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幸会。”林素伸出手，两手一握。她和Kevin电话沟通过几次，可是还未曾谋面。对面的男人手掌有力，力度适中。不过几秒，又在合适的时间松开了。“这个天气，真的是忽冷忽热的。”服务员已经端了甜点和柠檬水过来，Kevin也是自来熟，自己坐在她旁边开始聊天，“我听说河市比S市还要低几度。”
说到这个话题，她可熟了。
“那边是要比这边低几度，”林素看了看他身上的衬衫，端起水喝了一口，只是笑，“我其实上午刚刚才从那边回来。那边是得加外套的。”
“哦？”Kevin适度的表示了好奇，“上午才回？”
“是啊，出差。”她笑。
也许优秀的社交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一直到了登机，林素登上了季家的飞机——是和何总的飞机毫不相同的布局，她已经感觉自己和Kevin相谈甚欢。
当然，这不是她的能力，是Kevin的能力。这个季总特助递话题递得极为巧妙，日常而不冒犯，亲切又绝不冷场，林素觉得作为助理她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检查安全，准备起飞。
季总和何总还在聊天，好像已经聊到最近新出的几款飞机。季总靠在椅子上，满脸笑容，倒是很休闲的样子。
咦季太没来？林素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四周。
“我马上要起飞了。”
Kevin就坐在她对面，一边去扯安全带一边打着电话，“今晚不回。”
“肯定不回，”他说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声音还是平稳的，“我马上出差，要飞一趟河市。马上起飞。”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急事，很急。明天再说，嗯，嗯。”
电话挂断了。他的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屏幕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一个几个月的小男孩被他抱在怀里，穿得很休闲的样子。
优秀的男人总是结婚早。越到后面，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了。
“这是你太太和小孩呀。”飞机已经开始滑行了，林素笑着明知故问。
旅途还长，她总要找个话题聊不是？
“是啊。”手机被人拿走了，Kevin扬了扬手机，又笑，“先关个机。”
0222
222.这是人生境界的问题
222.
“其实浙菜呢，那个LTS是很不错的。老牌了，味道清淡，不出错。”
“城西那边开了一家水煮牛肉馆，也是不错。”
“都要多吃了，多吃。其实也不是贵就好——食材方面，还是有几家不错。我知道有家石否的，是做中餐，上次我们去过，倒是也还行。”
“有地址啊有，等我找找——来你拍下这个。”
大家都是一个圈里的，季总能吃的店，何总也能吃不是？做助理就是怕出错，但是其实又一想，也许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虽然季总就在这里，甚至刚刚还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最近的时候距离她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公分；哪怕下一次坐“季总的专机”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可是林素还是拿出了“顶级资本家助理的自我修养”，没有拿着手机乱拍的意思。
不需要靠这些照片乱炫耀，别人的点赞并不能带来什么，反而会招来祸事。“天意法务部怒告500家自媒体”的新闻还历历在目，一家自媒体被索赔两百万，还引起了“富豪是否有隐私权”的大范围讨论，她也是看过的。
不过她是支持季总的啦。抛开“资本家和打工人的阶级对立属性”不谈，季总冲冠一怒为红颜，护妻举动已经得到了大多数女性的好感——虽然对他有好感的女性已经够多了。
不过鉴于有翻脸怒告的前提，如今就在五六米外的那个笑意吟吟的男人，显然并不如他的外貌那样人畜无害。
“在天意上班的都是社会精英，”
一个多小时的航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聊到后面林素已经觉得自己和Kevin很熟了，她又想起了谁，“陈教授也在和天意合作是不是？他会去公司上班吗？”
大国基石。天意作为黑科技急先锋，如今除了孙强参与的“现实虚拟技术”，还有可以跨越星际距离的“引力波跃迁”技术中的“推进器研发及民用化”，都需要大量数论支持和理论支持，很多科学家和研究所都在为这些理论落地服务。
而归墟现在投资的矿业，和矿物质分离和提纯技术——她已经开过几次会，还旁听过几次何总的会议，这些也是理论落地的一环。材料学这种天坑专业，似乎也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科技改变生活，她已经感受到了。
一盘蛋糕，很多国家和企业都要分抢。谁能吃得多？谁吃得少？也要靠博弈和本事。
人才和资源，也是博弈的牌。
孙强其实也算获益者来着，不然七万五的月薪是从哪里来？
“在。”Kevin点点头笑，“陈教授可是我们的技术顾问，经常来公司指导工作。”
“啊。”林素笑，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天意就是人才济济，”她低声笑，“我就是听说天意的男生都很优秀——”都是婚恋市场的抢手男来着。不然学妹为什么不和别人发邮件谈心，偏偏要和孙强谈心？有些事情她不想去深思，并不代表她不懂。
“客气客气。”对面的特助摇头笑，“人云亦云罢了。”
“啊哈哈哈，”她笑容灿烂，“要不然刘特助，你们那边有什么联谊活动之类的，也把我喊上？”
混个脸熟，以后好跳槽。以前说不想去天意，可是如果能去天意走走高层路线，好像也不错。
前面人影一晃，有人站了起来，往这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Kevin挑了挑眉，就坐在她的对面看了看她，笑了起来。
糟糕。
“林小姐愿意来我们公司，那自然是欢迎的。”
似乎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Kevin坐在椅子上笑，甚至还扭头看了看走过的何总，点头招呼，“只是林小姐这么优秀漂亮，我们公司的男生怎么配得上？说起来，每天加班没日没夜的，都顾不上家，家里全靠太太打理；公司管理，基本都是有家有口的了。”
何总一步步走来，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林素握着拳头面带微笑直视前方，指甲却悄悄掐在了肉里。他的目光平淡落在身上，她却只觉得毛骨悚然。Kevin还在对面笑，“要说还没结婚的——咦？还真没有。我看看哈。陈教授？
“好像就剩下陈教授了。”白衬衫的老板一步步走开了，似乎并没有听见Kevin的话，Kevin还在笑，“可是陈教授是不婚主义，说了一辈子只和数学结婚的。”
“唉，”他感慨，脸上难得有了佩服崇敬之色，“科学家的思想境界，我们这些俗人，还真的不如。”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他感慨，“这是人生境界的问题呐。”
0223
223.两个资本家
223.
“改天一起打高尔夫。”
一个多小时的飞机一晃而过，她已经和Kevin一路相谈甚欢。从飞机上下来，河市的天空依然泛着黑蓝色的光，林素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握了握手。
一个资本家，和另外一个资本家。他们俩的财富加起来足够超越几个国家的GDP，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恍惚。
Kevin站在一边，还在对她笑，“现在还没有说回程。到时季总行程定下来了，我这边再联系您和何总。”
“好的好的，感谢。”
安排的接送车辆已经在等待，季总示意他们先走，林素这回没有抓到机会和季总说再见。车子缓缓开动，上午才离开的城市在十二个小时之后再次出现在眼帘。
精英人士的生活，累。
哪怕如季总何总也有半夜临时紧急的行程；刚刚短暂的相聚也还在心里围绕。漂亮的私人飞机；明亮的机舱；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还有一颗颗的水果。季总那么客气的，明明是富可敌国的富家子，居然还在机场目送他们先走，这样的修养简直令人震惊。
她又看了看旁边，嗯，何总的修养自然也是极好的。
这都九点了，她的会议记录还没时间写。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如今是真的再也挤不出来了。修养极佳的何总如今就坐在她旁边，从刚刚一上车，他就没有再说话。林素屏气凝神，想到了刚刚他在飞机上走过的样子。她想找话题和他说话，可是脑子转了一圈，又实在是无话可说。
不过半个小时的行程，车队缓缓停在古悦门口的时候，酒店已经有经理带着员工来迎接。车门打开了，男人下了车，在经理的问好声里大步走向了电梯。
保镖四散而去。
外面的灯光撒落了下来。
“何总喝水吗？”
房间装饰格调，看起来也很干净，橘黄色的灯光给心里凭空添了几分柔软。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何总的杯子，先拿直饮水洗干净了，林素又倒上了带过来的进口枫叶国冰川水，甚至又加了两块冰块——冰块也是自己带的。水液在玻璃杯里晃啊晃，林素端着杯子走了几步，把冰凉的水杯放到了落地窗旁边的小桌上。
男人背对着她正在窗边，正在看着夜景。杯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她也看见了窗外的湖，还有湖对岸远远的那个桃状的建筑，也正在散发着橙色的光芒。
她没有订天意的酒店。这次为了周家的丧事而来，周先生，如今也在这附近吧？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
也没有伸手来拿杯子。
“何总刚刚我其实就是和Kevin聊天来着。”她抬着头，“就是开下玩笑。”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也就是social——”
“听见的人觉得是在开玩笑，那才是玩笑。”男人没有笑，声音也很淡，他在叹气，“在我看来这不是玩笑。”
林素没有说话。
“我记得我不是强迫你。”他的声音轻轻的，“Susan你也说过同意。你自己也该想想，你现在快乐吗？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你也应该想想自己想要什么。”
那杯水就在手边，玻璃杯的菱角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没有人说话。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去开门。”他说话，“有客人到了。”
何总自己在这边约了人吗？林素打开门，看见了门外的余总。明明中午才见过的人，这七八个小时未见，余总的脸色憔悴了很多。衣服也换过了，而今他一身素服，胳膊上和胸前甚至还有未解下来青纱和白花。
“余总好。”她打招呼，让开了门。
看了她身上的黑色裙子一眼，他没有搭理她，走了进来。
端茶，倒水。
余总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林素知趣的退后了几步。会议记录还没开始写，她坐在几米外的窗外，打开了笔记本。
“这家公司去年就和我们接触过……”耳机戴了一只，是catherine的声音。
何总让她想想。
“不大办，不对外。”她咬着唇，余总的声音低低，隐隐约约传来，又有些疲惫，“简单追悼。后天凌晨安葬。”
0224
224.我不想离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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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和辣椒昨天还挂在门檐下，今天已经消失无踪。昏黄的灯落在了院子里，白布漫漫，遮住了所有园内的景观，甚至连宅子也用白布包裹了起来，入目一片缟素。
院子外面只有几辆黑车。又有一溜的黑车沿路停在宅子后面那条平日几乎无人的小路上和后面偏僻处的停车场里，车子笼罩在灯下，一片寂静。
渐渐的有灯光靠近。有几辆车开了过来，在路边一个黑衣人的指挥下，慢慢的滑到了宅子门口，停住了。
“爸。”
黑色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黑纱白花，对着车里出来的男人低声喊。男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已逾五旬的男人头发花白，面色严肃，眼底还有一丝微红。有人过来递过了一身孝服，男人伸手接过，低头换上了。
房间有些安静，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女人坐在桌前，不时停下来翻看前辈之前的文档。光标闪烁，字母一个一个的到了屏幕上，写到了一半，女人按了暂停，又起身给不远处的两位先生各自倒了一杯水。
余总没有说谢谢，只是顺着她的手，抬头看了看她的脸。
林素对他笑了笑，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
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完了电话。
“我要回去了。”拿着电话嗯了几声，他站了起来，“我那个表姑父已经到了。”
“好。”何总站了起来，林素也站了起来。何总走了过去，声音低低，“那我等你通知。”
“问题不大。”余总往外面走，还在说，“人都到了。虽然说是不见外客，可是我们怎么也不算外客——”他顿了顿，“总会有一些人要见的。”
“唔。”何总唔了一声。
男人的视线掠过了何总，在他身后那个女人的黑服上滑过，又落到她穿着高跟鞋的裸脚上。目光落在她脸上，他说，“你等我通知，尽量就安排在今晚。”
余总匆匆来了，又匆匆的走了。房间一片寂静，林素默了默，转身收拾了水杯清洗干净了，又默默的把水杯放回了原处。何总已经站在了窗边，背影颀长。
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她坐回了笔记本电脑旁。刚刚坐在旁边半做半听，她也听到了余总模糊的词句。余总可能是周家的远方表亲——听起来是。周老太太说是有二子一女，都是出色的人物。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是周先生父亲，另外一个好像在M省；妹妹也是在云省任职。
一根独苗。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何总今晚还要等待行程，肯定没那么早休息。林素坐在电脑桌前，啪啪啪的敲的正欢。敲了一会儿，她又抬头看看客厅，窗边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她挪开了眼。
何总让她思考。
思考什么？她咬唇。今天她是有点得意忘形，大约是季总让她头晕。
C-A-D-M……，一个单词敲上十遍，怎么也变得熟悉了，在工作中学习显然比在学校死记硬背效率更高。
她不想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版草稿已经出来了。吐了一口气，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头顶却突然又有了一个声音，冷冷淡淡的，“你还在干什么？”
她抬起头，男人就在旁边看她，皱着眉。
“写会议记录。”她放下水杯，站了起来。刚刚他小小的教训似乎又在两人之间划出了鸿沟。
“什么会议记录？”这种恭敬似乎更让他皱眉更深。
“是归墟的晨会，”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拿着何总的钱干着归墟的活儿，她看着他的脸低声说，“现在每天早上九点我都要开他们的晨会，他们让我写会议记录，也是为了让我尽快上手来着。”
男人沉默了。
“何总我不会影响这边的工作的，”她抬头看他，灯光落在她的睫毛上，神色格外的专注，“我都是自己找时间来写这个——”
没有人说话。男人就站在她前面，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何总我想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打工人看着他的脸，“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轻浮。其实我不是想离开归墟，我只是——”
色令智昏。
小家子气。
现在她才回过味来，季总的刘特助现在肯定在背后笑话她。
城市套路深。
和老板道歉也不丢人。为了打工，以前更多的话她也说过。大热天在S市坐两个小时地铁去面试，汗水在衣服上汗出了渍。如今道歉而已，难道比那时更难？
“你不用道歉，”
视线在她的脸上滑过，男人轻声回答，叹了一口气。没有去休息的意思，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你先把这个写完，再把我最近的日程都重新排一下，有几个活动我要去参加。”
0225
225.松江会
225.
“呵～啊。”
老板就坐在旁边，林素又看了一遍自己的会议记录，把写错的单词改了改，到底没忍住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
窗外一团浓郁的墨色，如今已经十二点半了。
何总的气息还在旁边，他坐得很近，近到他的体温环绕着她。鼠标轻点，她打开nitalk，在里面找到了陈兴平的名字，他的状态居然还是online。
太拼了。
“兴平你在吗？”她打字，“我的会议记录写好了，能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吗？”
后面有人呼吸平稳，一声不发。
屏幕上陈兴平的状态变成了“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