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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Fc1

    他们在一起后,并没有立刻变得轰轰烈烈。

    没有什么宣告所有权的高调公开,也没有把彼此的时间表都塞满的粘腻。

    就像是两条本来各自顺流的小河,碰巧在某个路口汇合了。

    水势没有猛涨,却比过去更安静、更踏实了。

    靳明变得比以前更忙,也更准时。

    他的日程本来就紧密,现在多了个人,反倒更规律了。

    而忆芝这边,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琐碎,基层工作的混乱与多线并进,让她不太可能变成一个随叫随到的女朋友。

    但也正因为这样,靳明反而更像在和一个活生生的人谈恋爱。

    她不会时时盯着他,也不会围着他转,更不会因为他的一条信息延迟而闹情绪。

    他不需要经营什么,也没有人经营他,一切都顺理成章得近乎让人安心。

    他开始留意她说过的很多细节。

    她常健身,尤其是打拳击。

    她提到过喜欢张伟丽,说那股子“不废话”的气场让她觉得特爽。

    所以当ufc的亚洲赛程落在澳门,他直接把计划排进了行程。

    周五下午他从杭州回北京,接她飞澳门,周六看比赛,周日下午回。

    他没和她讲这些安排,只是在周中问了句,“这周末你有事吗?”她说,“暂时没安排,你回北京吗?你不回来我就找点事做。

    ”“我给你找个事吧。

    ”他回答,“跟我出趟差。

    ”她问去哪儿,他没说。

    周五傍晚,他发信息问她下班出发了没?她很快回过来一条信息:【我在东直门,刚上机场线,你在哪?t2还是t3?】靳明刚下飞机,正坐在休息室喝水。

    看到这条信息,他手指顿了一下。

    机场线……地铁?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她那边有点嘈杂,还带着机场快线报站的提示音,“你定的机票t几来着?也不提前说,我怕下错航站楼。

    ”“你坐地铁来的?”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像是被人当头一棒。

    “嗯啊,这个点儿,外边堵车呢,地铁又快又准点。

    ”她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工科生回答为什么用对数函数做拟合。

    靳明坐在空无一人的贵宾候机室里,看了眼停在外面的礼宾车,眼角跳了跳,“你……t3吧。

    下地铁之后,在最近的到达层出口等着,我让司机来接你。

    ”“接我干嘛?不坐飞机啦?”她还有点懵。

    “……我在fbo”“什么欧?”她那边有点吵,没听清。

    “公务机候机楼……”他咳了一声,把话说清楚。

    挂了电话,靳明坐在原地,心里默默检讨:没安排接送,的确是失误。

    他之前说要安排司机接她去机场,她嫌麻烦,说自己去就可以。

    他要命也没想到,是这么个自己去。

    不到二十分钟,忆芝到了。

    礼宾人员陪着她进来。

    她没拿行李箱,只背了个双肩包,看起来像是要和他去郊游。

    一进来,她跟他笑了一下,神情有点拘着。

    目光很快就越过他,落在了窗外停机坪上的那架公务机上,尾翼上喷涂着“global

    6500”的字样。

    她手指一抬,朝窗外一指,看向他,给他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靳明抬手挠了下头发,“……我从杭州就是坐这个回来的。

    顺便,再把咱们送去深圳。

    ”忆芝根本不信他那句“顺便”。

    她再不懂,也知道公务机是要提前报备航线的。

    哪有什么说飞就飞的旅行。

    她盯着他,嘴角扬着,挑了挑眉,像是在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怎么说。

    ”靳明被她看得笑了,举手投降,“我这不是,想着装把大的。

    ”见她终于笑出声,他才放心,走过来接过她的包放在一边,“不过我真的是坐这个从杭州回来的。

    你也知道,国内航班晚点频率……”他耸了耸肩,“公务机效率高一些。

    ”忆芝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公务机。

    暮色中,机组人员正鱼贯上机,安静又专业。

    靳明也走过来,和她并肩站着。

    “你的?”她下巴轻轻一抬,问他。

    他笑了,“还真不是。

    ”他简单给她讲了一下vistajet的会员制度和运作方式。

    “出国出差,航班准点率高,服务也还行,我大多还是坐民航。

    ”他说得挺实在,其实这话半真半假。

    很多时候出国他也坐公务机,尤其是临时要改行程、飞机上还得接会议——时间就是命。

    但这会儿,他不想让她觉得不自在,就顺手撒了个控制版的谎。

    忆芝替他补了一句,“嗯,头等舱。

    ”靳明低头笑了下,没否认。

    飞机平飞后,靳明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擦手一边往回走。

    忆芝盘腿坐在座位上吃水果,见他过来,戳起一块橙子递给他,“这个酸,你吃。

    ”他低头接过来,被酸得龇牙咧嘴,眉头皱得死紧,好不容易咽下去,又朝她抬了抬下巴,“还有哪个不爱吃,一起给我。

    ”她故作认真地在盘子里挑了又挑,叉子绕着每一块转了一圈,像是哪个都舍不得。

    直到他佯怒瞪她一眼,她才笑眯眯地挑了一块蜜瓜,递到他嘴边,“这个最甜,你尝尝。

    ”他心满意足地吃着她给的蜜瓜,忽然又想起她来机场的方式。

    “要不给你安排个司机?”他故作随意地看着窗外,“平时接送一下,也方便点。

    ”他尽量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脑子里已经盘了一遍地库里停着的车,再对比她坐地铁的场景,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

    忆芝吃着火龙果,头也没抬,“不用啊,你不是给我买车了吗?”她说完停下了,又想起刚才闹的乌龙。

    她坐地铁来机场这个事,估计让他心里犯嘀咕了。

    “司机这事……不是不行,”她放下盘子,擦了擦手,“但真没必要。

    ”她看他有点愣,便笑着解释,“我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晚高峰,你的司机来了也得堵在三环上,一样下不来。

    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在那个什么欧登机,我可能就自己开车了。

    ”她的语气轻快,像是在讲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经验。

    其实她平时去cbd见他,也常常坐地铁,只是他不知道。

    靳明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他想疼她

    ,可她什么都不图、不要、不提,弄得他一身本事施展不开。

    这人好不容易谈了个恋爱,却像带了个修行人,哪都使不上劲,愁得不行。

    他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空乘都在工作间,隔断门关着,机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忆芝起身,大大方方走过去,骑在他腿上,看他神情还带着点沉,便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怎么啦,又以为我在防着你啦?”她靠得很近,呼吸轻轻扑在他唇上。

    他喉结动了动,低头蹭了下她额头,“不是怕你防着我,”他嗓音压得很低,像是刚从心口抠出来的,“是怕你什么都不想要。

    ”他不是在抱怨。

    他清楚她不爱收东西,哪怕坐这架公务机,她从头到尾连一张照片都没拍。

    他身边的一切她都不稀罕,仿佛随时能转身离开,这让他心里始终有点不安。

    “我也不是非要刷存在感。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笑了,低头亲了她一下,“第一次跟你出门就坐这玩意儿,不刷才怪。

    ”忆芝也笑,看着他耍赖似的认了。

    他轻轻绕着她的发梢,“我不是想用这些东西养你,或者把你包装成别的什么样子。

    ”“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个特别喜欢的东西,你也能直接告诉我。

    ”他顿了顿,“不会因为我是谁就顾虑来顾虑去,那样我才真的不踏实。

    ”他声音缓了些,像是在确认措辞,“如果一样东西能让你觉得快乐,不管它值不值钱,值多少钱,我都想知道。

    ”忆芝没说话,只是静静靠进他怀里。

    她从没觉得自己清高。

    她本来只想简简单单地活,很多东西,她是真的不在意。

    她也见过不少给予,可几乎都带着交换的意味。

    她不需要,更不想要。

    而眼前这个人,他不是要改变她。

    他只是用他的方式,一点点为她腾出空间,不是为了供给她什么,而是在告诉她:你可以不要,但我希望,你想要的时候,不用犹豫。

    她手掌贴在他胸口,一下一下地数着他的心跳。

    他也没逼她回应,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嘴唇在她额角轻轻碰了一下。

    她明白,他也有顾虑,如果她愿意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信任的证明。

    忆芝抬头亲了亲他下巴,“金山银山你都有了,我想要随时可以拿。

    ”这话听起来骄纵,可从她嘴里说出来,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可是我最喜欢的,”她声音低下来,“是你每天给我发的那些信息,还有你挤出来陪我的时间。

    ”他这周在杭州出差,发来的语音消息,带着咬牙切齿的嫌弃:【以后谁再业绩垫底,我就罚他吃一整条西湖醋鱼】【这菜甜的啊……光看一眼,都不用吃,我血糖就上去了】想到他坐在那里,吃得生无可恋,还专门发语音来找她吐槽,她在办公室里忍得满脸通红,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额头贴在他颈侧,声音像风一样轻轻地吹过他耳边,“物质对我来说,的确一般般。

    ”她耸耸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对吧。

    ”抬手摸了摸他衬衫领口的扣子,“你看我之前挣那仨瓜俩枣,还去开赛道,那确实是因为我喜欢。

    ”“但包啊表啊这些,我是真的无所谓,简单、实用就够了。

    ”她低头看了看他手腕上的表,设计干净利落,牌子她看不懂,但谢天谢地,不是那种表盘乱糟糟,连几点都看不出来的款式。

    “以后再去赛道,我就开你那辆svj,刮了我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来补漆。

    ”她说得一板一眼,像是真的要他马上开始练习汽修技术。

    他在她头顶轻轻笑了。

    她也笑了。

    “但你别再因为我买跑车了,之前gt500我都开得很顺。

    等哪天svj不够我飙了,我再找你以旧换新。

    ”她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要是真有特别喜欢的、非要不可的,我一定‘刷你滴卡~’。

    ”她坐直身体,双手合十,用泰语腔调对着他贫。

    靳明被她那一嗓子逗得往后仰了一下,笑得不行。

    她最喜欢的是他的时间。

    她想要的,是他。

    对靳明来说,这比任何“我爱你”都安定。

    她还笑着想和他说什么,他抬手扣住她后颈,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悠长的一吻,直到两人都有点头晕。

    空乘就隔着一道门,他们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动。

    半晌,她才讪讪地从他身上滑下来,坐回自己那边,眼睛看着窗外,耳根却红得厉害,嘴唇也抿不住笑。

    落地深圳宝安机场,他们直接换搭直升机。

    航线是靳明让助理特意定制的,绕香港夜景一圈,最后才在澳门酒店楼顶降落。

    直升机在海风中平稳前行,窗外是香港岛和九龙半岛的夜色交错,像撒落在黑绒布上的碎金。

    维多利亚港静静铺展开,港湾两岸高楼鳞次栉比,霓虹与广告牌反射在海面上,像被打翻的万花筒。

    耳麦里传来机组的例行提示,其他一切都安静得像一场无声的电影。

    忆芝靠在窗边,头发轻轻贴着玻璃。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脚下的都市流光,目光从中环的高楼、铜锣湾的灯海,一路扫过。

    她眼睛很亮,倒映着城市的灯火,神情却有些出神。

    靳明一直牵着她的手,什么夜景都不如她眼睛里的好看。

    灯光从她睫毛上滑过去,投下细细的影子。

    她脸颊贴近玻璃,看上去就像一整座城市的温柔都贴在她侧脸上。

    这条航线他飞过不止一次,单独飞、和同事、客户、投资人飞,展会、谈判、出港、回程……他从不缺风景。

    但这是第一次,他只想看一个人。

    直升机划过港湾的弧线,一角摩天轮缓缓出现在低处,像童年画本里突然翻到的彩页。

    忆芝忽然轻轻扬起嘴角,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她愉快的画面。

    她没回头,但他知道,她笑了。

    靳明微微偏头,眼睛没离开她,指尖在自己膝盖上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

    刚才说了那么多,他本来还有些不确定。

    可这一刻,她没问他花多少钱,也没说这一程有多夸张。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终于接受了他的这个部分。

    直升机在夜空中画了一个小弧,沿着港湾线缓缓盘旋,再从高楼之上滑过,转向澳门方向。

    十几分钟后,直升机缓缓下降,酒店楼顶的灯带亮起,像迎接什么隆重仪式般静静张开。

    起落架轻轻接触甲板的那一刻,机身晃了一下,忆芝下意识抓紧靳明的手,下一秒,她笑着看他一眼。

    站在停机坪上,忆芝仰头看着直升机在夜空中飞远,珠江口湿润的夜风扬起她的头发。

    她转头看他,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被她这一声说的心都软了,和她十指相扣,笑得有点得意又有点傻气,“喜欢直升机?以后我们去美国玩,我带你飞。

    我有飞行执照。

    ”忆芝看着他,眼睛亮亮的,“真的吗?那我要赶快去考一个拖拉机驾照。

    你带我飞,我带你耕地。

    拖拉机又颠又吵,体验感应该差不多。

    ”他看着她笑着笑着,又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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