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酥云瞬间感受到了墨瑾身上渐渐消散的杀意。墨瑾迈过门槛,雪白?的衣摆扫过时发出了细微的摩挲声响。
他俯身从酥云怀中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将?时南絮给剥下来。
微凉的手指覆盖上少?女滚烫的指尖,将?她手中紧紧攥着?的衣襟给扯开。
布料裂开的声响让酥云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一瞬间就想起来一回在教主年幼时,他被教中派出去收拾墨瑾做完任务后的残局。
踏入那个屋子的时候,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和碎落一地的.......让酥云险些吐出来。
就像是蛊虫撕碎猎物一般的杀人手法。
而后抱着?时南絮的墨瑾起身,面色冷淡地离开了屋内。
留下背后的酥云缓缓站起来细细地整理着?自己衣裳揉出的褶皱,垂下的桃花眸有些黯然。
墨瑾将?时南絮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香炉里还燃着?厚重?的檀香,这段日子里因为千重?蛊前不久才发作过,所?以这安神的檀香就燃得格外浓郁,以至于丝丝缕缕的檀香气可以说是浸入了墨瑾的衣料。
立于榻边的墨瑾微微侧首,像是十分疑惑地观察着?时南絮,眉头微蹙。
少?女所?着?的玉色蝶纹外衫揉作一团,睡在榻上的时南絮显然并不安分。
本就看不见的她几乎是本能地寻找着?凉意,正巧手边就摆着?个冰块一般的物什?,而且身上还有自己熟悉的檀香气息。
要说墨瑾体温冰凉也是有原因的,蛊人的血难热,这是旁人并不知晓的秘密。
时南絮温热柔软的指尖捏住了墨瑾的衣摆,发现他没有拒绝后便开始得寸进尺了。
乌发雪肤的她晃晃悠悠地坐起身,伸手搂住了墨瑾的脖子,攥着?他的衣领想要打开寻找更?大片的凉意,却找不到途径,反倒让自己的手指被他腰际的系带给缠绕住了。
她想要更?加贴近些好从他微凉的肌肤间寻得凉意。
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墨瑾还能记得那夜自己是如何?驯服地枕于少?女膝上,如今却轮到她这般亲近自己了。
他玉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温凉的手撩开了少?女披散于颈后的青丝,极有耐心地控住了时南絮光洁无暇的后颈。
像是玉盅里千重?蛊压制旁的蛊虫的本能。
不得其法的时南絮呜咽着?埋在墨瑾肩头哭出了声。
是委屈却细弱的哭声,似乎是在埋怨他还能保持如此淡漠一般。
汹涌而来的热意让时南絮根本无法思考,只是抽抽噎噎地哭着?,纤长浓密的羽睫尖沾上了碎玉珠子般的泪。
居然就这般哭着?将?人扑倒在了榻中锦缎之上。
她趴伏在墨瑾耳畔委屈地说道:“帮......帮帮我呀。”
墨瑾倒着?实没想到时南絮会哭成如此可怜的模样,轻轻地笑?了一声,衔着?时南絮莹白?的耳尖,难得温声说了句,“时姑娘要何?人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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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是熟悉的檀香,混沌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人来。
时南絮呜咽着?道:“殷公?子......”
难以与人共情?的猎人极其有耐心地循循善诱,“如何?帮你?”
眼尾湿红带泪的少?女有些疑惑不解,却还是摸索着?牵住了他微凉的手。
在墨瑾微沉的眸光中,他看着?时南絮像是无知的小兽幼崽般,轻轻地含住了他冰凉的指尖,而后顺着?在他手心落下了个轻若羽毛的吻。
用于控制蛊性的理智被溃了堤坝的洪水冲散。
可真当微凉的指尖点拨过如轩窗外晶莹带露,惹人怜爱的木槿花之际,时南絮又瑟缩地噙着?泪要踢开他的手说怕凉。
墨瑾垂下眼看了她良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笑?,那双凉凉的眸子染上了不知名的色泽。
他搂着?这怕凉却贪温的人到了魔教后山的一处温泉中。
平日里淡漠无心的白?衣教主此刻冷情?的俊脸,或许是被氤氲蒸腾的温热水汽给染上了不太醒目的薄红,有力的手臂揽着?时南絮的腰肢,防止她滑落下去。
温润的温泉池水功不可没,一直待到暖了墨瑾才放任时南絮含泪随意而为。那种险些要被吞没了的感受让墨瑾微微往后仰首,颗颗剔透的水珠顺着?他濡湿的鬓发滚落而下,眼尾是和时南絮分毫不差的绯红。
墨瑾扶由?着?时南絮用雪白?的贝齿咬过自己的颈侧。
他冷白?的肤色托时南絮的福,留下了许多朱砂印,交错着?鲜红的长痕。
“真是贪心。”墨瑾色泽浅淡的唇微启,在她耳边慨叹了一声。
空旷的温泉中不过须臾便可闻如瀑布般撞击拍打岸边的声响,合着?声声破碎的林雀脆鸣,分外动听。,尽在晋江文学城
雾气氤氲的水面不断荡开圈圈涟漪而后消失,涌动的泉水冲刷而去剔透皎洁的异样水流。
明明欺负人的是时南絮自己,可她却先承不住地委屈含泪要逃,但?腰际的桎梏让她无处逃离。
“胆子真是大得很?。”墨瑾这般淡淡地说着?,依旧是那凉薄寡情?的模样,可言语间却是毫不掩饰的来源于千重?蛊的食欲,“既然贪了要,怎又可以耍赖呢?”
“这般贪心,便不能怕撑着?了。”
他说话?时的嗓音也是凉的,像是晚秋的湖面下了层薄薄的细雪,却蕴藏着?几分难言的色彩。
浓厚的檀香将?人牢牢桎梏其间,无处可逃。
檀香弥漫的屋子里,香炉静静燃着?檀木香,升起了袅袅的烟雾。
终于寻回了意识的时南絮倏地醒来,却发觉甚至还含着?微凉的玉,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
很?显然,不是玉,而是墨瑾。
自饮下配好的果饮后的记忆如潮水般纷沓而来,让时南絮觉得眼前一黑,有些窒息。
不,她眼前本就是漆黑一片的。
让她指尖都在抖的是,自己似乎将?救了她的殷怀瑜给欺了个遍。
时南絮甚至能够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咬他的。
墨瑾素来浅眠,在身旁人有细微的动静时就已经?醒来了,于是瞬间就从原本淡漠冷清的状态切换成了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将?自己特意予以她的缓缓退出来。
清沉的嗓音含着?淡淡的歉疚,“时姑娘.......”
起身时,墨瑾似是无意间让时南絮的指尖划过了他手臂上被抓伤的痕迹。
已经?结了层浅色的痂。
以时南絮的力道自然是不可能伤他那么深了,至于是怎么来的伤。
墨瑾脸上的神情?未变,垂眸看着?时南絮莹白?的指尖,这伤怎么来的并不重?要。
指尖传来了结痂后伤口略微粗糙的触感,甚至他退开时,顺流而下的感觉让时南絮唇抿得更?紧了,耳垂红得好似要滴血了。
良久墨瑾才听到少?女颤颤巍巍哭得有些沙哑的嗓音。
“殷公?子,能叫水吗?”
*
雕花朱漆木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院落屋内的光线昏暗,丝丝缕缕的光线顺着?窗棱投下,寒蝉凄切入耳。
踏入房中的锦衣卫先是瞧见殿中的碧玉摆件,而后顺着?那剔透的绿光看到了一旁坐着?的督主。
江慕寒接过四喜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抿了口,温热的茶水就这般润红了他浅薄的唇,他垂眸凝视着?茶水中的倒影,“听闻前阵子孤剑山庄被魔教夜袭,满门尽灭了?”
“回督主,前往察看的人回来报信,说是没一个活口留下。”
“是吗?”
朝廷武侠(夺玉)15
不知是不是魔教弟子们的错觉,
他们感觉最近教主似乎较以前那?种含笑却凉薄到骨子里的模样?,多了几分人的味道。
教中弟子对于教主去世了的变故接受良好,他们自幼接受的训导都是以强者为尊,
所?以前教主死了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件多么意外的事。
至于说墨瑾多了几分人的味道,
自然不是说他原本模样不像人了。
恰恰相反,
就墨瑾那白衣玉带的俊俏温润公子模样?,谁敢说不赏心悦目。
但每当墨瑾含着笑淡淡地看着人的时候,教中的弟子们就会觉得头皮发麻。
“今日,
时姑娘照旧在?鄢长老院中修习药理吗?”墨瑾手?执一封信笺置于烛火上炙烤。
不过须臾,原本素白的纸面竟出现了一行墨色字迹,
寥寥数语透露出来的消息却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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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室,
寂然不动,恐有异。”
自那?夜温泉池中含了他一夜后,
时南絮就一直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而鄢长老给她诊脉后,着实?是大吃一惊,觉得分外?棘手?。
她当真是没想到时南絮能够将莎果和蔓果给弄混,不过这两位药便是鄢长老要细细区分开,
也是需要些许心神的。
《千药典》里?提到过蔓果,
可?谓:“岩崖寒处有朱果,
十年生?,
催生?春潮二月一轮,
交而可?解。”
翻译过来就是吃了这个果子的人,
可?能隔两个月就会出现一次时南絮的状况。
不过这事鄢长老并?未告知墨瑾和时南絮。
就以墨瑾那?不通人情?世故却天性黑心的性子要是知道此事,
肯定变着法子诱着哄着时南絮欺他,之后还会装出可?怜模样?惹得时南絮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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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时南絮,
若是知晓了自己的境况,指不定会整夜不顾自己体弱埋在?药堆里?。
是以鄢长老只?说时南絮被那?药伤着了身子骨,
需要她调了药温养着。
解莎果药性的药并?非没有,只?是取材麻烦,要些许时间。
听闻教主在?问时南絮的近况,左护法躬身行了个礼,低声道:“回教主,时姑娘在?鄢长老那?,并?无大碍。”
近日都是他在?教主身边,也不知酥云是哪里?惹了教主不快了,还是说酥云本性不喜拘束,前阵子好不容易从红尘楼回到教中。
又被外?派回到了红尘楼中,收集江湖上和皇室的消息。
看完信笺上的字迹后,墨瑾垂眸看着火苗顺着素白的纸面舔舐而上,转眼?间就化为灰烬。
火温有些高,但对于体温微凉的墨瑾而言,倒像是暖了他的指尖。
如今已近初冬他偏凉的体质就愈发明显了。
“听闻朝中那?支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倒唯那?阉人寒衣马首是瞻了?”语调淡漠无波,墨瑾随手?掸去了指尖的灰烬,接过了左护法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试干净。
左护法垂首敛眉,目光落在?墨瑾被烧得有些泛红的指尖上,沉声道:“那?寒衣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据说武学根骨俱佳,甚至可?以和教.......”
左护法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这话都到嘴边了,才意识到不合适,连忙咽了回去。
没想到墨瑾唇角染上了浅淡的笑意,就像是梨白初绽似的,“甚至可?以和本教主一教高下,不分胜负是吗?”
是平淡的语气,还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意味,却让左护法直接跪了下去告罪,“教主,属下失言了。”
烛光灯影摇晃,墨瑾温润的轮廓似是镀上了一层釉彩,他乌黑的眸子映照着烛火,像是燃起了星点绯红。
“这如何能称得上失言,我倒是想瞧瞧这京城督主,是何等武功高强的人物。”
左护法一惊,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他。
在?墨瑾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寻找到了对手?后饱含兴味的神色。
去年墨瑾听闻南边出了对兄弟,江湖人称玉扇双凶,饶有兴致地提出了要去南边魔教分坛看看的想法。
结果便是玉扇双凶被打得不成?人样?,勉强苟活逃走。
赢了的墨瑾索然无味地回到了教中。
很显然,听闻了寒衣之名的墨瑾,格外?地想要即刻寻来他好生?斗上一番。
鄢长老的院中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平日里?摆在?明面上的蛊虫毒药瓶子都被收了起来,多了许多草编的小玩意儿。
“浮尘引为何物?”鄢长老半倚靠在?美人榻上,慵懒地抬手?敲了敲烟斗,抖下了星点火光,用着那?妩媚的姿态询问在?药柜旁摸索药物的时南絮。
时南絮点过柜子上的几味极其罕见的药材后,轻声答道:“夜灯医话有言,浮尘一梦,往事皆引。”
听闻她这么利索地就答上来了,鄢长老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紫铜烟杆久久不曾回神。
当年失了那?孩子后,鄢长老曾寻遍了山野,翻遍了古书典籍,才从夜灯医话这本消失在?江湖上不知多少?年的残卷中寻到浮尘引这个药方。
搜罗了不知多久才找齐了药材,配了浮尘引,可?将要饮下去时,鄢长老阖上了眼?眸许久,最终却抬手?将手?中的药尽数倒了。
那?孩子是个可?怜的,被父母亲手?卖到了人牙子那?,眼?看就要被人牙子卖去那?等销魂窟,灰头土脸的小孩直奔着她而来,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裙摆,喊了她一声娘。
从未有过人疼爱记过那?个孩子,鄢长老突然就想到,若是就连自己都不记得她了。
这孩子匆匆来这世上一遭,却无人记得,多可?怜。
因着这心念一动,鄢长老倒了浮尘引。
“功效记得太浅了。”鄢长老抬手?用烟杆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时南絮的额头,“浮尘引此药,越是痛彻骨的记忆便越容易洗净。”
敲完后,她斜斜地睨了眼?捂着头含泪委屈的少?女,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可?记下了?”
时南絮捂着被敲的额头,了无焦距的眸子里?却含着泪,闻言点了点头。
也不知鄢长老是什么怪癖,发现她怕疼容易疼出泪后,就越发喜欢敲自己的头了。
“下一个方子,给我背仔细了。”
敲了两下看她哭了,鄢长老这才眉眼?带笑地收了手?。
她发现这孩子哭着的模样?都透着股狡猾劲,仿佛这样?就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答不上来后免罚。
起初鄢长老还真不敢下手?再敲打她,后来.......敲得都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