了一圈儿台,最后停在了市台,正在联播本市新闻。

    他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最近市里没发生什么大事,没有发现瘸腿男尸,也没有被残害的14岁小姑娘……其实真出了什么事儿,新闻也未必能知道。

    赵家窑这些年打架斗殴混混火拼,失踪的,莫名其妙就死街上了的,多得很,也从没见新闻里说过,就好像那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看了一会儿,电视上开始说春季养生需要注意些什么,项西懒得换台,就靠沙发上挺认真地看着。

    记者跑去采访了市里医院营养科的主任,主任说着要注意什么注意这这那那的,项西看着觉得还挺有意思。

    “没别的看了?”程博衍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电视里的内容时愣了愣。

    “这不挺有意思的吗,”项西指指电视,“长长知识啊,你不还成天铁棍山药地吃着嘛,听听营养专家说的,这大姐保养得多好,看着年纪不小了吧,细皮儿嫩肉的,人家懂营养。”

    “……我听得太多了。”程博衍说。

    “啊?”项西看了他一眼,“听谁说的啊?你妈?你奶奶?我觉得还是得听专家的,老人的话有误区,以前大洼里老瞎子还问我要过童子尿喝呢。”

    程博衍看着他没说话,他赶紧缩着往沙发那头蹭了蹭:“童子尿算约法某一章里的吗?”

    “不算,”程博衍走到客厅的电脑前坐下,打开了电脑,“你不换个台吗?”

    “不换啊,干嘛老让我换台,我看会儿营养啊,你不说我瘦么,我跟专家学学,”项西啧了一声,“你听你妈的不如听专家的呢。”

    “我妈就是专家。”程博衍说,点开了网页。

    “有人这主任专吗?”项西一扭头看到他开了电脑,愣了愣,“不说准备工作做好了就要做饭吗?怎么玩上了?要不我去做吧?”

    “我就是在做准备工作,我……查查生菜包怎么做,”程博衍笑了笑,“你会做么?”

    “你不会做你还说做啊?”项西顿时就乐了,“哎,这么正经的一个大夫也这么不靠谱!”

    “你要会就你做?”程博衍想了想,“你不总一个人么,独立生活能力应该很强,做个饭不在话下吧?”

    “哥,你弄错了,”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我是独立活着的能力还凑合,一般有吃赶紧吃一口,没吃饿两天也扛得住,做饭这种事……有生活的人才有生活能力呢。”

    程博衍张了张嘴,盯着项西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真没上过学?还挺有想法。”

    “没事儿就随便思考思考,”项西挑挑眉毛,“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

    “是么?”程博衍笑笑。

    “真的,一个摄影师,吃饱了撑的在赵家窑寻找另一种人生,最后被偷了个精光走人了,”项西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他对这种人生肯定记忆深刻,他的相机还在大洼里继续体验着呢。”

    程博衍查到了几十种生菜包的做法,挑了个最简单的大致看了一下,他做饭一般都这样,想吃什么现查,或者是打电话问老妈要个菜谱。

    现在这个简易版生菜包看着还挺简单,肉剁成肉末,蒜苗切成丁,再搁点儿红辣椒丁,放一块儿一炒,就可以包着吃了。

    说干就干。

    程博衍进了厨房,肉末有现成的,蒜苗洗了切好,红辣椒也有,也是二姨自己种的,很辣,很香。

    “你能吃辣吗?”程博衍在厨房里问了一声。

    “我什么都能吃,你按你自己口味做就行,我连……那什么都能吃。”项西在外边回答。

    “屎么?”程博衍有些恼火地把刀往案板上一扔。

    “你这人!”项西喊了起来,“我是说我连馊了的菜都吃得下去,没什么我不吃的。”

    “……哦。”程博衍皱皱眉,继续切菜。

    项西停了一会儿突然在客厅里乐得停不下来,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洗手吧你。”

    程博衍没再理他,低头切菜,切菜是个很烦人的活儿,特别是切丁,感觉永远也切不到头,切手了都切不到头。

    项西也没再说话,挺认真地看着电视。

    程博衍抽空往客厅里看了一眼,老妈这段营养课堂还挺长的,说了能有十来分钟,要不是项西认不全字儿,他真想去屋里拿一套老妈的书给他让他慢慢看了。

    这段节目结束之后,项西进了厨房,搓着消毒液,凑到程博衍身边看了一眼:“嘿,这刀工。”

    “怎么。”程博衍没看他,埋头继续切着。

    “跟下跳棋似的,一会儿宽一会儿窄,”项西打开水龙头冲着手,“我以为大夫刀工都挺好呢,你不还做手术的吗?”

    “术业有专攻,我锯你腿的时候手法还是很好的,大概合适做木工,”程博衍笑了,把刀递给他,“要不你把剩下那点儿切了,我拌肉。”

    “行,我试试。”项西接过刀,瞄了半天也没下刀,最后还清了清嗓子。

    “预备,唱。”程博衍在一边说。

    程博衍本来以为项西说自己生活能力不行是谦虚,看他往下切了两刀之后,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切几根蒜苗切得连肩膀都跟着使劲儿了。

    “别切手了啊。”程博衍一边拌肉一边提醒他。

    “放心,”项西快趴到案板上了,“你别看我,你看我我紧张。”

    “毛病。”程博衍转到另一边拌肉去了。

    切丁好容易切完了,剩下的程序就是和到一块儿炒出来,程博衍也没管先后顺序,放了油就把所有的菜都往锅里一倒,哗哗开始扒拉。

    “哎哟……”项西感叹了一句,“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看看电饭锅的灯绿了没,绿了把电拨了。”程博衍边扒拉菜边说。

    “绿了,”项西过去看了看,把电饭锅的线拨了下来,“然后呢?”

    “然后出去。”程博衍说。

    “行。”项西转身回了客厅。

    本来是很省事儿的生菜包,程博衍硬是用了半个多小时才都弄好了,不过卖相还不错,红红绿绿的衬着。

    “好香啊!”端出来的时候项西闻到了香味,喊了一声。

    “洗手吃饭吧。”程博衍把洗好的生菜也拿了出来。

    “我洗过手了,刚洗的啊,还用了消毒液。”项西坐到桌边。

    “约法第一章,”程博衍抱着胳膊站在桌边看着他,“这可是要上手抓着吃的东西。”

    “哎,”项西无奈地站了起来,念念叨叨地往厨房走,“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蹭饭就得受得了烦。”

    “没错,你都占了。”程博衍点点头。

    “哥,”项西洗完手跑出来,走到程博衍身边,很认真地鞠了个躬,“谢谢你这么帮我。”

    ☆、第18章

    项西这突然如其来的动作让程博衍差点儿反应不过来。

    “干嘛呢,吓我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吃饭吧,突然说这个。”

    “就是总结完了之后觉得你真是好人,”项西拉开椅子坐下,低头轻声说,“我这辈子碰到过的最善良的人就是你了。”

    “见的人太少,”程博衍也坐下,拿了片生菜叶子,开始包菜,“再说我说过,帮你有我自己的原因,别老想了,住几天你赶紧找地儿搬走。”

    “嗯,”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拿过一片生菜叶子,包好菜,正想往嘴里塞的时候,看到程博衍包好咬了一口之后就停下了,脸上表情若有所思,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菜包,“怎么了?”

    “我这辈子啊,”程博衍咽下菜,又慢慢咬了一口,“吃过的最难吃的菜就是我自己做的,从未有人超越过。”

    项西一听就乐了,低头咬了一口,嚼了几下之后舔舔嘴唇,品味了一会儿:“我觉得还成啊,就是淡点儿,你这炒出来的菜还没生菜叶子味儿重呢。”

    “盐不能吃太多。”程博衍说。

    “谁说的!菜淡了什么味儿都出不来了。”项西又咬了一口,他的确对饭菜口味的要求很低,有吃就行。

    “谁说的……就刚才你说细皮儿嫩肉的那个营养专家说的,”程博衍笑笑,“厨房里有牛肉酱,你要觉得淡了就拿点儿蘸着吃吧。”

    “牛肉酱好,”项西立马蹦了起来,跑进了厨房,“牛肉酱好,牛肉酱是天使……”

    吃完午饭,程博衍收拾了碗筷准备洗。

    “我来吧,”项西挽着袖子跟了进来,“你做了饭,我洗碗。”

    “你会洗么……”程博衍有些信不过他。

    “怎么不会洗,我在风波庄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洗碗,你是不是光看见我倒垃圾了,我在后厨还洗碗呢,”项西把碗放进水池里,“放心吧。”

    “白的是洗碗的,”程博衍也没跟他客气,指着挂在旁边的洗碗布,“旁边那条蓝色的是擦案板的,粉的那条是擦刀的……”

    “哥,”项西打断了他的话,“哥,我先洗碗。”

    程博衍还想说什么,放在客厅的电话响了,他转身走出了厨房。

    “博衍啊,”电话那边是表姐的声音,“你今天在医院吗?”

    “今天我休息,怎么了?”程博衍听见了那边有小溪的哭声,“小溪怎么了?”

    “从楼梯上蹦下来摔了,我看哪儿也没红没肿的,但她一直哭,说是胳膊疼,”表姐有些着急地说,“现在我就按你以前教的把她胳固定了一下,带着她往你们医院去呢,你休息啊?”

    “我现在过去,”程博衍马上站了起来去拿外套,小溪很粘他,他也特别喜欢这个小丫头,一听到她的哭声,顿时心疼得不行,“我给刘非打个电话,你要先到了就直接找他。”

    挂了表姐的电话,程博衍一边穿衣服换鞋一边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的项西交待着:“我去趟医院,我外甥女受伤了,你看看电视玩玩电脑都行,困了想睡觉就先睡那屋沙发床,敢睡我床你就死定了……”

    “知道知道,”项西点头答应着,“我不进你卧室。”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程博衍指了指电脑桌,“用那个电话打。”

    “嗯。”项西过去拿起电话看了看,居然是个老人机。

    程博衍一甩门走了之后,项西伸了个懒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进厨房去把碗洗完了。

    想擦一下案板的时候,忘了程博衍说的是要用哪块抹布。

    站在三块抹布前挨个看了看,每块都很干净,跟新的似的,洗碗擦案板擦刀到底有什么区别,还得拿三块抹布……

    最后项西拿了粉的条那把案板擦了一遍。

    在别人家里,特别是在别人整洁得有些不像话的家里一个人待着,项西莫名其妙就觉得自己是溜门撬锁进来的,在客厅里看个电视都觉得胆儿太大了一会儿警察叔叔就要来抓人。

    客厅里坐不住,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节目可看,他站起来进了书房,在程博衍给他指定的沙发床上躺了躺,还挺舒服,程博衍绝对是个会享受的人,买张平时不用的沙发床,也挑的是最厚最宽的那种。

    比自己在平叔家时那张瘸腿钢丝床强多了,起码不会窝着腰。

    躺了一会儿,他又有些不踏实,站起来在屋里又来回转了两圈,最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程博衍卧室的门,探着脑袋进去看了看。

    卧室的装修风格跟客厅和书房都不同,客厅和书房都是黑白灰为主,看上去整洁得有些冷酷,但这间卧室却搭上了橙色,看上去很可口。

    而且这屋子采光很好,阳光从半开着窗帘中间洒进来,屋里看着暖洋洋的。

    又大又厚的懒人沙发,扔在地上的厚毛垫子,地上随意放着的几本书,书柜前斜放着的一个小楼梯,还有窗边小长几上的一溜小巧的小花小草……满眼都是舒适和闲散。

    项西虽然跟程博衍说了自己不会进他卧室,但这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步蹦着走了进去。

    在书柜前站了一会儿,坐了坐小楼梯,又盘腿在地上的垫子上坐了几秒钟,最后项西停在了程博衍的床前。

    床很大,看上去应该是定做的,比普通的双人床还要大不少,项西伸手按了按,又厚又弹的。

    “真*!”项西双手撑着床小声说了一句,停了两秒之后他猛地往前扑倒在了床上,身体在床上弹了一下之后飞快地又蹦了起来,跑出了卧室。

    这要让程博衍知道了,自己肯定会完蛋。

    程博衍的电脑还开着,项西过去坐下,拿着鼠标随便点了几下就觉得没意思了,电脑对于他来说,就是游戏机,除了玩游戏,他对电脑一无所知。

    这台电脑里一个游戏都没有,连扫雷和纸牌都没有。

    项西啧了一声,放下鼠标又站了起来,不知道程博衍平时拿这台电脑干什么用,太没意思了。

    只能继续看电视。

    项西抱着个靠垫窝在沙发里,看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些渴,他进屋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喝过水,程博衍也没给他指定个能用的杯子。

    他抱着垫子站在饮水机跟前儿,研究了半天,四周一个杯子也没看着,最后他进厨房找了个碗。

    接了碗水正喝着,听到门响了一声。

    项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程博衍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回来得还挺快。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程博衍回来了,项西心里挺高兴,感觉自己就跟看家的狗似的,一整天都趴地上百无聊赖,听到有人回来立马就开心地开始摇尾巴。

    门打开了,项西一手抱着靠垫,一手拿着杯子嗓门儿挺大地喊了一声:“大侠里边儿请!是打尖还是住店呐!哎你电脑也不装个游戏,这一下午无聊死……”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项西瞪着进屋的人,入室盗窃被人给抓了个现行的错觉非常强烈。

    程博衍也没说这屋里还住了别人啊!

    进屋的是个中年女人,看不出年纪,就觉得挺漂亮的,而且不知道怎么就看着有点儿眼熟。

    这个女人开门进来看见项西,顿时也愣在了原地,拿着钥匙准备往鞋柜上放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项西跟她面对面地瞪了半天眼睛才说了一句:“大姐你没进错门儿吧?”

    女人听到他声音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也没说话,只是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放在了鞋柜上,然后打开鞋柜,动作很熟练地拿出了一双拖鞋换上了。

    项西站在一边,总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但一下想不起来为什么会眼熟,只是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换鞋,脱下外套放进柜子里,然后挤了点消毒液在手里搓着。

    这一系列动作跟程博衍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亲妈。

    没错这是程博衍他妈!

    这肯定是程博衍他妈!

    他妈真年轻啊……

    太可怕了怎么程博衍他妈会突然出现!

    项西突然就腿有些软,一手抱着垫子,一手还举着碗,就这么尴尬万千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你是什么人?”女人一边搓手一边看着他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平静而礼貌,眼神里带着些许审视,并不明显地打量着项西,脸上还有很淡的笑容,项西突然就感觉到了压迫感。

    “我是……我……”项西看着她,犹豫着该说自己是程博衍的朋友还是病人,还没想好,突然就发现了为什么会看着这个女人眼熟,他有些吃惊地瞪了瞪眼睛,“您是许主任吧!就……就那个营养……专家……”

    女人没有说话,大概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就,就中午我还看电视来着,是您吧?”项西一回身想指指电视,手里还拿着碗,这一挥,碗里没喝完的水一下泼了出来,他顺嘴小声骂了一句,“哎操。”

    本来就挺尴尬的,还把水给倒地上了,项西也顾不上再说别的,把靠垫往沙发上一扔,跑进厨房,随手拿了块抹布又跑出来,蹲地上把水给擦了。

    “是……您吧……”项西擦完地上的水之后发现女人一直看着他手里的抹布,他跟着也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拿的是白色的洗碗布,顿时就觉得更尴尬了,张了半天嘴又补了一句,“许……许阿姨好。”

    “……你好,”许阿姨点了点头,“你是博衍的……”

    “朋友,”项西鼓起勇气小声说,“我是他朋友。”

    “哦,”许阿姨似乎有些意外,指了指他手上的抹布,“放着吧,别老拿着了。”

    “嗯。”项西跑进厨房把抹布搓了两下挂了回去。

    一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发现许阿姨跟进了厨房,正拉开了冰箱往里看着,他只得也站在一边,感觉简直快难受死了。

    “你是博衍的朋友……”许阿姨回过头看了看他,“什么样的朋友?”

    “啊?”项西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是……就是……”

    “男朋友?”许阿姨打量着他。

    “什……男……什么?男朋友?”项西这回是完全愣住了。

    “哦,不是啊?”许阿姨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项西也扯着嘴角笑了笑,没说出话来。

    男朋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啊!

    客厅里传来了电话铃声,大概是那个老人机,项西正想出去接,许阿姨已经走了出去,拿起了电话。

    程博衍抱着小溪往停车场走,手里拿着电话:“我这儿忙完了,不过下午要跟我表姐吃个饭,你……”

    “博衍啊?”电话那边传来了老妈的声音。

    “妈?”程博衍一听就愣了,“你怎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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