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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公孙无疾蹙了蹙眉头。

    喻隐舟又道:“太宰不介意,让孤先换一领衣袍罢?”

    公孙无疾干笑道:“自然是不介意的,这面便有空殿,还请喻公入殿更衣。”

    喻隐舟皮笑肉不笑的道:“有劳了。”

    喻隐舟入偏殿更衣,公孙无疾自然不能跟上来,只好在殿外等候。他一入了偏殿,立刻将殿门关紧,一个翻身,轻盈的从户牖翻出,一身黑色的朝袍,快速融入黑夜之中,悄无声息的往燕饮大殿折返。

    快步走入燕饮大殿,喻隐舟一双鹰目扫视,沉声质问:“太子去了何处?”

    负责侍奉的寺人恭敬的回答:“回禀喻公,太子不胜酒力,已然被师将军扶走了。”

    “师彦?”喻隐舟蹙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此时乐镛走过来,面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言简意赅的道:“太子请喻公,随外臣来。”

    “唔……”

    叶攸宁浑身软绵绵的,仿佛醉酒一般,眼尾殷红,双目朦胧,依靠在师彦怀中,歪歪扭扭的往前走去。

    师彦搂住叶攸宁的细腰,扶着叶攸宁进入了公孙无疾预先准备好的小殿。这个小殿就在燕朝之中,因着燕朝中供人取乐的地方太多,这个小殿便被闲置了下来,但小殿的地理位置,正好是出燕朝,入治朝的必经之路。

    换句话说,只要燕饮散去,羣臣必然经过此地,正好可以目睹叶攸宁与人偷情的场面。

    眼下所有人都知晓,寒生死后,太子攸宁与喻隐舟成为了爱侣,一旦太子醉酒偷情,叶攸宁和喻隐舟的脸面都不会好看,他们的干系,自然不攻自破。

    师彦扶着叶攸宁进入小殿,将殿门掩上,将叶攸宁小心翼翼的放在软榻之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然令师彦出了一头热汗,不知为何,吐息紊乱,略微有些粗重。

    叶攸宁斜卧在榻上,似乎失去了意识,一时小殿变得静悄悄。

    师彦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叶攸宁白皙的面颊,轻声道:“太子,我……我是混账!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对……对太子不起。”

    他说着,突然失声痛哭出来,泪水仿佛决堤,似乎仗着叶攸宁看不到,所以便如此的肆无忌惮,抹着眼泪,沙哑的自言自语:“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谁叫阿父将我生成了一个细作,为何我天生便是一个细作……”

    师彦的祖父、师彦的父亲,都是细作,他们虽然是喻国的武将,却心心念念的都是雒师。可师彦生在喻国,长在喻国,他只是随着父亲出使过一次雒师,也是在那时,稀里糊涂之下,被父亲逼着发誓,忠心雒师,忠心天子,拜了公孙无疾做义父。

    师彦哭泣道:“阿父去世的时候,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他说我们师家,是天子的臣子,绝不能做不忠不义之徒,他便是死了,便是在黄泉地下,也会牢牢的盯紧我,要我为天子尽忠,若有背叛,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我很怕……很怕……我很怕不得好死,但又怕对不住太子,我师彦自诩顶天立地,到头来,只是一个……只是一个甚么也保护不了的卑鄙小人……”

    啪!!

    师彦抡起手来,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再次抬起另外一只手,眼看野鸳鸯

    嘭——

    小殿的大门被撞开,喻隐舟大步从外面冲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面色潮红的叶攸宁。

    “攸宁!”喻隐舟扶住叶攸宁,叶攸宁的身子软绵,入手皮肤滚烫惊人。

    叶攸宁无力的睁开双目,叹息道:“好难过……”

    叶攸宁仿佛一条水蛇,又似粘人的小猫咪,感受到喻隐舟的体温,主动靠过来,依偎在喻隐舟的怀中,用面颊轻轻磨蹭他的胸膛。

    喻隐舟的心跳陡然漏了一记,吐息凝滞,眼神深沉的凝视着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叶攸宁。

    “攸宁!”喻隐舟扶住叶攸宁的双肩,嗓音沙哑到了极点,道:“你知晓自己在做甚么?”

    叶攸宁双眼迷离,只是这一会子的工夫,眼尾殷红的透彻,眼中也氤氲上濛濛的水汽,仿佛撒娇一般,略微哽咽的道:“好难过……帮帮我。”

    就在喻隐舟的理智即将崩溃的一瞬,叶攸宁轻声道:“师将军……孤好难过……”

    轰隆!

    喻隐舟的理智的确崩溃了,因着叶攸宁对着自己唤“师将军”。

    他的脸色沉下来,仿佛阴霾的黑夜,转头狠狠的瞪向师彦。

    “君上,我……”师彦手脚冰凉,后背发麻,他不知喻隐舟怎么会突然出现,此时脑海中一片空当,甚么也想不了。

    必须解释才是,可师彦不知该如何解释,药不是自己下的,可又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喻隐舟眯起眼目,阴鸷的道:“滚出去。”

    “君上……”师彦犹豫着。

    喻隐舟冷声道:“滚。”

    因着屋中的燃香,师彦的吐息也有些紊乱,额角都是汗水,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他咬住后槽牙,转头冲出小殿。

    嘭!

    因着匆忙,险些被门槛绊倒。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即将摔倒的师彦,将他捞了起来。

    师彦抬头一看,惊讶的道:“是你……?”

    是医士乐镛。

    叶攸宁想要试探师彦,特意给乐镛留了话,如果自己被师彦带走,立刻通知喻隐舟,以防有甚么不对的地方。

    乐镛按照叶攸宁的嘱托,带着喻隐舟来到小殿,他并没有进入小殿,而是站在外面等候。

    师彦没想到他也在这里,乐镛则是平静的道:“师将军,请罢。”

    乐镛带着师彦离开小殿,二人来到附近的偏殿,师彦脑海中一片混乱,喃喃自语的道:“我没想……没想害太子,我不想伤害太子……”

    他揪着自己的鬓发,眼泪吧嗒吧嗒的再次流淌下来,哭得十足崩溃。

    乐镛将帕子递过来,平静的道:“师将军,擦一擦罢。”

    师彦抬起头来,一双眼目充满了泪水,迷茫的看着乐镛,不知是泪水的缘故,还是方才吸入了香气的缘故,师彦双眼朦胧,眼前的乐镛越来越扭曲,他仿佛……

    仿佛看到了叶攸宁。

    太子攸宁手中拿着一方帕子,温柔的看着自己。

    “太子……”师彦怔怔的道:“太子……”

    他踉跄的站起身来,一头扎在乐镛怀中,痴痴的出神,突然便要探头吻上去。

    “啊!嘶……”

    师彦的亲吻被打断,惨叫的痛呼了一声,疼痛令他的意识猛然回笼,定眼一看,眼前的人哪里是甚么太子攸宁,从头到尾根本是乐镛。

    乐镛一脸平静,还是那副石雕的面容,不见任何喜怒哀乐,淡淡的看着他,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银针。

    方才便是这根银针,扎醒了师彦,奇痛无比!

    师彦瞪眼道:“你扎我?”

    乐镛冷漠的道:“师将军中了催情的香粉,乐某帮师将军清醒清醒。”

    “啊!”师彦又是痛呼一声,乐镛手起针落,一点子也不含糊,银针瞬间扎在师彦的手臂上,一股酸疼穿透手筋,令师彦的整条手臂都在不由自主的扭曲。

    “疼!疼啊……快……快拔掉!”

    “师将军,可冷静了?”

    “冷静!冷静了!”

    乐镛挑了挑眉,手一扬,将银针启下。

    师彦握住自己的手臂,那股子酸疼的后劲儿一时半会儿散不下去,旖旎的念头被疼痛冲得灰飞烟灭,一点子也不剩下,反而清醒了不少。

    师彦咬着后槽牙,道:“是你告密?”

    乐镛和喻隐舟分明是一起到的小殿,公孙无疾分明把喻隐舟引开,而喻隐舟突然折返,不必猜测,这其中一定有乐镛的功劳。

    乐镛点点头,没有开口,他向来不喜欢多话。

    师彦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片刻之后仿佛撒气的皮球,颓丧的道:“多谢你……”

    乐镛道:“师将军为何谢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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