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落花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青霖山。「阿声，那儿有株灵草！」杜觞烬望着断崖，同顾声道。
顾声走到杜觞烬後头，抬手为她挡住。
衣袖飘荡，杜觞烬将他的手掰了下来，笑道，
「莫要看我，看灵草。」
顾声神se淡淡，抬首乜了眼灵草，接过她手中铲。
杜觞烬握着他的手腕，灵力施展，二人瞬间移至崖边。
她看了眼顾声手中铲，一时有些惋惜。
今日之後，他们或许此生再不相见……
想着，她嗤笑了声。
神生漫漫，怎可永不相见？
回过神，她竟已鬼使神差般将粗绳系在一棵巨木之上。
顾声抓紧粗绳，正准备往下跳，
杜觞烬按住他，道，
「不必，阿声你在这儿待着，我下去便可。」
顾声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她竟……这般在意自己的生si。
但愿是他想多了。
「此崖极易崩塌，当心。」
杜觞烬回首，浅笑嫣然，「放心吧，si不了。」
说完，杜觞烬缓缓松开绳索往下，正当她要g到那株灵草时，巨木轰然倒下，幸得顾声眼疾首快将杜觞烬拉上来，才没落入高崖。
劫後余生，杜觞烬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同顾声道，
「多谢。」
顾声将杜觞烬揽在怀中，凉薄的漆眸盛着一抹异样的情愫。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酉时，暮霭沉沉。
小屋内，杜觞烬有些失神，顾声的那句「能不走麽？」萦绕耳边，久久不散。
以我断情，换你一世长安。
值。
她坐在镜前打开妆奁，一愣。
妆奁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柄木簪。
再抬首之时，顾声的脸庞便被映在了铜镜之上，
他弯眸一笑，问她，
「可还喜欢？」
说着，顾声抬手ch0u去杜觞烬发上玉簪，三千青丝泼墨般倾泻。
顾声拾起木簪，一边为她绾发一边道，
「闲暇之时做的。」
「甚是好看。」
顾声敛眸，蓦然问了句，
「何时走？」
杜觞烬垂首，烛光暗影处，看不清神情。
半晌，暗哑道，
「明日。」
顾声那双深如黑潭的眸子映在铜镜上，波澜不惊，神se淡淡。
「那以後我要怎麽找到你？」
杜觞烬转过身，虽不知他此言是否出自真心，但仍是捧起他的脸，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
「你这双眼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双彷佛能看穿自己心中一切的双眸。
她别过头，不看他。
双睫微颤。
她能不走吗？
可以麽？
半晌，杜觞烬轻叹了声，极慢眨了眨眼，
「阿声，我乏了，歇息吧。」
顾声挑眉，
「这个时辰？如此之早？」
杜觞烬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道，
「嗯。」
顾声瞥了眼今日上山采药的篓子，若有所思。
并未有那株灵草。
翌日卯时。晨光熹微绵云开，轩然霞举日边来。
杜觞烬睁眼，拉开褥子，最後看了眼一旁依旧酣睡的顾声。
穿了件藕粉的襦裙，从妆奁之中取出顾声赠与她的木簪，转身离去。
顾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你终究是离开了」
杜觞烬手中灵力集结，仅是一瞬，便降落至落云殿。
云雾缭绕高座之人，杜蘅已经候着了。
「杜觞烬，你可知罪？」杜蘅沉声道，
「此事乃臣一人所为，并无同党。」杜觞烬稽首，恭敬回道。
「当真？」
「当真。」
杜凌站在一旁，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ㄧ个结果——有同党。
可她这心如横亘巨石的阿姊，究竟是要庇护何人呢……
半晌，杜蘅颔首，倒是信了她这番言词，
「既是如此，杜觞烬屠戮凡人，赐噬魂月鞭三百，禁足紫。」
「谢陛下不杀之恩。」
闻言，杜凌心下一惊。
这噬魂月鞭鞭鞭噬魂，伤及根本，旁人愣是撑不过百鞭。
阿兄这是存心弄si阿姐。
可……杜凌杏眸扫过众神，薄唇百般启合，终是没多说。
此事众神默允，她孤掌难鸣，又能决定什麽？
巳时，逢云台天旋祥云，祥瑞当空。
杜觞烬提裙缓步走上石阶，霎时黑云蔽日，乌鸦鸦一片。
她睨了眼天，冷笑了声。
这天……好似在嘲弄她杜觞烬的愚蠢。
眼角余光瞥见杜蘅手持噬魂月鞭三百，朝她走来。
杜觞烬乖乖跪下，静待鞭罚。
长鞭落下，发出「啪」一声脆响。
鲜血汨汨渗出，将繻裙渲得yan红。
百鞭之下，更是yan美无双。
月鞭染血，一抹嫣红顺着鞭尾落於石地蜿蜒。
二百……杜觞烬默数着，有些自nve般凉薄想着。
三百鞭，这可是阿兄亲定，他这手打得不累吗？
想着，她嗤笑一声，狼狈抬眸。
朦胧中，她好似真的看见顾声站在那儿。
那个……站在风中，俊美无双的少年。
鬟发被打得散乱，发丝沿着耳畔垂落，杜觞烬不顾疼痛抬手ch0u出那柄木簪护在怀中，喃喃道，
「还好没坏，还好。」
要是坏了……
又是一鞭落下，强行拉回她的思绪。
不会坏的。他的烬儿会护好它，直至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