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大厅边上是一座弧形阶梯，阶梯旁边的墙壁上同样挂着各种油画——颇为讽刺的是，所有教堂中都摆放着冰雪女王南征北战的画像，但她自己的宫殿里，却放置着明显是艾伦戴尔王国时期，还是孩童的姐妹二人嬉戏玩耍的画面。大厅全貌尽收眼底，然而，最引人注目的，
还是大厅中间，摆放着的一座喷泉。
喷泉中的水源都已冻结成冰，一些冰块还保持着泉水溅落的造型。
整座喷泉同样由冰晶铸成，底层是圆环形状基座，第二层第三层则如同花瓣，
而在第三层上方，本应该是放置雕像的地方，却冻结着一个女子。
她位于厚重透明的冰层之中，有着一头淡金色的柔顺长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点缀着无数晶莹光点的长裙，
被冻结在透明冰块中的姣好面容静谧柔和，却有着一丝哀婉伤感，无奈忧愁。
顺着冰块往下看去，能看见女子的胸腔、腹腔有着一道清晰可见、深至内脏的撕裂伤，猩红鲜血从伤口中溅落而出，
甚至可以通过凝滞静止的冰块，看到当时鲜血溅出时的轨迹。
曾经的爱莎，现在的冰雪女王陛下，就静置于冰层之中。
“嗬...”
微弱的吸气声自李昂身旁响起，在这座寂静宫殿之中，显得那样的清晰。
李昂转头看去，端坐在轮椅上的安娜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她睁开眼，淡漠眼眸中映着巨型冰块。
“真是讽刺啊，”
安娜公主缓缓开口，声音中听不到任何的虚弱无力，反而有着那么一股嘲讽戏谑的意味，“玩弄冰雪一辈子的爱莎，竟然会死在冰块里。”
“溺水的都是善游泳的，消防安全讲座上经常说。我有个朋友就擅长撸猫，结果在野外动物保护区里遇见了老虎，结果死的老惨了，脊椎都没撸没了。”
李昂点了点头，平静说道：“那什么，公主殿下，我QQ异地登录了，我想去调查一下。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先走了。”
“呵。”
安娜温柔一笑，并没有在意什么秋秋不秋秋，抬起手掌打了个响指，那扇冰晶大门瞬间闭合，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你觉得，可能么？”
安娜微眯着眼，摘下大衣兜帽，伸出手指绕了绕自己的褐色长发，“毕竟被你看见了啊，爱莎现在的样子。”
“我懂。”
李昂点点头，“女王陛下非常关注全球变暖的环境问题，将自己冻结在冰块之中，想要以这种行为艺术的方式，来激发万千子民对环境问题的重视。
我非常钦佩这种行为，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要以女王陛下为榜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做一名优秀的行为艺术家。”
“呵呵呵，”
安娜公主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你们东方人讲话都这么有意思么？”
“不，我这种兼具好看皮囊与有趣灵魂的存在，到哪里都是万里挑一的。”
李昂展颜一笑，“公主殿下，看在刚才我推你一路过来的辛苦的份上，今天放我一马怎么样？”
“不行。”
“明天放我一马怎么样？”
“不行。”
“那后天？”
“不行。”
李昂啪的一下丢掉手里缰绳，面色不善地问道：“你想怎样？”
“我要你接着帮我做手术。”
安娜公主笑着说道，“心脏移植手术。”
李昂沉默了下来，整座宫殿里面，还能利用的心脏来源，恐怕就只有冻成冰雕了的冰雪女王。
安娜淡然说道：“不要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
虽然各大王国通往东方的商路已经断绝了很久，但作为帝国的统治者，我依然可以通过一些珍稀罕见的超凡道具，与东方保持一定程度的交流。
他们那边，完全没有你所说身份的僧侣。”
李昂逐渐收敛了笑容，却听安娜继续说道：“你所谓的东方治疗手术，骗骗卡莉她们还行，骗我就算了。
那其实根本不是神秘学仪轨，而是一种更加高级的超凡力量，是么？
对你而言，哪怕是冻成冰雕的死者心脏，也能使其重新恢复活力，移植到人身上吧。”
安娜歪了歪头，凝望着李昂的面庞，明明坐在轮椅上，却感觉她在冷漠无情地俯瞰着李昂，
“我不在意你的真实身份，你来鲁恩的目的，也不打算事后对你进行追究，
但你，要为我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这是建议，也是命令。”
李昂摊了摊手，“如果我拒绝...”
话音未落，原本和煦温暖的微风温度骤降，化为暴烈寒风，自四面八方裹挟千万晶莹冰刀吹刮而来。
李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冰刀电射而来，却在他周身一米开外急停静滞，悬于空中，宛若一堵冰墙。
这是来自公主的无声威胁。
安娜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如果你拒绝，我会先杀了你的徒弟，再...”
“那可太好了！”
李昂笑了起来，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要我帮忙报出他们的能力么？”
“...”
安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你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李昂认真道：“我们师徒五人看上去很和谐友善，
但就像偶像团体一样，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实则内部充满矛盾，个个都巴不得剩下的人死，自己独享热度与C位。
对他们要杀要剐，随便你。我在旁边给你摇旗呐喊哦。”
安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你呢？你不怕死么？”
“怕啊，”
李昂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我帮你做了手术，事成之后只怕也会被杀人灭口吧？就像这位女王陛下一样。”
“...”
安娜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没有杀死她，是她自己，自愿放弃了生命。”
“就像今天，那个给你端药时莫名猝死的护士一样？”
李昂漠然说道：“我检查过，那名护士的直接死因，是急性呼吸衰竭，
根本死因则是肺动脉骤然缩紧，右室排血受阻，室内压增高，全身供血不足，最终导致的右心衰竭。
具体死法，和你的父母、出现在城中公墓的无名尸体，以及爱莎女王一模一样。
你不是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而是个隐藏得极深极深的施法者，
你的能力，应该是窃取别人的生命本质，同调双方身躯，甚至更进一步，窃取其他施法者的能力。
我说的对么？”
------------
第三百八十六章
心力
透过悬空冰刀的缝隙，李昂可以清楚看见安娜公主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其脸色甚至比被冰冻住的女王陛下还要差。
李昂完全不在意空气的温度又降了几分，悠然说道：“你的父母，也就是艾伦戴尔王国的国王、王后，死在你十一岁生日的前几天，当时你们一家正在城外欣赏骑士决斗表演，并打算在表演结束后去皇家园林看看风景，再回到皇宫视察一下生日宴会的准备工作。
不过很可惜，在决斗表演过程中，端坐在首座上的国王王后齐齐猝死，当时现场一片混乱，和你一起目睹父母猝死的爱莎公主，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展现出了施法能力。
事后，宫廷医师给出了解释。
国王王后体表没有任何外伤，是过于疲乏导致的突发猝死，
而不是毒药之类的秘密刺杀也不是什么超凡能力——在此之前，世界上还从来没有过能够隔空影响心脏的施法能力。
出于对王室的尊重，两人的尸体并没有被解剖，不过当时的皇室医师还是做下了记录，
比如两人在猝死前剧烈咳嗽，嘴角残留大量粉红色泡沫样痰，皮肤湿冷、苍白和发绀伴紫色条纹...
结合其他证据，这应该是急性心力衰竭的临床表现。
恰好也是你所拥有的畸形心脏，可能产生的疾病——顺带一提，按照宫廷医师记载，你被发现患有心脏疾病的时候刚好七岁，那一年正好是陨石坠落在艾伦戴尔王国的时间点。”
“...”
安娜公主端坐在轮椅之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平静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昂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艾伦戴尔王国的宫廷医师之中，有位医生正好是嗹马王国的人。在冰雪女王开始四处征战之后，那位退休的老医师就隐居在了鲁恩王国。
这些算不上多么机密的信息，也是那位伐木工弗雷德里克三世通过人脉找到医师，再通过密件，传递给李昂的。
“最近被发现的公墓当中的被焚烧过的尸体，经过牙齿痕迹检验，其中几人，可以被确定为是一些犯下过重罪的死刑犯人。
监狱记录显示，这些人应该在几年前就死于秘密绞刑，
不过那些尸体，最早的死于四个月前，最晚的，死于三天之前。
他们的死亡方式，同样是心力衰竭，直到死后才被焚烧，并埋葬在公墓当中。”
李昂笑着说道：“让我猜测的话，你应该是七岁那年，和爱莎公主一起觉醒的施法能力，
不过她的制造冰雪能力更为突出显著，而你，则一直没有发觉自己拥有特殊天赋，一直以为自己是普通人，甚至为此对她产生了妒忌嫉恨。
那年国王王后的猝死，应该不是你蓄意而为，只是单纯的天赋意外爆发。
事后，你大致也明白了自己的能力，
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让其他人死于和自己一样的心脏畸形，并以此来窃取他人异能，延续自己的生命。
不过，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对么？
它只能暂时缓解你的心脏问题，随着时间推移，无论是魔药还是超凡能力，对于畸形心脏的影响都在不断削减。
所以，你就将目光，转移到了和自己拥有相同血脉的爱莎身上...”
“啪，啪，啪。”
安娜公主微笑着拍起了手掌，掌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回荡，“这两天，我一直派人监视着你和你那些所谓的徒弟们，
他们趁机搜刮侵占了不少超凡材料，不过好像并没有做出过外出刺探情报的举动——至少在我手下的监视中，没有。
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城市里面有内应？还是有别的隐秘组织支持你？”
李昂摊手，“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安娜点点头，“你很不错，有没有兴趣，担任我的情报机构主管？”
李昂摇摇头，“特工头子？那工作不适合我，而且我也不想充当支持你暗杀刺杀计划的民意代表工具人。”
再次遭到拒绝，安娜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默默抬起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掌，掌心中莫名浮现出一朵冰雪铸成的幽蓝花朵，“唉，你不肯答应我的交易，也不肯去死，还真是让我很为难啊...”
随着那朵幽蓝冰质花朵的出现，大厅中的温度再次暴跌，空气中直接浮现出无数碎末冰棱，坠落而下。
穿着普通防寒服的李昂，眼睫毛上迅速挂起了一层冰霜，然而体内波纹能量稍一转动，顷刻间自内而外散发出火炉一般的热浪，将冰霜融为雪水，直接蒸发。
他像是没有听到安娜的威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能够阵斩数万士兵、构筑起这座宫殿的爱莎女王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施法者了，怎么会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哪怕你能够窃取他人天赋，拥有复数异能，
但是整体的能量波动，也仅仅只是比普通的高级施法者强了一点点，
就算你隐藏杀机，偷袭暗杀，
恐怕也很难伤害到爱莎吧？”
“...”
听到这个问题，安娜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丝伤感，“我已经说过了，是她自愿死的。”
安娜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真是个蠢女人啊，小的时候就那个样子，明明是王国未来的继承人，却整天想着从王宫偷偷溜出去玩耍，
父母更喜欢我，但她却完全不在意，挂在嘴边的永远是‘安娜我是你姐姐，你要听我的’，‘安娜你别乱跑’，‘保护妹妹可是姐姐的天职哦’。
呵呵，那个时候我们还躲在被子里，一起幻想过，以后哪怕要和哪国王子缔结婚约，我们也得嫁给同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永远也不分开。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很可能真的会那么做——爱莎总是说到做到。”
“意外是指...”
“陨石，”
安娜平静说道：“准确的说，那是一面镜子。”
------------
第三百八十七章
隐藏
“当时我和爱莎趁着父亲带领贵族出城狩猎的时候，找机会偷偷溜了出去——爱莎就是有那种绕过别人监视的天赋，哪怕情报总管和他的密探们也别想找到她。
我们骑着一匹矮脚的小马，背着短弓，欢笑着来到了山谷间的森林深处，看见荆棘，花丛，蝴蝶，溪流，以及从天而降的一道白光。”
“白光坠落在溪流中间，那是一面镜子，闪耀，光亮，一尘不染，仿佛能从中看见世间的一切奥秘。”
“我感到有些害怕，想要劝说爱莎离开，可是她从不畏惧，她总是如此。”
“她踩着靴子，跨过低矮溪流，触摸到了镜子。顷刻间，狂风席卷，溪水倒流，林中飞鸟仓皇飞起，又平静落下，地上枯黄叶片，像是被某种力量卷起，漂浮半空，由黄转绿，重新粘附在了枝头。”
“爱莎还触碰着镜面，但整个身子却漂浮了起来，像是要飞到天上去。我鼓起勇气冲了过去，将她拽了下来，过程中也意外触碰到了镜子。”
李昂眉头紧皱，“那块镜子...”
“魔镜。”
安娜纠正道，“那是一切的开始，就好像潘多拉魔盒一样。闻声而来的父亲带人赶到了那里，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失踪，情报总管急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拔刀自裁。
昏迷的爱莎和我，被带回了皇宫，同样被带走的还有那面魔镜。
我和爱莎很快就苏醒过来，经过检查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我知道，我的姐姐心灵深处已经发生了某种深刻的变化，
曾经的爱莎彻底不见了。”
“宫廷术士们翻来覆去的研究镜子，却始终没能找到疑点。
在那之后爱莎开始逐渐展露出自己的施法能力，她和我私底下沟通的时候，表露出的看待世界的观点，也越来越偏激，诡异。
我妒忌她么？并不，我恐惧她，憎恨她，甚至偷偷溜进了封存魔镜的皇室仓库，找到那面镜子，想要把它砸碎，让我的姐姐回来。
毫无用处，魔镜坚不可摧。”
安娜重重地突出一口浊气，“事情，在我父母死后变得更加糟糕，爱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女无内鬼，她将魔镜从仓库中取出，放置在自己的寝宫，任凭我怎么劝她都不放弃。
她的魔力一天比一天强大，性情也愈发扭曲，甚至直接将一名公开反对她的大臣冻成了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