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忘川雾起

    忘川的雾是有重量的，像浸了血水的纱，沉甸甸地压在眉骨上。

    阮棠蹲在三生石旁，指尖捏着半朵褪色的春樱，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白——这是她用阿娘的胭脂喂了三日的花，说是能借人间芳菲，引滞留在黄泉的魂魄归位。

    “阿爹，你到底在哪儿啊……”

    她的声音混着忘川水的低吟，散进蒸腾的雾气里。

    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响，那是阿娘临终前塞给她的护身符，铃舌刻着半朵未绽的海棠，据说能避黄泉阴物。

    可此刻铃铛震得发颤，尾音里竟带着几分……腥甜？

    芦苇丛深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响，像有人拖着沉重的躯l在泥里爬。

    阮棠攥紧浸了胭脂的绢帕，绣着海棠的裙摆扫过沾着鬼火的草叶——那些幽蓝的光点碰到她的鞋面，竟像受惊的流萤般缩成一团，唯独她指尖的樱花瓣，还泛着人间的暖红。

    “咳——！”

    压抑的闷咳刺破雾气。

    她看见少年蜷在芦苇荡的浅滩里，鸦青长发缠记水草，玄色衣摆被撕成碎布，露出的小臂上爬记暗红的魔纹，像被折断的蝶翼，沾着忘川的泥与血。

    最刺眼的是他右腕的红绳，绳结上缀着半枚铜钱，币面刻着个歪斜的“祈”字，竟与她腰间挂着的半枚严丝合缝。

    “你……”

    她刚开口，少年忽然抬头，暗红的眼瞳映着她发白的脸。

    他喉间溢出低哑的笑，指尖掐住渗血的伤口，黑色魔息混着水汽凝成细针，却在触及她袖口的海棠刺绣时，猛地碎成星屑：“生魂香……竟比孟婆汤还甜。”

    那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绒，带着不属于人间的沙哑。

    阮棠看见他唇角沾着的泥，忽然想起阿娘说过的话：“黄泉路上若遇受伤的生灵，切记别碰——那可能是勾魂的厉鬼，借人形骗人。”

    可她指尖的樱花瓣却在此时轻轻颤动，落进少年掌心的血洼里，竟开出朵极小的红花，花瓣纹路与她裙上的刺绣分毫不差。

    “你受伤了。”

    她鬼使神差地凑近，绢帕擦过他额角的伤口。

    忘川水混着血水，在帕子上洇出淡红的痕，像极了她昨夜绣在绢上的海棠。

    少年睫毛骤颤，盯着她腕间晃动的银铃，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绣针磨出的，带着人间烟火的粗糙：“凡人……为何来忘川？”

    “找我阿爹。”她没躲，任由他冰凉的指尖碾过自已的掌心，“阿娘说，他的魂魄滞留在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