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莫不是真古
许明绮在京城时，就听人说过信托商店能买到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不过那时她从来没去过信托商店。许燕山夫妇讲究多，总觉得那边卖的都是二手物品，不符合自已家的身份。
到了江辽，别说二手了，三手、四手的物品该用照用。
许明绮苦中作乐的想着，果然贫穷和劳动教育能治疗一切矫情，包括她自已。
“小姑娘，想要找什么东西？”
商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看到许明绮是从供销社过来的，就猜到这人想要淘些不一样的物件。
“老板，我先看看。”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嘘，不能叫老板，叫同志。”
许明绮暗怪自已做了五十多年鬼，都快跟这个世界脱节了，老板是短视频上常出现的称呼。
在这里，确实不能叫老板。
“同志，我想自已看看。”
中年男人呵呵笑着：“随便看，随便看。”
许明绮打眼扫过去，小至手电筒、煤油灯，大到桌椅、床，确实很多都有用过的痕迹，有些甚至能称得上破旧。
她的目光在一面铜镜上扫过，瞳孔微缩，但又很快转开视线，将目光停留在货架上的一个青花瓷盘上。
这个年代瓷盘的花纹都很有时代特色，颜色和胎体都偏厚重，瓷器的颜料用的是化学钴料，釉面没有那么光滑，但是胎质和烧结度很好。
而这个青花瓷盘，青料发色浓艳，有晶斑，胎质粗松，白中带灰，烧结度似乎也不太好，底釉有些发黄，釉质粗糙。
许明绮没有自带鉴宝的眼睛，也不认为自已运气好到随便来一趟信托商店，就能淘到价值最高的元青花。
但是她基本确定，这个青花瓷盘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
若是造假？似乎现在的造假技术也没有那么高超。
许明绮想试试。
“同志，这个盘子怎么卖？”
许明绮眼里的光芒，男人看的很清楚，他很确定这女孩对那个盘子感兴趣。
而且，这女孩穿着很一般，可她包里圆鼓鼓的一看就是麦乳精，还骑了凤凰牌的自行车。
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儿，他这里见多了。
“小姑娘，这个盘子可不便宜。”
许明绮了然，这老狐狸想趁机宰自已呢。
“不便宜就算了，看上去做工也不怎么样，我还以为能便宜点呢。”
中年男人：“……”
他还没出价呢。
“小姑娘，这盘子据说是，咳咳，你懂的。”
“懂什么？难道是用于外销的仿古青花瓷？不像啊。”
普通的青花瓷盘一块钱左右，景德镇倒是出过一批仿明清风格的青花瓷盘专门供给侨汇商店，不会流向普通市场，价格要七八块呢。
许明绮故意这么问，就是引中年男人接着往下说，果然——
“什么仿古？我这是真古，这可是……”
其实中年男子也说不上是哪个朝代的，总之肯定是古代的，“不是明朝，就是清朝。”
许明绮狡黠一笑：“同志，古器物属于四旧，是封建余……”
中年男子简直要被许明绮吓死，这小丫头片子长的挺漂亮，怎么就长了张嘴？
“姑娘，这可不兴说。
我这是……”
中年男人在许明绮的注视下，咬着牙道，“仿古。”
“不会吧？我听说侨汇商店那边的仿古瓷盘做工十分精细，这个不大像，莫不是真古？”
中年男子恨不得把许明绮轰出去，可人来人往，他不敢把动静闹大，
“不是，真不是。”
“嘿，你早说啊，吓死我了，原来就是普通的旧瓷盘啊。”
许明绮特意提高了声音。
中年男人：谁吓谁啊
“没错，它就是普通的旧瓷盘啊。”
许明绮拿过盘子：“这个尺寸，一个全新的瓷盘在供销社也就一块钱，你这个……两毛？”
中年男人气的哼了一声，这个盘子他收的价格是三毛，纯粹是欺对方不识货。
虽然他也不确定这盘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但是遇到识货的，肯定不会低于20块。
“不卖，不卖，你还是去供销社看看吧。”
“为什么不卖？你开信托商店就是卖二手商品给我们这种穷人的，你是不是看不起穷人？”
许明绮的声音引起过路客的注意，中年男人打着哈哈：“哎呀，碰见个会讲价的小姑娘，让大家见笑了。”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这盘子少于20……少于15块我不卖，宁可自已留着。”
许明绮摇头：“同志，我要是从信托商店买一个15块钱的瓷盘，你猜别人会怎么想？”
“小姑娘，你不买不就好了吗？我给你推荐其他的，比这个新，比这个好，两毛钱卖给你。”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在心里骂了对方一句老奸巨猾小奸巨猾。
“同志，你这盘子收的价格不超过五毛钱吧？这原来的主人如果知道这盘子卖出了几十倍的价格，你猜他会怎么做？”
中年男人松动了，人心不可测更不能赌，可让他原价卖，他是十万个不愿意。
许明绮继续劝说：“再说了，我买个什么东西回去都不重要，绝对不会因为我无意间买了年代久远的盘子回去，就被人举报。
可，你卖了什么东西那就不一样了。
同志，你懂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卖，可你这里违规的东西似乎不少呢。
那个铜香炉，那个铜镜，那个墨锭，那个青田石印章，还有……那个，那个……”
许明绮一连指出好几样东西，中年男人打了个揖，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小姑娘，家里是知识分子吧？”
五七干校那边有很多高级知识分子，尤其那些年纪大的，不仅目光如炬，还不喜欢还价。
中年男子最喜欢这种买家。
以往，他就是从那些人手里赚过大钱，可今天，居然碰见了个难缠的。
“我家里是什么成分，都不影响咱俩今天的交易。
同志，我知道你这万一碰见识货的，是可以大赚一笔的，
可第一，江辽识货的人，又恰巧能到你这儿，再恰巧碰见这些货的，不多。
第二，你认为的奇货可居，未必不是另一种怀璧之罪。
第三，即使你以后把这些东西都收了，不代表没人记得。
你啊，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挑几样扎眼的，卖给我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不识货，你便宜卖给不识货的，说明你也不识货。
不识货，就谈不上刻意，更不是投机，你说是吧？”
中年男人被说服了，可这小丫头片子也太贪心，一个瓷盘还不够，还再挑几样，气死他了！
“你得让我有赚头。”
许明绮展颜一笑：“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