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既如此,各宗的宗内事便等回宗后自行处理吧,当务之急是先分辨真假玉牌,事关整个修仙界。”“我问你们,柳之行,舒梅,你们手中的玉牌是真是假?”他语调变冷。
柳之行仍旧是笑得癫狂:“假的!都是假的!”
舒梅则暗暗扫了其后的凌寻莨一眼,发现那人竟已背过身去和徒儿说着话,完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仿若方才修罗一般的人物只是幻觉。
既如此,自是能少一点罪行是一点。
她当即落着泪,从前谪仙般的模样已然变成了一副可怜人的样子:“自然是真的,我从来玉牌不离身,哪会犯此大错。”
……
身后又传来了隐隐质疑声,云识暗叹了一声好样的,连忙给邵材传音入耳,让他照着自己的话做。
可耳边却又传来了一声让她一惊的清冷声调。
“为师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没,没有。”她连忙应,对面却没有声音了,只能伸手摸到了她的袖子,轻轻扯了扯,软声道:“师尊可否再说一遍。”
“你觉得呢?”那声音更冷了,吓得她咬了咬唇。
但凌寻莨看她那副受惊的模样,又注意到前方的不少弟子看向了她们,于是拉起了她的手腕,迅速写了一句话,又转过身去。
“你等会跟那魔女说,她的计划是为了我,所以要有我。”
云识的指尖动了动,滑过掌心的触感仿佛还没消失,她将手缩回袖中,方才似乎没听到的话此时却好像又冒了出来。
“下次遇到这种事,主动来找为师,不要让为师来找你。”
“怎么,你是觉得为师区区一个徒儿都护不好吗?”
黑暗中,她朝着雪松香更浓郁的地方又挪了两步,直到隐约间碰到她的白衫,不远处才传来了邵材的声音。
“凌宗主,每块宗主玉牌都会有只有各宗主才知道的小细节能够辨认出来,但这些细节又是相似的,所以邵某斗胆去瞧上一瞧,看是否能辨认出真假。”
……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反正柳之行也说他的玉牌是假的,你趁着辨认时换给他一个假的岂不神
不知鬼不觉,至于舒梅,她说是真的,现今也没有多少人相信她了,成败在此一举……”
那魔修的声音甚至还徘徊在耳边,邵材目光坚定地望着凌封归,袖中的手却把着那两块假玉牌颤抖不已。
直到凌封归思虑了一会儿,询问过敦霜雪与出现在场地中明显还气愤无比的舒隽宗副宗主,这才点了点头。
显然邵材也不是个能让人完全信任的,却如今一对比起来,已然好了很多,众目睽睽之下看一看也无妨。
被接受过提议后,邵材强装镇定地走到柳之行旁边,又气势十足地蹲下身朝他伸手,厉声道:“拿来!”
柳之行满脸血渍,笑了两声手从袖中伸出,玉牌已然在手中。
邵材连忙捏到玉牌的另一端,却又在想拿走时被柳之行恶劣地捏住了不放手,朝着他猛然大笑吐了口口水。
他刚怒气冲天,耳中却又传来了那魔的声音。
“这不是好机会吗?假意摔倒,再趁机……”
他心中一横,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去掰扯玉牌,柳之行果真忽地松手了,害得他朝后一倒,摔倒的途中,他的手自然地甩到袖中,置换了假玉牌,更在落到地面时拿着玉牌的手撑地,又露出手来,整个过程完全不留痕迹。
众人的注意力只在惊呼这邵扬宗宗主怎地拿个玉牌还摔倒了,或是怒骂柳之行死到临头的恶劣。
成功换掉玉牌后,邵材满心颤抖,却像模像样地看起了手中的假玉牌,随着喧闹声越来越大,他假意看好,胸有成竹地将玉牌递给了敦霜雪,肯定道:“这玉牌周身一丝细节处都没有,一定是假的。”
敦霜雪毫无意外地点了点头,他又将视线挪向凌封归,见他并无异样,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向舒梅想拿第二块玉牌的一瞬间,眼中的激动之情掩都掩不住。
舒梅自是看到了他这幅表情,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怒火一瞬间升腾而起。
有了第一块的成功,邵材这一次心也不抖了,走到舒梅之前甚至还客气了一下:“请舒宗主将玉牌交与我瞧上一瞧。”
舒梅心中冷哼一声,假意将玉牌递上去,又装作和柳之行一样,却在邵材故技重施之时,猛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掌心蕴集灵气迅速击上了他的胸口。
变故只在一瞬间,邵材的修为远没有舒梅高,何况她使出了全力,即使反应过来也一掌击了上去,却也还是被击飞了几丈之远,袖中的真假玉牌还来不及换掉便被甩飞了出去,霎时间,一口血涌上来喷涌而出,及时躲避的弟子们皆哗然一片。
邵材心中顿时大叫不好,想呼唤那魔修可耳中哪里还有半分音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
“蠢材!”舒梅啐道,却也无暇顾及这蠢材是如何有那等心思设计她,只是连忙站起,朝着他厉声道:“将真玉牌交出来!”
她以为这样就能挽救回一点她的声誉,可显然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地上的玉牌身上。
凌封归连忙捡起,当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舒隽宗玉牌时,本就冰冷的眸光更加凝固一般。
真真是想不到,三位宗主都犯下如此大错,难怪这几百年来各宗门的弟子越发没落,原来是问题出在根身上!
凌封归同为一宗之主,越发恨铁不成钢,只能厉声喊着:“邵扬宗的弟子们,你宗宗主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请暂时先将人擒住!”
瞧着一群邵扬宗的弟子将邵材围起来,又似乎早就不满他很久了,各个面带耻辱之色,将他抓了起来。
“你若是不将事情和盘托出,将真玉牌交出,今日就是我能放过
你,四宗弟子也不会放过你!”
凌封归终于是动了真怒,唤出一把灵剑,便满脸怒气地指向邵材。
邵材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
云识本就不指望这个怂货能坚持多久,却也没曾想他瞬间便将所有事情抖搂了出来。
他将身上的五块玉牌全部交出,声泪齐下地述说着自己如何遇到那魔修,又如何被威逼利诱。
甚至将那魔修讲述成了一位八块腹肌,凶神恶煞的大魔头,自己英勇抵抗,却无奈上有妻儿,下有命根子,被逼无奈才如此的。
云识:“……”
眼瞧着邵材生生将一场坦白从宽变成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故事会,她在心里直想笑。
直到敦霜雪听不下去了,将两块钝器宗的玉牌都甩在他身上,厉呵道:“住嘴!谎话连篇,这些玉牌明明都是假的!”
邵材反而被哽住了,天真地问:“你们本来的玉牌都是真的啊,不然我为什么要换?”
敦霜雪:“……”
“都是真的我们会闹成这样吗?”舒梅也忍不住了,干脆利落地将两块假玉牌摔在地上,满脸怒火。
邵材再次弱弱地道:“不是只有我的是假的吗?”
凌封归:“……”
他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当初是如何成为了一宗之主的,对了,是世袭……
若不是他,他们堂堂四大宗门怎么会被一个魔修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台上如此严肃紧张的氛围里,早就围上来观望着的弟子们也都各个提心吊胆。
凌封归只好又问了一句:“都是假的吗?说实话!”
没有人回答他,是肯定。
谁都没有想到,魔界已被灭,本来盛世太平的修仙界却一日之间被捅了个大窟窿,也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凌封归眉头紧皱,却又听到邵材的声音响彻在灵气阁前:“这魔修绝不只是为了给夫人保胎,一定是为了报复我们,想搅乱我修仙界!”
此话一出,瞬间引得各宗弟子义愤填膺,仿若忘了方才的闹剧。
凌封归沉静下来,又连忙开口否定他:“不!我们如何能确定你所说之话是真的,若是只是祸水东引,将所有过错推卸到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魔身上。”
“毕竟魔界已灭,而按你所说,那魔修功力深厚,可纵观如今的魔界,但凡功力深厚之魔,已皆被我师妹所屠。”
话音刚落,所有的视线又都投注在了邵材身上,议论和指点声混乱至极。
直到忽有一弟子在凌封归耳旁低语了几声,他又当即指向一旁仿若遗世而独立的凌寻莨。
“我弟子当初从灵气阁内取得一宝物,能通过物件而追寻到主人的行踪,而今那宝物便在我师妹身上,是魔还是你胡诌一看便知。”
所有的视线又都投注了过来,凌寻莨早知会经历这一遭,袖中指尖却还是不由得攥紧了。
“是有。”她答着,又看向凌封归:“不过师兄非要在这瞧吗?”
只这一句,凌封归立刻便悟了,师妹这是觉得,若是结果显示是真的有魔,不免会造成人心惶惶,而且保不齐那魔已经混了进来,所以这结果不能在所有人之前显示。
如今修仙界已然闹成这样,需要他们私下商榷好,再一步步地解决这件事。
“师妹说的对,我们移步凌云殿。”
凌寻莨点了点头,又召出灵剑,握住云识的手腕,难得一次温柔地将她先牵上了剑,再自己站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二更,会拿到钥匙,开始走感情流。
云识:我的幸福生活要来了!
第四十三章
就算是魔,那魔目前也只有三块玉牌,凌封归正是想着没有自己的血灵气阁不可能被打开,便只唤了人看守,这才一道前去。
灵气阁前一瞬间空荡无比,只剩了零星几个看守弟子。
而凌云殿前,则是乌泱泱地挤满了人,从山上到半山腰绵延的阶梯,像是铺了一大片乌云,所有的弟子都在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殿内正厅,云识被一路牵着过来,似乎感受到了凌寻莨的紧张。
她是在紧张她吗?
其实云识联合方才男主对那个宝物的描述想了一路,也询问了系统,虽然系统因为距离问题托管了,但也能回复是与否。
得出的结论是。
会不会因为这几个假玉牌而露陷的根本问题在于,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给他们的。
如果一个物品她心甘情愿地给了另一个人,那么这个物品就是另一个人的。
如果一个物品在她毫不知情之下被拿走了,这个物品就还是她的。
所以,那几个假玉牌早就不是她的了。
云识伸出指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给凌寻莨解释,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所以你不用担心绾姐姐。”
凌寻莨不知为什么,这才松了口气,可又忽然想到,那她第一次看她用的那匹软绸,根本就是她送给她的了,可她为什么还能在玻璃球里看到她的身影。
是因为,她有她的魔种吗……
对,仔细想想,其实每次她的手都摸到了玻璃球上,催动玻璃球,便能看到狐狸精的身影了。
凌寻莨微皱眉头,那等会儿便一定不能由她催动玻璃球……
……
由于凌封归让各宗弟子选出除了宗主外,最有话语权的几人,所以在殿内等了许久。
等待期间,云识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凌寻莨竟然一直有一个这样的宝物,那么她会不会看到她的两种身份!
不对,她没有她的东西啊,即使每次拿了她的衣物,她知晓后也心甘情愿了,至于孩子,孩子是生灵,不算东西吧……
而且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已经知道了她们都是一个人的样子。
一开始她是以为徒儿就是魔女,想杀了她的,可后来也被她感化了啊……
云识越想越害怕,浑身紧绷,直到忽然听到凌寻莨朝着凌封归说了句:“师兄,这东西我几乎没用过,本是拿来当饰物的,如今如此重要的事情,还是你来吧。”
凌寻莨拿出玻璃球递了过去,凌封归便笑着点了点头,接下了。
一瞬间,云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还好还好,她就说嘛,反派还不至于整天盯着她瞧。
她又忧心起来,一直一人饰两角也不是个办法。
但现在,还是得先处理好钥匙的事。
她又趁着似乎是殿门大开,许多被推选出来的人喧哗着走进殿内的时候,在凌寻莨掌心写字。
“师尊,你先将玉牌都给我,我想办法传给绾姐姐。”
借着广袖的遮掩,凌寻莨将玉牌都给了她,接着又感受到她在她掌心写字。
“师尊我等会儿装晕,你将我放到殿内有屏风遮挡的地方。”
凌寻莨心知肚明,很快,殿门关闭,一行十几人逐渐围拢起来。
云识却仿佛忽然浑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凌寻莨及时接住她,微微皱起眉。
“这是怎么了?”凌封归本就瞧着她是师妹唯一的徒儿才放了她进来,此时眼见着女孩晕倒了,不由得有些担心。
“许是我这几月对她太过严苛,这才一时眼疼一时晕倒的。”凌寻莨回着,边抱起她往殿里间走:“我先放她在后方躺一会儿。”
“确实看得出来,一个新弟子却在宗门大比上闯入了最后一天……”
身后传来声音,凌寻莨抱着她绕过巨大的屏风,将她放到一张椅子上,最后看了她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不过你对这孩子也算是足够上心了。”凌封归等她回来,这才缓缓开始驱动了玻璃球。
……
云识瞧见一旁有一扇窗,便放下替身,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
她化为最为普通的弟子模样,一身邵扬宗的弟子服,催动魔气间,不过一会儿便来到了灵气阁顶,这里守卫极其松懈,只有区区三名弟子在闲散地看守着。
云识身形鬼魅,不过几息之间便将他们都打晕了,又连忙拿出玉牌,等它们自行驱动,咬破指尖将血液滴到风眼中。
刹那间,光芒大盛,金碧辉煌的灵气阁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头仿佛能闪瞎人眼的各种颜色。
云识连忙拿下玉牌溜了进去,门立刻便阖上了,将里头的光芒挡在门内。
里头如宝塔一般,分为好几层,从塔顶竟流泻下一匹匹流光四溢的丝绸,如同散着阳光倾泻而下的瀑布。
云识一瞬间便被一道最强的紫光吸引了,那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盒子,放在塔顶,无数匹丝绸汇聚的地方。
她连忙飞上,又将玉牌放到盒子的侧面和背面的凹槽内,因为不知血液要滴在什么地方,最终只能从盒子的正面开始四处尝试。
指尖血被抹光了她又咬,不知试了多少次,直到十指都千疮百孔,疼得麻木起来,吐槽还不如用心头血,直接浇上去多方便时,终于听得一声机关声。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钥匙,通体黑色,却也在光线中闪烁着黑色的光芒。
云识连忙拿到手上,关掉盒子,将盒子擦得干干净净,又在门内侧一模一样的机关上如法炮制地打开了门。
她溜出门的一瞬间,不知是因为双眼脱离了那些刺眼的颜色,还是拿到了钥匙,整个人终于舒了一口气,顿觉十分愉悦。
她将三块玉牌放到门上,这才扬长而去。
回凌云殿时,殿内安静非常,却也有时发出难以置信的叹息声。
“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那魔修搞的鬼!”
“什么魔修,根本就没魔修,宝物的结果还不明显吗?是你们三人同流合污,演的一出戏!”
“别说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真玉牌。”
“可是完全没有头绪啊……”
……
她们完全是被误导了宝物的作用,以为宝物是能找到那玉牌最开始的拥有者。
云识干脆装起睡来,可彻底放下了心头大事时,却仿佛真的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扑鼻的暖香,仿佛正依偎在一道怀抱中,还有耳边猝然出现的清冷声音。
“醒了?醒了就快下来。”
云识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想将脚踏下去,可却踏了个空,顿时五感都惊醒下来,这才感觉到许是师尊在御剑飞行,连忙将脚缩回去,又搂紧了她的脖颈摇摇头。
“不下,打死也不下。”她说着,又听到凌寻莨淡淡的声音:
“你可知道你一觉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