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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赵医生,明天休个假?”“怎么了?”赵政南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整理房间,把卧室里的病历书籍草稿纸什么的都收进柜子里,计划着过两天要是许希明过来,屋子里应该再添置些什么。

    “诚邀我高大威猛帅气逼人的男朋友拨冗出席许小姐2012年,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她真的在北京成为了声名显赫的企业家,而爱人朋友都在自己身边,窗外的钢筋水泥此刻都有了颜色。

    赵政南隔着屏幕都能想出许希明现在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她不是自己这种淡漠的性子,但重逢这段时间却一直不太爱笑,赵政南想到这又在脑子里给自己狠狠记下一笔,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更温柔。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来公司吧,明天不开车了。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才挂断电话,赵政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感觉脸都快笑僵。

    雀跃,期待,亢奋一切不属于这个年纪,不属于他的情绪都一股脑的在体内奔腾翻涌,像是生命中某个尘封已久的暗室被重新点亮。

    这把钥匙的唯一主人终于被他准许进入,刹那间的明亮足够为所有房间涂满五颜六色。

    而他站在原地望着灰暗的岁月长河被装点成浮翠流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久违的阴天也被炽热的太阳所驱赶,几近枯竭的生命又一次成为热烈的夏日。

    许希明翻遍衣柜发现自己竟然好多年都没穿过学生时代扎眼又明亮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衣柜已经变成了黑白灰棕的天下,她早就如愿成为了幼时向往的人,什么作为置换的代价,她也不记得。

    “欢欢,我今天出去,有事打电话。

    ”林欢盯着许希明今天的造型,脑子绕地球飞了两圈也没想通自己老大今天要去哪个秀场。

    白色v领无袖缎面连衣裙,面料丝滑,腰间有一点点褶皱的设计,头发梳成大光明,高跟鞋至少有8,才会让她能够平视时只看得见她夸张的耳环。

    不过许希明远远走过来的时候,林欢根本没注意到她带了耳环,那种扑面而来的喜悦和自信跟平时严肃专业的气场完全不同,明媚的笑容很好的承载了华丽的造型,林欢用一种及其白痴的眼神一路目送她一直到电梯口。

    “我女神果然不一般。

    ”许希明在公司不要求员工穿什么,所以每天林欢就穿的跟个彩色炮仗似的,许希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突然明白“代沟”两个字怎么写。

    “等多久了?”“刚到,穿这么点冷不冷啊?”许希明走出公司就看见了赵政南,还是忍住了扑进人怀里的冲动,过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明星、阔少,她还是最喜欢他这张脸。

    黑色高领的半袖隐约勾勒出肌肉线条,好身材一览无余,硬朗的骨相在明媚的阳光下打出流畅的阴影,许希明小鸡啄米似的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拉着赵政南飞似的逃离写字楼。

    赵政南把人圈进怀里,手在靠外的胳膊上反复摩挲。

    许希明从两人中间抽出一只手搭在他宽厚的手背上,紧接着就被反扣住,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至指缝,许希明偏头看见一缕金光闪过——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一枚戒指严丝合缝的套在了她右手食指上,许希明看看戒指又看看他,拉起他的左手对着阳光拍下一张十指相扣的合照,然后笑眯眯从包里翻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绿色盒子,皮质上鎏金的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赵政南迟疑了两秒把盒子推了回去。

    “太贵重了,宝贝儿。

    ”许希明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一时觉得手上的戒指刺眼又碍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侧过头,好天气也没那么吸引人。

    “那戒指呢?”赵政南偏过头把人抱得更紧,低头却只碰到了她的头发,许希明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皱着眉看了一眼五月份高高挂起的太阳,“戒指是我送你的呀,又不贵。

    ”“赵医生最近在哪发财,金戒指都不贵了,下次这么好的赚钱的机会带我一起呀。

    ”赵政南看着眼前人一脸阴阳怪气,低着头笑眯眯盯着他,一下就读懂了许希明的意思,连忙极其谄媚的在许希明额头上亲了一口,说话的语速都慢了下来。

    “诶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个戒指跟这块表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嘛,而且戒指这么一点点小钱怎么能跟我美丽优秀事业有成的女朋友比呢?对不对?”许希明被他甜言蜜语哄开心了,眼睛转了两圈歪着脑袋打量赵政南,嘴上依然开着他的玩笑。

    “你不要,我赶明儿就都给帅气弟弟。

    ”说话间已经走到赵政南前面,四目相对的瞬间似乎总是有让时间静止的能力,身边的路人匆匆而过穿梭在高楼大厦里,成为时代洪流中的一粒尘土。

    她看不见众生万物,失而复得的雀跃又在这一刻腾空而起,眼前人成了唯一没有被虚化的主人公。

    缎面的裙子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贵气,与匆匆而过的路人格格不入,赵政南盯着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喜悦像一根树藤在心底茁壮成长,冲破他的五脏六腑,搅动他死水一样平静的内心,血液灼热至四肢百骸——她就该在阳光下肆意明媚,做时代画卷里最耀眼的存在。

    “小心!”后面街角突然出现卖小吃的大爷,许希明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一股巨大的牵引力拉进赵政南温热的胸膛,心跳声穿过早春薄薄的衣衫,从耳骨跨越千山万水同另一颗心共振。

    上一次窝在爱人怀里,还是她装醉换来的。

    如今时过境迁,也终于名正言顺地享受这幸福时刻,一颗心的砰砰乱跳很快就变成了两颗心一起“为非作歹”,红色从耳朵蔓延到脸颊,像是积压在心头多年的话也有了出处。

    赵政南揉了揉笑僵的脸——出门到现在嘴角就一直没下去过,笑着说不行,然后把人拉到身边,整个手臂都被许希明环抱着。

    “怎么能给帅气弟弟呢?都攒着,赶明儿等你退休当咱俩周游世界的经费!”偏僻的巷子角落里有一家安静的咖啡厅,屋子里总是播放着隔着爵士乐,许希明上大学时候每个月都来这坐一天,赵政南有空就陪她一起,兼职忙的时候就她自己过来。

    看着都市白领来来往往,清晨略带焦急的脚步迈入咖啡厅,没有多余的时间细品老板的作品,只需要一杯高浓度的饮品来强制唤醒自己还在家里熟睡的脑子。

    那时候许希明就只喝无糖冰美式,赵政南拦不让她喝凉的,许希明当时就把他的热拿铁端过来喝,给他换了一杯热美式,后面他就没再喝过这种东西,也不拦着她加冰了。

    “老板,一杯无糖冰美,一杯热拿铁。

    ”赵政南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木质桌子和爵士乐,阳光下的爱人以及不用焦头烂额的工作日,许希明靠在柜台的时候觉得阳光的金辉不仅洒在了赵政南的脸上,也彻底温热了她这颗十年饮冰的心。

    许希明在前台点单的时候,发现一个身影正附身对着赵政南伸出手机,迈出的脚步突然停在原地,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帅哥,请问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嘛?”赵政南本来正在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声音后转过头却发现不是许希明,略带尴尬的摆了摆手,然后许希明就看见两个人顺着他的手齐齐望了过来,许希明立刻抬起右手挡住自己的侧脸,转过身去。

    “不好意思啊,我在等我女朋友。

    ”看着人走了,许希明才慢悠悠走过来,看着赵政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笑得合不拢嘴。

    “可以啊赵医生,风采不减当年魅力依旧啊,行情不错啊。

    ”“你就跟那儿看戏是不是?”赵政南搂住许希明,使坏在腰间痒痒肉上抓了一下,她笑着求饶,然后搬到赵政南对面去坐,嘴上依然不饶人得打趣。

    “我男朋友有魅力我还不好好看看?”“你跟人家说什么了?”“说我闺女在那呢,等她走了再加。

    ”许希明很配合地作出嗔怪地表情,接过营业员端来的咖啡,说了声谢谢然后对着赵政南压低声音,伸出一根手指一下下戳着赵政南的额头。

    “大胆!你竟然忤逆朕,朕现在赐你毒酒一杯,还不谢恩。

    ”赵政南一脸凝重的接过“毒酒”,在脸颊两侧点两下假模假式装作流泪“不要啊大王,不要啊。

    ”赵政南伸出手的瞬间感觉手腕生风,那块老旧的手表已经被摘下,秒针滴答的声响清晰地传进耳朵,机械表冰凉的触感传进脉搏,他收手的一瞬间已经被许希明死死攥住。

    “你比它珍贵。

    ”许希明在手腕处反复摩挲一道凸起但是已经淡化的疤痕,对着赵政南想要解释又慌乱的神情挤出了一丝笑意,安抚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他的手被许希明握着贴在她的脸上,温度从掌心传进脉搏。

    她想问问他疼不疼,想问问他是不是很辛苦,想告诉他还有自己在,可那些话到最后还是随着差点掉下来的泪水一起咽了下去。

    赵政南小心收起了腕带已经磨得老旧的手表,看着奢侈的品牌logo,心里盘算着过段时间再送点什么,许希明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摩挲,然后和他掌心相贴。

    她想说点什么,想告诉他都不用还,想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无所谓都没有他重要,想说自己只是想对他再好一点,想问他过得好不好,可两个人真的有坐下来心平气和聊天的机会时,却没有精力掰扯这些无关紧要的解释。

    有爱就够了,许希明天真地想。

    两个人从咖啡厅出来,手机步数超过了8000,赵政南看着许希明的高跟鞋,强制给人拉进了出租车,穿越半个北京城打车去了大学校园。

    “你多久没回来看过了?”“四年之前回来过一次。

    ”湖畔的鸢尾花一簇簇开得正盛,风中传来淡淡芬芳,上学的时候许希明就常常在这坐着。

    看春天草木葳蕤,空气里氤氲花香;夏天和赵政南一起晒太阳,看着湖面荡起涟漪;秋日金黄落叶铺满行路,落日残阳为塔身渡上一层金辉,两个人坐在湖边接吻;冬日北风呼啸湖面结冰,雪落满头,连眉毛都结上冰霜,两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说着白首同归的誓言。

    四年前公司运转资金出了问题,她没日没夜的奔波,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忙哪个项目,在哪一场酒局里卑躬屈膝赔着笑脸又回家吐得昏天暗地,最后她东拼西凑自己贴进去小20w,公司才得以存活至今。

    车子做了抵押,迟丽把私房钱都打进了她的账户,晒得跟煤球一样飞回国陪她住了一个月,家里的卫生纸都不用她买。

    李云帆也是拿出了自己存下的钱,老太太三天两头的打电话和她拉家常,生怕这个最宝贝的学生想不开。

    陈书禹和沈确两个人那时候才刚刚有了小月牙,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存款,推辞再三她还是没有给账户号码,却在第二天看着两个人拎着大袋子来了出租屋,许希明一辈子都记得自己当时感动的就差跪下。

    那时候连爸妈的电话都不敢接,怕家里人惦记,怕爸妈生病,怕老两口飞来北京看见她混这么多年还这么狼狈,怕惊动年迈的外公外婆。

    一桩桩一件件到头来都成了心底的一口淤血,直到财务又哭又笑跑进办公室的那天,她也住进了医院。

    那一年是她最难的一年,难到她想他又恨他,却又忙得没时间挂念他。

    “回来干嘛?”许希明把视线从浮光跃金的湖面收回来,对上那样一双无辜的含情眼,没有对众生草木的悲天悯人,她再熟悉不过却又不明所以,为什么今时今地他会露出那份独属于她的怜爱和心疼。

    “饿不饿?吃饭去?”许希明歪着头,正午的阳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脸上,她再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那个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一直到她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眼前漆黑一片。

    她不想打破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场约会,可是心中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思考,他的逃避他的闪躲背后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细细回味起来,这几年的青春都洒在勤恳耕耘的三环里,他或许知道她人生的绝大部分,猝然重逢时,她却对他东躲西藏的几年一无所知。

    许希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件手艺不精的毛衣,四处都是漏洞。

    可是她因为太喜欢这件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不敢去拆解,去窥探,生怕这件辛苦找到的毛衣化作一团凌乱的针线,再也穿不到身上,所以心甘情愿穿着破旧的。

    只要它在身上,她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咱俩第一次在学校吃的啥来着?”赵政南迟疑着说出了答案:“好像是牛肉粉。

    ”许希明飞也似地拉着赵政南往食堂跑去,想一切都抛在脑后,融进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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