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按照风俗,女儿家出嫁的盖头得新人亲自绣成。所以圣旨下来当日,皇后就挑选了最好的红绸金线,送到了云朝朝宫里。
她选了并蒂莲的花样,一针一线绣得格外仔细。
其实从前她的绣工并不好,只是想到快要嫁给容临渊了,才勤学苦练了许久。
那时她练到十根指头都扎出了血,他看见后心疼不已,一边替她包扎,“什么劳什子盖头,朝朝,我们不练了。”
她噗嗤一笑:“不行,必须得新人亲手绣的。”
谁知三日后,他竟捧着一方绣好的盖头来找她。
那拿惯了长枪的手,生生被针扎得满是伤痕。
“不要太感动啊,”他得意地挑眉,“小爷对你的爱,还多着呢。”
那时少年眼里盛着光,说往后余生要把她宠到天上去。
可誓言犹在耳,往后余生,他要娶的人,再也不会是她了。
云朝朝缓缓闭眼,刚要绣好最后几针,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了宫女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说容小侯爷要纳的那位侧妃出身微寒,孤苦伶仃,连个送嫁的家人都没有。小侯爷可怜她的身世,特意带她入宫,求贵妃娘娘认她做了干女儿呢!”
“贵妃娘娘可是出身国相府,能攀上这层关系,那位沈侧妃只怕没少给小侯爷吹耳边风吧,小侯爷还真答应了,也真是宠她。”
“这算什么,我还听说这位侧妃的嫁妆都是小侯爷添置的,连着彩礼一起花了上万两黄金,光是首饰头面都得十几辆车装。侧妃住的房子狭窄,小侯爷就为她推倒小佛堂扩建院子,这每一样都远超纳正妃的规制了。”
针尖猛地扎进指尖,一滴血珠落在并蒂莲上,晕开一片暗红。
云朝朝怔怔地看着,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她放下针线,起身回了殿里,准备小憩一会儿。
刚眯着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她起身想看看出了什么事,一出门,就看见母后身边的林姑姑扯住沈清瑶的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这可是公主为了出嫁亲自绣制的盖头,你竟敢私自绞毁,是想冒犯皇家威严,藐视宫规?”
云朝朝怔了一瞬,连忙走上前,“怎么回事?”
林姑姑朝她行了个礼,把事情原委一一秉明。
“回九公主,奴婢奉娘娘口谕,请您去用午膳,却在院中撞见这女子用剪刀绞烂了您刚绣好的盖头,还想趁着无人偷偷溜走。奴婢立即叫人拦住了她,按照宫中规矩,该廷杖三十!”
看着那被绞成无数碎布的盖头,再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喊冤的沈清瑶,云朝朝蹙起了眉头。
出嫁在即,她不想惹麻烦,若是容临渊知道她打了沈清瑶,还不知要如何……
于是她摇了摇头,“林姑姑,既是在我宫中发生的事,我自行处理便是。还麻烦你去回禀母后,我晚点再去请安。”
林姑姑答应着,转身就要走。
沈清瑶却忽然捡起那把剪刀,直直朝着云朝朝走了过去。
林姑姑吓坏了,抬腿就将她踹倒在地,护在了云朝朝身前。
“大胆!竟敢行刺公主!”
云朝朝也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就冲了进来,将沈清瑶抱在怀中。
看到容临渊出现得这么凑巧,云朝朝一下就明白了,她刚刚不过又是在演苦肉计。
而他正好就吃这一套,以为她们又在仗势欺人,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冷意。
“朝朝,我不过是去同陛下商议了一下军务,才半柱香时间不到,你趁着我不在,又想对清瑶做什么?”
云朝朝定定看着他,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你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认定是我要对她不利?容临渊,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么?还是她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
听到她的质问,容临渊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太冲动了。
他微微凝神静气,态度缓和了些:“朝朝,方才我看到清瑶受了伤,语气才重了些,你也知道她大病初愈,就不能对她宽容一二?不要总是针对她。”
说到底,还是觉得她欺负了沈清瑶。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云朝朝心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清真相,沈清瑶就哭哭啼啼地开口了。
“小侯爷,都是清瑶不好,我瞧着公主绣的盖头好看,就想学学针法,不曾想不小心弄坏了盖头,这位掌事姑姑看到后打了我一耳光,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到沈清瑶脸上的五指印,容临渊才知道她还挨了打。
他沉着眼看向林姑姑,语气愤慨。
“林姑姑,清瑶是我未过门的侧妃,纵使她做错了事,你口头指正即可,为什么要动手?”
“小侯爷,并非奴婢不懂事,只是您这侧妃欺人太甚,您瞧瞧公主刚绣好的盖头被毁成了这样,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更不要说她还拿着剪刀想行刺公主,简直是罪无可恕!”
看着那一堆碎布,容临渊蹙了眉,看向沈清瑶。
她却脸色微变,立即拿起剪刀,往自己肩膀上扎下去,哭得声嘶力竭。
“我没想行刺公主,只是自知做错了事,主动请罚罢了!既弄坏了公主的盖头,清瑶愿以命相抵,只求公主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