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质询会休息时间结束的提醒响起?,我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离开了盥洗室。*
再次休息回来,季时川没有接着提问,他身旁的监察官们开始提问,问题明显比方才要更为?尖锐。
我至今仍然无法确定对方掌握多?少消息,只能继续含糊其辞,将话说得笼统而简单。在我应对了三四个问题后,季时川终于发问了。
他看向我,问道:“我在你的履历中?看到你是大学助教,据我所知,助教的申请流程十?分复杂,请问你如何申请通过的呢?”
这时,我终于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季时川的提问方向。他现在已经是第三次,围绕着我的“大学生”身份提问了。
上午在车里他说的话陡然回响在脑中?。
我思考了几秒,决定遵循他的话。
我道:“我并没有申请助教这一职位,但有一名?老?师认为?我的成绩很好,并且很希望助教的额薪资能改善我的贫困状况,所以替我申请了这个职位。”
季时川顿了几秒,望向我,没再继续深入,转向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调取了部分不涉及你隐私的记录,发现你之前?在卡尔璐酒店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你的公民卡上显示你刚从厂子里离职,请问你如何支撑这些消费的呢?”
下一秒,几张房型图片还有价格骤然间浮现在屏幕上,甚至夹杂了几个全息动态视频,豪华的套房与奢侈的价格在顷刻间点?燃现场的气氛,一片呼声响起?。
草,这他妈怎么调取到的……?!
这一刻,我意识到,也许期待我进监狱的人好像不止一个。不是,你们就?这么喜欢监狱赛季皮肤的陈之微吗!
我感觉周身发冷,额头有了些冷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刚刚还是代表贫苦城市说话的人呢,这会儿估计被骂翻了吧?我斜着眼睛看了眼法院那边的人,他们盯着终端,咬牙切齿,有人还瞪了我一眼。
很好,我确定了,我应该被骂得户口本只剩一页了。
“请回答。”
季时川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这他妈怎么回答,难道直说我出卖美色骗到的吗!
我舔了下唇,越想说话,喉咙里越有石头。脑中?飞速思考中?,我的意识却逐渐涣散,越发感到困倦。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我看向了季时川的眼睛,灰色的义眼应该被他调节了下颜色,如今是愈发浅的灰。
我盯着那只义眼,陡然想起?它?变色的场景,差点?笑出声。
季时川没催我,似乎对我的注视很满意一般,弯了弯眼睛。
“很好笑吗?”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我如实?回答。
方才的惊慌陡然散去。
我道:“我曾经被卷入过一起?杀人事件当中?。”
我转头看向总助,她疑惑地看我,我道:“申请三城法院与五城法院进行数据共享,提供我出庭时的录像。”
总助立刻看向末席法官,末席法官略微思索下,立刻站起?身暂停了质询会的继续。紧接着,他与总助起?身往外走。
一时间我又想笑了,我可真是生性爱笑。
谁能想到,我曾经站在被告席,但如今,法院竟要为?我辩护。
仅仅五分钟,他们就?回来了,庭审录像骤然播放在大屏幕上。真奇怪,那场我觉得难熬痛苦,漫长到一个世纪的庭审,实?际播放起?来,时间却并不算长。
庭审末尾,关于我到底如何能支撑卡尔璐酒店消费问题提出时,那个黑发绿眸的青年突然出现,对着所有大声喊道:“是我!我就?是那个跟他关系密切的人!我跟她偷偷定情了,是我出的钱和账户!但是我用了别人的假身份,不信你们看——”
他伸出手,无名?指的戒指闪闪发光,“这就?是证明!我跟她,几年前?就?认识了,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影片结束,全场都安静至极。
我凝视着全息屏幕,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里含着泪,放轻话音,“他是一名?法官的儿子,我们背着他的家人私下订婚了,是他提供的一切。”
斐瑞,你既然把过去的事拿出来搞我,那你就?再回到过去吧。
我很有些心情愉快,继续眼含热泪地草人设,“后来我们被反对,我为?了能证明自己,就?去了另一个酒店打工,但最后还是被取消了婚约。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在所有媒体?面前?说一句,祝愿他永远能自由、快乐、幸福,即便?我配不上他,但我也一辈子不会忘记他带给?我的一场大雨。”
这场雨还淋湿过其他人,希望他们都能自觉对号入座。而且,我都豪门下堂未婚妻了,这可不能说我的关系是他们安排进来的哦。
一时间,我看见全场摄像头的红光闪烁得更厉害了,我抓紧调整了下姿势,方便?它?们随时能拍到一个脆弱、忧郁、深情的我。
季时川很配合地鼓了鼓掌,还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话音诚恳,“真是一段令人惋惜的感情啊。”
我被恶心得头皮发麻。
下一秒,他道:“为?了不涉及无关人员,我们暂且称那名?帮你申请助教职位的老?师为?A,我们得知,大概两天前?,A已从大学离职。”
我心下一惊。
许琉灰离职了?
季时川的话像惊雷一般将我炸得支离破碎,“A曾是圣纪佛教会中?的一名?主教,据说他曾经是圣纪佛教会教皇最好看的一名?主教。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是,今日收到翼世召开家族会议时,我们监察官中?也得到了消息,说……这名?A老?师也出席了会议。”
这一刻,全场哗然。
也正是这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
你这不是除了名?字照片,全都说出来了,这算什么保护隐私?这不是只要有本事都能查到啊!啊,不对,重?点?是啊?许琉灰?你他妈身份这么多?吗?
所有不理解的事情在陡然间被理清楚了,圣纪佛教会与翼世源源不断的瓜葛,许琉灰被养在圣纪佛教会的原因,甚至于许琉灰那种刻意朴素到坚持不适用更先进设备的来源……
季时川的消息说得过于详细,以至于现场已经有人疯狂提问起?来,他的话显然也吓到了其他的监察官,他们互相对望,慌乱地敲着法槌保持现场的安静。
我的心脏狂跳,脑中?全是:
那我当时和迪森的录音……许琉灰不会也查到了吧?
还是说,他暂时还没查?
他到底知道多?少?!
许久,安保全部出动才终于稳住现场的安静。
季时川表情自若,全然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消息一般,他身旁的监察官只剩一名?,剩下的人全部离席,只剩他一人在对我质询。
他放出了一张只有手部的照片,照片上,无名?指的钻戒闪闪发光,旁边标注了A老?师。下一秒,方才庭审影像里艾什礼晒出钻戒那一幕也被截了手部截图放在一边。
季时川慢条斯理道:“这两款的戒指款式一样,放大后可以发现磨损特征完全一致,也就?是说,这是同?一枚戒指。”
我刚要张嘴,季时川又道:“我可否认为?,你与A老?师的关系并非是你所说的师生关系,他是否将戒指赠予了你,之后你又将戒指赠予了曾经的未婚夫。很有意思的是,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你们的相识就?早于你入住卡尔璐酒店前?,甚至早于你进入五城。而在前?不久,我收到消息,他刚结束了一段婚姻”
季时川道:“翼世集团的家族成员,曾经的圣纪佛教会主教,你所在大学的老?师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呢?”
他的提问已将我置于死地,同?时也将他自己置于死地。
因为?这下,我与许琉灰除却了情侣、父女关系外不可能有其他的辩解,那么我不仅是“血统高贵”却又“装作贫穷”的骗子,还是依靠关系得到一切的蛀虫。
而他,完全在开罪翼世与圣纪佛教会,,甚至于说,他就?是为?了开罪他们才他妈把我搞到了这里进行质询。这可是真的开弓没有回头箭,翼世明面上一直在宣称自己和圣纪佛教和只是战略合作,并以此?来挽救反抗者?的声浪。可许琉灰作为?曾经的圣纪佛教会主教居然还是翼世的家族成员,这摆明说明了他们的联系早在多?年前?就?进行了。
我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是条疯狗,他不仅咬我,还到处咬别人。
一时间,我心态变得很平和了,太?好了,这下真要穿监狱赛季皮肤咯。
第
111
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是整个联邦网友们的共识。
各个网络社交平台上都在观看着这场直播,家中、学校的休息室、街道建筑楼的屏幕、便携终端里、车内视讯里……这场直播的曝光率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直播中展露的最为尖锐的点。
除却了在现场进行追踪直播的记者?们?,
所?有新闻媒体的记者?们?全部出动,并分不知道?多少路进行采访——这次质询会涉及到的家族勋贵实在太多了!
捕真新闻集团作为联邦新闻业的“豪门”在今天已经分出了无数行动小组,
不同的会议室里都是针对不同专题的报道策划,
会议室外的长廊处,人员来往匆匆。
走廊尽头?的荧幕上浮现出无数个被切割成方格,
方格处无数话题滚动,
曲线一路飙升——这是智能抓取引擎抓取到的社交热度。
#翼世圣纪佛教会#
#圣纪佛教会主教#
#A老?师#
#奥朵摩甘比#
#卡尔璐集团账单#
#陈之微婚约取消#
#未婚伴侣互殴,算谁家暴#
#陈之微
A老?师#
……
除却各种?话题外,时不时也有长段文字或是简短的句子骤然浮现,这些都是有关这些话题的讨论?。赞、评论?、转发……所?有数据都像是指数裂变一样上涨,
看得让人头?晕目眩,人影来来往往,人人都望着终端,无数震动声铃声交错响起,
伴随着高跟鞋或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指甲敲在终端上的声音。
人人的脸上都映衬着电子的幽光,眼睛盯着终端查看直播与?相关讨论?博文的数据,
太棒了。没有什么时候更比今天是个好日子,
即便今日之前只是籍籍无名的人,但只要?今日,
抓住这样的热度说出合适的俏皮话,
就会被发现自我的幽默与?人格的魅力?,
获得夸赞与?评论?和耀眼的数据!
捕真集团总裁已接到了无数的电话,她早已踏入老?年期,
脸上尽是下垂的褶皱,眼睛藏在褶皱之中。她抓着终端,看向身旁的秘书,露出一嘴银蓝的牙齿。
仔细一看,银蓝的牙齿上竟然还有无数字体浮动。哈,她可爱死了这一口牙齿,它们?会连同内部引擎,所?有的新闻热词会同步滚动到她的牙齿中。
“猜猜我今天接到了多少电话?”
她喜欢这样问别人,尽管她不需要?人回?答。
几秒后,她对秘书道?:“三大财团,安德森家、江家、圣纪佛教会现任教皇、十二?城法官联盟首席大法官、监察官联盟第一监察官……”
秘书听得早已胆战心惊,只敢低头?望着脚下地毯的花纹,早在三分钟前,她听到了翼世股价再次动荡的消息。
“为何沉默?”
季时川问我。
你是真不知道?我沉默还是假不知道??还是说,你是单纯觉得,所?有人都死光能创造出来一个新世界?我不由得对他产生极深的疑惑与?震撼,我道?:“我申请……”
我顿住了话音,有些犹豫了起来。
我很想申请第二?次的休息时间,可是我又发觉到这场质询会议过于漫长了。比起慢刀凌迟,倒不如我忍一忍快刀受死,再这么煎熬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没什么。”我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向季时川,举起来了,“我能问个题外话吗?”
季时川笑了下,点头?,“允许。”
他的身体微微靠后,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显出几分上位者?的悠闲姿态来。可不知为何,我却发觉他脖颈处的青筋若隐若现,发丝下的汗水沿着经络落下,又浸入领口之中。
嗯?我顺着他的脖颈往下观察,这才?发现,他垂在桌上的手也虚虚捏成拳。
这可不像是一个面对毫无胜算的对上的人该有的表现。
我:“……”
他在害怕?
他也在害怕?
不是吧?你他吗既然也怕,那他妈的把这么多人摊子都掀了干什么!我为我的发现大为震撼,但仅仅几秒,我就觉得没必要?理解。
我问道?:“请问,你会保护我吗?”
季时川:“……什么?”
我看见他有些绷不住表情,嘴角扯动了下,像是不知道?牵动到了哪里的伤口似的,脸色有些白。但他很快就忍住了,面色如常,“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没事,我也不懂。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既然你这么不怕死,我也只好舍命相陪了。
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和A老?师的真正关系,我可能会面临杀身之祸,请问你们?会保护我吗?”
季时川点头?,“这是我们?职权范围内的事,我们?会的,请放心。”
我道?:“我在报仇。”
季时川眉头?跳动了下,他看着我,眼中写满了诧异。
奥朵现在的背后,可是摩甘比。
“奥朵曾是我就读的学校的校长,在校期间,她多次滥用公职,与?圣纪佛教会来往密切,我印象中一个学期我们?就有六七次圣纪佛教会人员来宣讲。除此?之外,她屡次召开慈善募捐活动,但资金明细从不公布。我当时作为贫困学生,因没钱捐助而?被她多次嘲讽体罚,最后甚至被她开除。”
我跟报菜名一样开始报奥朵的罪,又道?:“在与?艾什礼相见之前,我意?外结识了A老?师,偷了他的戒指向艾什礼求婚,因为我当时打?工赚的钱被抢走了,只是走投无路罢了。许久之后,我重新遇到了他才?知道?奥朵原来是他的妻子。A老?师在我眼中一直是个很好的人,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只知道?奥朵配不上他,所?以我在谋划之中向A老?师检举了奥朵的罪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A老?师与?奥朵离婚的时间就在前几日,因为我在检举之前差点被奥朵发现灭口,所?以A老?师才?真正认清奥朵的真面目而?离婚。我和他绝非是你们?所?想象中的那些龌龊的关系!”
我一口气将所?有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
场内一片安静,红光闪烁,我知道?,又多了一个人要?挨骂了。
奥朵,之前许琉灰向我暗示要?做掉你,我都说好话留你一条命了,你现在挨挨骂怎么了!摩甘比都是你的大树了,你忍一忍!
许琉灰……你……算了,反正翼世这么乱了你应该没空管我吧?要?管就管季时川,是他捅出来的篓子,他死了就死了,我死了你可就没有人给你养老?了!
我的心脏怦怦跳,几乎能听见心跳声在耳边跳。
既然季时川非要?拉所?有人下马,我偷偷也扯一扯应该没关系吧?
我暗暗想。
许久,我听见季时川道?:“时间线混乱、细节模糊、没有证据,全部都是主观叙述。很抱歉,我想你的话并不能算提供了证据。”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季时川,笑起来,“我有人证。”
季时川的身体前倾,“A老?师的话,我想,并不算人证。”
我喊道?:“我的人证就是……监察官编号03!”
“那一夜奥朵要?驱车回?去见奥朵,我为了套取她的情报,请了一位在六城结识的朋友帮忙查询她的车,并拦截下来成功与?奥朵见面。并且在见面中,我成功得到了奥朵的录音证据,朋友,你才?是真正的英雄,为何不敢承认!”
季时川的眼眸骤然缩小,紧紧地凝视着我。
我转过身,面相所?有记者?媒体,大声道?:“我和这名质询人是朋友,但我们?为了避嫌,互相交换了终端。如今我的终端就在他手上,只要?从他手中拿到我的终端,就能调出那天晚上我和他的通话记录!”
我的自爆发言将质询会的闹剧推向最高潮。
无数人的视线都凝聚在我身上,我感觉到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沿着额头?落下,无数摄像头?对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