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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踩碎他的尊严,却痴迷他暗夜中的身影。

    他是她脚下卑微的保镖,任她羞辱折磨;

    也是令她神魂颠倒的涂鸦之神,控诉她的帝国。

    当枪口抵住真相,黑客女王与街头魅影被迫亮出底牌——

    这场以恨为名的狩猎,终将烧出浴火重生的黎明。

    1

    跪下,我的保镖

    跪下。

    两个字,不轻不重,落在这间空旷到能听见回声的办公室里。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光洁的红木办公桌,落在那个女人身上。林溪月,林氏集团的掌舵人。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脖颈线条干净利落。她也在看我,眼神像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资产。

    身侧的拳头悄然握紧,指节的骨头顶着皮肤,根根泛白。

    我是萧河,前狼牙特战队突击手,代号幽灵。我的膝盖,跪过苍天大地,跪过为我挡子弹的兄弟。

    从未向权势低头。

    可今天,为了一个真相,它要落在这片能映出我影子的冰冷大理石上。

    三个月前,我最好的兄弟陈锋,从这栋大楼的顶层一跃而下。警方的结论是抑郁自杀,报告上说他挪用公款,不堪压力。

    我不信。

    陈锋是我见过意志最硬的兵,我们曾一起在枪林弹雨里匍匐,在绝望的沼泽里分食最后一块饼干。他会死,但绝不会是这种死法。他的账户,也绝不会有一分不干净的钱。

    为了查清真相,我抹掉过往,伪造履历,通过了堪称羞辱的背景调查,成了她,林溪月的新任保镖。

    怎么林溪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尾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听不懂人话

    我松开拳头,压下心头翻滚的血气。

    林总,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擦鞋,不在合同范围内。

    合同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从老板椅上站起身,踱步到我面前。香奈儿五号的味道混着一股冷意,压迫而来。萧河,你要搞清楚,从你踏进这个门开始,你的职责就是服从。合同,是我随时可以撕掉的废纸。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我,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我看了你的资料,孤儿,履历干净得像新的一样,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给你三秒钟,自己想清楚。

    她的高跟鞋尖,轻轻踢了踢我的小腿。

    跪下,把鞋擦干净。

    陈锋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耳边回响,她抓着我的手,一遍遍地问: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小河,你告诉我,他不是……

    为了她,为了陈锋,这点屈辱算什么。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什么都不剩。

    是,林总。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语调回答。

    膝盖骨砸在坚硬的大理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震得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我低下头,视线里是她那双纤尘不染的白色高跟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那是陈锋妹妹送我的,上面用彩线绣着一只形态笨拙的凤凰。

    我曾用这双手拆过炸弹,杀过敌人,如今却要用它拂去一个女人鞋上的微尘。我甚至在想,这双意大利定制的皮鞋,保养起来应该用什么油,我这个力度会不会划伤皮面。

    战术手册里可没教过这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能感觉到林溪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弯下的脊梁上。

    终于,鞋面上最后一丝灰尘也被拭去。

    林总,可以了吗我维持着跪姿,没有抬头。

    滚吧。

    得到这个字的瞬间,我立刻起身。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在转身前,我将那方弄脏的手帕仔细叠好,脏污的那一面朝里,重新放回胸口的口袋。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像叹息,又不像。

    不重要了。

    走出林氏大厦,我混入街上的人潮。一个男人撞了我一下,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没理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

    从今天起,我就是萧河,一名保镖。

    只是,猎人披上羊皮,也依然是猎人。

    林溪月,这场狩猎,你已经让我先亮出了底牌。现在,轮到你了。

    2

    夜色下的魅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林溪月没有再找我。我待在别墅一楼的保镖休息室,这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个正对着走廊的监控。

    她还在试探,在观察。

    晚上十点整,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准时熄灭。三秒,设备每日自检重启的固定程序。

    就是现在。

    我整个人如狸猫般蹿起,动作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融入别墅外的黑暗。十五分钟后,我出现在城西的废弃工业区。

    这里是城市的伤疤,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生锈的钢铁骨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这股味道,却让我感到久违的自由。

    我从背包里拿出几罐喷漆,走到一堵巨大的水泥墙前。

    白天,我是萧河,林溪月脚边的保镖。

    夜晚,我才是魅影。

    一个在世界各大城市留下印记,却无人见过真面目的街头涂鸦艺术家。这是我从军队退役后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我宣泄所有情绪的出口。

    唰——

    黑色的喷漆在墙上划出第一道线条,那是我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

    没有草稿,没有构思。所有的愤怒、悲伤、屈辱,以及对陈锋的思念,都化作了指尖的冲动。

    一栋正在倾斜的摩天大楼,象征着摇摇欲坠的林氏集团。大楼顶端,一个西装革履的魔鬼,正狞笑着将一个渺小的人影推下。人影在坠落中,身体化作无数破碎的金色齿轮,散落一地。废墟的阴影里,一双双贪婪的手,正疯狂抢夺那些齿轮。

    画面的最下方,我用猩红色的喷漆,画上一只浴火的凤凰。它低着头,眼神悲怆,一滴眼泪落在地面,绽开成一朵血色的莲花。

    这是我的签名,也是给陈锋的祭奠。

    我曾告诉他,我们这样的人就像凤凰,总要在烈火中才能看到希望。

    可他的火,燃尽了自己,却没能烧出一个黎明。

    陈锋,兄弟,你看到了吗我对着空旷的废墟低语,你的仇,我会报。你的清白,我会找回来。

    完成画作,我将所有情绪都留在这面墙上,再次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保镖萧河,悄无声息地潜回别墅。

    第二天,我照常站在林溪月办公室外。

    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几次把我叫进去,却只是让我给她换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或是调整一下百叶窗的角度。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在我做事时,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身上剜出个洞来。

    她在等。

    傍晚,她的助理高跟着地,哒哒哒地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混杂着激动与紧张,递上一个平板电脑。

    林总,您看!‘魅影’又出新作了,就在城西!消息刚在艺术品交易网站‘Art’上爆出来,现在整个圈子都炸了!

    林溪月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接过平板,屏幕上正是我昨晚的作品。她死死地盯着那幅画,目光从倾倒的大楼,到坠落的人影,最后,定格在那只浴火的凤凰上。

    我站在她身后,透过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震撼,随即是更深沉的、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他……终于又出现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滑动屏幕,将画面不断放大,仔细研究着每一个细节。当她看到那只凤凰时,手指下意识地在屏幕上摩挲着那个标记。

    凤凰……她喃喃道,还是那个标记。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然而,她只是沉默了许久,抬头对助理说: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最高清的版本。另外,通知网站,这面墙,我出资保护起来,任何人不准破坏。

    助理愣住了:林总,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够清楚吗林溪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查一下那面墙所属的地块和产权,能买就买下来。买不下来,就想办法长期租赁。总之,这幅画不能有任何损伤。

    是,林总。助理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不敢再多问,连忙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林溪月没有再看我,只是反复地看着那张照片,眼神里有痴迷,有悲伤,还有一种……深深的孤独。

    她竟然是魅影的粉丝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荒谬,又觉得无比讽刺。

    她欣赏着我控诉她的画作,痴迷于我复仇的宣言。她甚至不惜重金,要为我的罪证建一座保护罩。

    她根本不知道,她追逐的那个神秘的魅影,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像个物件一样,随时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命令。

    3

    画前的灵魂共鸣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月对我的刁难到了一个新高度。

    她不再满足于重煮咖啡或者捡文件。昨天,她让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将她衣帽间里上千双高跟鞋按品牌、年份、颜色和鞋跟高度重新分类,并制作成一份精美的纸质图册。我做完后,她只翻了两页,就说品味过时,让管家全部处理掉。

    我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一切。她越是如此,就越说明她内心的焦躁。她需要用这种近乎荒唐的方式,来反复确认我只是一个没有底线的工具。

    这正是我需要的。

    今天下午,她让我清洗她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巨大的车库里只有我一个人,机会来了。高压水枪的轰鸣声是最好的掩护,我用眼角的余光确认每一个监控探头的转动角度和时间差。

    进入车内擦拭时,我用身体和一块鹿皮巾挡住了所有可能的视线。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枚军用级别的窃听器被我用特殊胶体,分毫不差地粘在了驾驶座下方金属支架的凹槽里。那里是清洁的死角,绝不会有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我擦掉额头的汗,心跳恢复了平稳。从现在开始,她的堡垒,为我开了一道门。

    傍晚,我将一尘不染的车钥匙交还给她。她接过,指尖却没立刻松开,反而轻轻敲了敲我的手背。

    备车,去城西工业区。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城西工业区她发现了什么还是我的安装过程出了纰漏

    我不敢多问,沉默着发动汽车。车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微弱的送风声。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林溪月一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着手机的指节却有些发白。

    车子在废弃的工业区外停下。

    你在这里等着。她丢下这句话,独自下车,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响声,径直向那片废墟深处走去。

    我立刻戴上微型耳机,连接了窃听器。信号瞬间接通,传来的却是空旷的风声和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不能等。

    我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凭借在战场上练就的潜行技巧,我在断壁残垣间穿梭,脚步落在碎石和尘土上,轻得像猫。

    很快,我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我画的那堵墙前面。

    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就那么站着,微微仰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幅巨大的涂鸦。

    我缩在一根断裂的水泥柱后,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她会暴怒,会立刻打电话叫人来砸了这面墙,会报警,甚至会转身发现我,然后用枪指着我的头。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没有愤怒,没有破坏,甚至没有流露出被挑衅的迹象。

    她只是看着,眼神里透出的情绪,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东西。那不是悲伤,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辨认。仿佛在确认一件丢失了很久,又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风吹起她的一缕头发,拂过她苍白的脸。我看见她慢慢抬起手,似乎想触摸那面冰冷的墙壁,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指微微颤抖。

    然后,她拿出手机,对着那幅画,拍了一张照片。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一句低语,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她说:只有你……才懂我灵魂的颜色。

    我僵在原地。

    我看着那个在商界翻云覆雨、冷酷无情的女人,此刻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一幅控诉她的画前,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的你,是指魅影,还是指我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那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难道陈锋的死,真的另有隐情难道她和我一样,也被困在这个叫林氏的地方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冲撞,几乎要把我的头颅撕裂。

    我看着她转过身,抬手飞快地在眼角抹了一下,那副冰冷的面具重新回到脸上,迈着坚定的步伐向车子走来。

    我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回车里,关上门,坐得笔直,仿佛从未离开过。

    她上车后,一言不发。

    车子启动,驶离这片废墟。我通过后视镜,看着那面墙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心里的世界却已天翻地覆。

    林溪月,你到底是谁

    我们之间,是猎人与猎物,还是……困在同一片深海里的两条鱼

    窃听器里再没传来任何声音,只有她平稳却略显沉重的呼吸。但我清楚,从这一刻起,我的复仇,出现了一条无法预测的航道。

    4

    遗失的喷漆罐

    自从那次废墟之行后,林溪月对我的折磨变本加厉,监控也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别墅里的摄像头从四个增加到了十二个,连厨房的水槽上方都装了一个。我的手机被收走,出入别墅的时间被严格限制,精确到分钟。她像个耐心的猎人,不动声色地收紧了网,观察着网里的我,等待我露出破绽。

    我明白,她对我产生了更深的怀疑。那幅画,那句灵魂的共鸣,让她在我这个普通的保镖身上,嗅到了异类的气息。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动弹不得。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以魅影的身份出现了。胸口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压抑又焦躁。

    转机,来自窃听器里的一段对话。

    那天深夜,我正戴着耳机监听她书房的动静,准备结束这无聊的一天。忽然,我听到了她的声音,通过微弱的电流传来。

    她正在打电话。

    价格不是问题,我要他为我画一幅画,就一幅。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翻涌的暗流,九位数,不够就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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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劝说什么。

    我不要他的身份,我只要他的画。林溪月打断了对方,告诉他,无论什么主题,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找到他,这是命令。

    这个女人,真是个矛盾的疯子。

    她一边将现实中的我踩在脚下,一边又像个最虔诚的信徒,不惜代价地追逐着虚幻的我。这种极致的撕裂感,让我对她的看法愈发复杂。

    复仇的计划陷入了僵局,我被死死困住。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几天后的一场商业酒会上。

    作为贴身保镖,我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酒会现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每个人都戴着精致的面具,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谎言的味道。

    林溪月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自然,也引来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张扬,宏远集团的太子爷,也是林溪-月在生意场上的死对头。他端着酒杯,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一张脸因为酒精和纵欲显得有些浮肿。

    哟,这不是林总吗今天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我还以为你这种冷得像冰块的女人,只适合待在办公室里对着报表发情呢。张扬的语气轻浮又恶劣。

    林溪月眼皮都没抬一下:张总,管好你的嘴。

    别这么冷淡嘛。张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又换保镖了林总的保镖,真是个高危职业。不知道这位能撑多久

    他意有所指,在场的人都想起了死在车祸里的陈锋。

    我的下颌线瞬间绷紧,一股戾气从心底直冲头顶。就在我准备上前一步,用行动教他怎么说话时,林溪月却突然伸出手,拦在了我的身前。

    她的动作很轻,纤细的手指带着凉意,搭在我的小臂上,力道却不容置疑。

    我的保镖,轮不到你来评价。她冷冷地看着张扬。

    哈哈,林总还真是护短。张扬被驳了面子,恼羞成怒,竟然伸出手,想去拍林溪月的脸,就是不知道,你的保镖,能不能护得住你

    他油腻的手还没碰到林溪月,就被她侧身躲开。紧接着,林溪月端起手边的红酒杯,手腕一扬,将整杯酒,从张扬的头顶淋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全场哗然,音乐都停了。

    猩红的酒液顺着张扬打了发蜡的头发流下,划过他错愕的脸,染红了他昂贵的白色西装。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狼狈得像一只落汤鸡。

    你!张扬勃然大怒,五官扭曲。

    滚。林溪月只说了一个字,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能把人冻成冰雕。

    张扬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最终还是没敢动手,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人群。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我心里却警铃大作。林溪月刚才拦住我的那个动作,看似是保护,更像是一种测试。她在测试我在她受到直接挑衅时的反应。我刚才的反应,显然没让她满意。

    回程的车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车子开到一半,林溪月突然让司机停车。

    你,下去。她对我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名的怒火。

    林总我不解。

    你聋了我让你下去!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刚才为什么不动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羞辱我养你这条狗是干什么吃的!废物!

    她的愤怒来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知道她在发泄,发泄对张扬的愤怒,也发泄对我这个不合格保镖的失望。

    我没有辩解,沉默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里是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劳斯莱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将我一个人丢在了路边。

    冷风吹过,我紧了紧衣领,准备步行回去。

    然而,就在我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想拿根烟的时候,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随身携带的一个特制的小型喷漆罐,不见了。

    那个喷漆罐里装的是我为魅影凤凰标记特调的猩红色颜料,市面上绝无仅有。为了方便在黑暗中识别,我在罐身底部,用针尖刻下了一个极小、极隐蔽的凤凰雏形。

    我仔细回想,今天我一直穿着这件西装,唯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就是刚才在车上!

    在我下车的时候,它很可能从我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滑了出去,掉在了车子的座位缝隙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林溪月本来就对我疑心重重,如果她发现了那个喷漆罐,发现了那个凤凰标记……

    我不敢再想下去。后果比暴露身份更可怕。以她的偏执,她会把我当成一件私有物品,一个会画画的囚犯,彻底锁起来。

    我立刻朝着别墅的方向狂奔起来。今晚,我必须在她发现它之前,把东西拿回来!

    夜色深沉,前方的道路,仿佛通向一个巨大的、为我准备好的陷阱。

    5

    枪口下的对峙

    我用尽全力在黑夜中狂奔,肺部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城市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晕,而我所在的这条路,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

    回到别墅,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用备用钥匙开门,指尖冰凉。别墅里一片死寂,灯火通明得有些刺眼,却空无一人。这种刻意营造的明亮,比黑暗更让人心悸。

    空气里有她惯用的香水味,很淡,还混着一丝陌生的、属于火药的金属气息。

    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放轻脚步,一步步走向二楼的主卧。她的房间门虚掩着,柔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像一个温柔的陷阱。

    我推开门。

    林溪月就坐在沙发上。她没穿平时的职业套装,换了一身丝质的睡袍,长发随意披散,慵懒的姿态下是蓄势待发的紧绷。

    她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瓦尔特PPK手枪。

    那黑洞洞的枪口,正不偏不倚地,对准我的眉心。她握枪的姿势很稳,食指就扣在扳机上,显然不是第一次摸这种东西。

    而在她身前的茶几上,赫然放着那个我遗失的、猩红色的喷漆罐。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

    我站在门口,没有动,大脑在飞速运转。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都可能让她的手指压下去。

    林总,这是什么意思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什么意思她轻笑,用枪口朝茶几上的喷漆罐点了点,发出清脆的嗒一声,这个,是你的东西吧

    沉默。否认已经没有意义。

    萧河,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要将我从里到外彻底剖开,或者,我该叫你……‘魅影’

    魅影两个字出口,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这个代号,是埋在我骨血里的秘密,此刻却被她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完了。

    不,还没完。她没立刻开枪,说明她要的不是我的命,至少现在不是。她想知道些什么。

    我必须赌一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有困惑和恐惧,我……我只是‘魅影’的一个模仿者。

    模仿者她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

    是。我组织着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我很崇拜‘魅影’,他是我的偶像。我研究他所有的作品,模仿他的风格,也模仿他的签名。

    我指了指那个喷漆罐:这个,只是我的一个涂鸦工具。我没想到会掉在您车上,给您带来这么大的误会。

    这个谎言听起来漏洞百出,但又合情合理。一个狂热的粉丝,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这也能解释我那份干净得过分的履历,因为我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上。

    林溪月盯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评估。

    枪口依旧稳稳地对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每一秒,我都在计算子弹从枪口到我眉心的距离和时间。

    许久,她把枪放下了,随手搁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模仿者她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的模仿,倒是很到位。

    我心里一松,知道自己暂时赌赢了。

    把你的东西拿走。她指了指喷漆罐,从今天起,我不希望再看到云城出现任何拙劣的模仿品。否则,下一次,这颗子弹会穿过你的脑袋。

    是,林总。我走上前,拿起喷漆罐,入手冰凉。

    出去。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又突然开口。

    过几天,我要去参加一场公海上的拍卖会。你,跟我一起去。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是。

    走出房间,关上门,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短短几分钟,比我在战场上拆除任何一颗炸弹都惊心动魄。

    虽然暂时蒙混过关,但她对我的怀疑,已经达到了顶点。带我去公海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公海,一个脱离了所有国家法律管辖的地方,一个最容易让一个人意外消失的地方。

    她想在那里,彻底解决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对我来说,同样是一个机会。在陆地上,我被她的监控牢牢困住。而到了公海,那艘游轮,既可能是我的坟墓,也可能是我摆脱监控、引蛇出洞的唯一舞台。

    林溪月,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6

    公海绝境

    三天后,一艘名为海洋之心的白色豪华游轮,缓缓驶离了港口,向着蔚蓝色的公海深处驶去。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和通讯耳机,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站在林溪月身后。

    游轮上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富豪、名流。每个人都衣着光鲜,举止优雅,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味道。

    林溪月的目的很明确,是这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一颗名为深海之泪的蓝宝石。

    但我知道,这颗宝石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在这个信号屏蔽、法律失效的地方,逼我露出獠牙,或者,让我永远沉入深海。

    游轮进入公海,手机信号彻底消失。我能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那是林溪月安排的其他人手,他们伪装成服务生或宾客,将我团团包围。

    我成了笼中之鸟。

    拍卖会正式开始。

    林溪月坐在第一排,神情淡漠,对前面的古董字画毫无兴趣。直到深海之泪被端上台,她才抬了抬眼皮。

    与她竞价的,正是那个在酒会上被她羞辱过的张扬。他翘着二郎腿,每一次加价,都刻意扭头看向我们这边,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一亿。林溪月的声音平静无波。

    一亿一千万。张扬得意地对身边的女伴扬了扬下巴。

    两亿。林溪月甚至没有举牌,只是淡淡地报出数字。

    全场一片抽泣声。张扬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得铁青,最终悻悻地放下了号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

    幼稚的男人,用金钱来宣泄情绪。而她,则用他的幼稚来点燃引线。

    成交!

    拍卖师一锤定音。

    林溪月成功拍下了宝石,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她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目光透过酒红色的液体,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的某个方向。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就在这时——

    啪!

    整个拍卖大厅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

    现场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恐慌的尖叫声炸开锅。

    来了。

    我几乎在灯灭的瞬间就做出反应,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将身边的林溪月拽到身后,右手已经摸向腰后。

    别动!待在我身后!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吼道。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她骤然急促的呼吸声,她抓着我手臂的手指冰凉,却异常顺从,没有挣扎。

    啊——!

    救命啊!

    尖叫声、桌椅被撞翻的声音、还有……几声被消音器处理过的,沉闷的枪声,混杂在一起,让整个大厅变成了修罗场。

    这不是普通的停电,这是有预谋的袭击。

    萧河……林溪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闭嘴!我打断了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黑暗中的每一个声音。至少有七八个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正呈包围之势,向我们这个方向迅速靠近。

    他们的目标,是林溪

    月,或者说,是她刚刚拍下的那颗深海之泪。

    跟我走!我拉着她的手,凭借着记忆和对声音的判断,向着大厅侧面的紧急出口移动。

    黑暗,对我来说,从来不是障碍,而是最好的掩护。

    砰!

    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耳廓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碎屑溅到了我的脖子上。

    他们有夜视仪。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我立刻将林溪月按在一张翻倒的桌子后面,松开她的手,自己则像猎豹一样,猛地窜了出去,迎向离我们最近的那个黑影。

    那人显然没料到在绝对的黑暗中,还会有人敢主动出击。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被我一记手刀砍在脖颈,无声地倒了下去。

    我顺手夺过他手中的枪和夜视仪,戴在了自己头上。

    世界瞬间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视野中,七八个手持武器的蒙面人,正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向我们逼近。

    而在另一边,我看到了张扬,他正被两个手下护着,脸上带着一丝狞笑,对着手下做着手势。看来有钱真的会烧坏脑子,雇了几个拿枪的打手,就敢在公海玩黑吃黑。

    找到她!死活不论!宝石必须拿到手!张扬压低声音下令道。

    我冷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枪。

    你们这些在温室里玩弄权术的商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今晚,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来自地狱的幽灵。

    我没有选择直接开火,而是利用复杂的地形,开始了单方面的猎杀。左前方,一人正贴着墙角探头。我没有开枪,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屈指一弹。硬币撞在远处的金属餐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人本能地调转枪口,侧颈完全暴露。

    砰。

    又一个。

    恐慌,开始在剩下的袭击者中蔓延。

    他在哪儿

    看不见!他像个鬼一样!

    就在这时,大厅的应急灯,突然滋啦一声,亮了起来。

    昏暗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也照亮了,站在一地倒下的袭击者中间,手持枪械,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气的我。

    张扬脸上的狞笑还未完全褪去,就已凝固成一个滑稽的表情,嘴巴半张,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林溪月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不可思议。那个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任由她羞辱的保镖,此刻,却像一尊杀神,屹立在尸体与鲜血之中。

    她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一寸寸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定格在我手中的枪上,再缓缓上移,对上我的眼睛。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我知道,我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7

    双重身份的摊牌

    应急灯投下深红色的光,将狼藉的拍卖大厅染上一层不祥的颜色。

    活下来的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而我和林溪月,以及不远处的张扬,形成了对峙。

    张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他大概把这辈子能想到的恶毒词汇都在脑子里骂了一遍。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我懒得回答。

    林溪月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同类的探究。

    好,很好。张扬忽然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林溪月,算你厉害,身边还藏着这种货色。

    他拍了拍手,阴影里又走出十几个枪手,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我们。大厅里幸存的宾客发出压抑的尖叫,更深地缩进了角落。

    高手张扬的音量提了起来,底气似乎又足了,他能挡几颗子弹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他的目光转向林溪月,满是贪婪,把‘深海之泪’交出来。再跪下求我,我或许让你死得好看一点。

    林溪月面无表情,甚至没分给张扬一个眼神。她向前一步,站到了我的身侧。这个动作,无声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萧河。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是我看走眼了。

    我心里一动。她知道了。

    不过,现在不重要了。她的目光终于落回张扬身上,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一条船张扬狂笑起来,林溪月,你脑子坏掉了这艘船是我的!我安的炸药足够把这里送进海底!遥控器,在我手上!

    他扬了扬手里的黑色遥控器,上面的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角落里传来绝望的哭泣声。

    林溪月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紧张,反而带着点看傻子一样的怜悯。

    哦她拖长了音调,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从晚宴手包里拿东西。

    张扬抱着臂膀看她表演:怎么,想补个妆再上路

    林溪月没理他,拿出来的不是口红,而是一台薄得像卡片一样的微型电脑。她纤长的手指在小屏幕上飞快地跳动,快得只留下一片虚影。一行行绿色代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

    整个大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敲击屏幕的清脆声响,富有节奏,像是在演奏什么。

    张扬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你在搞什么鬼

    林溪月头也不抬。几秒后,她的手指停下,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你在找这个

    她把屏幕转向张扬。上面是一个炸弹的结构图,旁边的控制权限标识,刚刚由红转绿。

    几乎是同时,张扬手里的遥控器嘀的一声,指示灯灭了。

    不可能!张扬脸色煞白,失声尖叫,这套系统是‘夜枭’团队做的!世界顶尖!你怎么可能……

    顶尖林溪月轻笑出声,满是嘲讽,你说的是‘夜枭’哦,我想起来了,他们老大几年前还求我教他怎么写防火墙脚本来着。看来是没学好啊。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在张扬身上,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膜发麻。

    他们没告诉你吗在这个世界里,神,只有一个。

    我,‘月神’。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月神。那个盘踞在黑客排行榜顶端,如同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

    竟然是她。林溪-月。

    我瞬间想通了很多事。她对魅影的执着,她那种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和高傲,甚至她那份不近人情的冷漠。原来如此。我们都在用一个身份,掩盖另一个自己。

    拖住他们。林溪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的手指又开始在屏幕上飞舞,三十秒。我要这艘船的控制权,顺便叫海警来收尸。

    我看向她,她也正好抬头看我。

    这一眼,什么都不用说了。伪装、试探、猜忌,都散了。我们都看到了面具下,对方的真实面目。

    好。

    我点头,拉了一下枪栓,清脆的金属声让骚动的匪徒们安静了一瞬。我转过身,迎上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活动了一下手腕。

    三十秒太长了。

    8

    智与力的协奏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张扬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命令手下朝我冲来。

    枪声骤然密集,震耳欲聋。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压制,而是正面的火力碰撞。

    灼热的弹头撕裂空气,在我身侧的立柱和大理石桌面上迸出连串火星。

    我没有硬接,一个滑步闪入吧台后方。身体紧贴着冰凉的木制柜台,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处理着所有战场信息。敌人的数量,他们散开的阵型,火力交叉的角度,子弹落点的分布,每一条信息都在脑中汇聚成一幅动态的三维地图。

    这是无数次生死之间锤炼出的本能。

    身后不远处,林溪月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枪声与爆炸的火光似乎都与她无关,她的手指在微型电脑的键盘上跳动,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我们一个在物理层面清除障碍,一个在数据维度瓦解根基,配合得天衣无缝。

    左边,三点钟方向,两人。她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我甚至没有去看,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做出反应。侧身探出吧台,朝着她报出的方位扣动两次扳机。枪口喷出火焰,两声压抑的闷哼随即传来,两个刚刚从掩体后探出半个身子的匪徒直挺挺倒下。

    入侵游轮主系统的同时,居然还有余力监控整个大厅的战况,给我提供实时情报。

    这个女人,能力强得有些不讲道理。

    后面!

    警告响起的瞬间,我全身汗毛倒竖,一个利落的前滚翻,身体还在半空,已经拧腰转身。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我的后颈飞过,灼痛感一闪而逝。我单膝跪地,稳住枪身,反手一枪,解决了那个妄图从视觉死角偷袭的家伙。

    我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是不是把这艘船上所有的摄像头都变成了自己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大厅里的匪徒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张扬的脸色也由狰狞转为惨白。

    二十秒。林溪月的声音再次传来。

    收到。

    我卸下打空的弹匣,换上新的。这一次,我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身影从吧台后猛然窜出,沿着桌椅构成的曲折路线高速穿行。每一次停顿,每一次闪身,手中的枪械都会发出短促而致命的声响。

    那些所谓的精锐,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每一次反击都显得笨拙而可笑。

    十秒!

    废物!一群废物!张扬眼看着手下一个接一个倒地,彻底失控,他夺过身边一人手里的枪,对着我的方向疯狂扫射。

    子弹在他手中毫无章法地泼洒,却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五、四、三、二、一……林溪月的声音仿佛死神的宣告。

    搞定。

    她话音落下的刹那,整艘游轮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船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航行的速度迅速降低。紧接着,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控制权夺取,航线已锁定,求救信号已发出。林溪月合上电脑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技术攻坚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海警十五分钟内抵达。

    大势已去。

    残存的几个匪徒对视一眼,扔下武器,转身就想逃。

    张扬则彻底跌入了绝望的深渊。

    不……我不能输!我绝不能输给你!他双眼布满血丝,理智被彻底摧毁,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嘶吼着冲向近在咫尺的林溪月。

    小心!我心头一紧,立刻抬脚准备冲过去。

    然而,林溪月的反应比我还快。

    面对状若疯虎的张扬,她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只是冷静地向左侧开半步,身体的轴线微微一偏,就让张扬势在必得的一扑落了空。紧接着,她身体下沉,手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向上猛击在张扬的右侧肋骨下方。

    呃!张扬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哼,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因剧痛不受控制地弓起。

    林溪月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一个发力,干净利落的过肩摔。比她高大许多的张扬被整个掀了起来,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砰的一声闷响,张扬瘫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爬不起来。

    我……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顶尖黑客,还精通近身格斗术。我开始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林溪月走到张扬身边,捡起掉落的匕首,用冰冷的刀面拍了拍他毫无血色的脸。

    你输了。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里不带任何温度,记住,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尤其,当你的对手是个女人的时候。

    说完,她随手扔掉匕首,转身朝我走来。

    枪声平息的大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站着。

    应急的红色灯光在我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我们对视着,彼此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身份的摊牌,生死的考验,智与力的协奏……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密集,太过深刻。

    我们都清楚,这并非结束。

    这是魅影与月神,一个全新的开始。

    9

    真相的刀刃

    海警的快艇划破夜色,很快包围了海洋之心。

    张扬和剩下的匪徒被全部带走,游轮上的宾客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和林溪月被安排在了一间独立的船长室里,等待着后续的调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身规律的闷响,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咸腥味。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微妙得像一根绷紧的弦。之前的并肩作战,像剥洋葱一样,剥开了彼此的伪装,但也让眼睛被辣得生疼,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雇主与保镖,但也不是朋友。我们是两个拥有共同秘密,却刚刚才发现这一点的陌生人。

    许久,林溪月走到舷窗边,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黑暗。

    你不好奇吗她突然开口。

    好奇什么我问。

    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魅影’,为什么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他。她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我。

    我沉默了。这确实是我心中最大的疑问。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老式的Zippo打火机,黄铜的外壳上布满了划痕,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而在打火机的正面,赫然刻着一只浴火的凤凰。

    那个图案,和我作为魅影签名时画的凤凰,一模一样。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因为这个打火机,我认得。

    它属于陈锋。

    这个……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这是陈锋的遗物。林溪月看着我的眼睛,在你来应聘之前,他,是我的线人。

    线人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荒诞感。

    没错。林溪月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在调查我叔叔,林威。我怀疑他利用林氏集团的海外渠道,从事着非法的洗钱和走私活动,陈锋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林威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我需要证据,但我身边信不过任何人。直到我发现了‘魅影’。林溪月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打火机上,他的画,充满了对权力和资本的控诉,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我能感觉到,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于是,我开始寻找他,我希望他能成为我的盟友。

    所以,你派了陈锋去……

    是的。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我查到陈锋和你是战友,而‘魅影’的凤凰标记,第一次出现,是在你退役之后。我猜测,你和‘魅影’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让陈锋去接触你,或者说,去接触‘魅影’,这个打火机,就是我给他的信物。

    可惜,我低估了我叔叔的狠毒。陈锋的行动,被他察觉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他被伪装成了挪用公款,不堪压力而自杀。林威用这种方式,警告我,也切断了我所有的线索。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将我所有的认知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一直以为,林溪月是逼死陈锋的元凶。我卧薪尝胆,忍受屈辱,就是为了向她复仇。可到头来,她和我一样,也是在为陈锋的死寻找真相。我们从一开始,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却用最愚蠢的方式,互相猜忌,互相伤害。

    而陈锋,我最好的兄弟,他不是死于抑郁,不是死于贪婪,他是为了一个正义的目标,死在了黎明之前。

    他是一个英雄。

    巨大的荒谬感和悲伤瞬间将我淹没,我甚至想笑,笑自己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我只是猜测。林溪月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你就是‘魅影’。所以我用尽各种方法试探你,羞辱你,想看看你的底线在哪里。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你的招聘流程,还真是别致。

    她没有理会我的嘲讽,继续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普通人,还是一个和我一样,背负着沉重秘密的复仇者。在废弃工厂,我看到你的画,我就更加确定了。那幅画,控诉的是林氏集团,但那份悲伤和愤怒,只有至亲之人才会有。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和陈锋的关系,比我想象的更深。

    直到今晚,你展露出真正的实力,我才终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

    她看着我,目光灼灼:萧河,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你,到底是不是‘魅影’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

    我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紧紧地握在手心,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和棱角。

    是。

    我看着她,郑重地回答。

    我就是‘魅影’。

    10

    并肩而立,共赴黎明

    当我承认自己就是魅影的那一刻,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被无限拉长。

    林溪月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过,试图将萧河与魅影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重叠在一起。几秒后,她眼中的震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疲惫,嘴角甚至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又尴尬地落下。

    最终,还是林溪月先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味道。我为我之前的试探和怀疑道歉。我用错了方式,如果我能更信任你一点……

    信任我打断了她,语气平静,一个来路不明的保镖,和一个让你头疼的神秘黑客,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把信任这种东西轻易交出去。我也有错,陈锋的死让我昏了头,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是幕后黑手。

    我们都以为自己在黑暗中独行,却没发现对方就在不远处,用同样的方式,在同一片泥沼里挣扎。陈锋的死,是我们之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让我们互相戒备,互相消耗。

    现在,伤口还在,但脓血已经被挤出,让我们第一次看清了彼此的本来面目。

    林威。我念出这个名字,之前被压抑的怒火重新在胸腔里燃烧,他为什么要杀陈锋只是为了那些生意

    陈锋发现了他的核心账本,那上面不止有洗钱和走私的记录。林溪月的眼神变得冰冷,还有他如何买通股东,制造意外,夺走我父亲位置的证据。我父亲,林氏集团的前任董事长,他的死绝不是意外。

    我明白了。林威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钱,而是整个林氏集团。

    他想彻底掌控林氏,而我是他最大的障碍。所以他一边在生意上围剿我,一边找人调查我的身份,想毁掉‘月神’,再除掉林溪月。她看向窗外,张扬今天的行动,就是最后一步。在这公海上解决我,再伪造成海盗劫杀。一了百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一切。

    可惜,他算错了一步。我接口道,他没想到船上还有个‘魅影’。

    他更没想到,‘魅影’就是你。林溪月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现在,他失败了。但他只会更疯狂,不惜一切代价地反扑。

    我知道。

    所以我需要你。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萧河,也需要‘魅影’。

    她向我伸出了手,手腕上还留着之前挣扎出的淡淡红痕。

    以前,我请‘魅影’,是想雇一把刀,帮我揭露黑暗。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眼中闪动着一种惊人的光亮,我需要一个盟友。以萧河的身份,做我最坚固的盾,挡在明处。以‘魅影’的身份,做我最锋利的剑,刺穿林威所有的伪装。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我,‘月神’,会是你最强的后盾。我会用我的方式,为你清空前路所有的障碍,找到他每一条犯罪的证据。我们一起,为陈锋报仇,也为我们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那是一只看起来纤细白皙的手,此刻却仿佛蕴含着风暴般的力量。

    我心底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战栗。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我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她的手心很凉,但掌心传来的力道却异常坚定。

    好。一个字,重若千钧。

    职位升级,薪水是不是也得谈谈我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庄重的气氛。

    林溪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竟也难得地弯了弯嘴角:放心,薪水和抚恤金,都会是业内最高标准。

    抚恤金还是算了。我松开手,活动了一下肩膀,我这人命硬,暂时还用不上。

    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来了。与林威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魅影与月神。

    我们将并肩而立,迎接那场,只属于我们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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