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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只剩七天寿命时,我给自己预约了骨灰撒海服务。

    听说骨灰随风而散,来世就能求得如愿以偿。

    我有三愿,一愿父母疼爱,不将我当作联姻工具。

    二愿忠贞,佛堂不再供奉私生子和情人。

    三愿有人爱我,终身不渝。

    预约结束后,我烧掉了和他的照片,毁掉了和他曾经恩爱的证明,将遗产全部捐给流浪动物基金会。

    静静的等待死亡。

    可他知道后,却跪求医生,将心脏移植给我。

    后来,他更是在佛前苦苦求了九十九天,求我一个来世再见。

    心肺功能衰竭,最多七天。

    医生的话像是一道冰冷的判决。

    我听着,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医生推了推眼镜,姜小姐,您需要立刻住院。

    住院

    我慢条斯理地把诊断书折成纸飞机,从十八楼的窗口扔出去。

    住院不如直接住进焚化炉。

    反正从来没有人在乎我是死是活。

    我拨通了火葬场的电话,对方显然被我的要求噎住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才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骨灰撒海您、您本人预约

    对,四天后上午十点,直接来我家拉人。

    我翻着日历划掉日期,记得带个好看的骨灰盒,要镶钻的——反正刷我老公的卡。

    挂断电话后,我点开沈砚的聊天窗口。

    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晚晚,这三天闭关诵经,手机静音,勿念。】

    配图是佛堂的青灯古佛,香案一角却露出半只香奈儿包包——

    我上个月刚在程薇的街拍里见过同款。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这辈子,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拇指悬在发送键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掌心一滩猩红,像结婚时沈砚亲手给我涂的蔻丹。

    2

    沈家老宅的佛堂在后院,我八年里统共没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结婚敬茶,沈砚当着他爸妈的面给我手腕套上佛珠:晚晚身体弱,我舍不得她生孩子。

    第二次是婆婆指着程薇的孕肚骂我下不了蛋,沈砚跪在佛前发誓:再逼晚晚,我明天就结扎。

    今天是第三次。

    却也是我第一次,主动踏足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地方。

    檀香的味道浓烈而压抑,混杂着一丝香奈儿包包廉价的脂粉气,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涌。

    佛像慈眉善目,却更像是在嘲讽我的愚蠢和悲哀。

    我站在佛堂门口,木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

    爸爸,再高一点!

    那声音清脆稚嫩,像一把刀,猝不及防捅进我的耳膜。

    我下意识攥紧门框,指甲陷进木头里。

    透过缝隙,我看到沈砚——我那号称清心寡欲的丈夫——正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举过头顶,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笑意。

    而程薇,那个总在娱乐版头条出现的影后,正倚在香案边,指尖勾着沈砚的佛珠手串,笑得温柔又得意。

    阿砚,楠楠该喝药了。

    程薇从包里拿出儿童冲剂,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沈砚放下孩子,接过杯子试了试温度,才蹲下身哄:楠楠乖,喝完爸爸带你去骑马。

    那孩子撅着嘴摇头,突然指着供桌上的糕点:我要吃那个!

    那是我今早亲手做的莲花酥。沈砚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取来递给他。

    我的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恶心感直冲喉咙。

    想起上个月我发烧到39度,想吃城西的粥,沈砚在电话里温声细语:晚晚,我在佛堂诵经,手机静音没听到,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原来他的佛堂,供的是这对母子。

    啊!

    突然,一只猫从我脚边窜过。

    我的惊呼声让佛堂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转身就走。

    只听见身后沈砚慌乱的脚步声和程薇的尖叫:阿砚!楠楠害怕——

    多熟练的台词。

    八年前我流产后抑郁,半夜惊醒时哭着给沈砚打电话,老公,你去哪了,我……。

    阿砚!我好难受!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便传来程薇的哭喊声。

    接着才是沈砚,晚晚,程薇被人欺负怀孕了,我现在在医院,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那天他在医院陪了她整夜,而我吞了半瓶安眠药。

    后来他跪在病床边给我戴上手串:晚晚,我发誓这辈子只守着你。

    檀香木珠上刻着不离不弃。

    现在想来,该是又当又立。

    当初那个孩子,就是他和程薇的。

    真相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脏,疼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喉头腥甜翻涌,我死死咬住嘴唇。

    不能吐在这里。

    太脏了。

    3

    我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血丝混着胆汁溅在瓷盆上。

    抬头时,镜子里的人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惨白的脸,乌青的眼底,嘴角还挂着血渍,活像索命的女鬼。

    姜晚,你真是狼狈到家了。

    难怪沈砚要出轨。

    谁愿意天天对着一张死人脸

    回程车上,老张从后视镜偷瞄我:太太,直接回家吗

    我摆摆手:去城西的律师事务所。

    车窗外的银杏叶扑簌簌往下掉,我突然想起今早刷到的朋友圈。

    程薇晒了张牵着小男孩的背影照,配文:【第八年,终于等到你。】

    定位是沈氏旗下的亲子度假村。

    多巧,今年也是我和沈砚结婚八周年纪念日。

    我摩挲着手机屏幕,把之前编辑给沈砚的短信删掉,发了一句:【度假村的亲子套房不错。】

    发送成功。

    律师看到我的遗嘱要求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黑洞。

    您确定要把全部遗产捐给流浪动物基金会沈总他……

    他会同意的。我笑着咳嗽,毕竟信佛的人,最讲究积德了。

    签字时手机突然震动,沈砚的来电显示跳出来。

    我直接按了关机。

    世界瞬间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屏幕黑掉的瞬间,倒映出我惨白的脸——和佛堂里程薇红润的唇色形成惨烈对比。

    难怪沈砚每月都要闭关三天。

    原来是在给白月光渡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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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我处理完遗物的那天深夜,沈砚回来了。

    他西装革履地坐在客厅,面前摆着插满玫瑰的水晶花瓶——我昨天刚在程薇的vlog里见过同款。

    晚晚。他快步走来握我的手,怎么不接电话

    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却让人感到恶心。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任由他握着,视线落在他锁骨的红痕上。

    啧,连遮瑕都懒得涂。

    手机没电了。我抽出手往楼上走,睡吧,明天还要去试周年庆的礼服。

    他在楼梯口突然拽住我:听说你前几天回老宅了

    我回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出声:是啊,本来是想去求菩萨保佑我长命百岁的。

    他瞳孔猛地一缩。

    如临大敌,像我说了什么禁忌语。

    我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可是有人说,我这种占着别人位置的,活该短命,所以我就没去。

    听到我说没去佛堂,沈砚紧张的神情松懈了不少,顺道还安慰我一番。

    别听他们瞎说,晚晚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会相信。

    可是现在这话,在我听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凌晨三点,我站在露台上看沈砚开车冲出别墅。

    十分钟前,他的手机在浴室亮起,程薇的消息跳出来:【楠楠发烧一直喊爸爸,你忍心吗】

    我裹紧睡袍,把咳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有意思。

    他儿子发烧他心急如焚,他老婆快死了他倒能安心演八年深情。

    打开手机备忘录,我划掉待办事项:

    确诊绝症

    ②预约火葬场

    ③修改遗嘱

    新增一条:

    ④让沈砚尝尝骨灰拌饭的滋味。

    我站在镜子前,给自己涂上最艳的口红。

    医生说我的内脏正在衰竭,皮肤已经开始浮现死气,像一具慢慢腐朽的标本。

    但我偏要在这最后的时刻,绽放出最妖艳的色彩。

    我偏要死得漂亮。

    手机震动,火葬场发来确认消息:【姜女士,明早10点准时上门接您。】

    我回复:【好。】

    沈砚推门进来时,我正在试穿八周年纪念的礼服。

    晚晚……他两眼放光,真好看,就是越来越瘦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我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喜欢,晚晚什么样我都喜欢。他说完便扑过来抱住了我,我被他勒得生疼。

    咳!咳咳咳……我剧烈的咳嗽让他慌乱不已。

    晚晚,你怎么了,别吓我……随即咳出的血,溅在了他雪白的衬衫领口。

    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多应景。

    沈砚强行把我塞进车里时,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车窗外的银杏叶黄得刺眼。

    我想起八年前婚礼那天,他也是这样不由分说把我抱进婚车。

    还发誓承诺着:晚晚,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他确实没让我受半点委屈。

    他让我受尽了全天下的委屈。

    5

    VIP病房里,三个专家围着我的CT片摇头。

    沈砚摔了茶杯:救不活她,你们全给我滚出医学界!

    最年长的医生叹气:沈总,姜小姐的器官已经……

    换我的!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心肝脾肺肾,随便挖!【截断】

    我躺在病床上笑出声:沈砚,你脏透了的器官,配放进我身体里吗

    他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魂。

    半夜监测仪警报大作,我被推进抢救室。

    沈砚扒着手术门不松手,护士硬把他手指一根根掰开。

    麻醉剂流进血管时,我听见他在门外嘶吼:用ECMO!上人工心脏!多少钱我都——

    声音渐渐模糊。

    真好,终于清净了。

    再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蓝白条纹被单上。

    沈砚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

    我慢慢抽出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程薇发来十几条消息:【楠楠高烧40度,你管不管】

    【他想要爸爸陪着!】

    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阿砚,你再不来,我就带楠楠跳楼!】

    我删掉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

    多可笑,我都要死了,还得看他们演苦情戏。

    我坚持要出院,沈砚拗不过我。

    于是他只好把病房和医生都安排在了家里。

    第四天清晨,我换上那条早就准备好的红裙,给自己梳好头发。

    沈砚端着粥走进来时,我正低头涂睫毛膏。

    晚晚……他声音哑得发涩,喝点粥吧。

    他站在旁边,欲言又止,眼神飘忽,像是嗓子里卡了什么话,始终没能问出口。

    我懒得替他找台阶,反正时间一到,他自然就会知道。

    我对着镜子抿抿唇:沈砚,帮我拍张照吧。

    他手抖得拿不稳手机,镜头里的我笑得明媚,身后是满窗朝阳。

    像极了八年前,我们结婚那天,他在车里偷偷给我拍的那一张。

    好了。我把手机拿回来锁上屏幕,声音轻得像是落灰:你出去吧。

    13

    火葬场的人来得准时。

    两个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站在床边,语气平静:姜女士,现在出发吗

    沈砚疯了一样拦在房间门口:晚晚,你们要去哪里

    我靠在枕头上轻笑一声:沈总,离婚协议在床头柜,记得签字。

    他跪下来抓我的手:晚晚,我错了,我真的……

    其实那天,我打断他,语气很轻,我都看到了,你们一家三口,好不热闹。

    他瞳孔骤缩,脸色煞白。

    我缓缓凑近他耳边,把那条始终没发出去的短信,亲口念给他听:这辈子,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趁他僵住的瞬间,我按下呼叫铃。

    门被推开,保镖无声无息地进来,将他硬生生拖了出去。

    我转头,看向窗外。

    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灿烂。

    像极了我短暂而荒唐的一生。

    6

    我的骨灰,被撒入东经121°的海域。

    最终还是没能让沈砚尝到骨灰拌饭的滋味。

    略有遗憾,但无伤大雅。

    那是我们曾经蜜月旅行去过的方向,至少能让他膈应。

    他曾抱着我,在那个坐标点许诺:晚晚,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我会翻遍整片海,把你找回来。

    现在,他终于如愿了。

    当天晚上,所有新闻头条都被一条爆炸性消息占据。

    《京圈佛子为妻跳海,深情人设崩塌》

    照片上,沈砚浑身湿透,跪在岸边,脸色苍白,狼狈不堪——

    与他一贯冷静禁欲的形象判若两人。

    配文写道:沈氏集团总裁沈砚,今日在海边痛失爱妻,不顾一切跳海殉情,深情人设感天动地。然而,有知情人士爆料,沈太太生前长期遭遇冷暴力,疑似患有重度抑郁症。沈总的深情,是真情流露,还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舆论哗然。

    沈砚的电话被打爆,沈氏的股价随之跳水。

    而我,姜晚。

    早在骨灰撒进大海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是没想到,我重生了。

    虞乔,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一个刚回国的十八线女演员,毫无知名度,无人问津。

    父母双亡,继承巨额遗产。

    但却在回国第一天遭遇车祸,好在只是轻伤。

    简直是老天爷量身定制的剧本,完美得不像话。

    镜中之人,既熟悉又陌生,与姜晚有七分相似。

    更年轻,更明艳,眼角眉梢还带着未被岁月磨钝的鲜活气。

    不像那个曾被困在沈家、耗尽心力的姜晚——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连笑都像是在演戏。

    我,或者说虞乔,缓缓抚上自己的面庞。

    没有病痛,没有绝望,只有安静燃烧的火焰,在胸腔深处舔舐。

    经纪人Amy推门而入,手上捏着几张单子。

    乔乔,出院手续办好了。她把单子放在床头柜上,这里有几个小角色,你刚回来,先露露脸。

    我点点头,拿起水杯。

    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杯壁,拇指指甲反复刮擦着食指的第二个关节。

    姜晚焦虑时的小动作,我刻意留下了。

    我要让某些人,在我身上,看见她。

    看见那个他们亲手埋葬的女人。

    7

    半个月后,Amy姐帮我借来高定礼服参加一场时尚晚宴。

    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我端着一杯香槟,安静立在角落,像个误入名利场的局外人。

    这种场合,曾经的姜晚是常客。

    彼时的她,身边永远跟着沈砚,温婉从容,像是一件他精心塑造的藏品。

    而现在,我叫虞乔,没人在意的新面孔。

    侍者经过,我换了杯热茶。

    拿起方糖夹时,动作顿了顿,往茶水里轻轻放了两块冰糖。

    不远处,有一道灼热目光,悄然落下。

    贺临站在昏暗的光影交界处,酒杯在掌中微晃。

    他盯着那个叫虞乔的女人。

    盯着她低头饮茶的侧影。

    盯着她在清茶中投入两块冰糖的动作。

    那是姜晚的习惯。

    他握着酒杯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喉结微动,眼底情绪暗潮翻涌。

    这不可能。

    她已经死了。

    可她的影子,像一把锈刀,从骨缝里拽着记忆剖开来。

    虞乔……还是,晚晚

    不得不承认,Amy姐确实有两把刷子。

    短短几个月,我从查无此人的小透明,成了热搜榜的常客。

    通稿满天飞,不是虞乔资源逆天,就是虞乔撞脸程薇。

    尤其后者——能跟顶流影后程薇放在一起比颜值,本身就是种变相认可。

    程薇那边没反应我一边翻着评论,一边问。

    她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搭理你。Amy笑得意味深长,圈里都在传,她和沈砚闹掰了。

    这消息比任何通稿都有效。

    邀约剧本像雪片一样飞来,就连原本摇摆不定的《玲珑传》剧组,也把女主角姜玲珑递到了我面前。

    试镜那天,导演几乎当场拍板:虞乔太贴角色了!跟程老师同台,那简直未播先爆啊!

    我微笑,不置可否。

    导演继续兴奋:对了,沈氏那边说沈总有意投资,甚至……可能亲自出演男主沈霁。

    我眼睫微垂,掩住眸底的冷意。

    沈砚,还真是不嫌戏太多。

    8

    后来,我用拍戏赚的钱设立了一个贫困助学基金会。

    很多真人秀、恋爱综艺,甚至是电影找上门,我的知名度越来越高。

    当我穿着午夜蓝礼服亮相一场高端珠宝晚宴,便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她就是虞乔

    真人更美,气质太绝了。

    听说后台硬,资源好得离谱。

    我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唇角含笑,内心冷淡。

    虞小姐,一个人熟悉的低音在耳边响起。

    我侧头,是贺临,贺氏掌权人。

    也是还没嫁给沈砚之前,父母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

    贺总。我颔首示意。

    叫我贺临就好。他抬杯,语气温和,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淡笑,贺总认错人了,这是我第一次来晚宴。

    他眼底闪过一抹探究,没有多说,只是礼貌地寒暄。

    他确实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沉稳、克制、恰到好处。

    拍卖环节,一条钻石项链被揭开红布——

    ‘星河’,由神秘委托人提供,起拍价一百万。

    所有善款将捐给‘星河’基金会,用于抑郁症关爱。

    我看着那条项链,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

    星河……姜晚的遗物。

    ……一千万。

    熟悉的声音盖过所有竞价。

    众人侧目,沈砚平静举牌,仿佛千万只是个数字。

    他还真舍得。

    媒体蜂拥而至,他红着眼眶:这是我欠晚晚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闪光灯咔嚓作响,记录下京圈佛子深情落泪的动人一幕。

    我冷眼旁观,只觉得荒诞又可笑。

    沈砚的演技,确实进步不少。

    9

    晚宴散场,我在停车场等代驾。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沈砚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虞小姐,他语气试探,这么巧

    我倚着车门没动,唇角微勾:沈总专程等我

    他神色一滞,随即笑道:顺路而已,看你一个人,不如送你一程。

    好啊。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内檀香萦绕,我垂眸应付着他的客套话,直到他突然开口——虞小姐和晚晚……很像。

    他目光灼灼,连端茶杯的小动作都一样。

    我轻笑:美人总有相似。

    推拒他递来的红酒时,酒液洒在他袖口。

    擦拭间,一行梵文刺青映入眼帘——辛未年七月初七。

    姜晚的生日。

    我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多可笑,活着时装深情,死了才想起来刻纪念。

    要处理下吗我语气关切。

    不碍事。他收回手,送我到了公寓楼下。

    临别时,他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我虚握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希望有机会合作。

    目送他离开,我脸上笑意褪尽。

    一周后,我收到贺临的合作邀约,地点在他位于城郊的私人别墅。

    别墅依山而建,视野极好,俯瞰半城灯火。

    整体风格冷灰极简,空旷却不失气场。

    佣人引我穿过挂满抽象画的长廊,空气中混着雪松与旧书的气息。

    贺总在书房等您。

    我点头,走到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前。

    这次见面,名义上是谈后续的品牌合作。

    贺氏旗下的珠宝需要新的代言人,而我,恰好是近期风头最劲的新面孔。

    书房和他一样冷峻克制。

    胡桃木书架顶天立地,书籍排列整齐。窗边却摆着一张格格不入的紫檀木小几,上面放着一个上锁的黄花梨匣子,雕花繁复,像件遗物。

    贺临给我倒了杯水,低声道:虞小姐似乎喝茶爱放糖。

    我接过,指尖轻摩杯壁,贺总还挺细心。

    他一笑不语,眼神落在我脸上,停了一瞬。

    寒暄几句后他进入正题,语气理性,语速稳,像是已经算好了每一步的收益与风险。

    10

    夜色悄然沉下,书房的灯光拉出我们的影子。

    忽然,他顿住了语气,目光意味深长: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抬眼与他对视,唇角微弯,轻声:是吗看得清的都是镜花,看不透的才是雾中人。

    这是姜晚生前常说的话。

    话音落地,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贺临手中的玻璃杯微微一紧,骨节泛白。

    那一瞬,他的冷静像裂开了一道缝。

    可他没有多问,只是定定看着我,像要从这副面具下剥出真容。

    空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贺总,合作愉快。我轻轻一笑,转身前语气平稳却疏离,若是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轻而坚定,像将一场试探划下句点。

    背后,贺临始终沉默,我没回头。

    夜色沉到底,雾未散,局才刚开始。

    短短两年,我在娱乐圈的热度早已碾压程薇。

    星光慈善晚会,现场直播。

    我以爱心代言人身份出席,黑色高定礼服衬得我气场凌厉,灯光落下,全场目光聚焦。

    沈砚也在前排,作为最大金主。

    晚会中段,我走上舞台,屏幕亮起我亲自策划的短片。

    没有花哨的开场,只有一行冰冷的黑字,

    标题赫然——《资本背后的真相:沈氏黑幕曝光》。

    全场一静,接着哗然。

    画面中,条理分明地呈现沈氏操控舆论、洗钱、操控女演员资源等种种黑料。

    资料均可核查,欢迎监督。我语气平稳,目光冷淡扫过沈砚。

    快门声响成一片,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沈砚脸色铁青,冲上台,跪了下来。

    毫无预兆、毫无尊严,沈氏继承人——

    那个高高在上、从不低头的男人,居然在直播镜头前,双膝重重跪地,声音颤抖如破碎的琴弦:

    晚晚,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是你。

    我错了,是我伤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求你了,不要在离开我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往我这边爬了一步,嘴唇颤得快裂开了,手指死死攥着舞台边缘,指甲都翻起来了。

    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把沈氏的股份转你名下,我名下的别墅、游艇、私人飞机,全都给你!

    我求你,晚晚,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垂眸,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冷声吐出一句:

    姜晚已经死了。

    他剧烈摇头,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

    不,不是的,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晚晚……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该死。

    我俯身,看进他泛红发狂的眼底,一字一顿道:

    我是来替姜晚,送你下地狱的。

    我只要你,身败名裂。

    那一刻,他像是被什么活生生钉在原地,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可还没等他反应,一道尖叫劈裂全场:虞乔!你这个贱人!

    程薇疯了般冲上台,眼神扭曲,手抬起就要往我脸上招呼。

    啪——

    她的手还没碰到我,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钳住,拽得踉跄后退。

    贺临。

    他站在我身侧,脸色冷若冰霜,语气低沉寒冽:滚。

    他将外套披在我肩头,手臂自然揽过我,将我稳稳护在身后。

    闪光灯炸裂,直播平台弹幕如雪。

    这一刻,镜头定格:

    沈砚双膝跪地,眼底空洞如死尸;

    程薇尖叫疯癫,像条咬人的蛇;

    而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燃烧成灰。

    ——黑夜尽头,是我亲手点燃的火海。

    11

    慈善晚会一夜爆炸,沈氏股价暴跌,媒体围堵沈家。

    而我,虞乔,坐在风暴中央,喝茶、看戏。

    Amy姐挡掉所有采访,只留一句:清者自清。

    我翻看着几张照片——程薇和她金主在会所密会,画面清晰,角度毒辣。

    几天前,私家侦探送来头发和鉴定报告。

    效率很好。

    翌日头条:《京圈佛子养了六年的私生子,非沈氏血脉!》

    DNA报告与沈砚父慈子孝的照片并列,讽刺入骨。

    网络彻底沸腾,沈砚绿帽人设崩塌,程薇过街老鼠,昔日黑料被扒得底裤不剩。

    我关掉平板,走到窗边。

    楼下,记者车蹲守已久。

    无妨,该落幕的总会落幕。

    沈家佛堂。

    沈砚坐在玉佛前,目光空洞。

    助理低声汇报完,屋内死寂。

    砰——玉佛摔碎,供桌被掀翻,香炉、莲灯四散。

    阿砚!楠楠真的是你的儿子。程薇冲进来,吓得瘫跪:是虞乔,她就是姜晚,是她陷害我——

    他一脚踢开她的手:拖出去。

    保镖上前,毫不留情。

    佛堂门合,隔绝一切声音。只剩满地狼藉。

    做为沈氏高端珠宝系列的代言人,我还亲自参与设计了一款珠宝。

    贺临让我亲自登台,揭幕往生系列的首发珠宝。

    他坐在前排嘉宾席,西装笔挺,嘴角勾着淡笑,在我靠近展台前低声:观众席,有惊喜。

    我没转头,只挑了下眼尾。

    他这句话,是给我打预防针,还是……提醒我看戏

    灯光暗下,全场只剩一束追光落在我身上。

    我缓步走向展台中央,黑钻坠在锁骨之间,冰冷刺骨,却又像是一盏引魂灯,照亮了所有黑暗的过往。

    台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盯着这颗黑钻,仿佛它真的能吞噬一切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就在拍卖师宣布往生系列正式揭幕的那一刻——

    大门被推开。

    原来他特意把沈砚叫来了。

    沈砚站在那里,西装凌乱,眼神如刀,死死盯着我空荡荡的脖颈。

    他看穿了。

    他知道这颗黑钻里藏着什么。

    12

    我站在拍卖台上,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颗黑钻,打捞于东经121°、北纬32°。

    台下瞬间哗然。

    沈砚的脸色骤然惨白,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那里,是姜晚的骨灰被撒入之地。

    死寂。

    下一秒,沈砚猛地站起身,疯了一样冲上台,伸手就要抢那条项链。

    还给我!他嘶吼着,像是濒死的野兽。

    我后退一步,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我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把我的骨灰……做成他最珍视的东西。

    我要他用余生记住,我是怎么死的。

    沈砚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昏死过去的那一刻,热搜炸了——

    沈氏继承人疯魔吐血

    亡妻索命

    后来,贺临带我去了墓园。

    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姜晚。

    我怔怔地看着它,像是看着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晚晚,我一直在等你。

    原来贺临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我了。

    他以为我嫁给沈砚会幸福,便放手了。

    只是没想到我的结局会那么凄惨。

    在我去世后,他便日日在菩萨面前祈祷,希望我能活过来。

    没想到三个月后,我竟然真的重生了。

    菩萨显灵了。

    我眼眶发烫,指尖抚过墓碑上的刻字,终于和那个死去的我彻底告别。

    而就在同一时刻——网络疯传沈砚剃度出家的照片。

    他跪在寺庙前,袈裟披身,低垂着头,像是赎罪的囚徒。

    配文只有一句——沈氏继承人,出家赎罪。

    我的作品获得很多观众的喜爱,之后也顺利拿下了优秀电视剧等奖项。

    领奖台上,我穿着纯白礼服,站在品质盛典的舞台中央。

    贺临走上前,为我戴上那条项链。

    黑钻沉沉地坠在锁骨上,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深海里的星辰。

    冷漠,却永恒。

    而此刻的程薇——被金主抛弃,儿子被送往海外。

    她疯疯癫癫地流浪在街头,抓着每一个路人喊:我是沈太太!你们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封杀你!

    无人理会她,她便冲上去抓路人的头发、挠脸。

    有个小姑娘好好的一张脸被她抓得满是伤痕。

    路人报警后,程薇被警察带走,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镜头拉远——

    我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背后是吞噬一切的黑夜,胸前是来自亡者的复仇信物。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

    不依附谁,不取悦谁。

    我拥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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