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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烂泥村

    我攥着手机的手沁出冷汗,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

    贵州的山雾像裹着墨汁的棉絮,把柏油路晕染成湿漉漉的灰,车载电台突然滋啦作响,播音员的声音扭曲成尖锐的哭嚎。

    三天前,我接到匿名邮件。

    几张模糊照片里,青岩古镇的老屋檐下,垂着具穿着苗族嫁衣的苍白人脸。寄件人只说救救她们,

    附带定位直指深山里的烂泥村。

    为了弄清真相,我推掉了所有工作,驱车一千公里来到贵州。

    一路上,那些照片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无数猜测在心中翻涌。

    我深知前方等待我的或许是难以想象的危险,但那一句救救她们,像根刺扎在我心头。

    导航在盘山路上第三次失去信号时,车轮碾过一块带血的鹅卵石。

    我摇下车窗,腐臭的气息裹着细雨扑面而来,远处山坳里露出半截歪斜的屋檐

    ——烂泥村到了。

    老木屋歪斜着挤在山坳,褪色的红绸在穿堂风里簌簌抖动。

    村头石碑刻着卯氏宗祠,青苔斑驳的碑文被利器剜去了姓氏,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凹槽,像极了照片里那具女尸脖颈上的勒痕。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肉混着香烛的气味扑面而来,供桌上摆满未点燃的长明灯。

    姑娘,你不该来。

    沙哑女声惊得我转身,拄着拐杖的老妪裹着靛蓝色头巾,浑浊的眼睛像蒙着层灰翳。

    她手里攥着串银铃铛,随着颤抖发出细碎声响,

    三月三,鬼梳头,嫁衣穿,魂难留。

    我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供桌。

    长明灯突然无风自动,烛火诡异地泛着幽蓝。

    老妪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拉长,银铃铛坠地的瞬间,我看见她脖颈上狰狞的勒痕。

    您认识照片里的人

    我强压下战栗,摸出手机。

    屏幕突然黑了屏,再亮起时,相册里多出段视频

    ——月光下,十几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倒吊在古树上,嫁衣滴落的血水在地面汇成溪流。

    窗外传来刺耳的唢呐声,由远及近。

    老妪突然露出诡异的笑,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腕:

    她们等新姐妹很久了......

    祠堂外飘进大片红绸,裹着腐烂的气味将我笼罩。

    我猛地甩开她,转身却发现来时的路消失了,四面都是缠着红绸的棺材。

    银铃铛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悬空晃动的绣花鞋,红盖头下伸出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

    冷汗浸透后背,我摸到腰间的朱砂墨斗,这是出发前师父硬塞给我的。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墨线甩出的刹那,红绸发出凄厉的尖啸。

    绣花鞋突然坠落,我侧身滚到角落,鞋尖擦着耳畔插进木柱。

    老妪的铃铛声混着唢呐在祠堂里回荡,我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借着血腥味冲出大门。

    山雾更浓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的脚步声。

    我跌跌撞撞跑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出现座灯火通明的客栈。

    老板娘系着蓝布围裙,热情招呼我:

    姑娘赶夜路累了吧正好还有间上房。

    当她转身时,我看见她后颈贴着道褪色的符纸,和老妪脖颈的勒痕形状一模一样。

    客栈的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檐角铜铃发出与银铃铛相似的声响。

    我握紧墨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场鬼局,恐怕才刚刚开始。

    老板娘转身的瞬间,我瞥见她后颈符纸边缘泛着诡异的黑灰,像是被某种腐物侵蚀过。

    她端着粗陶茶碗的手忽然顿住,茶盏里的水面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那分明是张爬满尸斑、眼窝深陷的脸。

    您的手在抖呢。

    她笑着将茶碗推过来,指甲缝里渗出暗红黏液,

    喝口姜茶驱驱寒

    我余光扫过柜台后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卯氏

    最新一行墨迹未干:林晚,女,二十三岁。

    那正是我的名字。

    客栈的木地板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二楼栏杆垂落几缕湿漉漉的红绸。

    我攥紧墨斗,却见老板娘突然伸手抓向我的手腕。

    朱砂墨线闪电般甩出,却在触及她衣袖的刹那化作青烟。

    她脖颈的符纸轰然炸裂,露出青紫的勒痕,整张脸开始剥落腐烂的人皮。

    来得正好!

    她喉咙发出男女混合的怪笑,枯槁的手指瞬间变长,指甲如钢钩般刺来。

    我就地翻滚躲开,后腰重重撞上八仙桌。

    供在墙角的财神像突然转动眼珠,张开血盆大口喷出腥臭的黑雾。

    墨斗里的朱砂混着我咬破指尖的鲜血,在地上画出残缺的镇邪符。

    黑雾触及符线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老板娘的攻势也为之一滞。

    我趁机冲向门口,却发现原本虚掩的木门已被无数红绸缠绕,缝隙里渗出黏腻的尸水。

    2烧族谱破局

    咯咯咯......

    二楼传来女子的娇笑,蒙着红盖头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楼梯口。

    她们的嫁衣滴着黑水,盖头下伸出的手臂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

    最前方的新娘突然掀开盖头,空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只蜈蚣,却用我熟悉的声音嘶喊:

    救我!

    那分明是邮件里照片中女子的声音!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我摸到背包里师父给的罗盘。

    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客栈后院。

    顾不上身后追来的阴物,我抄起条长凳砸开后窗,纵身跃入黑暗。

    后院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整片空地上插满墓碑,每块碑上都刻着卯氏女

    最新的那座碑前,赫然摆着我的照片。

    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我看见碑后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出发前在高铁站朝我借火的年轻男人。

    此刻他嘴角挂着阴森的笑,手里把玩着我丢失的手机。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抬手扯开衣领,心口处赫然烙着诡异的苗纹。

    烂泥村的祭坛需要九名生辰八字属阴的女子,你是最后一个祭品。

    话音未落,周围的墓碑突然渗出黑雾,无数惨白的手破土而出,将我死死缠住。

    罗盘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震开周围的阴物。

    我趁机狂奔,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烂泥村的卯氏宗祠。

    祠堂中央的供桌上,躺着具穿着嫁衣的女尸,正是照片里的新娘。

    她空洞的眼眶突然转向我,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

    欢迎回家......

    铜铃与唢呐声再次响起,这次比先前更凄厉。

    我摸出怀里师父留下的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祠堂的门被缓缓推开,裹挟着腐臭的山风涌进来,而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蒙着红盖头的新娘......

    桃木剑符文的光芒骤然暴涨,照亮祠堂角落蜷缩的人影

    ——那是个满脸血污的少女,手腕上还戴着与我照片里新娘同款的银镯。

    她忽然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幽蓝,嘶哑地喊道:

    烧了族谱!快!

    话音未落,门外新娘们同时掀起红盖头,数百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最前排的新娘脖颈突然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从嘴里吐出半截腐烂的舌头,嘶声道:

    把生辰八字交出来!

    密密麻麻的阴物如潮水般涌来,我挥剑劈开几道红绸,却见更多红绸顺着桃木剑缠绕而上,剑身上的符文滋滋作响。

    少女不知何时扑到供桌旁,颤抖着抽出暗藏在香炉下的黄纸族谱。

    她将族谱塞给我时,我瞥见她手背上刺着守陵人三个小字。

    卯氏宗祠根本不是祠堂,是镇压邪灵的祭坛!

    她咳着血沫嘶吼。

    三月三鬼梳头,是要集齐九魂重铸巫蛊之身!

    族谱刚入手,整个祠堂剧烈震颤。

    供桌下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死死拽住我的脚踝。

    我咬破舌尖再次喷出一口心头血,趁着阴物稍退,将族谱狠狠掷向烛火。

    泛黄的纸页瞬间燃烧,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滴血的嫁衣。

    不——!

    老板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腐烂的面容在火光照映下不断变幻,时而变成年轻女子,时而化作白发老妪。

    门外的新娘群突然发疯似的扑向祠堂,红绸如毒蛇般缠住我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掏出怀里的铜铃用力摇晃,铃声与老板娘的银铃相撞,爆发出刺耳的音波。

    我趁机将燃烧的族谱甩向新娘群。

    火焰触及红绸的瞬间,整个祠堂被血红色的光芒笼罩。

    新娘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扭曲融化,化作腥臭的黑水。

    老板娘的虚影在火海中挣扎,她脖颈的勒痕突然裂开,钻出一条漆黑的蛊虫,直扑向正在燃烧的族谱。

    少女突然扑过来挡住蛊虫,蛊虫瞬间钻入她的眉心。

    她的瞳孔变成竖线,嘴角咧到耳根,用不属于她的声音狞笑道:

    你以为烧了族谱就能破局太天真了!

    她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虫包。

    桃木剑突然传来灼热的震颤,剑柄处浮现出师父的血书:

    以魂为引,祭剑封邪!

    我心一横,将手腕狠狠撞向剑尖。

    鲜血顺着剑身流下,符文亮起耀眼的白光。

    少女化作的怪物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无数蛊虫从她七窍喷涌而出,却在白光中化为灰烬。

    当最后一只蛊虫消散时,祠堂归于寂静。

    地上只剩下半截烧焦的族谱,在灰烬中,我发现了半张泛黄的照片

    ——年轻时的师父与那个神秘的寄件人并肩站在烂泥村头,背后的石碑还刻着完整的卯氏宗祠。

    山雾不知何时散去,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祠堂。

    我踉跄着走出大门,却见村口的柏油路上,师父的越野车正缓缓驶来。

    他摇下车窗,神色凝重:

    晚晚,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这烂泥村的诅咒,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远处山坳传来若有若无的银铃声,与渐渐苏醒的鸡鸣犬吠交织在一起。

    我握紧还在发烫的桃木剑,知道天亮了,我顶过去了。

    3百年蛊虫

    我眼前的阳光突然扭曲成猩红的漩涡,师父焦急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后颈传来尖锐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

    再睁眼时,四周弥漫着刺鼻的药香。

    我躺在间竹屋里,手腕上缠着浸满草药汁的布条。

    门外传来师父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

    尸蛊入体还能活下来,这丫头命够硬。

    但她体内的蛊虫……

    推开门,阳光刺得我眯起眼。

    竹屋坐落在群山环抱的苗寨里,吊脚楼错落有致,寨口的槐树上挂满褪色的镇魂幡。

    师父正往铜盆里倒朱砂,见我醒来,脸色凝重:

    你被种下了百年尸蛊,只有找到蛊母才能活命。

    寨老拄着雕花木杖走来,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后颈若隐若现的蛊纹:

    后山的迷雾林,住着养蛊的巫女。三十年前,她为爱养出尸蛊,却遭情郎背叛。如今那片林子,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过。

    当夜,月黑风高。

    我握着师父给的刻满符文的匕首,踏进迷雾林。

    雾气像粘稠的蛛网,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草木间传来窸窸窣响动。

    忽然,前方传来女子的啜泣声,月光穿透薄雾,照见棵歪脖子老槐树上,垂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

    救救我......

    少女抬起头,眼窝里空空如也,血顺着嘴角滴落。

    我握紧匕首后退,却见她突然诡异地笑起来,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扭曲着靠近:

    把蛊虫给我,我帮你......

    千钧一发之际,匕首上的符文突然发烫。

    少女惨叫着化作黑雾消散,树干上却浮现出血字:

    交出尸蛊,饶你不死。

    更深的雾霭中,传来清脆的铜铃声。

    我顺着声音拨开藤蔓,一座破败的竹楼出现在眼前。

    竹楼里亮着幽绿的光,隐隐传来蛊虫的嘶鸣。

    推开门的瞬间,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屋内的墙上挂满陶罐,每个陶罐都插着写有生辰八字的木牌

    ——最中间的那个,赫然是我的名字。

    终于等到你了。

    沙哑的女声从阴影中传来。

    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缓缓走出,她手腕脚踝都戴着沉重的铁链,每走一步,铁链上的铜铃就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她伸出布满蛊虫咬痕的手,指向角落里蠕动的巨大茧囊:

    你的蛊虫,就在那里......

    茧囊突然剧烈颤动,无数血线从中射出,缠住我的脚踝。

    我挥舞匕首斩断血线,却发现伤口处涌出黑色的脓血。

    女人发出癫狂的笑声:

    这尸蛊早已和你血脉相连,除非杀了你,否则谁也别想夺走!

    竹楼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暴雨倾盆而下。

    我摸到口袋里师父给的符纸,正要点燃,却见女人猛地扯开黑纱

    ——那张腐烂的脸上,竟有一道和我后颈一模一样的蛊纹......

    暴雨砸在竹楼的茅草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女人脸上的蛊纹在雷光中泛起诡异的青芒,与我后颈的印记遥相呼应。

    她枯槁的手指突然穿透我的虚影,直直刺入茧囊,无数漆黑的蛊虫如潮水般涌出。

    看到了吗

    她的声音混着蛊虫的嗡鸣,指甲缝里渗出黑色黏液。

    我们都是祭品,是那老东西养蛊的容器!

    茧囊轰然炸裂,腥臭的黑雾中,浮现出个佝偻的身影

    ——正是烂泥村的老妪!

    我握着符文匕首的手不住颤抖,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在卯氏宗祠昏迷时,分明看见老妪将蛊虫植入我的后颈。

    女人踉跄着抓住我的肩膀,她的身体正在迅速透明化:

    当年她用我养尸蛊,事成后就想杀我灭口......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化作万千蛊虫,径直扑向老妪的虚影。

    老妪发出刺耳的尖笑,声音在竹楼里回荡:

    蠢货,你们逃不掉的!

    她的虚影突然变得实质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刻满诡异图腾的骨杖,重重敲击地面。

    整座竹楼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陶罐纷纷炸裂,那些写着生辰八字的木牌悬浮在空中,燃烧成蓝色火焰。

    以九魂为引,以百蛊为祭!

    老妪念动咒语,无数蛊虫汇聚成巨大的漩涡,将我卷入其中。

    剧痛从后颈蔓延至全身,尸蛊在血脉中疯狂游走,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被黑暗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竹楼外传来熟悉的铜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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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挥舞着桃木剑破门而入,剑身缠绕着金色符咒:

    晚晚,用这个!

    他掷出个青铜罗盘,上面刻满古老的苗文。

    我强撑着接住罗盘,符文与尸蛊产生共鸣,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老妪的攻势被金光暂时压制,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师父趁机将朱砂撒向蛊虫漩涡,大喝: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桃木剑划破虚空,一道金色剑气斩向老妪。

    然而,老妪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竹楼深处,只留下阴森的话语: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真正的蛊阵,才刚刚开始......

    竹楼在暴雨中摇摇欲坠,师父拉着我冲出废墟。

    寨口的槐树上,镇魂幡被狂风撕成碎片。

    寨老站在村口,神色凝重:

    她逃向了苗疆禁地——血蛊渊。那里更危险......

    我低头看着手中发烫的罗盘,上面的苗文正在重新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陌生的地名。

    后颈的蛊纹依旧隐隐作痛,但我知道,这场与邪祟的较量,已经没有退路。

    师父,我们走。

    我握紧桃木剑,朝着血蛊渊的方向迈出脚步。

    4血蛊渊

    踏入血蛊渊的刹那,腐臭如裹着铁锈的湿布蒙住口鼻。

    猩红雾气翻涌着灌入肺叶,呛得人喉间泛起腥甜。

    青铜罗盘骤然发烫,红光穿透掌心,飞速旋转的指针在虚空中划出暗红残影。

    苗文符号扭曲成无数张嘶吼的人脸,面皮下似有蛊虫在疯狂蠕动。

    退!

    师父铁钳般的手攥住我的后领,将我生生拽离原地。

    方才立足的土地轰然裂开蛛网状缝隙,漆黑的骨手如春笋破土,指节上还挂着腐烂生蛆的皮肉,指甲缝里嵌着褪色的银饰

    ——那分明是苗族嫁衣上的装饰。

    朱砂泼洒在四周的瞬间,桃木剑划出的金光在雾中凝成结界。

    远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岩壁上的苔藓突然如活物般翻涌,拼凑出一张布满裂痕的巨大人脸。

    它张开黑洞洞的嘴,磷火般的尸虫喷涌而出,所过之处草木瞬间碳化,焦黑的枝桠扭曲成痛苦的姿态。

    符文匕首的刃面映出诡异景象:

    我们的影子不知何时脱离躯体,在岩壁上跳起祭祀的舞蹈。

    它们动作整齐划一,高举的掌心浮现出老妪骨杖上的图腾,仿佛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

    师父的桃木剑突然震颤如筛,符咒渗出鲜血在地面勾勒出警示符,字迹未干便被黑暗吞噬。

    能走到这里,倒有些本事。

    沙哑女声自头顶传来。

    枯枝垂落的白发如瀑布倾泻,老妪倒挂在枯死的榕树上,空洞的眼窝里爬出赤红色蛊虫。

    半透明的皮肤下,墨绿色的液体正顺着血管脉动,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刺耳声响。

    八百活人血祭,才养出这血蛊渊的怨气。

    话音未落,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染着血污的棺材破土而出,棺盖自动弹开的瞬间,身着苗族盛装的尸体整齐坐起。

    他们面容栩栩如生,脖颈却缠绕着青黑色的蛊虫纹路,宛如戴着死亡的项圈。

    为首的女子睁开眼,瞳孔缩成针尖,反关节扭曲的手臂伸出,指尖滴落的尸水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活尸蛊的要害在心脏!

    师父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剑身暴涨三尺,金色剑刃劈开扑面而来的尸虫,

    晚晚,小心它们的毒!

    我握紧匕首冲进尸群,符文划出幽蓝轨迹,却在刺入第一具活尸胸膛时僵住

    ——那里没有血肉,只有一团蠕动的漆黑蛊虫。

    活尸的手指瞬间扣住我的手腕,嘴角咧到耳根,腥臭的信子擦着脸颊掠过。

    异变陡生!岩壁上的影子突然脱离石壁,化作实体缠住我们的四肢。

    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无数冰冷的手在体内游走,仿佛要将魂魄从躯壳中生生拽出。

    老妪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她膨胀的身体下,密密麻麻的蛊虫纹路如同血管般凸起:

    尽情挣扎吧!当最后一颗祭品的心脏停止跳动,蛊王即将现世!

    浓稠的雾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紫光,活尸蛊与影子组成的包围圈不断收紧。

    远处传来重物破土的轰鸣,大地随之震颤

    ——某种超越想象的存在,正在血蛊渊的最深处苏醒。

    地动山摇间,血雾翻涌成漩涡。

    老妪的身体突然炸裂,化作万千赤蛊钻入地底,整座山谷的棺椁同时震颤。

    活尸蛊脖颈的青纹竟诡异地连成图腾,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咒印。

    师父的桃木剑突然崩裂,符咒碎片如蝶群四散,其中一片精准嵌入我后颈的蛊纹,烫得我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

    蛊王现世需要祭阵核心!

    师父的吼声混着金石碎裂声。

    他扯下腰间的五帝钱掷向咒印,铜钱却在半空被无形力量绞成齑粉。

    岩壁上的影子突然聚合成人形,无数张熟悉的面孔在黑影中交替闪现

    ——是烂泥村消失的村民,是迷雾林遇见的巫女,还有师父年轻时的模样。

    最深处的轰鸣愈发震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浓稠的黑血汩汩涌出。

    一只覆满鳞片的巨爪破土而出,爪尖挂着半截残破的银饰,正是我在烂泥村祠堂供桌上见过的苗族凤冠。

    蛊王庞大的身躯逐渐显现,它浑身缠绕着活尸蛊组成的血肉藤蔓,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鬼火。

    以九魂铸躯,以百蛊为引!

    老妪的声音从蛊王体内传来,它张开的巨口中浮现出旋转的血洞,将所有活尸蛊与影子吸入其中。

    我感觉后颈的蛊虫疯狂躁动,符文匕首突然自行出鞘,刃面映出惊人画面:

    师父袖中藏着与老妪同款的骨杖,图腾纹路在暗处泛着幽光。

    师父!

    我的质问被蛊王的咆哮淹没。

    师父却猛地将我推向血洞,桃木剑残片刺入我肩头:

    对不起,晚晚!只有你的尸蛊能唤醒真正的蛊王!

    剧痛中,我看见他脖颈浮现出与老妪如出一辙的勒痕。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这场血祭的共谋者。

    5反噬

    血洞的吸力将我吞噬的瞬间,迷雾林巫女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三十年前,师父与老妪本是同门,却为争夺蛊王的力量设计陷害她。

    如今,他们要用我的命完成当年未尽的血祭。

    黑暗彻底笼罩前,我摸到口袋里破碎的罗盘,苗文符号正在重组,拼凑出最后一句血咒:

    以血还血,以蛊噬蛊......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时,后颈的尸蛊突然剧烈灼烧,符文匕首在血洞中迸发幽蓝光芒。

    无数蛊虫组成的血肉藤蔓缠上我的脚踝,却在触及匕首的瞬间发出刺耳尖叫,化作腥臭的黑水。

    巫女记忆中的画面愈发清晰

    ——原来解除血蛊之阵的关键,竟是让施蛊者自食恶果。

    师父,你真以为我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强撑着剧痛握紧匕首,肩头伤口涌出的鲜血顺着符文蜿蜒而下。

    蛊王体内传来的吸力突然变得紊乱,师父惊愕的表情在血雾中忽隐忽现,他袖中的骨杖不知何时已布满裂痕。

    血洞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蛊王周身的活尸蛊开始互相啃噬。

    我趁机将匕首刺入掌心,混合着尸蛊之力的鲜血飞溅而出,在空中凝成古老的苗文咒印。

    咒印所到之处,血肉藤蔓纷纷枯萎,蛊王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它眼窝里的幽绿鬼火竟开始明灭不定。

    不可能!你的尸蛊明明已经......

    师父的怒吼被蛊王的咆哮打断。

    他脖颈的勒痕突然暴起,青黑色的纹路顺着皮肤疯狂蔓延,手中的骨杖化作齑粉。

    原来在我昏迷时,师父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竟将部分蛊王之力注入我的体内,却也因此让我获得了反噬的机会。

    老妪的虚影从蛊王体内冲出,她的面容扭曲成厉鬼模样:

    杀了她!快杀了这个孽障!

    蛊王巨大的爪子朝着我狠狠拍下,千钧一发之际,我将染血的匕首掷向师父。

    符文匕首穿透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蛊王身上的血肉藤蔓开始大面积崩解。

    以血为引,以命抵命!

    我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向蛊王。

    巫女记忆中的古老咒语在口中响起,整个血蛊渊开始剧烈震颤。

    蛊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化作一地蠕动的蛊虫,而老妪的虚影在厉啸中被血雾吞噬。

    当一切归于平静,我瘫倒在满是血水的土地上。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当地村民发现异常后报了警。

    师父的尸体躺在不远处,手中还紧握着半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他与巫女并肩而立,笑容灿烂。

    下山的路上,我摸出残破的罗盘。

    苗文符号终于停止了跳动,在晨光中显露出最后一行字:

    蛊祸终有尽,人心永难平。

    后颈的蛊纹渐渐消退,但我知道,这场与邪祟的较量,在我心中留下的伤痕,永远无法真正愈合。

    越野车颠簸在盘山公路上,后视镜里血蛊渊的方向渐渐化作一抹暗红的雾霭。

    我摸出还带着体温的残破罗盘,苗文在阳光下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变成普通的青铜纹路。

    脖颈处的蛊纹虽已消失,但后面每当阴雨天,皮肤下仍会泛起细密的麻痒,像极了蛊虫留下的无声烙印。

    抵达邻市时正值深夜,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诡谲的色块,恍惚间竟与血蛊渊的猩红雾气重叠。

    我在老城区找了家破旧旅店,老板娘打着哈欠递来钥匙,指节上的银戒指刻着苗绣纹样

    ——与老妪骨杖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302房,热水器有点问题。

    她沙哑的声音让我浑身发冷,直到看清她脖颈光洁,才勉强压下掏匕首的冲动。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床头供着的褪色神像,分明是烂泥村祭坛上被凿去面容的巫神。

    我兜里攥着罗盘退到走廊,却见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姜茶:

    姑娘脸色不好,喝碗驱驱邪。

    蒸腾的雾气中,她眼瞳突然缩成针尖,和那些活尸蛊如出一辙。

    符文匕首瞬间出鞘,却在触及她手腕时被一团黑雾震开。

    老板娘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尸斑,银戒指化作蛊虫钻进她的伤口:

    你以为逃得出蛊的诅咒

    她的声音变成老妪与师父的混合体,身后的墙壁渗出汩汩血水,凝结成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

    千钧一发之际,罗盘突然发出蜂鸣,青铜表面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卦象。

    我将罗盘狠狠砸向地面,裂痕中涌出的金光瞬间驱散黑雾。

    老板娘惨叫着化作飞灰,只留下满地蠕动的蛊虫。

    晨光穿透破碎的窗棂时,我收拾行囊走向车站。

    邻市的街头巷尾飘着酸汤鱼的香气,孩童嬉笑跑过,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常。

    但我知道,这场与蛊的纠缠远未结束

    ——当夜幕再次降临,某个角落的罗盘或许会重新发烫,指引着下一个被命运选中的人,踏入黔岭深处的诡谲迷雾。

    6落云寨

    一个月的长假才过了半月,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公司张总,我捏着还没喝完的酸梅汤的手微微收紧。

    小林啊!

    张总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贵州黔西南有个叫落云寨的地方,上头想开发成旅游景点,你去实地考察考察。

    我握着手机的指尖发凉,黔西南的山形在记忆里与血蛊渊的轮廓悄然重叠。

    可职场的压力容不得我拒绝,三天后,我站在了落云寨的寨口。

    青石板路布满青苔,歪斜的吊脚楼在山风中吱呀作响,寨门前的石碑上刻着落云秘境四个大字,边缘却爬满了类似蛊虫啃噬的痕迹。

    接待我的村长姓韦,他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让人感到一丝不安。

    他那转动的眼珠和紧握烟杆的手,仿佛在暗示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林同志,我们寨子虽然穷,但原生态啊!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自嘲。

    走进村子,我看到的是一片破旧的景象。

    房屋低矮破旧,墙壁剥落,屋顶漏雨。

    街道狭窄而崎岖,到处都是垃圾和污水。

    村民们的衣着朴素,面容憔悴,他们的生活似乎充满了艰辛和困苦。

    在村子里漫步,我听到的是一片寂静。

    没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没有妇女们的闲聊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犬吠。

    这里的生活似乎失去了生机和活力,让人感到一种沉重的压抑。

    尽管如此,村民们还是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他们在田间劳作,种植着简单的农作物,希望能够收获一些微薄的收成。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地创造着生活的希望。

    然而,这种安稳却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它让人感到这里的生活仿佛被禁锢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无法逃脱。

    这里的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贫穷和困苦,失去了追求更好生活的勇气和动力。

    他领着我穿过巷道,几只毛色灰败的土狗突然从角落里窜出,对着我狂吠,脖颈处都系着褪色的红绳

    ——和烂泥村祭祀时用的缚魂绳一模一样。

    走到寨子最深处,一座荒废的戏楼出现在眼前。

    褪色的戏服挂在斑驳的梁柱上,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恍惚间像是无数蒙着红盖头的新娘。

    我摸出随身携带的罗盘,表面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幽光,指针开始缓缓转动,最终指向戏楼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年久失修,危险得很!

    韦村长突然伸手挡住我,烟杆在地上磕出刺耳的声响。

    我瞥见他后颈隐约露出的青色纹路,和师父被蛊虫控制时如出一辙。

    强装镇定地收回罗盘,我笑道:

    就是随便看看,不过这戏楼确实有特色,修缮一下肯定能吸引游客。

    当晚,我住在村长安排的木屋里。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床头的老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指针开始逆向飞转。

    门缝里钻进一缕缕猩红雾气,带着熟悉的腐臭气息。

    我猛地坐起身,却见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脱离了身体,正在墙上跳起诡异的祭祀舞,掌心浮现出与老妪骨杖相同的图腾......

    影子在墙上扭曲舞动的瞬间,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腰的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上回在血蛊渊的惨痛经历如潮水般涌来

    ——师父背叛时的狞笑、蛊王破土而出的腥风、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此刻全化作耳畔轰鸣的回响。

    颤抖着摸向背包侧袋,那里藏着从血蛊渊带出的半截桃木剑残片,冰凉的触感稍稍安抚了狂跳的心脏。

    冷静......

    我咬住舌尖强迫自己镇定,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老座钟的齿轮声愈发刺耳,猩红雾气中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和血蛊渊里蛊王苏醒时的动静如出一辙。

    深吸一口气,我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向影子,瓷片碎裂的脆响中,影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却仍固执地保持着祭祀舞姿。

    木门突然发出吱呀声响,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桃木剑残片握在胸前。

    韦村长举着油灯出现在门口,昏黄的光晕里,他脸上的笑意显得格外阴森:

    小林同志,是夜里着凉了吗我听见动静......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落在墙上仍在扭动的影子时,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

    我后背紧贴着墙壁,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可能是老鼠。

    余光瞥见墙角的罗盘正在发烫,青铜表面浮现出扭曲的血纹。

    韦村长缓缓走近,烟杆上的铜锅泛着诡异的幽光,他后颈的青色纹路不知何时已蔓延至耳际:

    落云寨的老鼠啊,专咬外来人......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烟杆突然化作一条漆黑的蛊虫,张开布满倒刺的口器扑来。

    我侧身翻滚避开,桃木剑残片划过蛊虫腹部,腥臭的黑血溅在地板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

    韦村长的皮肤开始皲裂,无数细小的蛊虫从伤口钻出,拼凑出老妪那张腐烂的脸:

    躲得过一次,躲得过第二次吗

    整间木屋开始剧烈摇晃,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唢呐声。

    我抓起背包夺门而出,却见巷道里挤满了蒙着红盖头的身影,她们脖颈处的青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血蛊渊里活尸蛊的模样。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这才明白

    ——落云寨根本就是第二个血蛊渊。

    而我,好像又一次踏入了致命的陷阱。

    7重现蛊王

    红盖头下伸出的青灰色手臂如蛛网般缠来,我挥着桃木剑残片劈砍,剑刃却在触及活尸蛊的瞬间泛起裂纹。

    身后传来韦村长混着老妪的尖笑:

    当年血蛊渊的阵眼被你破坏,但落云寨的祭坛......早就将整个寨子炼成了活蛊!

    地面突然鼓起无数小包,密密麻麻的蛊虫破土而出,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金属光泽。

    我跌跌撞撞退到寨口石碑旁,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青铜表面浮现出一道流淌的血线,直指山坳深处的断崖。

    崖边的枯树上垂落数条锁链,末端系着的铁笼里,蜷缩着十几个昏迷的村民,他们脖颈处都烙着与我后颈相似的蛊纹。

    这些都是祭品!

    记忆突然闪回巫女临终前的嘶吼.

    新的蛊王需要活人血祭,需要能承载力量的容器......

    我猛地撕开衣领,后颈残留的蛊纹在血雾中微微发烫,竟与铁笼里村民的印记遥相呼应。

    蛊虫群突然停止攻击,齐刷刷转向断崖方向。

    韦村长的身体膨胀成两倍大小,皮肤下凸起的蛊虫纹路勾勒出祭坛图腾。

    他张开血盆大口,将整片猩红雾气吸入腹中:

    时辰已到,该送你去见蛊王了!

    话音未落,崖边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巨大的黑影破土而出

    ——那是由无数血肉、骨骼与蛊虫堆砌而成的怪物。

    它的头颅竟是由数百张人脸拼凑而成,其中赫然有我在血蛊渊见过的牺牲者。

    桃木剑残片在我手中彻底碎裂,我摸出背包里最后的朱砂,却发现早已被蛊虫啃食殆尽。

    绝望之际,铁笼里的村民突然同时睁眼,他们的瞳孔化作幽蓝火焰,齐声念起古老的苗语咒语。

    锁链轰然崩断,村民们身上的蛊纹迸发强光,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封印符阵。

    快走!

    为首的老者向我抛出一串银铃,正是巫女生前佩戴的法器。

    蛊王的弱点在眉心的镇魂珠!

    我接过银铃冲向怪物,每跑一步,后颈的蛊纹便灼烧得更剧烈。

    怪物挥动着血肉巨爪拍来,我侧身滚向它的脚边,银铃在怪物鳞片上划出火星,暴露出眉心处闪烁微光的黑色珠子。

    当银铃狠狠砸向镇魂珠的刹那,整个落云寨开始剧烈震颤。

    怪物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体内的蛊虫如潮水般涌出,所到之处,活尸蛊与韦村长的身体纷纷崩解。

    我被气浪掀飞出去,意识模糊前,看见老者们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他们脖颈的蛊纹化作流光,融入了黎明前的天空。

    剧烈的气浪将我掀翻在碎石遍布的山道上,银铃脱手滚进血泥中,发出最后一声清响。

    蛊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化作腥臭的脓水渗入土地,那些扭曲的人脸在消融前,纷纷转向我露出解脱的笑意。

    黎明的微光刺破漫天血雾,落云寨的吊脚楼在晨光中摇摇欲坠,如同被抽走魂魄的空壳。

    铁笼里的村民们缓缓走来,他们瞳孔中的幽蓝火焰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为首的老者弯腰捡起我的罗盘,青铜表面的血纹尽数褪去,只留下一行细小的苗文:

    轮回无尽,因果自缚。

    他将罗盘递给我时,掌心贴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

    去省城找‘归墟阁’,那里或许有终结蛊祸的答案。

    回到公司交差时,领导看着我递上的地质灾害频发,不宜开发报告,眉头拧成死结。

    我摸着后颈若隐若现的疤痕,任由他的斥责声在耳边虚化。

    当晚,我订了前往省城的车票,行李箱最底层压着从落云寨带回的镇魂珠。

    ——那珠子里,还封存着蛊王最后一丝脉动。

    省城老街的青石板路蜿蜒如肠,我在巷口的铜铃响动中,找到了挂着归墟阁匾额的古宅。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柜台后埋头整理古籍的青年闻声抬头,他眼尾斜斜挑起的红痣,与血蛊渊里巫女画像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等你很久了。

    他合上泛着霉斑的典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头的青铜罗盘,

    落云寨的蛊王只是前奏,真正的‘百蛊祭’正在黔岭深处酝酿。要看看,你师父当年藏起来的日记吗

    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本残破的线装书,封皮上卯氏秘录四个字,被某种暗红液体晕染得模糊不清。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我翻开日记的手微微颤抖,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张老照片

    ——二十年前的苗寨篝火晚会上,师父、老妪,还有眼前的青年并肩而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笑容。

    而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当蛊纹重现,唯有以命相殉,方能斩断百年因果。

    雷声轰鸣中,青年起身推开雕花窗,风雨卷着远处山峦的腥气涌进来。

    他望着雨幕深处,轻声道:

    该出发了,下一站......是你从未听说过的‘蛊渊镇’。

    我握紧背包里的镇魂珠,感受着它在掌心传来的躁动,知道这场与蛊毒、与命运的较量,才刚刚掀开最黑暗的篇章。

    8百蛊之母

    暴雨如注,青年指尖轻叩窗台,雨滴顺着雕花棂子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他转身时,袖中滑落半块刻着蛊虫图腾的青铜令牌,与我罗盘底部的暗纹严丝合缝。

    我是卯家最后一脉,而你——

    他目光扫过我后颈的疤痕。

    是蛊王选中的容器。

    我后退半步,镇魂珠在背包里疯狂震颤,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

    青年却不紧不慢地展开泛黄的《卯氏秘录》。

    潮湿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百年前,先祖为镇压百蛊母巢,以整个卯氏血脉为引设下封印。你师父偷走半块令牌叛逃,如今蛊纹重现,说明封印即将崩解。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浪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

    ting(咒语吟唱)。

    青年猛地推开暗格,取出三支淬毒的银簪:

    蛊渊镇是母巢入口,每六十年开启一次。上次开启时,你师父带着老妪偷走了镇魂珠的另一半。现在,我们需要用完整的镇魂珠重新封印。

    长途车上,我盯着照片里师父年轻时的脸。

    那时他还没有右脸的烧伤疤痕,眼中也没有后来的阴郁。

    青年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

    别看了,那场篝火晚会后,你师父就被种下了噬心蛊。他偷走镇魂珠,不过是想让你替他完成赎罪。

    午夜的蛊渊镇笼罩在瘴气中,吊脚楼的灯笼泛着青白色的光。

    镇口石碑上布满青苔,隐约可见生人勿入四个大字。

    青年将银簪分给我两支,自己握着罗盘在前开路。

    石板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所过之处,杂草瞬间枯萎。

    祠堂内,祭坛上供奉着半颗镇魂珠,烛火将老妪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巨大的蛊虫形状。

    你终于来了。

    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殿堂。

    当年你师父偷走镇魂珠,害我被困在此处六十年。现在,该把另一半还回来了。

    青年突然将罗盘掷向祭坛,青铜表面的苗文发出刺目红光。

    老妪尖叫着化作黑雾,无数蛊虫从她身体里钻出,密密麻麻扑向我们。

    我挥舞银簪,却发现蛊虫越杀越多。

    青年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镇魂珠上:

    快,用你的血唤醒它!

    剧痛从后颈传来,蛊王残留的脉动化作滚烫的热流。

    我抓起银簪刺向掌心,鲜血渗入镇魂珠的瞬间,珠子迸发万丈光芒。

    所有蛊虫在强光中化作灰烬,老妪的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消散在晨光里。

    青年踉跄着扶住祭坛:

    封印...完成了...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如同被阳光蒸发的晨雾。

    告诉世人,贪欲才是最可怕的蛊毒...

    话音未落,他彻底消失在黎明的薄雾中。

    我将完整的镇魂珠埋在祠堂下,在石碑上刻下戒贪二字。

    回省城的路上,我删掉了手机里所有与开发项目有关的文件。

    当车驶过落云寨时,我看见吊脚楼的废墟上,嫩绿的新芽正在破土而出。

    三个月后的深夜,归墟阁的铜铃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

    我猛地从古籍堆中抬头,只见柜台玻璃映出一道飘忽的白影

    ——那是个穿着苗族嫁衣的少女,脖颈处缠绕着暗紫色的蛊纹,眼中却满是孩童般的懵懂与恐惧。

    救...救我...

    她的声音像是从极深的水井传来,尾音被某种黏腻的东西拖得支离破碎。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如同千军万马踏过枯叶,震得青石板簌簌作响。

    我迅速摸出怀中的镇魂珠,却发现珠子表面泛起诡异的灰翳。

    少女的身影愈发透明,蛊纹却开始在空气中实体化,化作无数细小的紫色丝线朝我缠来。

    紧急关头,一道符咒破空而至,将丝线灼烧殆尽。

    是‘引魂蛊’,专门操控执念未消的亡魂。

    熟悉的声音从阁楼传来,我惊愕地抬头,只见本该消散的青年倚在楼梯扶手处,指尖捻着半卷残破的《卯氏秘录》。

    看来有人在破解最后的封印。

    我们循着蛊虫的踪迹,在黔岭深处发现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地下溶洞。

    洞口刻着与祭坛石碑相同的戒贪二字,却被人用朱砂画上狰狞的血纹。

    溶洞内弥漫着腥甜的腐臭,无数发光的蛊虫组成巨大的人脸,正是当年在蛊王脓水中露出解脱笑意的落云寨村民。

    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阴冷的女声在洞壁间回荡,老妪的身影从蛊虫群中凝聚成形,她怀中抱着个布满裂痕的青铜瓮,瓮中传来婴儿般的啼哭。

    当年我虽魂飞魄散,却在母巢核心留下了蛊胎。现在,它该出世了。

    青年脸色骤变,翻开《卯氏秘录》的手微微发抖:

    这是‘百蛊之母’的胚胎,一旦孵化,整个黔岭将化作人间炼狱!

    话音未落,青铜瓮轰然炸裂,黑雾中伸出无数长满鳞片的触须,所到之处,岩石瞬间化为血水

    9终结

    我握紧镇魂珠,后颈的疤痕灼烧般疼痛。

    恍惚间,我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以命相殉,不是终结,而是传承...

    突然明白过来,将珠子狠狠砸向地面。

    金光与黑雾激烈碰撞,我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化作一道璀璨的光芒,将百蛊之母的胚胎重新封印。

    当阳光再次照进溶洞时,老妪的残魂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

    原来,真正的钥匙...是甘愿牺牲的勇气...

    她的身影消散在风中,那些被困的亡魂也随之化作点点星光。

    青年伸手接住一颗星光,苦笑道:

    看来,这次我不用消散了。

    他将《卯氏秘录》递给我,封皮上的暗红血迹已然褪去。

    但这份守护的责任,该交给你了。

    归墟阁重新挂上暂停营业的木牌,我背着装有罗盘和秘录的行囊,走向下一个未知的村落。

    山风掠过耳畔,恍惚间又听见银铃的清响,那声音里,有恐惧、有释然,更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山风裹挟着潮湿的雾气漫过肩头,我踩着晨露踏上归途。

    背包里的罗盘突然发烫,青铜表面浮现出流动的纹路,在晨光中拼凑出一幅陌生的地图。

    青年指着地图西北角的猩红标记:

    那里是苗疆禁地‘蚀骨渊’,看来封印的余波惊动了更古老的存在。

    蚀骨渊笼罩在终年不散的紫雾中,崖壁上密密麻麻嵌着数以万计的陶罐,每个陶罐都贴着褪色的符咒。

    当我们靠近时,陶罐中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一只枯手突然从最近的罐口探出,皮肤下涌动着青黑色的蛊虫。

    这些都是妄图操控蛊毒的人。

    青年用银簪挑开符咒,陶罐瞬间化作飞灰,

    他们被反噬后,魂魄被封印在此,永世承受蛊虫啃噬之苦。

    话音未落,整片崖壁开始震动,无数陶罐同时炸裂,密密麻麻的蛊虫组成巨大的人脸,齐声发出尖锐的嘶吼。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悠扬的芦笙声。

    一位头戴银饰的苗家少女踏着蛊虫铺就的道路走来,她手中的竹笛泛着温润的光泽,笛身刻满与镇魂珠相似的图腾。

    我是守渊人阿依,

    少女笛声一转,蛊虫群竟温顺地伏在地上。

    百年前,我的先祖与卯氏一族共同设下封印,如今,该由我来完成未尽之事。

    我们在渊底发现一座悬浮于毒潭之上的祭坛,中央石台上插着三支锈迹斑斑的青铜鼎,鼎身刻满狰狞的蛊虫浮雕。

    阿依将竹笛插入鼎间凹槽,潭水突然沸腾,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浮出水面

    ——那是条缠绕着锁链的九头蛇蛊,每颗头颅都吞吐着不同颜色的毒雾。

    这是初代蛊王的残魂。

    青年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出血阵,

    当年它被封印在此,如今百蛊母巢的异动让它重获生机!

    九头蛇蛊发出震天咆哮,毒雾所到之处,岩石瞬间化为脓水。

    我握紧从归墟阁带来的古籍,发现其中一页用血写着:

    以血脉为引,以器灵为钥,方能重铸封印。

    阿依突然摘下颈间的银铃抛向空中,竹笛与银铃同时发出耀眼光芒:

    守渊人的使命,就是为封印献出一切!

    她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竹笛,竹笛瞬间变得通体透亮。

    我将镇魂珠碎片嵌入罗盘,青年则以银簪划破手掌,鲜血顺着罗盘纹路流入青铜鼎。

    九头蛇蛊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在光芒中逐渐消散。

    当最后一颗头颅化为灰烬时,蚀骨渊的紫雾开始消退,崖壁上的陶罐也尽数化作尘埃。

    晨光穿透云层洒在潭面,泛起粼粼波光。

    一切...都结束了。

    青年疲惫地靠在祭坛旁,手中的罗盘渐渐失去光泽,

    以后,就靠你守护这片土地了。

    他的身影变得透明,化作一缕清风消散在晨雾中。

    我将竹笛与罗盘埋在蚀骨渊旁的古树之下,立起一块刻着敬畏自然,莫起贪念的石碑。

    下山时,阿依的笛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山脚下,落云寨的废墟上,新的吊脚楼正在重建,孩子们嬉笑的声音随风传来,充满生机与希望。

    三年后的惊蛰,归墟阁门前的青石板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的水痕,蜿蜒成蛇形纹路直指南边。

    我刚要取出罗盘查看,隔壁茶馆的老板娘神色慌张地冲进来:

    卯先生,城郊竹林里有个浑身发光的孩子,正被一群黑影追赶!

    当我赶到竹林时,月光下站着个七八岁的苗族少年,他脖颈处泛着淡淡的银纹,手中攥着半块残破的青铜令牌。

    少年身后的阴影里,数百只指甲盖大小的人面蛊正缓缓逼近,每只蛊虫的眼睛都闪着贪婪的幽光。

    这是...传承蛊

    我话音未落,少年突然将令牌塞进我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皮肤。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百年前,卯氏先祖在封印百蛊母巢前,将最后一丝血脉之力注入蛊虫,约定每代选中之人都会在危难时刻觉醒。

    黑影中传来熟悉的冷笑,老妪的残魂竟凝结在蛊虫群中:

    当年我虽消散,但只要人心有贪,蛊毒就永不消亡!

    她操控着人面蛊组成巨网,少年周身银纹剧烈闪烁,眼看就要被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归墟阁的铜铃突然齐声炸响。

    我怀中的罗盘与令牌共鸣,射出一道金色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中浮现出历代守蛊人的虚影,青年、阿依、师父的面容

    一一闪过,他们齐声吟唱古老的苗语咒语,竹林深处的千年古树轰然裂开,露出藏于树心的完整镇魂珠。

    镇魂珠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人面蛊在光芒中痛苦挣扎,逐渐化作尘埃。

    老妪的残魂发出不甘的嘶吼:

    你们以为封印就能一劳永逸只要还有人觊觎蛊术的力量...

    话音未落,被光芒笼罩的少年突然抬手,掌心浮现出与我后颈相同的疤痕:

    那我就做永远的封印!

    少年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镇魂珠。

    光芒散尽后,镇魂珠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点,飘向黔岭的每一个角落。

    从此,每当有人心怀贪念试图触碰禁忌,光点就会发出警示的幽光,将危险扼杀于萌芽。

    我将残破的令牌与《卯氏秘录》供奉在归墟阁,阁前挂起新的匾额

    ——守心阁。

    每年清明,黔岭的山民们都会看到竹林深处有银色的光点闪烁,宛如永恒的守护者。

    而我知道,这场与蛊毒、与人心的较量,终将在敬畏与克制中迎来真正的安宁。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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