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于是主角受顾瑾就这么成了陆尚书家的?长子陆延清,在原剧情里还成了皇子的?伴读。是她疏忽了,早该在陆延清替代所谓的?主角受“顾瑾”成了萧北尘的?伴读时,就该有所察觉了。
忆画说此前陆大?人因欺君之罪被捕,还犯下了混淆朝中官员血脉的?罪名?,如今正在大?牢里。
时南絮揉着愈发疼痛起来的?眉心,倏地起身便快步走回了寝殿中,关上寝殿门前还吩咐了宫人都不必进来,她想要孤身一人静着待一会。
坐在黄梨花木桌前的?时南絮出神地坐了许久,思及前阵子那席卷而来的?剜骨之痛时,一股莫名?的?郁气和怒火陡然袭上心头。
拖系统惩戒的?福,她到现在光是想到陆延清的?名?字,陆延清那张脸都觉得浑身刺痛。
她只是对陆延清隐约有些喜欢,不过?朦胧的?好感,这破系统便要这般惩罚警告自?己,更何?况说到底明明是这破系统的?锅。
给自?己发放了一个那样破烂的?剧情大?纲,该有的?剧情点没有,该备注的?人物事项也?半分不存。
若是她一开始便知道?陆延清是顾瑾,便是连见都不会见他。
自?己本就只是为了生命值和佛系的?任务而来,如今这样对待她算是什么?
一时间钻进了牛角尖的?时南絮心头怄着一股气,抽出了妆奁里萧璟赠予自?己赏玩的?嵌红玉匕首就比到了脖颈间。
但当冰冷锋利的?刀刃贴近温热的?肌肤,又划破了一道?口子沁出殷红的?血迹弥漫开疼痛时,时南絮被怒火冲散的?理智陡然尽数收了回来。
她像是泄了气一般,随手将还沾着血迹的?匕首扔回妆奁,瘫倒在了床上。
没有人能够比经历过?死亡的?人更加爱惜生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时南絮怕疼,特别特别怕疼。
时南絮瘫倒在床褥之上,望着头顶幔帐的?攒金丝纹路出神。
事已至此,她还能做些什么补救呢?
欺君之罪可算得上是死罪.......顾瑾要是就那样死了,剧情线可算是彻底崩盘了,届时还不知道?那个破系统还要怎样折腾自?己。
或许是神智都清醒了,时南絮陡然想起了病中一直搂着自?己喂药的?人是谁了,通体发冷。
她忆起了一双手,混沌中她曾强撑着想要睁开双眼?看看是谁在这般尽心尽力地伺候自?己。
但可能是因为靠坐在此人怀中的?缘故,她目光所及之处只能隐约看到一双冷白修长的?手。
恍惚间,那双手竟与?几年前时南絮所做噩梦中,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重合在了一起。
时南絮蹭地坐起了身,翻找着自?己收着笄礼小玩意?的?东西,她从中翻找出了一只金镶玉的?猫儿挂饰。
这还是笄礼上萧北尘赠予自?己的?,她甚至还能想起来他看着自?己接过?玉件时柔和的?笑意?。
连指尖都在颤抖,时南絮将这个暖玉凑到了鼻尖轻嗅。
清而苦的?佩兰香,分毫不差。
玉石滑落手心时,南絮苍白着脸后退了两?步,却落入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怀抱之中。
余光还能瞥见他玄色绣金龙的?衣摆。
惊慌失措的?时南絮下意?识地转过?头抬眸去?看来人的?脸。
来人眉眼?深邃,肤色苍白,俊眼?修眉的?模样,不是萧北尘还能是何?人。
浓郁的?佩兰清香几乎将时南絮整个包裹进去?,无孔不入。
“皇妹,脸色怎得这般苍白?”萧北尘克制守礼地搂着怀中人微微颤抖的?身躯,眉眼?带上了与?陆延清极为相似的?温润笑意?。
惊骇异常的?时南絮眼?前一黑,竟然就这般在他怀中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今日所知消息太多,导致受的?刺激过?大?了。
萧北尘揽着时南絮险些滑落瘫软在地上的?身子,动作温柔地拂过?她微乱的?鬓角,将碎发细细理好。
“安柔,皇兄总归是等到了。”
在寂静如水的?深夜时分,时南絮冷汗淋漓地惊醒,坐起了身。
她转身就看到了置于自?己枕边的?金镶玉猫儿,瞬间便明悟,那不是噩梦。
就是萧北尘来过?。
帘外守着的?惜茗一听到帐中的?动静便惊醒了,点上灯盏,打?起了帘帐,“殿下,又魇着了吗?”
在对上惜茗担忧的?目光之时,时南絮倏地就从惊慌失措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掀开锦被就下了榻。
当务之急,是保下顾瑾的?命。
主角受若是死了,这乱作一团的?剧情线就是神医来了也?无力回天。
“惜茗,去?取本宫那件水红的?齐胸襦裙和柔纱罩袍过?来,本宫要请见皇兄。”
外罩了件大?红的?狐皮大?氅,时南絮就在惜茗的?搀扶下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凤梧宫。
夜里的?雪下得紧,冰冷的?雪花飘落在时南絮莹润如玉的?脸蛋上化开,呼出的?气都结成了片片雾气。
由于行走间过?于匆忙,再加上雪地冰面滑得很,时南絮不慎在下青石台阶时竟扭到了脚。
但她并未有片刻停留,强忍着脚腕钻心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已经更名?为宸华殿的?明心宫。
殿外守着的?奴仆颔首低眉,给时南絮行礼。
陛下特意?嘱咐过?,凡是安柔公主来,都不必通传,只放行便是了。
时南絮行至萧北尘寝宫的?帘帐外,垂首跪了下来。
手上解开了鹤氅的?系带,只余单薄的?衣着。
殿中银骨炭烧得足,倒不至于过?分寒凉。
质感柔顺的?曳地长裙勾勒出了时南絮窈窕的?身形,细腰轻束,让人心觉一手便盈盈可握。
轻盈的?薄纱罩袍,隐约可见少女莹润如玉泛着清透粉意?的?肩头。
盛开的?裙摆和鹤氅,犹如开出了一朵清丽的?花。
时南絮就跪坐在这裙摆之上,跪拜行礼,柔声唤着与?自?己只有一帘之隔的?萧北尘。
“皇兄,安柔请见!”
宫廷文(囚珠玉)21
帘帐后?的萧北尘尚未就?寝,
还在批阅朝臣们递上来的折子,自然?是听到了时南絮呼唤自己的声音。
层层叠叠的珠帘后?,坐于髹金雕龙木椅之上的人将手中的朱笔搁置在山形笔架上,
徐徐起身走?向时南絮。
“雪夜寒冷,
安柔来寻皇兄有何要事?”
跪坐在地上的时南絮只能?透过帘子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起来后?,
一步步地靠近自己?。
回应时南絮请见的是一道低沉温柔的嗓音,成色极佳的东珠帘子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拨开,一个?玄色的身影穿过珠帘而来。
行走?间,
玄色织金暗纹的袖摆沾染了几分墨香,萧北尘本来疏冷淡漠的眉眼在看到阶下跪着的少女时,
一瞬间便?融化开了,
犹如?春日冰雪湖面碎冰堆簇到岸边。
时南絮仰首去看萧北尘,在看到他臂间搭着的暮云灰短绒大氅时,
有些怔愣。
这是她第一回仔细地近距离瞧萧北尘的模样。
萧北尘眉眼间像胡姬,肤色也是不同于中原人的白,但轮廓又有几分像崩逝了的安庆帝,于是便?柔和了深邃疏冷的眉眼。
他身形高挑,
腰间仍旧佩戴着那只破旧的香囊,
只是穗子的颜色不同于上一回时南絮见到的了。
萧北尘走?下台阶来到自己?的身侧,
将?大氅亲手?披在了她身上。
当大氅披在时南絮的肩头时,
一股浓郁清苦的药香扑鼻而来,
很显然?是萧北尘身上的佩兰香。
萧北尘的嗓音加上这股药香,
让时南絮又想起了当年做的靡艳之梦。
甚至她只要一垂眸,
就?能?够看到他搭在自己?肩头骨节分明的大掌,和梦中那只攥住自己?手?腕的手?重合在了一起。
时南絮的脸色不由得苍白了几分。
萧北尘离她极近,
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安,黑眸清沉,
像寻常一般摸了摸她乌黑垂顺的头发,微凉的指尖摩梭过了她发髻间独独用于挽发的白玉兰发簪。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时南絮,嘱咐着她道:“安柔如?今是长公主?,在皇兄这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言语间,萧北尘顿了顿,嗓音微沉,“安柔是公主?,整个?安庆王朝最为尊贵公主?,无须跪拜任何人,即便?是皇兄。”
今夜的时南絮较之他每夜梦中的模样还要动人,一袭水红色的金丝莲纹齐胸襦裙,外?罩了件轻薄若无物的纱袍,侧首间便?能?看到她莹润如?玉的脖颈。
似风雨中不堪受重的花枝。
但他的目光在注意到那一道浅浅的伤痕时,顿住了,通身的气息倏地一下就?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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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很浅,但那平滑的痕迹摆明了是匕首刀刃一类的利器划伤的,现在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倒像是羊脂白玉上多了道红痕,愈发美丽了。
就?在萧北尘眸色深沉之际,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袖摆,然?后?他就?听见了时南絮柔声唤了他一句。
“皇兄?”
时南絮感觉到脖颈间萦绕着萧北尘温热的气息,有些不适应地侧开了头,然?后?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结果他滚烫的指腹压上了自己?前些时候划出来的伤口。
萧北尘早年间是吃尽了苦头的,落尘轩的奴婢根本不听使唤,不折辱他都算是不错的了,于是堂堂一位皇子,就?连生火烧炭都需要亲力亲为。
因此?他指尖带着粗糙的茧子,擦过时南絮的伤口时,让她感觉有些麻麻地疼和痒,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怎么伤的?”萧北尘的语气有些冷,但却并?不是对时南絮,很显然?是针对着伤了时南絮的人。
时南絮有些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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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伤的?她该怎么答?
总不能?说是自己?一时间因为陆延清想不开,想着抹了脖子完事吧。
时南絮装作才发现伤口一般,循着萧北尘的手?摸索到了自己?脖子间的伤口,恍然?说道:“许是晨间去看雪时被树枝划伤的。”
萧北尘眼眸低垂,看着那利刃所伤的痕迹不作声,但也看出了少女是在撒谎。
不过她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逼她,只是拿过宫人递来的绸带,敷了上好的伤药之后?一圈圈缠好。
但此?刻萧北尘的心情算不得好,尤其?是少女还握住了自己?的指尖,细声问他陆延清之事。
“皇兄,陆大人他........”
时南絮忍着心中的不安轻声问他,语气柔和,而且因为大病初愈,说话时自带了一股子惹人怜爱的意味。
她不自觉地环视了一下寝殿四周,发现宸华殿中所有的宫仆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一时间,时南絮只觉得萧北尘的心思已经在此?刻昭然?若示了。
却没?想到时南絮的话还未说完,就?在自己?的惊呼声中被萧北尘单手?揽起,被置于榻上。
而后?,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萧北尘高大的身影将?自己?密不透风地笼罩其?下,时南絮下意识地提醒他,“皇兄!你我是......”
“血脉同源?”萧北尘也不恼她此?刻还有些抗拒自己?,言语有些嘲弄之意,抬手?在她闭上眼时,拨开了少女鬓边略微凌乱了的碎发,寻到了她如?玉般皎白的耳尖。
时南絮闭上眼,能?够感受萧北尘温热的指尖碰到了自己?佩戴着珊瑚珠耳坠的耳垂,像是拈着珠玉般细细把玩着。
惹得榻上床沿坐着的时南絮瘦弱的肩膀有些发颤。
“瑶瑶。”萧北尘在唤自己?的小字,瑶瑶两个?字辗转在他唇齿间,不像是兄长在呼唤自己?的妹妹,倒像是情人耳语,格外?地怪异,“惜茗未曾告诉你吗?你我二人可无任何关系,毕竟你并?非安庆帝亲女。”
萧北尘的眸光落在她颤抖如?蝶翼的长睫上,觉得手?心有些发痒,想要遮住她这颤巍巍的眼睫。
微苦的佩兰香萦绕在时南絮的鼻尖,她听着半天寝殿里寂静无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张开了双眸,发现萧北尘就?半蹲在自己?面前,黑沉的眼睛凝视这自己?。
里面涌动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意。
新登基的帝王还有些年轻,但眼神已经具有足够的压迫力了,无声注视着别人的时候,犹如?虚空之中凝出来的镣铐,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时南絮别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他,原本想要再问陆延清此?刻境况的话直接咽了下去,不敢再问来触怒他。
说不定自己?再问下去,他会直接把陆延清送到午门问斩了。
刚刚时南絮站起来的时候,萧北尘就?注意到她微微踮着的右脚,想必是在前来宸华殿的路上,台阶落了雪滑得很,不小心扭伤了。
“脖颈枝杈划伤了,脚腕也扭伤了。”萧北尘淡淡地陈述着事实,语气有些冷淡,“陆延清的事就?叫你这般上心?连刚养好的身子也不要了?”
窗户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和雪片拍打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漆黑一片的寒夜里,唯有宸华殿还亮着几盏宫灯。
珠帘之后?,登基的新帝蹲下身,捧着榻上坐着惶惶不安的安柔公主?的双脚,悉心地为她褪去了鞋袜。
公主?所用吃穿用度,皆是宫中顶好的。便?是日常穿的罗袜,所用布料也是上品。
榻边坐着的时南絮一垂眼就?能?看到自己?罗袜半褪的双足,肆意大胆地踩着安庆王朝帝王的手?心,萧北尘倒并?不在意,反倒像是捧着什么珠玉珍宝似的。
萧北尘修长的指尖挖了一小块淡青色的药膏,当微凉的药膏混杂着他滚烫的体温触碰到受伤的脚踝时,时南絮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脚。
却被牢牢扣住了脚踝,不容动弹。
扭到了的脚踝被捏着有些疼,时南絮抿紧了唇,只是那莹润的足趾紧紧地蜷缩了起来。
“不要躲,这青续膏要揉开,有些疼且忍着。”
话音落下,萧北尘便?用两指细细地抹开了膏药,清俊冷淡的面容难得多了几分柔和之感。
乍一看,倒有点像陆延清日常行事的风格。
时南絮为自己?心中所想的念头感到荒谬。
萧北尘怎么可能?会好好地去学陆延清的姿态和气度,太不合常理?了。
擦完药后?,萧北尘缓缓起身在榻边放置着的铜盆中,用清水细细地净了手?。
举手?投足间称之为绝色都不为过。
好好的一位帝王,怎么生了这般造孽的皮相。
时南絮才发觉自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萧北尘的行动,意识到之后?不由得垂下了头,耳尖泛起了薄红。
萧北尘自然?是注意到了时南絮的目光,在看到她躲闪的姿态和那泛红的耳尖时,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耳畔似是响起了瓷碗相碰的声响,时南絮抬首看去,就?看到萧北尘左手?端了一只天青色瓷碗,里头似乎装着不少鲜红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