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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区楼下,偶然撞见一群猫猫狗狗开大会。

    意外的是,我居然还能听懂它们的交流。

    我现在每天都有一个罐罐吃,还有干净的水喝!

    我也有!我妈妈还说我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小猫咪~

    我麻麻也说我是世上最可爱的小狗!

    你们都胡说!我爸爸说我才是……

    ……

    哦对了,小麒麟,你找到你想领养的人了吗

    本咪决定了!本咪要领养她!

    话落,几道远光灯朝我投来。

    1

    我坐在单元楼下的长椅上,定了定神。

    脑袋还疼。

    今天下午过人行道时,无意被一辆电瓶车擦到,撞到了脑袋。

    医生诊断轻微脑震荡。

    我现在有点儿怀疑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不然能够听懂猫狗语言这种离谱的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那几道远光灯还在说话。

    我揉揉太阳穴,又抠抠耳朵。

    依然能听到它们的说话声。

    从对话中,得知它们这一群猫猫狗狗曾经都是流浪猫流浪狗,后来凭借自身的能力和魅力,领养了心满意足的人类。

    它们之中,唯有一只叫小麒麟的猫还没找到合适的领养人。

    但是眼下,小麒麟选中了我。

    其实我对猫狗并不感兴趣,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如果现在真要我养一只猫或狗,我第一反应是麻烦。

    从袋中翻出刚买的凉拌猪头肉放下,我提起东西起身离开。

    2

    翌日。

    一开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有道灰色的小身影飞速窜离到楼梯间。

    大门外,摆有一只死老鼠。

    我冷静地将死老鼠扫进垃圾袋,带下楼扔了。

    身后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一回头,又看不到什么。

    疑神疑鬼的。

    路边两只流浪猫不远不近地瞧着我。

    这就是小麒麟选中的人类吗喵

    对呀,小麒麟挑了很久呢~

    我停下,看向它们。

    两只小猫跟我对视,立马翘着尾巴跑开。

    哎呀快跑!别让小麒麟误会我们在勾引它选中的人类!

    快跑快跑!本喵可打不过它!

    我决定去医院查查,别是什么后遗症。

    检查还是没问题。

    我望着医生笃定的神情没再开口。

    能听懂猫狗说话这件事,听起来挺耸人听闻的。

    最近辞职了,不用再去医院。

    刚下电梯,就见同层楼的两位邻居围在我家门口。

    伴有猫狗吵吵嚷嚷的叫声。

    我住在十楼。

    左右邻居分别是1001和1003。

    见我回来,1001说:小韩你可回来了,不知道哪里跑来条蛇,死在你家门口了!我一出门吓得半死,我家这傻狗也吓得直叫唤。

    他们两家分别养了只哈士奇和一只胖橘。

    此刻哈士奇亢奋地前进后退:蛇!闻一下!真的是蛇!再闻一下!哎呀妈呀是蛇!再闻一下……

    胖橘窝在边上眯眼一动不动:蠢狗。

    1003说:怕以后再有蛇虫什么的爬上来,我们现在准备下楼去买点雄黄撒撒,小韩,我也给你带点儿回来。

    胖橘:蠢铲屎官,蛇又不是自己游上来的。

    我看向胖橘。

    它虎躯一震,这人看我干嘛死蛇是小麒麟送给她的,又不是我叼回来的。咦喂食器好像响了——

    蹭的一秒,胖橘灵活挪动身躯钻进1003。

    3

    晚上,我盯着手机监控。

    等屏幕中一个叼着花的短尾狸花猫出现时,我眼疾手快打开门。

    叼着花的猫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它下意识逃跑,跑到一半又回头把花放下,继续逃。

    吓坏本咪了!这个时候人怎么突然开门了!

    胖橘说她把好吃的蛇蛇也扔了,人是女生,送花应该不会再扔了吧

    我捡起花,对着躲在拐角,只露出半截尖尖耳朵的猫说:花我收下了,别再送我其他东西了。

    尖尖小耳朵往后折了下。

    我忍了忍,才说:对不起,我养不了你,但是我可以在门口给你放个小窝和吃的,明天我再给你找个好主人。

    小麒麟两只前爪伸出墙外,像在伸懒腰。

    谁要你养了,本咪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我一会儿把吃的和窝放到门口,你想来就来。

    小麒麟:哼,外边想被我领养的野人还有很多!谁稀罕你的东西!本咪走了!

    它说是要走,可是第二天我看到给它准备的小窝里边,白色毯子上粘上了灰色猫毛。

    一连几天,小麒麟都没再出现在我面前。

    但门口空了的猫粮和水,以及每日鲜花都表明它有来过。

    它故意避开了我。

    1001和1003的邻居都有几次碰见过小麒麟。

    他们劝我:这猫比我家傻狗聪明,还会坐电梯上来找你呢,谁叫都不搭理,很通灵性的,要不你就养了它吧。

    二哈在边上急得转圈,脖子里的牵引绳绕了一圈又一圈。

    本汪才不傻!本汪生气了!必须拆家泄愤!啊——!本汪的脖子!是谁要谋害本汪!

    1001业主帮它解,它叫得越惨。

    嚷嚷喊着1001业主要谋害它。

    4

    某天晚上,我边泡澡边喝酒。

    晕晕乎乎间,听到浴室玻璃窗上传来敲击的声响。

    人!快醒醒!别死!

    视线模糊,我好像又听到小麒麟的声音了。

    它两只猫爪拼命在玻璃窗上挠,撕心裂肺大喊:人别怕!咪救你!

    不知多久,又听到此起彼伏的狗叫、猫叫,以及人的呼喊声。

    睁开眼,就看到我的好友孙梦洁抱着我大哭。

    韩瑶你吓死我了!你是不是有病!不就是分个手,就要寻死吗

    李潮洲他算个什么东西啊!你们交往这么多年,我连他是干嘛的都不清楚,每次聚会聚会不来,吃饭吃饭没空,要我说,你们就应该早点分手!

    我刚拿你手机给李潮洲打电话,他妈的他居然把号码注销了!给我搞全网消失!他指定外边有人了!

    韩瑶,你必须给我忘掉这个渣男!

    你不管自己,那你也想想你爸妈,想想我!

    孙梦洁抱起旁边端坐着舔毛的猫,还有,人家一只素昧平生的小猫都知道救你,比那个不说清楚只知道搞失踪的渣男好一千遍一万遍!你的命是小猫救回来的,你不能辜负它!

    小麒麟一只脚翘在脑后,突然被抱起来,惊恐地睁圆瞳孔,耳朵竖起。

    对喵!人你要活下去喵!

    孙梦洁一脸鼻涕眼泪,哭得很狼狈。

    我心脏抽抽地痛,梦洁,对不起。

    孙梦洁抓起小麒麟软软的爪子,按在我的掌心。

    盖章了!以后让它陪着你,你不许再干傻事儿!

    小麒麟躲避我的视线,不养我也没关系的喵,本咪流浪惯了,睡在门口也可以的——

    我握住它要抽回的爪子。

    好,我养。

    5

    我跟李潮洲恋爱已有三载。

    当年我去云南旅游时对他一见钟情,主动追求了两个月,拗不过我,他才答应与我试着交往。

    这么一试,就是三年。

    三年里,李潮洲很少出现在我的朋友圈。

    甚至一张合照我们都从未发过。

    今年年初,他突然主动提出分手,我笑着应下了。

    分别那天,我们去吃了菌菇火锅。

    氤氲缭绕的烟气模糊了李潮洲的脸,恍神间我想起初次碰见他的时候。

    一身黑色羽绒服的高壮男人,单膝跪在我面前将我打横抱起。

    雪山的玉光柔和了他硬挺利落的脸庞,眉眼分外昳丽。

    他问:你还好吗

    许是也有缺氧的缘故,我晕在他垂下的冷静目光中。

    火锅店内,李潮洲又一次问了这句话,眸色是与初次不同的浓浓担忧与克制。

    我垂眸往锅里下菜。

    耸肩道:我很好啊,当初你答应我时也只是说试试,我跟你这么一个大帅哥试了三年,说起来也是我赚了。

    烟气飘进眼眶,烫得人想流泪。

    李潮洲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我们心照不宣。

    可是这些,我无法也不能向别人倾诉。

    我也本以为与他分开,是件很小的事。

    但日复一日慢吞吞的流逝,像座逐渐加码的大山,压得我无法喘息。

    我才发觉,原来我对李潮洲,不仅仅是普通的喜欢。

    梦洁已经睡着。

    我窝在沙发,盯着手机相册中唯一一张与李潮洲的合照。

    脸颊上突然伸来一只软绵绵的爪子。

    是小麒麟。

    它端坐在沙发上,喵了几声。

    人,想哭你可以靠在咪的胸膛上。

    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胸脯宽厚,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我细声抽泣着望它,又无声笑了。

    许久。

    将隐埋心底无法对人讲的秘密,告诉了眼前这只小猫。

    小麒麟,我的男朋友他不是渣男,他是英雄。

    6

    梦洁在宠物医院工作,店就在我小区附近。

    隔天她就半逼迫地带我和小麒麟去宠物医院,给小麒麟做了个全身检查。

    临近年关,带宠物来宠物医院的人很多。

    一进来,我就被吵得脑仁疼。

    是被各种小动物吵的。

    作为新任铲屎官,我对养猫一事一窍不通。

    梦洁一样样给我科普,怕我忘记,甚至写了个电子文档发我。

    小麒麟很安静,蹲坐在我手边一动不动。

    我盯着电脑屏幕,它也盯着。

    有只戴伊丽莎白圈的小猫竖着蓬松大尾巴来回经过。

    小麒麟,恭喜你终于收养到人啦。

    这个人不喜欢你吗她怎么都不摸你啊

    小麒麟低头朝它叫。

    是本咪不喜欢被摸。

    我轻轻抬手,放在小麒麟小小的脑袋上。

    它登时一激灵。

    条件反射想躲,扭头看到我,又缓缓往我掌心蹭了下。

    我顺势手滑到它背上。

    渐渐地,手底下的小麒麟喉咙里发起了咕噜声,像在开摩托。

    摸着小猫软软的毛,心底某处似乎也软了下来。

    大尾巴猫说:咦,人摸你了。

    小麒麟眯眼抬下巴,本咪其实也不是很想被摸,但是人要摸,本咪就满足她一下啦,毕竟是自己选的人。

    我笑了下,抬手。

    小麒麟脑袋跟着蹭上来。

    去找梦洁的时候,她正跟一位抱着金渐层的主人说话。

    猫主人满面愁容:医生,既然检查都没问题,那我们狗宝是怎么了啊它吃饭喝水都正常,就是一直不拉屎

    那只叫狗宝的猫乖巧地趴在主人怀里,闻言仰头娇娇叫几声。

    妈,狗宝想拉粑粑了。

    我上前,斟酌着语气对梦洁说:会不会是家里的猫砂它不喜欢

    梦洁说:要不,让狗宝试试我这儿的猫砂看看

    主人放下狗宝,边质疑道:家里一直都用那款猫砂的,不可能——嗯

    钻进新猫砂盆里的狗宝,嗯嗯出一坨。

    拉完它也不埋,立马跳出来在店里跑酷起来。

    边跑边兴奋道:好臭好臭!狗宝快跑!只要跑得快臭臭跟不上!

    主人又开心又震惊:还真是猫砂的原因

    狗宝主人喜笑颜开地带了新猫砂回去。

    一人一猫走后,梦洁上下打量我:年关我店里忙,你来帮帮忙吧,把小麒麟也带上。

    我知道她怕我一个人在家会想不开,也照顾不好小麒麟。

    为了让梦洁安心,我应下了。

    过了几天,狗宝和狗宝妈又来店里了。

    狗宝妈愁眉苦脸:医生,新猫砂也没用啊,狗宝这两天在家又没拉屎,还是上次在医院拉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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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宝尾巴翘得高高的。

    妈,狗宝拉粑粑了,狗宝没埋。

    狗宝妈又要给狗宝做检查,我试探着上前,要不,我跟狗宝沟通一下

    梦洁和狗宝妈都震惊地看我蹲在狗宝面前。

    我尽量让声音变得柔软,小狗宝,你在家是不是拉过粑粑了

    狗宝仰头叫:是呀,漂亮阿姨。

    那狗宝麻麻怎么说狗宝没有拉粑粑呢

    狗宝:狗宝的粑粑被猫宝吃掉啦!猫宝追着狗宝屁股吃哒!

    猫宝

    我问狗宝妈:你家里还有只猫叫猫宝狗宝说它的粑粑被猫宝吃了。

    狗宝妈哎哟一声:我靠!我还真养了只狗叫猫宝,难道猫宝那个逆子真吃屎

    猫宝是她新领养的一只中华田园犬。

    狗宝妈回去后就把监控移到猫砂盆旁。

    破案了。

    狗宝一拉完屎,猫宝就赶紧凑上去吃热乎的,她拦都拦不住。

    狗宝妈打来电话感谢。

    梦洁震惊看我:没想到,你还有能跟动物交流这好本事这下你想不来我的店都不行了!

    一传十,十传百。

    来店里的人和宠物更多了。

    我不仅在宠物主人圈里出了名,在小动物圈里也出了名。

    有天跟梦洁吃完夜宵回去,又撞见小麒麟跟一群猫猫狗狗开大会。

    小麒麟昂首挺胸地炫耀:你们领养的人都没有我领养的厉害!本咪的人还能听懂我们喵喵语!

    我探头进去,小麒麟,该回家了。

    一瞬的安静后,猫猫狗狗又热闹起来。

    是能听懂我们说话的漂亮阿姨!

    姨姨,帮咪告诉麻麻,咪喝的水水麻麻的!咪舌头痛。

    姨姨,帮汪告诉妈妈,爸爸每天都带汪跟漂亮姐姐散步,汪不喜欢漂亮姐姐的味道。

    姨姨,帮咪告诉咪的人,咪虽然爱出来玩,但是咪爱人,不会离开她。

    ……

    7

    为了流浪猫狗们能顺利度过这个冬天,宠物医院里决定给它们安窝。

    我们挑了郊外一处空地儿,大致地算下来,需要花费的钱不少。

    梦洁开了个账号,每天直播喂养流浪猫狗,给它们噶蛋绝育。

    梦洁在外边监工,我在店里守着。

    这天店里来了只情绪低落的叫百万的狮子猫。

    它的主人说,以前百万很活泼的,这两个月慢慢开始不爱玩玩具,也不爱跟她贴贴了,还在家里随地大小便不去猫砂盆里了。

    大部分时间,它都自己坐着看窗外,或者离她远远坐着发呆。

    我蹲下问百万怎么了,它重重叹口气,头转过去没说话。

    主人很难过,说着说着就有了哭腔。

    这时候,百万才抬起眼皮看她,低低叫了一声。

    妈妈怎么哭了妈妈不是不喜欢我要把我扔了吗怎么会哭

    我问猫主人:你是不是要把它扔了

    猫主人惊讶,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百万是我从它鼻嘎大就开始养着的,都快五年了,我很爱它的,我怎么可能会把它扔了

    而且最近我因为工作忙,怕它自己在家孤独,还新领养了一只小流浪猫回来陪它。

    我好像发现问题所在。

    问百万:百万是不是不喜欢新来的小猫

    它看着我,咪咪叫:姨姨,新宝宝霸占了我的玩具,我的碗,我的厕所,还有妈妈。妈妈总是抱它,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不是的,新宝宝是妈妈带回来陪你的,妈妈觉得你一只猫在家孤独。

    百万:可是百万不需要别的小猫陪,百万不孤独的。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百万可以玩妈妈留下来的平板游戏,玩小老鼠小鸟玩具,看外边飞过的虫子,还有妈妈准备的抓板,玩累了百万就睡觉,一觉睡醒就又可以看到妈妈了。

    我如实将它的话告诉了猫主人。

    猫主人抱着它亲:是妈妈不好,妈妈以为多只小猫百万能开心,妈妈马上把小猫送走。

    百万小心翼翼舔了舔主人手背。

    我告诉百万妈妈店里新建了窝,她可以把小猫送来。

    送走百万和百万主人,一回头,看到小麒麟趴在猫爬架最上边看我。

    它两爪前伸垂下,人,本咪允许你可以多带几只小猫回家,本咪不会不开心。

    我挠了挠它肉垫子,猫,人养你一只就可以了。

    小麒麟开心起来,但是它面上不显。

    两只爪子继续往前伸:人,咪准你多摸一会儿。

    8

    流浪猫狗的房窝建完当天晚上,就下起了雨。

    看着一群毛孩子窝在暖烘烘的窝里,风刮不到,雨淋不着,众人都舒心地笑了。

    我以前还觉得养毛孩子是件很麻烦的事儿,现在却发现,跟毛孩子相处,格外轻松。

    它们的脑回路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直来直去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回去路上,刚到梦洁住的小区大门外,一只金毛突然冒雨窜了出来,对着过往车辆行人大叫。

    梦洁摇下窗户。

    被金毛咬着裤腿的门卫大爷笑着跟我们解释:没事儿,这只狗跟它主人几乎每周都要演上这么一回。它主人学网上拍视频,装晕看它有什么反应,这只狗吧也傻,回回都上当出来找人去救它主人。你们进去吧,一会儿它主人就来了。

    那只金毛拼命咬住大爷裤腿往里拽,口中呜呜。

    爷爷,去救爸爸!救爸爸!爸爸摔倒了!这次是真的!

    我跟梦洁对视一眼,她问我小金毛在说什么,我告诉了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最后我俩还是决定去看看。

    小金毛给我们带路,他们家门没关。

    进了屋,小金毛直冲浴室方向。

    爸爸在这里!爸爸洗澡洗晕了!爸爸别死,漂亮姐姐来救你了!

    小金毛上前用嘴筒子推了几下,男人没反应。

    我和梦洁都是医生,我曾经是外科医生,她现在是宠物医生。

    但眼下猝不及防的画面,依然让我俩本能一怔。

    没想太多,我赶紧拉住小金毛,掏手机打120。

    梦洁去客厅找了件衣服给金毛主人披上。

    这一次,小金毛的主人是真的晕倒了。

    不过幸好没出大事儿。

    隔了几天,小金毛的主人领着小金毛来我们店里,红着一张脸向我们道谢,又买了许多狗玩具狗零食。

    梦洁悄悄说:那天没穿衣服没注意,今天一看,这金毛主人还怪帅的嘞。

    走到门口的金毛忽然又回头。

    它叼着自己的牵引绳,扭起屁股一颠一颠地跑到我跟梦洁面前坐下。

    看看我,又看看梦洁。

    最终抬起一只前爪放到梦洁面前,汪汪!

    他说:漂亮姐姐,给个联系方式!

    我这才注意到,小金毛前爪上绑着一只手表。

    我告诉了梦洁,梦洁乐不可支:过来,你要过几个漂亮姐姐的号码了

    小金毛叫过来。

    这时,金毛主人手足无措地喊:过来,快过来!回家了!

    小金毛:没加过,过来听到爸爸碎碎念后悔没要短发漂亮姐姐的号码,过来过来帮爸爸要。

    梦洁脸也红了。

    蹲下在它手表上输入手机号码。

    小金毛欢快地朝金毛主人跑去,爸爸,过来要到了!

    小麒麟从猫爬架上跳下,蹭着我的裙摆喵喵叫。

    梦洁掩饰什么似的,问我:小麒麟在说什么

    我:哦,它问我,梦洁姨姨是不是要有伴侣了。

    梦洁气得哼一声,两手捏住小麒麟脸颊往外扯,又埋头在它肚皮上吸来吸去。

    臭小猫,搁哪儿学来的胡话!看姨姨不吸死你!

    小麒麟喵喵惨叫,但是并没有逃开。

    9

    自那之后,小金毛过来的主人隔三差五地就来医院门口装偶遇。

    梦洁并不是个容易恋爱的女生,她是那种在路上看见帅哥会直呼好帅我可以,但是让她跟帅哥进一步发展她会立马退缩的人。

    所以对方不明说的情况下,梦洁也就当不知道,依然平常心对待小金毛过来,和它的主人。

    在梦洁的冷淡处理下,小金毛过来和它的主人好几天都没再来。

    他们再出现的时候,旁边还有个长发女孩,背着一只鼾睡着的布偶猫。

    女孩是带猫猫来看病的。

    女孩眼睛红肿,面色憔悴,向梦洁和我细说猫咪的情况。

    她养了一只叫大圣的布偶猫和一只叫八戒的马尔济斯犬。

    前段日子,八戒不慎摔倒撞到脑袋去世后,大圣就一直郁郁寡欢,像是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经常睡在它和八戒的窝里。

    女孩怕大圣身体会出问题,这才带它来检查。

    可是梦洁给大圣检查后,发现大圣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它健康得很。

    就是一检查完,就又睡了过去,好像很困很累。

    大圣主人还是很担心,它真的没事吗那怎么一直都在睡白天怎么叫它都不搭理

    女孩说着说着就起了哭腔。

    她又将话题转到已逝的八戒身上,十分内疚那天没能看好小狗,反复强调,要是那天她不点那一份奶茶,不去开门拿外卖,八戒就不会出事。

    梦洁还没说话,旁边小金毛主人拍拍女孩脑袋安慰她。

    举止亲昵。

    原本鼾睡着的大圣,闭着眼轻喵了声。

    八戒,等等再玩。

    我狐疑地看向它,大圣却没再出声,沉沉睡了过去。

    二人一猫离开,梦洁脸上挂起的微笑立马撤下。

    她气冲冲地对我说: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麒麟趴在门口晒太阳,闻言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翻滚,是的喵~

    门口风铃响了,小金毛主人推开门尴尬站在门口。

    孙医生,晚上有空一块儿吃饭吗

    梦洁来不及收回脸上的愤怒。

    就听小金毛主人又磕磕巴巴解释:刚才那个女孩,是我表妹,亲表妹!

    ……

    梦洁噗嗤一笑。

    10

    过了一天,大圣主人又来了。

    不过这次,她是来找我的。

    她将手机里一段视频放到我面前,说:听业主群里说,爱宠宠物医院里有人能跟小动物沟通,所以我想让你帮帮忙,帮我问问大圣,它晚上是不是——是不是在跟八戒玩。

    女孩的声音哽咽:我听说,小动物能看到某些我们人不能看到的东西。

    手机视频中,时间是昨晚凌晨一点多。

    大圣不同于白天的困乏,精神抖擞地在玩球。

    玩着玩着,它急不可耐地跳起来,两只爪子在空气中挥舞,像在揍什么东西。

    口中也喵喵叫着。

    我调高音量,才听懂大圣在说什么。

    它骂骂咧咧:笨蛋八戒,让你把球推过来,不是让你滚过来!

    八戒再这么笨,大圣以后不跟你玩了!

    怎么揍不到你了!八戒坏!八戒最坏!

    我重复播放好几遍,确认没听错。

    大圣它,还真能看到我们人眼看不到的东西

    我不敢置信地将听到的话如实告诉大圣主人。

    她一秒都没怀疑,又哭又笑:一定是八戒,八戒还在家里,它俩平时就喜欢一起玩球打架。

    她看向我,韩姐,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回家一趟,我想知道,八戒走得太突然了,它一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到了女孩家,大圣依然在睡觉。

    女孩哄了半天,才勉强将大圣哄醒。

    我问大圣,八戒是不是在家。

    它说是。

    我:那八戒在哪儿呢

    大圣环顾一周,又窝进女孩怀里,八戒说,它晚上才出来跟我玩。

    一直等到晚上,大圣突然起身朝着八戒曾经的小窝过去。

    它像是挨着什么坐下了,侧头伸出小舌头舔舔空气。

    边舔边叫:臭八戒,怎么打也打不到你,舔也舔不到你了

    我偷偷告诉女孩,八戒回来了。

    她捂住嘴流泪。

    通过大圣,女孩哭着向八戒道歉忏悔。

    大圣两只猫爪子堵住她哭泣的眼睛。

    麻麻,八戒说它还留在家里就是想告诉麻麻,它不怪你。八戒爱你,也知道麻麻你爱八戒,下辈子它还要当麻麻的小狗。

    大圣也爱麻麻!

    许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八戒的灵魂消失了。

    大圣在家里四处找了一圈,都没再见到它。

    门铃响了。

    这个点儿有人来实属诡异。

    我们两人一猫上前,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纸箱中有一只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灰色小狗。

    打开门。

    小狗端坐正经,嗲声嗲气地汪了声。

    大圣一个箭步冲上去:臭八戒!你躲哪里去了

    11

    可能是大圣能看到灵魂的事给我的冲击力够大,当晚回去我久违地做了个噩梦。

    我梦到许久没消息的李潮洲,一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

    他的表情那样严肃,那样痛苦,朝我无声呐喊着什么。

    忽然,一双大掌将他拽入黑暗。

    我猛然醒来。

    枕头旁,是小麒麟咕噜咕噜的呼吸声。

    它脑袋窝在我肩头,也被我惊醒了。

    吧唧吧唧嘴打了个哈欠。

    人,别怕,猫在。

    我静了静心,问它:你们猫猫能看到灵魂吗

    要真的能,那是不是也可以——

    灵魂是什么

    小麒麟舔着脚趾,不解问我。

    我也不知要怎样跟它解释。

    一回头,这才发现小麒麟脚趾受了伤。

    仔细盘问,它怎么也不说。

    隔天,才知道它伤从何来。

    小区内,小麒麟站在高高的树枝上,身形矫健。

    下边有只狗叫:你领养的人是不是不想长期养你为什么她都不当你麻麻

    众猫狗附和。

    小麒麟哈气,是本咪不想叫人妈!你们再说我就揍你们!昨天还没被打够吗

    它很少这么凶,众猫狗一哄而散。

    回到家不久,小麒麟蹑手蹑脚从浴室窗户跳进来。

    可能是发现我正站在浴室门口,它尴尬顿住。

    人,你回来啦。

    与小麒麟相处这么久,我也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可是自称是一只猫的妈妈,多少有点儿难为情。

    我蹲下。

    小麒麟的猝然看向我身后,瞳孔瞬间瞪圆。立着的耳朵往后折,浑身毛毛竖起。

    一副警惕防备的模样。

    有什么东西,正在我身后。

    仿佛心有所感,我并没有回头,而是颤着声音问小麒麟:你看到了什么

    小麒麟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它绕着我脚边走,目光一直盯着我身后的空气。

    人,红红的人。

    眼眶中的泪断了线般往下坠。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回头,也不敢哭出声。

    小麒麟的视线从身后转回我身前。

    人,他说,瑶瑶,别哭。

    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崩溃大哭。

    我的李潮洲,终于回来了。

    12

    沙发上,我坐在左侧。

    小麒麟罕见地蹲坐在我腿上。

    在它的诉说中,我知道,李潮洲正坐在我身侧,一寸一寸地用目光仔细打量着我。

    小麒麟说,他满身是血,额头还有个黑黑的洞。

    他告诉它,他在贩毒团体里的卧底身份被发现了,两周前被反杀,尸体扔进了一座无人森林深处。

    他还说,他已经收集全证据,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说,瑶瑶,帮我去把证据交上去,好吗

    我倔强地坐着不动。

    我看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在我身边。

    可是,我也知道,只要我帮他完成了遗愿,他就会像八戒一样消失。

    我蛮不讲理地发脾气:小麒麟,你告诉他,就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他的事我不会再管!

    小麒麟很听话,冲旁边空气喵喵叫。

    过了会儿,又回头冲我叫。

    对不起。

    瑶瑶,我爱你。

    我瞬间泣不成声。

    腾地站起身,李潮洲!你真的很讨厌!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你就知道我会心软!

    没错,李潮洲惯会拿捏我。

    他从未对我说过爱。

    以前,在我撒娇问他爱不爱我时,他只是沉着一双眸深深看我,继而吻下来。

    后来,我才明白那双黑眸中隐藏的深意是什么。

    我给李潮洲提供的上线警官打了电话,告诉对方证据所在。

    对方很警惕,盘问了我许久。

    不出半小时,这位上线警官就出现在了门口。

    我掏出与李潮洲的合照,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这小丫头就是潮州当年口中那个意外。

    我告诉他,李潮洲给我托梦了。

    警官半信半疑,还是去藏证据的地方搜寻了。

    而我,则跟另一队警察,按照李潮洲的描述,深入无人森林。

    李潮洲的尸体找到了。

    已经白骨化。

    经法医鉴定,他浑身多处骨折,检测曾经吸过毒,但致命伤是额头的枪伤。

    贩毒团队的证据也已经找到,警察将他们一网打尽。

    自此,隐姓埋名藏匿许久的卧底们才得以重见阳光。

    梦洁送我到烈士陵园,拥着我安慰:原来李潮洲是卧底警察,我误会他了。瑶瑶,你的男人真的很了不起。

    嗯,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她怀里抱着小麒麟。

    我问小麒麟:他在吗

    小麒麟:他在你身边。

    李潮洲没有像八戒那样消失。

    他一直留在我身边。

    我时不时就问小麒麟:他还在吗

    小麒麟都回:在的。

    睡觉问。

    吃饭问。

    出门问。

    回家问。

    ……

    小麒麟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回我:他在,爸爸在。

    我:他让你叫他爸爸的

    小麒麟舔着我的指尖,是的,爸爸还给我取了名字叫安安。爸爸说你是妈妈,他是爸爸,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妈妈,安安能叫你妈妈吗

    我抱住它,可以,以后我就是安安的妈妈。

    妈妈放心,本咪不会离开妈妈,爸爸也不会离开妈妈的!

    真的吗

    真哒!

    我却默默流了泪。

    番外(李潮洲视角)

    1

    李潮洲怎么也没想到,韩瑶的出现会是个意外。

    他这辈子的命运本早已安排好。

    进警校,当卧底,给父母报仇。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非黑即白。

    恋爱,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那天雪山下,那个少女明媚张扬的笑仿佛刹那间点亮了整个黑白世界。

    她一次次带着目的靠近,被拒绝也不气恼,反倒越挫越勇。

    他本以为,韩瑶会像之前追求他的女生们一样,坚持不了几天。

    可她没有。

    接受韩瑶那天,是个阴雨天。

    韩瑶摔在他面前,伞被大风刮走,膝盖渗血。

    她就那么摔坐在雨中仰头望着他,水灵灵的眸中满是委屈。

    李潮洲的心有一丝抽痛。

    他不受控制地过去为她撑伞。

    韩瑶小孩子脾气地扭过头哼一声:不是说不管我了吗那就别管我啊!

    少女压根藏不住心思。

    李潮洲没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得意。

    只是,他甘愿,甘愿为她蹲下遮雨。

    李潮洲轻轻叹气:韩瑶,要不我们试试吧。

    好!你说的,不许反悔!

    就在那时,他明白了。

    其实他们能在一起,不光是韩瑶有毅力坚持。

    他也早就动了心。

    2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脑袋那一刻,李潮洲脑海突兀想起韩瑶那张脸。

    他想,她要是知道他死了,她得哭得多伤心啊。

    会比他们分手那天还难过吧

    那天的火锅店里,李潮洲其实看到了她的眼泪。

    结束后,他远远跟着她,送她回家。

    韩瑶边哭边走,从火锅店走了快三小时才到家。

    李潮洲也跟了三小时。

    他捡起她扔下的面纸。

    面纸用完了,韩瑶就拿衣服擦。

    左边袖子擦完,用右边,然后是衣摆……

    所以那时候他就在想,以后要是出了事,还是别告诉她吧。

    3

    死后,李潮洲的灵魂飘啊飘,飘回了曾经偷偷来过的小区。

    他看到韩瑶养了只猫。

    他跟着她回了家。

    那只天生短尾巴的猫,意外地能看到他。

    瑶瑶又哭了。

    或许是命中注定,他们靠一只小猫互通消息。

    晚上,李潮洲蹲在床边看着韩瑶的睡颜。

    安安问他:爸爸,你要走了吗

    他摸摸安安脑袋,却穿了过去。

    嗯。

    李潮洲轻轻笑着:安安,如果妈妈再问你爸爸在不在,你都要告诉她我还在,知道吗

    安安耳朵动了动,知道了。

    那爸爸跟安安击个掌,以后妈妈,就靠安安保护了。

    好的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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