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永远
我没错。我本来就是好心，是他先那样的。
但那不是他本意。
是我让他去躺在那的，大阵也是我布置的。
失控了是我操作不当，心魔也是我主动勾引起的。
那不是他的错
花无咎之所以别扭，就在于她那别扭的思想。
本质上她就是个害怕承担错误的人，但让她把所有锅都甩到别人身上，她又做不到。
她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恼怒与其说是冲着陆守道，不如说是在憎恶这个优柔寡断的、连推卸责任都做不到的自己。
明明只要把错全推到徒弟身上就好，反正没人会怀疑她，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道心就会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她懦弱，善良，不想被别人伤害，也不想伤害别人。
人的矛盾就是这样。
心魔见她纠结，又冒出来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啧啧啧，好残忍啊，你居然吼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明明是自己的过错，却想怪到别人身上，你干脆把你名字里的无字去掉算了。”
花无咎蠕动嘴唇，想要反驳，却又没了勇气。
心魔说的是对的，分明是她不好，却偏偏把火撒到陆守道身上。
她的神念探向洞外，想看少年是不是还站在那，但很可惜，他不在。
他走了。
“嚯嚯嚯。”心魔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不会吧，你不会还期待那家伙会老老实实在外面等你解释吧，你都让人家滚了，他那么听你话，当然老老实实的滚了啊。”
“滚呐~~~”
花无咎没说话，缩在床上，抱着头。
心魔吧啦吧啦了半个钟头，见花无咎一副死样，也没了兴致，消散不见。
夜晚降临，洞府内的灵光如水波流转，将漫漫长夜一寸寸熬成淡青色的晨雾。
花无咎仰躺在玉榻上，睁着眼睛看照明法宝的光晕从刺目到柔和。
她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事，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只听见外面突然响起了小红的声音。
“主上，主上！”
她起身，挥手撤掉禁制让小红进来：“什么事？”
小红气喘吁吁：“主，主上，小守道不见了。”
花无咎只觉自己脑袋轰的一声。
小红讲述了过程，她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碰见了陆守道，觉得他不太对劲，但因为当时要给灵田施水，也没有多在意，后来忙完以后觉得不对劲，就去了陆守道房间，但没想到对方不在那里。
她拉上小绿找遍了几个地方，都没感受到陆守道的气息。
“主上，怎么办，我们”
她还未说完，便看见花无咎的身影如同清风，消散不见。
夜风裹挟着山间的雾气，悄然漫过明心宗的每一个角落。
如墨的夜色中，宗门牌坊上明心见性四个大字泛着淡淡的灵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千年大派的沧桑。守门的石麒麟在月下投出狰狞的影子，那双用夜明珠镶嵌的眼眸，此刻正倒映着一道仓皇掠过的白色身影。
“陆守道！！”
花无咎的声音在练武场上空回荡，那里空无一人，她衣袖翻飞间带起的劲风，将沙地上未干的脚印一一抹平
藏经阁的灯火突然暗了一瞬，守阁长老推开窗时，只看到一道流光划过林间小径。
沿途的灵竹纷纷弯下腰肢，竹叶上凝结的夜露簌簌坠落，那道身影太过快了，任何事物都拦不住她。
花无咎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陆守道的身影。
他人真的不见了。
花无咎进入他的房间，看着空无一人的场景，脑子嗡嗡作响。
让他滚不过是气话，那孩子难道真的滚了？
那他能滚去哪？
滚下山，滚到外面，滚到深渊？
花无咎啊花无咎，你真是
她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往山下飞去。
神念扩散到了最大，但即便如此还是一无所获。
大阵的结界完整无缺，守山弟子也说未见有人下山，
花无咎悬在云端，看着晨夜幕中山下的村庄，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那个总是笑着唤她师尊的少年，竟真的在她一句气话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一晚上没有收获。
她低垂着脑袋刚回到明心宗，却收到了小绿的讯息。
陆守道找到了。
她又如同风一样来到练武场，小红小绿正在那，陆守道站在她们面前，不好意思的挠头。
“小红姐姐，小绿姐姐，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他说：“师尊教我的许多术法，我昨晚又去后山那边练了，其中几门遁地藏神的，能屏蔽他人的神念感知，所以”
他话还未说完，强烈的栀子花香从天而降。
花无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谁让你半夜练了！？”
“师，师尊？”
“你”
想骂人的话，到了现在，却又说不出了。
她只觉得自己嘴唇颤抖，身体也无法控制。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想。
是因为陆守道是新的希望，自己不想要他出事。
是因为陆守道是最后一个弟子，自己想要他平安。
还是因为，她已经害死了陆守道的家人，所以才不想看陆守道出事？
到底是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出。
她只觉得所有的一切离的很远，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困难。
责任啊。
责任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她不想背负这个责任，不想背负他人的生命。
“我没有想让你滚”
陆守道，小红，小绿，一人两妖看着花无咎在那，眼泪滚滚而下。
“我没有这个意思。”
花无咎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浸水的棉花。
“我”
她感觉有温暖的手覆盖上来。
“师尊，我知道。”
她看见少年在阳光下笑。
“我知道师尊没有让我滚，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师尊那么说，肯定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关系的。”
是阳光驱散了黑暗吗？
她看见那些光芒在少年的眼神中闪耀，经久不息。
“我会和师尊一起，永远陪着师尊。”
“师尊，我永远都在这儿。”
镜花水月一般的词，正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