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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F市CBD的玻璃幕墙下,抬头看见明德集团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入职通知书在包里硌得我肋骨生疼,就像父亲昨晚那通电话里说的别以为离开家就能证明什么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电梯里挤满西装革履的精英,我攥着工牌往角落缩了缩。新来的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士瞥了眼我的简历,冷锋是你什么人我盯着电梯按键上跳动的数字:只是同姓。她的高跟鞋在23层清脆地敲出个弧度,把我丢在空荡荡的行政部走廊。

    冷邱艳玻璃门后探出张敷着厚重粉底的脸,我是邱组长。她指甲敲着考勤机,实习生九点前要交周报,你迟到了两分钟。我张了张嘴,看见她身后格子间里突然竖起的七八个手机摄像头。办公桌上放着杯泼洒的咖啡,我的入职材料正在褐色液体里慢慢晕开。

    午休时茶水间突然安静,我端着便当盒站在微波炉前,数字跳到00:30时听见背后嗤笑。听说她爸是冷氏建筑的......怪不得能空降我们组。玻璃门映出我捏变形的饭盒边缘,转身时撞上抱文件的马翔宇,他结结巴巴的道歉淹没在突然响起的电话铃里。

    下午的策划会你代表行政部参加。邱组长把文件夹拍在我桌上,封面烫着董事长冯世成的名字。会议室里我翻开方案,发现所有数据页都被替换成空白A4纸。冷小姐是对项目有意见董事长的金丝眼镜后闪过寒光,我数着墙上秒针走过七个刻度:请给我二十分钟。

    我冲回工位时马翔宇正在修打印机。能借下电脑吗他慌乱地擦着键盘上的泡面渣。当我把重做的PPT投屏时,邱组长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突然按住翻页笔:实习生也配用总部数据投影仪蓝光里,我看见她嘴角沾着点我午饭里的辣椒酱。

    下班时暴雨如注,大厦保安第三次来催关灯。我揉着发烫的笔记本电脑,听见身后咔嗒一声。冯少又加班啊保安的问候让阴影里的男人收起长柄黑伞,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和我同款的U盘。冷小姐,他在电梯按键前停顿,你父亲知道你在用建筑模型算广告转化率吗

    便利店加热的饭团在嘴里泛着蜡味,手机弹出父亲发来的行业酒会邀请函。玻璃窗上突然映出冯宇的身影,他正把伞递给淋成落汤鸡的马翔宇。实习生,他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你们组上季度流失了三个客户。自动门开合间带进雨丝,我看见邱组长的奔驰车碾过水坑,溅湿了马翔宇的帆布鞋。我望着马翔宇狼狈地擦拭着湿透的帆布鞋,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在他发梢滴落的水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这个给你。我从包里掏出备用毛巾递过去,他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指节还沾着打印机碳粉。

    谢谢冷姐,其实...他欲言又止地瞥向冯宇消失的方向,上周我整理档案时发现邱组长修改过你的项目预算表。我的手指在饭团包装纸上捏出褶皱,塑料膜发出轻微的脆响。马翔宇突然压低声音:明天晨会要讨论的绿城项目,她好像把关键数据都替换了。

    第二天的会议室弥漫着咖啡与香水混合的气味,我盯着投影屏上扭曲的柱状图,邱组长正用激光笔圈住某处:根据市场部分析,这个方案至少需要两百万预算。董事们交头接耳时,我注意到她悄悄将我的企划书塞到了文件堆最底层。

    我认为可以优化第三方合作渠道。我站起来点击自己连夜修改的PPT,屏幕立刻跳出用建筑行业动态数据搭建的转化模型。冯世成董事长突然摘下眼镜:这个算法模型很有意思,谁教你的

    邱组长的钢笔啪地摔在会议桌上:实习生做的数据能信上周她连基础报表都出错。我看着她推过来的所谓错误报表,那分明是被咖啡渍晕染过的版本。正当我要开口,马翔宇抱着资料箱踉跄撞进门:对不起!这是冷姐昨天要我送来的补充材料...

    出去!邱组长厉声打断他,粉底掩盖不住她额角暴起的青筋。我快步接过箱子,抽出里面用荧光笔标注的文件:这是绿城项目过去三年的完整流水,证明我们实际只需要一百二十万预算。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冯宇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他修长的手指间转着那枚银色U盘:巧了,我刚好看到行政部上周的服务器日志。他走到投影仪前插入U盘,屏幕瞬间弹出数十条深夜登录记录,每条都显示着邱组长的工号。有人在数据后台做了不少手脚呢。

    邱组长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冯少,这些技术问题...她话未说完,马翔宇突然举起手机:我...我刚好录到昨天邱组长说要让冷姐背锅...手机里传出她尖利的声音:等方案失败就说是那个关系户篡改的数据!

    董事们的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我身上,我摸到口袋里父亲今早发来的短信:酒会八点开始,别丢人。冯宇忽然侧身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他低头在我耳边说出的却是:建筑模型算转化率,你比市场部那些蠢货强多了。他呼吸间有淡淡的薄荷糖气息,与会议室里的硝烟味形成奇妙的对比。

    既然冷小姐有更优方案,冯世成董事长突然拍板,绿城项目就按她的预算执行。邱组长猛地站起来,她的香奈儿外套勾倒了咖啡杯,深褐液体在会议纪要上洇开狰狞的痕迹。我看着她扭曲的表情,突然想起昨天淋湿的马翔宇,想起被泡面渣覆盖的键盘,想起冯宇那把黑伞在雨幕中划出的弧度。我看着她扭曲的表情,突然想起昨天淋湿的马翔宇,想起被泡面渣覆盖的键盘,想起冯宇那把黑伞在雨幕中划出的弧度。散会后我独自留在空荡的会议室收拾资料,指尖触到被咖啡染黄的纸张时,冯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需要帮忙吗他倚在门框上的姿势和半小时前如出一辙,只是此刻他手里多了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谢谢,但我不认为冯少会无缘无故帮一个实习生。我没接他递来的咖啡杯,纸张在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冯宇轻笑一声,将咖啡放在会议桌上,金属袖扣在灯光下闪过冷光:你父亲要是知道明德集团的算法模型输给建筑数据,会是什么表情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调查我冯宇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取出手机,屏幕上是昨晚我留在公司的建筑模型截图:行政部打印机连着内网,你该换个更安全的U盘。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显示出更多被篡改过的数据记录。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攥紧了手中的文件,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边。冯宇突然俯身撑在会议桌上,领带垂下来轻轻晃动:因为我很想知道,冷锋的女儿到底有多大能耐。他身上的薄荷气息混着淡淡的咖啡香,让我想起大学时熬夜赶设计稿的夜晚。

    马翔宇抱着纸箱探头进来时,我们之间古怪的气氛才被打破。冷姐,邱组长让我把这些送档案室...他的声音在看到冯宇时戛然而止,纸箱差点脱手。冯宇直起身,顺手接过摇摇欲坠的箱子:实习生,你知道公司服务器几点自动备份吗

    凌、凌晨三点。马翔宇结结巴巴地回答,眼镜片后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我注意到纸箱最上层是标着绿城项目的文件夹,封口处有被撕开又粘合的痕迹。冯宇似乎也发现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纸箱边缘:真巧,我刚好需要些档案室的资料。

    马翔宇离开后,冯宇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看来你的小粉丝很努力。便签上是马翔宇稚嫩的笔迹,记录着邱组长多次深夜进入档案室的时间。我盯着那些日期,突然意识到这正是我方案被篡改的前夜。

    你打算怎么用这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冯宇将便签折好塞回我手中,他的指尖微凉:明天董事长要见绿城客户,你觉得邱组长会甘心让你出风头吗落地窗外,暮色中的城市亮起灯火,玻璃映出我们模糊的倒影。

    电梯下行时,冯宇突然开口:你父亲今晚在香格里拉办酒会。我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所以他按下紧急停止按钮,电梯猛地一顿: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当冷锋的乖女儿,要么跟我去服务器机房。

    应急灯的红光里,我看见他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电梯重新启动时,我说出了连自己都意外的回答:机房在几楼冯宇按下B2的按钮,金属按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早知道你这么好说服,我该省下那杯咖啡。

    地下二层的走廊冷得像冰窖,冯宇的皮鞋踩在环氧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权限卡。他伸手时腕表闪过一道蓝光,我这才注意到他戴的是最新款的智能终端。门禁系统绿灯亮起的瞬间,他突然转头:等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机房里排列的服务器闪着幽蓝的光,冯宇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侧的终端前。他输入密码时,屏幕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上周三凌晨两点十七分,有人用邱组长的权限删除了十二份文件。监控画面里,邱组长的身影正弯腰操作着某台电脑。

    这些足够证明她篡改数据了。我凑近屏幕,发丝不小心扫过他的肩膀。冯宇突然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调出另一组数据:但还不够证明你的能力,冷小姐。他打开的文件里,赫然是我被否决的原始方案,数据完整得刺眼。我盯着屏幕上完整的原始方案数据,耳边传来冯宇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这些数据足够证明邱组长篡改过你的方案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但还缺最关键的一环。机房里的冷气让我打了个寒颤,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像某种神秘的咒语。

    缺什么我凑近了些,闻到冯宇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他突然转过椅子,我们的膝盖差点相撞:缺个目击证人,证明她故意陷害你。他的眼睛在屏幕蓝光下显得格外锐利,像能看穿我所有伪装。

    我正想反驳,机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马翔宇的脸从门缝里挤进来,眼镜片上全是雾气:冷、冷姐,邱组长在找你...他的声音在看到冯宇时戛然而止,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冯宇弯腰捡起文件,动作优雅得像在捡什么贵重物品:实习生,你来得正好。

    马翔宇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我、我只是来送文件的...他的目光不断在我和冯宇之间游移,手指绞着皱巴巴的衬衫下摆。我注意到他裤脚还沾着早上被奔驰车溅上的泥点,突然想起他刚才提到的录音。

    小马,我放软了语气,你昨天录到邱组长说要让我背锅马翔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低头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一段视频:其实不止这个...上周三晚上我加班,看见邱组长在改你的预算表。视频里邱组长正对着电脑屏幕狞笑,画面角落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

    冯宇突然轻笑出声:时间戳和服务器日志完全吻合。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马翔宇的手机屏幕,将视频进度条拉到某个位置:看,她正在删除关键数据。画面里邱组长的指甲在键盘上敲击,红色甲油在蓝光下像凝固的血迹。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我忍不住问。马翔宇的耳根瞬间红了:那天...那天我忘带充电器,折回办公室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看见冷姐的工位亮着灯,本来想打招呼...冯宇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干得好,实习生。

    机房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马翔宇惊慌地抓住我的袖子:是、是不是我们被发现了冯宇却慢条斯理地关闭终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只是例行安全扫描,我提前设置了触发警报。他看向马翔宇的眼神带着审视,你愿意在明天的董事会上作证吗

    马翔宇的眼镜片蒙上了更厚的雾气,他用力点头时发梢的水珠甩到我手背上:我愿意!冷姐一直帮我改方案,还教我使用数据分析软件...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不能看着她被冤枉。我注意到他手腕上还有被热咖啡烫伤的痕迹,那是上周邱组长不小心打翻杯子造成的。

    冯宇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银色U盘:把视频拷贝到这里,明天九点董事会。他将U盘递给马翔宇时突然停顿,你知道作证意味着什么吧马翔宇接过U盘的手在发抖,但眼神异常坚定: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反正实习期也要结束了。

    不会的,我忍不住打断他们,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机房的冷气让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冯宇突然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布料上残留的体温让我一怔:先担心你自己吧,冷小姐。他的语气依然带着调侃,但眼神意外地认真。

    马翔宇突然举起手机:邱组长又给我发消息了,问我把绿城项目的备份文件放哪了。屏幕上的消息气泡里满是威胁的语气。冯宇凑过来看时,他的发丝扫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告诉她档案室B区17柜,记得用公司内网发。

    为什么我和马翔宇异口同声地问。冯宇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因为那个柜子装着董事会的监控备份。他转向马翔宇,发完消息就去安全通道等着,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马翔宇紧张地吞咽着,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邱组长会去吗

    她一定会,我忽然明白了冯宇的计划,那份文件里有她篡改数据的证据。机房的警报声停了,突如其来的寂静中,我们三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冯宇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雪松混合着薄荷的气息让我想起雨夜那把黑伞。

    马翔宇突然深深鞠躬:冷姐,冯先生,谢谢你们信任我。他的帆布鞋在地板上磨出轻微的声响,我、我去发消息了。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机房门口,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怯懦的农村男孩比我想象的勇敢得多。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冯宇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微妙的笑意,会不会后悔逼你来明德我攥紧了他西装外套的袖口,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屏幕上的代码还在滚动,像一场无声的暴风雨。我攥紧了他西装外套的袖口,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屏幕上的代码还在滚动,像一场无声的暴风雨。冯宇突然伸手敲击键盘,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这些是邱组长删除的原文件,我做了十六次数据恢复才找回来。

    你怎么会有系统管理员权限我盯着屏幕上闪烁的最高机密红色标识。冯宇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优雅的弧度,露出袖口下那枚刻着FY字母的定制袖扣:因为我姓冯,明德集团的冯。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我想起电梯里保安那句恭敬的冯少。

    马翔宇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邱组长去档案室了!他的眼镜歪在一边,衬衫领口被汗水浸湿。冯宇立刻合上笔记本电脑:正好赶上董事会监控巡查时间。他转向马翔宇,视频拷贝好了吗马翔宇用力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U盘时手还在发抖。

    我接过U盘,金属表面还残留着马翔宇掌心的温度:我们现在就去会议室。冯宇却按住我的肩膀:再等五分钟。他的目光落在机房角落的监控屏幕上,画面里邱组长正鬼鬼祟祟地撬着档案柜。马翔宇倒吸一口冷气:她在破坏文件!冯宇嘴角勾起冷笑:董事会的实时监控会记录一切。

    走吧,冯宇突然站起身,他的西装外套从我肩上滑落,好戏该开场了。我跟着他走向电梯,马翔宇紧张地跟在我们身后。电梯上升时,冯宇突然说:等会儿让我先说话。他的侧脸在电梯灯光下棱角分明,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冯世成董事长低沉的声音:邱组长人呢我们推门而入时,所有董事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冯宇径直走到投影仪前插入U盘:父亲,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屏幕立刻分成两半,一边是邱组长篡改数据的视频,一边是她正在档案室破坏文件的实时画面。

    董事们一片哗然,冯世成董事长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这是什么意思冯宇调出服务器日志:过去三个月,邱美玲共篡改过十二份重要文件,包括今天要讨论的绿城项目。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会议室温度骤降。我注意到邱组长的香奈儿外套还搭在椅背上,杯里的咖啡冒着热气。

    不可能!邱组长尖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冲进来时头发散乱,指甲上的红色甲油剥落了几块。冯宇按下遥控器,画面定格在她删除文件的瞬间:需要我调出更多证据吗,邱组长他的语气礼貌得近乎残忍。

    邱组长的脸色由红转白,她突然指着我:是她陷害我!谁不知道她是冷锋的女儿!会议室里瞬间安静,我感觉到所有目光都刺在我身上。马翔宇突然站出来,声音虽小但清晰:我亲眼看见邱组长修改冷姐的方案,还录了视频。他掏出手机时手已经不抖了。

    冯世成董事长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邱美玲,请立即收拾个人物品。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邱组长踉跄后退,撞翻了咖啡杯,深褐色液体在会议桌上蔓延,像她溃败的职业生涯。她最后瞪我的眼神让我想起被咖啡泡烂的入职材料。

    至于绿城项目,冯世成转向我,冷小姐,既然是你的原始方案被篡改,就由你接手吧。他的目光扫过我身后的马翔宇,这位实习生也调到你组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冯宇已经轻轻推了我一把:谢谢董事长。他的指尖在我后背短暂停留,温度透过衬衫布料传来。

    散会后,马翔宇激动地抓住我的袖子:冷姐,我们成功了!他的眼镜片上蒙着雾气,嘴角却扬得老高。冯宇站在窗边打电话,阳光给他轮廓镀上金边。我走过去时他刚好挂断,转身对我说: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看看绿城项目的技术参数。

    就我们两个我下意识反问。冯宇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投下细碎的阴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来自父亲的消息:今晚带冷小姐来家里吃饭。我假装没看见,只是点点头:七点可以吗

    马翔宇抱着资料箱跑过来:冷姐,邱组长的东西都清空了!他的帆布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声音,但兴奋的样子像只欢快的小狗。冯宇突然说:实习生,你以后跟着冷组长好好干。他把组长两个字咬得很重,嘴角噙着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项目负责人。

    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外,F市的天空蓝得耀眼。冯宇站在我身边,他的袖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用建筑模型算广告转化率了吗我望着远处父亲公司的logo,轻声说:因为我想证明,没有冷氏的光环,我也能走出自己的路。

    冯宇突然笑了,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真正开怀的笑容:你知道吗,我父亲刚才发消息说,冷锋打电话问他女儿在明德表现如何。他故意停顿,我让父亲回复:令嫒刚升任项目负责人。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有种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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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就计划好了我眯起眼睛。冯宇无辜地摊手:我只是还原了被删除的文件而已。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我的父亲来电。冯宇把手机递给我:要接吗我看着屏幕上父亲两个字,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我看着屏幕上父亲两个字,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听说你升职了父亲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然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冯宇突然伸手按了免提键,他的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凉得像块玉。

    是的,刚接手绿城项目。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父亲突然笑了:冯世成刚给我发了你的数据模型,有点意思。冯宇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调出了我电脑里的建筑模型图。

    晚上冯家的饭局,你准时到。父亲说完就挂了电话,连句再见都没有。冯宇把手机还给我时,屏幕上还停留着建筑模型的3D渲染图:你父亲比我想象的敏锐,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算法借鉴了桥梁承重原理。

    马翔宇抱着文件凑过来,眼镜片上反射着电脑蓝光:冷姐,绿城客户要求明天看最终方案。他的衬衫袖口沾着墨水,显然是刚手忙脚乱地填过什么表格。冯宇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正好,我父亲想听你当面讲解这个模型。

    现在我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冯宇已经拎起西装外套,袖扣在暮色中闪着微光:他说准备了你喜欢的龙井虾仁。这句话让我愣在原地,父亲从来记不住我爱吃什么。

    电梯下行时,马翔宇突然塞给我一个U盘:这是我整理的客户反馈。他的手指在发抖,邱组长之前把重要意见都删除了。冯宇接过U盘对着灯光看了看:实习生,你比市场部那群人靠谱多了。

    其实,马翔宇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客户最在意的是环保指标,但邱组长把这块数据全改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气音。我忽然想起方案里那个突兀的建材供应商名单,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冯宇的迈巴赫停在公司后门,他拉开车门时说了句奇怪的话:我父亲书房有台老式投影仪。我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看见车载屏幕上显示的日程提醒:20:00,绿城视频会议。马翔宇倒吸一口气:客户不是说明天吗

    所以是突袭检查。冯宇转动方向盘,街灯的光斑在他侧脸上流动。我攥紧了装着方案的U盘,塑料外壳发出轻微的咔响。马翔宇突然从后座探过头:冷姐,我记得你做过环保建材的替代方案!

    冯宇的别墅比想象中朴素,中式庭院里点缀着几盏石灯笼。冯世成董事长正在茶室泡茶,紫砂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金丝眼镜。来得正好,他头也不抬地说,绿城董事长十分钟后上线。

    书房的老式投影仪果然如冯宇所说,投出的画面带着怀旧的淡黄色。我手忙脚乱地插入U盘,冯宇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别紧张,我父亲最喜欢看人临场发挥。他的掌心干燥温暖,让我想起机房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视频接通瞬间,绿城董事长锐利的目光穿透屏幕:听说你们换了负责人我还没开口,冯宇已经自然地站到我身旁:这位是冷邱艳,我们的新项目组长。他说这话时,手指悄悄在我后背画了个圈。

    冷小姐,绿城董事长眯起眼睛,听说你们用了非常规算法我调出建筑模型时,发现冯宇不知何时在旁边加了批注。马翔宇突然从镜头外递来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环保建材的参数对比。

    根据我们的测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采用再生混凝土能减少38%碳排放。投影仪的光束里,冯宇对我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冯世成董事长突然插话:这个算法借鉴了桥梁力学,很有意思。

    视频会议持续到深夜,结束时绿城董事长破天荒说了句期待合作。冯宇关掉投影仪时,书房突然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勾勒出家具轮廓。表现不错,他在黑暗中说,我父亲已经三年没夸过人了。

    马翔宇在沙发上睡着了,眼镜歪在一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茶点。冯世成董事长轻轻带上门:小宇,送冷小姐回去。这个称呼让我心头一跳,冯宇却像没听见似的,专注地整理着散落的文件。

    你早就知道今晚有视频会议我压低声音问。冯宇把U盘还给我,金属表面沾着他的体温:下午马翔宇说漏嘴了,绿城向来喜欢搞突然袭击。月光透过窗棂,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回程的车上,冯宇突然问我:为什么选择明德街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我数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因为这里没人认识冷锋的女儿。马翔宇在后座发出轻微的鼾声,脑袋抵着车窗玻璃。

    冯宇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节奏像某种密码: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他说得很轻,却让我心脏漏跳一拍,你修改预算表的方式,和冷锋当年在招标会上一模一样。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马翔宇突然惊醒:我还没整理完数据!他的眼镜滑到鼻尖,样子滑稽又可爱。冯宇递给他一张门禁卡:客房在二楼,电脑密码是你生日。我和马翔宇同时瞪大眼睛,他笑着补充:人事档案里写的。

    明天见,冷组长。冯宇摇上车窗前最后说道。尾灯的红光消失在转角处,我摸到口袋里多出来的U盘,上面贴着便签:真正的绿城数据,别告诉实习生。夜风吹起我的发梢,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来F市后第一次感到轻松。夜风吹起我的发梢,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来F市后第一次感到轻松。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冯宇发来一条消息:忘了说,明天早上九点,绿城的人要来看实体模型。我盯着屏幕轻笑出声,他明明可以在车上直接告诉我的。

    马翔宇揉着眼睛从公寓大门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冯宇给的门禁卡:冷姐,我刚刚把数据都传到云盘了!他的衬衫皱得像抹布,但眼睛亮得惊人。我伸手帮他扶正眼镜: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做汇报。他用力点头时,发梢的水珠甩到我手背上,凉丝丝的。

    那个,马翔宇突然叫住我,冯先生是不是喜欢你啊他的问题直白得让我差点被口水呛到。我假装整理头发避开他的视线:别瞎说,我们只是工作关系。马翔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可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我看老家果园里最甜的那颗柿子。

    第二天清晨,我抱着建筑模型走进公司大厅,正好撞见冯宇在咖啡机前调试什么。早,他头也不回地说,给你做了杯特调。推过来的纸杯上画着个小太阳,我喝了一口,甜度刚好掩盖了咖啡的苦涩。冯宇突然伸手拂去我肩头的模型碎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锁骨:紧张

    有点,我老实承认,毕竟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冯宇的袖口蹭到了咖啡渍,他满不在乎地卷起袖子:你父亲刚给我爸打电话,问能不能旁观今天的汇报。我的手指在模型边缘收紧,塑料材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冯宇突然按住我的手:别担心,我拒绝了。

    会议室里,绿城的代表正在翻阅资料,马翔宇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数据图表。我放下模型时,冯宇突然凑到我耳边: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慌。他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气息,让我耳根发烫。绿城的项目经理突然指着模型某处:这个承重结构和我们要求的不一样吧

    这是改良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清晰,采用交叉支撑能节省15%的钢材。冯宇适时地递过平板电脑,上面播放着压力测试视频。马翔宇突然插话:冷姐为了这个设计熬了三个通宵!他的声音太响,引得所有人都看过来,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汇报结束后,绿城的代表握着我的手说:期待下次合作。冯宇站在窗边打电话,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马翔宇抱着资料凑过来:冷姐,冯先生刚才问我愿不愿意转正后继续跟你项目。他的眼镜片后闪着期待的光,我忍不住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你当然要留下。

    真的吗马翔宇的声音突然哽咽,可我连正装都穿不好...我帮他理了理歪掉的领带:知道吗,你比刚来时自信多了。冯宇不知何时结束了通话,正倚在门框上看我们,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马翔宇突然朝他鞠躬:谢谢冯先生给我机会!动作太猛差点撞到我的模型。

    午休时,冯宇把我堵在茶水间:晚上有空吗他的领带松垮地挂着,露出锁骨上的一颗小痣。我假装专注地搅拌咖啡:又要改方案冯宇突然抽走我的勺子:不,我想正式邀请冷小姐约会。茶水间的玻璃映出我们模糊的倒影,他的影子正低头靠近我的。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不过我要带马翔宇去选西装。冯宇的表情瞬间凝固,我忍不住笑出声:开玩笑的。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突然伸手抹去我嘴角的咖啡沫:你笑起来很好看。茶水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马翔宇抱着一堆文件踉跄进来: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下班时,冯宇的迈巴赫停在公司门口,他倚着车门的样子像时尚杂志封面。马翔宇在我身后小声说:冷姐,冯先生今天喷了香水。我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推了推眼镜:他经过行政部时,女同事们都疯了。冯宇走过来自然地接过我的包:在聊什么

    在说冯少今天特别帅,我故意大声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冯宇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瞪了我一眼:上车。马翔宇在台阶上挥手:冷姐明天见!他的帆布鞋带散了,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冯宇突然摇下车窗:实习生,下周的行业峰会你跟我去。马翔宇的嘴张成了O型。

    餐厅里,冯宇给我倒了半杯红酒:马翔宇很有潜力。我晃着酒杯看他:你刚才是在奖励他当红娘吗冯宇的叉子在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只是欣赏努力的人。烛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我鬼使神差地说:就像你欣赏我

    不一样,冯宇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对你...服务生恰巧来上菜,他猛地缩回手,红晕从领口蔓延到额头。我切着牛排掩饰笑意:冯少也会紧张他放下刀叉直视我的眼睛:冷邱艳,我喜欢你,不是欣赏。餐厅的钢琴声突然换了首缠绵的曲子,像在附和他的告白。

    回去的路上,冯宇的车开得异常缓慢。下个月有个建筑论坛,他突然说,你父亲会是主讲人。我盯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所以冯宇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我想以你男友的身份出席。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引擎声盖过,却让我心跳如雷。

    好啊,我故意停顿了几秒,不过马翔宇也得去。冯宇急刹车停在红灯前:你认真的我忍不住笑出声:骗你的,就我们两个。他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无奈,最后也跟着我笑起来:冷小姐学坏了。路灯透过天窗洒下来,在他发梢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车停在我公寓楼下,冯宇突然说:马翔宇转正的事批下来了。我解开安全带的手一顿:你早就申请了他点点头:上周看到他在机房帮你恢复数据时,我就决定了。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我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在他脸颊轻轻一吻:谢谢。

    冯宇愣住的样子像被按了暂停键,我飞快地跳下车。他在身后喊:明天我来接你上班!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转身看他,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西装外套在路灯下泛着温柔的浅灰色,和初见时那个高冷的冯少判若两人。我转身看他,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西装外套在路灯下泛着温柔的浅灰色,和初见时那个高冷的冯少判若两人。明天见。我朝他挥挥手,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冯宇突然推开车门追上来,他的皮鞋在沥青路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这个给你。他递来一个丝绒小盒子,手指微微发抖。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把精致的黄铜钥匙,我公寓的备用钥匙,万一加班太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尖在路灯下红得透明。我攥紧钥匙,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冯先生这是在邀请我同居

    冯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是备用钥匙。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我忽然发现他右眼眼角有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夜风卷着落叶从我们之间穿过,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

    知道了。我把钥匙放进钱包夹层,故意慢条斯理地拉上拉链。冯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很轻却让我动弹不得:冷邱艳,我是认真的。他的拇指在我脉搏处轻轻摩挲,那里正跳得飞快。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睛里映着整条街的灯火: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冯宇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会做饭我抽回手,故意板起脸:煎蛋还是三明治他歪着头想了想:都要,再加杯你调的咖啡。

    电梯门关上前,我还看见冯宇站在原地,西装下摆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手机震动起来,马翔宇发来条语音:冷姐!我收到转正通知了!背景音里全是行政部同事的起哄声。我按下语音键:明天请你吃蛋糕。

    第二天清晨,我拎着早餐袋走到公司楼下,看见冯宇正在喷泉池边喂鸽子。他今天换了条深蓝色领带,衬得肤色越发白皙。早。我把纸袋递过去,热咖啡在袋子里散发出醇香。冯宇接过时指尖相触,他今天喷了淡淡的柑橘调香水。

    马翔宇在楼上哭呢。冯宇突然说,嘴角挂着恶作剧般的笑。我差点打翻咖啡:怎么回事他慢悠悠地咬了口三明治:我把他调到你项目组当正式助理了。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电梯里,冯宇突然凑近我耳边:你父亲刚给我发了邮件。我僵在原地,咖啡杯在手里微微倾斜。他说,冯宇故意拖长声调,很期待在建筑论坛见到我们。电梯门叮地打开,马翔宇红着眼睛冲过来:冷姐!我要跟你做项目了!

    办公室里堆满了祝贺花篮,最大那束向日葵上别着冯宇的名片。马翔宇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新工位,领带依然系得歪歪扭扭。给。我递给他一杯咖啡,以后叫我组长就行。他双手接过,眼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冷组长!

    冯宇在会议室门口招手:绿城的人提前到了。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文件夹里多了份详尽的补充材料。马翔宇小声说:冯先生昨晚让我准备的。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荧光笔标记。

    汇报结束,客户握着我的手连说三个完美。冯宇靠在窗边,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马翔宇抱着资料跟在我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晚上庆功宴,冯宇突然说,我订了你喜欢的那家粤菜馆。

    下班时,冯宇的迈巴赫停在公司后门。马翔宇抱着文件袋犹豫不前:我、我就不去了吧冯宇拉开车门:实习生,上车。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却悄悄对我眨了眨眼。马翔宇钻进后座时,帆布鞋带又散了。

    餐厅里,冯宇给我倒了半杯白葡萄酒:下周建筑论坛,你准备好了吗我晃着酒杯看他:你比我父亲还紧张。马翔宇突然呛到,冯宇递给他餐巾纸时,袖扣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冷组长,马翔宇擦着嘴,需要我准备什么资料吗

    你跟我们一起去。冯宇切着牛排说。马翔宇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上:我我忍不住笑出声:冯少说得对,你该见见世面。服务生上来甜点时,马翔宇还在掐自己胳膊确认不是做梦。

    回去的路上,冯宇的车载音响放着慵懒的爵士乐。马翔宇在后座睡着了,眼镜歪在鼻梁上。钥匙用了吗冯宇突然问。我摇摇头:还没机会加班。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今晚要不要来看看

    马翔宇在公寓楼下迷迷糊糊地挥手告别,背影单薄得像张纸片。冯宇的公寓比想象中整洁,书架上摆着几个建筑模型。你做的我指着那个清水混凝土的微型美术馆。他点点头,耳尖又红了:大学时的作业。

    阳台上能看到整座城市的灯火,冯宇从背后环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发顶。冷邱艳,他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下周见到你父亲,我该叫他什么我转身看他,发现他眼里盛着整个银河的星光:就叫冷先生吧,慢慢来。

    手机亮起,马翔宇发来消息:冷组长,我把论坛资料都整理好了!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冯宇凑过来看,轻笑出声:这孩子比你当初还拼命。我戳戳他胸口:冯少现在不装高冷了他抓住我的手指,突然正色道:谢谢你选择明德。

    夜风掀起窗帘,远处CBD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月光。我想起那个拖着行李箱站在烈日下的自己,想起被咖啡泡烂的入制材料,想起机房蓝色的屏幕光。冯宇的呼吸拂过我耳畔,温暖而真实:明天早餐还想吃你做的三明治。

    好。我听见自己说。他的公寓钥匙在我口袋里沉甸甸的,像颗终于落地的心。窗外,F市的夜空繁星点点,明天又会是个晴天。二十年后,F市CBD的玻璃幕墙下依然车水马龙。我站在明德集团新落成的双子塔前,抬头看见冷氏咨询的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机震动起来,助理发来消息:冷总,绿城的老董事长在会议室等您。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布满皱纹的手突然拦住了门。穿褪色帆布鞋的男人局促地缩在角落,怀里抱着印有建筑模型字样的纸箱。我按下35层的按钮,余光瞥见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系错了位置。

    冷...冷总沙哑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结巴。我转头看他花白的鬓角,记忆突然闪回二十年前那个淋成落汤鸡的实习生。马翔宇的眼镜片还是那么厚,只是镜框换成了过时的款式。

    电梯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他忽然从纸箱里掏出个微缩建筑模型:给绿城项目做的样品...树脂材质的屋顶缺了一角,断面处能看到胶水反复修补的痕迹。

    你还在做模型我接过这个粗糙的手工艺品,指腹触到基座上刻着的细小字母:给冷姐。马翔宇慌忙去擦模型上的指纹,袖口露出被烫伤的陈旧疤痕——那是二十年前邱组长打翻的咖啡留下的。

    电梯停在28层,他抱着箱子踉跄往外走,帆布鞋带又散了。我突然叫住他:马工,绿城董事长正想见见模型设计师。他的背影僵了僵,纸箱边缘被捏出褶皱。

    会议室里,冯宇的金丝眼镜反射着PPT蓝光。他起身为我拉开椅子时,无名指的婚戒在桌面敲出轻响。这位是马翔宇设计师,我向绿城的老董事长介绍,当年绿城首个环保项目的核心成员。

    马翔宇手足无措地站着,衬衫领口沾着丙烯颜料。老董事长突然拍案而起: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在视频会议里递数据!冯宇的钢笔在会议纪要上洇开墨点,他盯着马翔宇模型上歪斜的树雕,喉结动了动。

    汇报结束,马翔宇悄悄把一张泛黄的便签塞进我文件夹。上面是二十年前他稚嫩的笔迹:冷姐,我喜欢你。墨迹被水渍晕开过,又被透明胶带小心粘好。

    茶水间里,我找到正在冲洗咖啡杯的马翔宇。他手背上的老年斑在颤抖,水流冲走了他眼镜上的雾气。那时候...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怕配不上你。

    窗外暮色渐沉,二十年前的雨夜仿佛从未过去。我取出他当年送我的廉价U盘,插进咖啡机旁的投影仪。模糊的视频里,年轻的马翔宇红着脸对镜头说:冷姐,等我能设计出最棒的模型...

    投影光线切割着我们之间的空气,他的白发在蓝光中像一团将熄的雪。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苍老的倒影。皱纹像藤蔓一样爬满眼角,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只剩稀疏的银丝。马翔宇的模型在会议桌上静静陈列,那棵歪斜的树雕让我想起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做的模型——也是这么笨拙,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茶水间的咖啡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马翔宇手忙脚乱地去按开关,热水溅在他褪色的帆布鞋上。我正要上前,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节奏太过熟悉,让我脊椎窜过一阵战栗。

    模型比例算错了。

    声音清朗如少年。我猛地转身,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冯宇穿着我们初遇时的藏青西装,袖扣在夕阳下闪闪发亮。他指尖转着那枚刻有FY的银色U盘,皮肤光洁得没有一丝皱纹。

    马翔宇的咖啡杯砸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他颤抖的手指扶正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浑圆:冯...冯先生

    年轻的冯宇走向模型,修长的手指划过树脂屋顶的缺口:第三支撑柱应该再偏15度。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与记忆里那个深夜加班时啃指甲的冯少一模一样。

    落地窗映出诡异的画面:白发苍苍的我,佝偻着背的马翔宇,以及二十岁模样的冯宇。我伸手想碰他的袖口,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像触摸全息投影。

    冷邱艳。他念我名字的语调与当年如出一辙,带着那种特有的、舌尖轻抵上颚的发音方式。我突然注意到他领带夹是那年生日我送的船锚造型——真正的那个早在十年前就遗失了。

    马翔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的手帕上沾着暗红血丝。冯宇的幻影皱起眉,伸手似乎想扶他,半透明的手指却穿过了老人的肩膀。

    服务器...马翔宇哑着嗓子说,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向天花板,机房...

    冯宇的身影突然闪烁起来,像信号不良的屏幕。他的嘴唇开合,我却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算法...备份...凌晨三点...

    窗外暮色四合,双子塔的玻璃幕墙亮起灯光。我踉跄着扑向电梯,马翔宇的帆布鞋在地毯上磨出沙沙的响声。当我们冲进地下二层的机房时,备用服务器正闪着诡异的蓝光。

    是那个数据恢复程序!马翔宇的眼镜滑到鼻尖,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冯先生当年用来还原邱组长删除文件的程序...它一直在自动运行!

    我颤抖的手指抚过键盘,散热器的嗡鸣声中,冯宇的声音突然从音响里传来:冷小姐还是不会用管理员权限声音带着年轻时的调侃,却混着电流的杂音。

    主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从未见过的监控录像:年轻的冯宇深夜独自在机房,往服务器深处插入一个黑色装置。日期显示是我们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

    他在神经网络里保存了自己。马翔宇突然说,干枯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一串二进制代码,用建筑模型算法做的意识备份...

    机房的温度骤降,我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冯宇的身影渐渐在服务器阵列间凝实,西装下摆无风自动。他朝我伸出手,掌心里躺着那颗在便利店买过的薄荷糖。

    U盘。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般的回响,用那个船锚领带夹的磁极...

    马翔宇突然剧烈咳嗽着跪倒在地,血沫溅在环氧地板上。我抱住他瘦削的肩膀,感受着单薄躯体里传来的震颤。冯宇的幻影蹲下身,虚幻的手悬在马翔宇花白的发顶,像要施展某种祝福。

    二十年...马翔宇艰难地抬头,混浊的瞳孔映出冯宇年轻的面容,您还是...选择回来...

    冯宇的影像开始像素化,声音断断续续:我只是...还原了...被删除的...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栋大楼,应急灯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成诡异的图腾。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有冰凉的手指擦过我的眼角,拭去了一滴自己都没察觉的泪水。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白炽灯晃得视线一片模糊。后颈传来冰冷的触感,身下是硬邦邦的办公椅皮革。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完成的建筑模型渲染图,3D网格线在蓝光中微微颤动。

    冷总监您终于醒了!助理小张的脸突然凑近,她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美式咖啡,您晕过去快十分钟了,要不要叫医生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响,远处传来同事们讨论项目进度的说笑声。我低头看自己压在键盘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父亲送的翡翠戒指,冰凉的玉石硌得指节生疼。

    今天是几号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小张疑惑地看了眼手机:3月15日啊,绿城项目的终审不是明天...她突然压低声音,您父亲刚来电话,说今晚的家宴必须出席。

    落地窗外是H市熟悉的城市轮廓,冷氏建筑的LOGO在玻璃上投下淡蓝色的反光。我颤抖着摸向口袋,里面只有公司门禁卡和半包薄荷糖——根本没有什么黄铜钥匙。

    您刚才一直喊冯先生的名字...小张欲言又止地递来平板电脑,这是您要的明德集团资料。屏幕上的冯宇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照片下标着副总裁三个冰冷的宋体字。

    打印机突然吐出几张纸,是马翔宇的简历。照片里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简历末尾写着H市理工大学应届生。这位马同学来面试实习生,小张说,您晕倒前正在看他的作品集。

    我伸手触碰屏幕,冯宇的脸在指尖下裂成无数像素点。茶水间飘来便利店的饭团香气,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淋湿的帆布鞋少年。但当我转头时,只见到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正在笨拙地使用咖啡机,他的西装袖口沾着墨水渍。

    电脑突然弹出视频会议邀请,父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模型改好了吗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和记忆中分毫不差。我望向窗外,CBD的玻璃幕墙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没有银发,没有皱纹,却也没有那个雨夜里初遇时的倔强。

    原来二十年的光阴,不过是一场困在3D建模软件里的南柯一梦。我按下保存键,建筑模型在屏幕里缓缓旋转,那些精妙的算法、那些深夜的机房、那个掌心的温度,都随着进度条100%的提示消失在硬盘深处。

    冷总监小张担忧地看着我,您哭了

    我抹了把脸,指尖沾到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落地窗外暮色四合,H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极了梦里F市的夜晚。只是这次,再不会有迈巴赫停在楼下,不会有人带着薄荷糖的气息问我要不要来看看机房。

    把马同学的简历归档吧。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顺便帮我订明天最早去F市的机票。

    小张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是绿城项目...

    电脑屏幕突然蓝屏,建筑模型在死机前最后一秒定格成双子塔的形状。我拔下U盘攥在手心,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梦里那枚钥匙的温度。飞机降落在F市时,手机里已经堆了十几条未读消息。我拖着行李箱站在航站楼玻璃幕墙下,父亲的最后一条语音在耳边炸开:立刻回总部,明德的人正在挖我们的核心团队!

    出租车上,马翔宇的消息突然跳出来:冷姐,听说你要来F市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打印机运转的声响。我盯着窗外掠过的明德集团大厦,二十三层行政部的灯光依然亮着,恍惚间又看见那个被咖啡染黄的早晨。

    冷氏建筑总部乱得像被台风扫过,父亲把文件夹摔在会议桌上:冯世成亲自带队挖人,连项目助理都不放过!他的金丝眼镜歪在一边,镜片上沾着咖啡渍。我弯腰捡起散落的文件,发现正是绿城项目的二期图纸。

    明德为什么突然...我的话被父亲打断,他指着窗外:你自己看。楼下停着辆熟悉的迈巴赫,冯宇正倚着车门讲电话,阳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他抬头时视线恰好与我相撞,隔着二十层楼的距离,我仍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熟悉的锐利。

    父亲突然拽过我:今晚的酒会你必须出席。他的力道大得惊人,袖口纽扣在我手腕上硌出红痕。走廊里,市场部总监抱着纸箱擦肩而过,箱子里露出半截马翔宇做的微缩模型。

    我追到电梯口:李总监!他苦笑着按下B1按钮:冷小姐,冯少给的待遇实在...电梯门关闭前,我看见他衬衫口袋里露出明德的工牌,照片下面印着项目副经理。

    手机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简讯:冷小姐有空喝咖啡吗——FY。透过落地窗,冯宇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那辆迈巴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我回复:明德就是这样欢迎老朋友的

    三分钟后,手机亮起:商场如战场。PS:马翔宇的模型算法很有趣。屏幕光照亮会议桌上那份被遗弃的绿城文件,我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熟悉的修改痕迹——那分明是我二十年前在明德时独创的数据标记方式。

    父亲的助理急匆匆跑来:冷总,审计发现绿城项目的资金流向有问题!她递来的平板上,转账记录密密麻麻铺满屏幕,收款方赫然是几个离岸公司。最上面的审批签名龙飞凤舞,却隐约能认出邱美玲三个字。

    邱组长我脱口而出。助理疑惑地皱眉:您认识这个财务总监她上个月刚入职。窗外突然响起雷声,二十年前那杯泼在我入职材料上的咖啡,此刻仿佛正顺着记忆蜿蜒而下。

    手机又震,这次是马翔宇发来的照片:明德会议室里,冯宇正在白板前讲解什么,身后投影仪映出绿城项目的3D模型。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侧影,香奈儿外套搭配红色甲油——即使像素再低,我也认得出那是邱组长标志性的冷笑。

    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像无数细小的敲门声。我按下语音键对马翔宇说:帮我个忙...话音未落,父亲突然夺过手机:你还有心思联系明德的人他的咆哮震得我耳膜生疼,现在就去稳住设计部,否则别想再踏出H市一步!

    设计部空了一半工位,剩下的员工眼神闪躲。我打开公共服务器时,发现绿城项目的文件夹里全是乱码。技术员擦着汗解释:今早的系统故障...像是人为删除的。

    用建筑模型算法做数据恢复。我下意识说道。技术员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这是明德研发的独家技术...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切断,前台惊慌的声音传来:冷小姐,有位冯先生在大堂等您!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我对着金属门整理衣领。镜面反射中,那个二十年前拖着行李箱的女孩仿佛又站在了我身后,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冯宇就站在大堂雨幕里,黑伞尖滴落的水珠在大理石地面洇开深色痕迹。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U盘,银色的船锚领带夹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好久不见,冷组长。他微笑着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绿城项目的完整备份。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在锁骨处汇成细小的溪流。我抬头看他,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决定命运的电梯:冯少现在改行当商业间谍了

    他的笑意更深:只是物归原主。平板上突然弹出邮件提醒,发件人显示马翔宇,附件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画面里邱组长正往服务器接口插入某个设备。

    冯宇的指尖在平板上轻轻一划,监控视频突然跳转到另一个画面——邱组长正将一份标着冷氏机密的文件塞进冯宇的公文包。她嘴角那抹熟悉的冷笑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惊不惊喜冯宇的声音突然贴近我耳畔,温热的气息里带着薄荷糖的凉意,邱美玲跟了我十年,从明德到冷氏,从来都是我最忠诚的...

    玻璃旋转门突然被撞开,马翔宇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帆布鞋在地面拖出长长的水痕。他手里攥着个冒着烟的硬盘,眼镜片碎了一半:冷姐!服务器机房着火了!所有备份数据都...

    冯宇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大堂穹顶下形成诡异的回声。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实习生,你来得正好。

    马翔宇踉跄着后退两步,硬盘啪地掉在地上。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腕有道新鲜的伤口,血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你以为那些深夜加班的监控录像是谁删的冯宇用鞋尖拨弄着破损的硬盘,又是谁每天给你发冷氏的内部架构图他忽然伸手捏住马翔宇的下巴,我亲爱的实习生,演了三年傻白甜不累吗

    雨水顺着马翔宇的发梢滴在我手背上,冰凉得像是某种背叛的宣告。他颤抖的嘴唇开合几次,最终只挤出一句:绿城项目的核心算法...不能给他...

    冯宇突然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银色U盘——和二十年前机房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冷小姐,他的声音突然恢复成初遇时那种彬彬有礼的语调,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落地窗外,暴雨中的冷氏大楼像座倾斜的积木塔。我看见父亲的身影在23层会议室疯狂比划着什么,而邱组长正把一叠文件塞进碎纸机。

    你以为马翔宇真是偶然录到邱组长篡改数据的冯宇的U盘在指尖转出冷光,从你踏进明德第一天起,这场戏就...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笛声打断。

    马翔宇不知何时摸到了消防报警器,此刻正用流血的右手死死按着通话键:B2机房有定时炸弹!他的吼声通过广播系统响彻整栋楼,碎掉的眼镜片后,那双总是怯懦的眼睛亮得骇人。

    冯宇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猛地揪住马翔宇的衣领,却在下一秒被保安扑倒。混乱中我看见邱组长从安全通道闪出的身影,她香奈儿外套的衣角沾着汽油渍。

    冷姐...马翔宇瘫坐在地上,从内衣口袋掏出个染血的微型硬盘,真正的备份...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冯宇不知何时挣脱了钳制,那把曾为我挡过雨的黑伞尖端,此刻正抵在马翔宇的咽喉处。

    游戏该结束了。冯宇的声音轻得像声叹息。伞尖寒光闪过时,我抓起前台的黄铜镇纸砸向消防喷淋头。

    暴雨般的水幕中,马翔宇的硬盘划过抛物线落进我掌心。冯宇的黑伞在湿滑的大理石地面划出半圆,他后退着没入疏散的人群,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二十年前初见时的微笑。

    警笛声越来越近,马翔宇的血在积水里晕开淡红的涟漪。我颤抖着插入硬盘,屏幕上跳出的第一个文件是段像素粗糙的视频——年轻的冯宇正在机房往服务器植入病毒,日期显示是冷氏建筑上市前一天。

    而最后一份文档的创建者署名,赫然是二十年前那个结结巴巴的实习生。我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我本能地抬手遮挡。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耳边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醒了护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张嘴想回答,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护士递来一杯温水,塑料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到我手背上,凉得真实。

    冷...邱艳。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病房门被推开,母亲红肿的眼睛映入眼帘。她扑到床边时,我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茉莉香水味,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

    医生说你能醒过来就是奇迹。母亲颤抖的手指抚过我的发际线,那里有一道凸起的疤痕,三个月了...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阳光透过树叶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试着回忆,却只捕捉到一些零碎片段:CBD的玻璃幕墙、电梯里的香水味、被咖啡浸湿的文件...

    明德集团...我喃喃自语。

    母亲的手突然僵住: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印着明德集团招聘会的字样,这是你出事那天拿着的...

    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锋利的边缘刺得太阳穴生疼。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只是个普通应届生,挤在招聘会的人潮中投递简历。走出会展中心时,一辆失控的轿车冲上了人行道。

    马翔宇...冯宇...这些名字自动从唇间滑出。

    母亲的表情变得古怪:马翔宇是肇事司机,刚毕业的农村孩子,疲劳驾驶。她递给我一份泛黄的报纸,社会版角落里有张小照片: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被警察押着,帆布鞋上沾满泥点。

    而冯宇的名字出现在另一则新闻里——《明德集团少东家车祸身亡》,配图是张模糊的遗照,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似曾相识。报道日期显示是五年前。

    所以...都是我的想象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长期敲键盘留下的薄茧,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护士来换药时,电视里正播放着财经新闻。冷氏建筑的标志一闪而过,父亲严肃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母亲急忙换了台,但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他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银色U盘。

    你父亲很担心你。母亲轻声说,他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细小的河流。我望着天花板,那些栩栩如生的记忆正在褪色:机房的蓝光、便利店的饭团、冯宇掌心的温度...

    夜里,我梦见自己站在明德大厦前,玻璃幕墙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穿着廉价西装求职的我,一个是拎着行李箱意气风发的冷总监。马翔宇从雨中跑来,他的眼镜片反射着霓虹灯光,手里拿着被雨淋湿的简历。

    醒来时,晨光已经漫过窗台。母亲在床边削苹果,果皮垂成长长的一条。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笑着问。

    我活动着手指,触摸到枕边有个硬物。那是个小巧的黄铜钥匙,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母亲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表情突然凝固。

    这是...

    病房储物柜的钥匙。她迅速接话,但手指不自然地绞在一起。

    康复训练时,我在休息区遇到一个奇怪的病人。他总对着空气说话,有时突然大笑。护工悄悄告诉我,他以前是建筑公司的会计,车祸后一直活在幻想里。

    他总说自己在什么...绿城项目护工推着轮椅走远了。

    我摸着后脑的伤疤,那里传来隐约的刺痛。走廊尽头,电视里正在播放冷氏建筑的新闻发布电视屏幕突然熄灭,病房陷入诡异的寂静。母亲削苹果的手停顿在半空,水果刀折射的寒光在她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你父亲今晚要来看你。她突然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苹果皮断裂的瞬间,我看见她无名指内侧露出的纹身——那是个模糊的十字疤痕,和梦里邱组长手腕上的烫伤一模一样。

    我下意识攥紧黄铜钥匙,金属棱角刺进掌心的疼痛异常清晰。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陷进我刚刚拆掉石膏的皮肤:钥匙哪来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某种熟悉的辣椒酱气味。

    走廊传来脚步声,母亲猛地松开手。推门而入的并非父亲,而是个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胸牌上写着精神科主任医师。

    冷小姐的脑部扫描结果出来了。医生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我的脑部三维图像,海马体附近这个阴影...他的手指突然停顿,因为母亲正用水果刀尖轻轻点着他的后腰。

    医生僵硬地切换了页面:只是轻微脑震荡后遗症。他离开时白大褂后摆掀起,露出别在腰间的电击器。

    病房门关上的刹那,母亲从果篮底层抽出份泛黄的报纸。2003年的社会版上,《女童拐卖案悬而未决》的标题下方,照片里哭闹的小女孩手腕上戴着和我床头病历卡同款的银镯。

    你以为那些梦是巧合母亲的声音突然变成梦中邱组长的尖锐语调,她从包里掏出瓶红色指甲油开始涂抹,冷锋从来不是你父亲。

    钥匙在掌心发烫,我突然想起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机房、服务器、被删除的文件。母亲突然拽过我左手,翡翠戒指在她蛮力下碎裂,露出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F市福利院编号047。

    冯宇确实死了。她舔掉指甲上多余的甲油,但他留下的数据备份够我们找二十年。她的香奈儿外套内侧闪过U盘的金属反光,上面刻着和梦里如出一辙的FY。

    窗外雷声轰鸣,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记忆中F市的轮廓。母亲——或者说这个冒充了二十年母亲的女人——正用我的手机发送信息,收件人显示马翔宇。

    你以为那个实习生真是偶然出现在你梦里她冷笑着展示马翔宇刚回复的消息框,最新一条是张照片:真实的马翔宇戴着脚镣坐在审讯室,帆布鞋上满是血迹。

    钥匙突然发出咔哒轻响,黄铜表面裂开露出微型芯片。病房的电视机自动开启,监控画面里显示着冷氏建筑的地下室——成排的服务器机柜闪着蓝光,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操作台前输入我的脑波频率。

    欢迎回家,冷组长。母亲——现在该称她为邱美玲了——把指甲油瓶砸向地面,鲜红的液体在瓷砖上蔓延成二十年前那杯咖啡的形状,冯少说得对,你父亲确实很期待在建筑论坛见到你。

    她的高跟鞋碾过碎片走向门口,我听见钥匙在掌心发出数据读取的嗡鸣。玻璃窗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恍惚间又变成那个拖着行李箱站在CBD下的年轻女孩。

    这次,行李箱里装的不是简历,而是足以摧毁整个冷氏建筑的真相。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我盯着掌心那把黄铜钥匙,金属表面的纹路突然在指腹下重组——那不是什么钥匙,而是微型存储器的加密接口。邱美玲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门锁发出电子音咔嗒的轻响。

    电视机屏幕突然切换成监控画面,冷锋——我记忆中那个永远西装革履的父亲,此刻穿着清洁工制服站在明德集团23层的机房门口。他的金丝眼镜换成了普通黑框,但右手小指那道被模型刀割伤的疤痕依然醒目。

    数据接收中...钥匙突然震动,冷锋的声音从芯片里传出,混着电流杂音,艳艳,接下来你听到的每句话,都是我用二十年布局换来的真相。

    画面里,冷锋的保洁推车底部闪过蓝光。当他弯腰擦拭门禁系统时,袖口露出的不是手表,而是和冯宇同款的智能终端。机房门打开的瞬间,我看见服务器阵列间站着个穿帆布鞋的身影——马翔宇的眼镜片反射着监控红光,他手里捧着的根本不是建筑模型,而是警用信号干扰器。

    2003年拐卖案有七个受害者,钥匙持续发烫,冷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人贩子专门挑建筑商的子女下手,因为能接触到工地监控盲区。画面突然跳转到某个建筑工地,年幼的我正在沙堆旁玩耍,镜头角落有个女人悄悄靠近——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腕上,戴着和邱美玲同款的十字架手链。

    电视机突然黑屏,病房的灯光开始频闪。我攥紧钥匙冲向卫生间,镜子里映出的脸让呼吸瞬间凝固——右眼下方那颗被父亲称作幸运痣的小点,此刻正渗出诡异的蓝色液体。

    别碰它!冷锋的厉喝从钥匙里炸开,那是纳米追踪器,邱美玲靠这个监控了你十五年!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我反锁隔间门时,钥匙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正在瓷砖上铺开:二十岁的冯宇穿着警校制服,他的电子档案上盖着卧底计划的钢印。而最后一张照片里,年轻的冷锋与冯宇站在缉毒局荣誉墙前,警徽下的日期正是冯宇车祸身亡前一周。

    冯宇没死。冷锋的声音突然被破门声打断,我抬头看见医生的麻醉枪正抵着门缝,他现在是缉毒特警队指挥官,而马翔宇——

    天花板通风板突然坠落,真正的马翔宇从天而降,他的帆布鞋精准踢飞了麻醉枪。但最让我震惊的是他扯开白大褂露出的警徽,以及腰间那把刻着FY编号的配枪。

    冷姐,行动代号绿城。他说话不再结巴,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请把钥匙插入消防警报器。

    邱美玲的尖叫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玻璃碎裂的声响。当我把钥匙插进警报面板的瞬间,整栋医院响起震耳欲聋的蜂鸣,所有电子门锁同时弹开。冷锋的身影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他身后是戴着手铐的邱美玲,而她香奈儿外套里掉落的不是U盘,而是印着毒枭徽章的卫星电话。

    人赃俱获。马翔宇——不,现在该叫他马警官——帮我擦掉眼下的蓝色液体,冯队会亲自给你解释。不过在那之前...他递来件防弹背心,内侧口袋缝着张老照片:童年我和父亲在游乐园的合影,背景里穿玩偶服的工作人员,赫然是年轻时的冯宇。

    消防喷淋头开始暴雨般洒水,在满地泛着蓝光的水洼中,我终于看清钥匙最后投射的文字:亲爱的女儿,欢迎加入缉毒局建筑安全特别处。——编号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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