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契约之始
画笔在画布上轻轻扫过,每一笔都精确得如同手术刀。简安微微眯起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幅十九世纪油画的修复工作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工作室,为她栗色的长发镀上一层金边。
简安,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工作室的主人林教授站在她身后赞叹道,这幅画送来时几乎看不出原貌,现在连原作者的笔触风格都重现了。
简安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这幅德拉克洛瓦的仿作很有研究价值,能参与修复是我的荣幸。
她正要继续下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瞥见屏幕上林悦的名字,简安皱了皱眉。她的闺蜜知道她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
林悦,我在工作——
简安,出大事了!电话那头林悦的声音急促得几乎变调,简氏企业破产了!你爸爸突发心脏病,现在在市中心医院!
画笔从指间滑落,在即将触到画布的瞬间被简安下意识接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什么这不可能...上周爸爸还说公司运转良好...
是突然的资金链断裂,听说有幕后黑手。你快去医院吧,情况很不好!
简安甚至来不及换下工作服,抓起包包就冲出了工作室。出租车行驶的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市中心医院心脏科的走廊上,简安见到了满脸泪痕的母亲和面色凝重的医生。
妈!爸爸怎么样了
简母一把抱住女儿,声音颤抖:安安,医生说要立即手术,但是...但是...
简小姐,医生严肃地说,您父亲需要立即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加上后续治疗,费用预估在八十万左右。另外,他的心肌受损严重,术后需要长期护理和进口药物...
八十万。这个数字在简安脑中嗡嗡作响。简氏企业破产意味着父亲的医疗保险也失效了,而家里的积蓄...
我们...我们会尽快筹钱的,请先给我爸爸做手术...简安的声音比她想象的要镇定。
医生点点头离开了,简母却崩溃地靠在女儿肩上:安安,怎么办公司没了,房子和车都要被查封,我们连住院费都...
妈,别怕,会有办法的。简安抚摸着母亲的后背,大脑飞速运转。她的积蓄不到十万,林悦或许能借一些,但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向她们,礼貌地颔首。
简太太,简小姐,您们好。我是厉氏集团总裁助理程峰。
简安警惕地将母亲护在身后:厉氏集团那个在商场上以铁血手段闻名的商业帝国简氏企业的破产难道与他们有关
程峰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平静地说:简小姐不必紧张。厉总得知简董事长的病情后,特意派我来提供帮助。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支票:这是三百万,足以覆盖简董事长的全部医疗费用和您家庭的紧急开支。
简安没有伸手,反而更加警惕:厉氏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素不相识。
程峰推了推眼镜:厉总有一个提议。只要简小姐同意与厉总缔结为期三年的婚姻契约,这笔钱就是您的。契约期间,厉总会负责简家所有债务和您父亲的治疗费用。
什么简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婚姻契约
是的。契约婚姻,纯粹的交易关系。程峰递过一份文件,所有条款都写得很清楚。厉总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不会干涉您的个人生活和工作。当然,某些公开场合需要您以厉太太的身份出席。
简安颤抖着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条款确实详尽,甚至包括分居条款和保密协议。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条:契约期间,乙方(简安)需完全配合甲方(厉墨霆)的一切要求,包括但不限于共同出席活动、家庭聚会等。
这太荒谬了...简母虚弱地说,安安,你不能...
但简安的目光落在了重症监护室的方向。透过玻璃,她能看到父亲苍白的面容和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
如果我拒绝呢她轻声问。
程峰收起支票本:那么很遗憾,厉总的善意仅限于此。
简安闭上眼睛。父亲的命,家庭的重担,债务的压力...她没有选择。
我需要见厉墨霆。
厉总正在国外出差。他授权我全权处理此事。程峰递出一支钢笔,签了字,简董事长的手术今晚就能进行,由全国最好的心脏外科主刀。
简安接过钢笔,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她在想是否应该再挣扎一下,问问为什么选中她,或者争取更好的条件。但监护仪器的警报声从远处传来,护士们匆忙跑过的脚步声像倒计时般催促着她。
我签。简安说,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被签了出去。
程峰收起签好的文件,递给简安一张黑金卡:厉总回国后会安排与您见面。从现在开始,您就是厉太太了。司机会送您去厉总的住处,您的物品稍后会有人收拾好送过去。
简安转向母亲:妈,你陪着爸爸,我去去就...
简小姐,程峰打断她,契约第一条:签字即刻生效。您现在是厉总的人,一切行动需听从安排。
简安瞪大眼睛:但我父亲现在...
厉总会确保简董事长得到最好的治疗。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准备以厉太太的身份迎接厉总回国。程峰的语气不容置疑,请跟我来。
简安最后看了一眼监护室里的父亲和泪眼婆娑的母亲,咬了咬嘴唇,跟着程峰走向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仿佛听到自己过去的生活也被永远关在了门外。
第二章
替身囚笼
黑色劳斯莱斯驶入一扇巨大的铁艺大门,简安的脸贴在车窗上,看着两旁整齐的法国梧桐向后退去。车子转过一个喷泉广场,停在一栋三层欧式别墅前。
厉太太,到了。程峰为她打开车门。
简安深吸一口气,迈出车子。五月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眼前的建筑奢华得不像住宅,倒像博物馆——大理石柱,拱形落地窗,精心修剪的灌木丛。
厉总明天回国,今晚您先熟悉一下环境。程峰领着她走向大门,李婶会带您去房间。
门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那里,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这就是新太太李婶上下打量着简安,目光在她沾着颜料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下撇。
程峰点点头:李婶,这位是简安小姐,厉总的妻子。简小姐,李婶是这里的管家,有任何需要可以找她。
跟我来吧。李婶转身就走,简安匆忙跟上。
别墅内部比外观更加奢华。水晶吊灯,古董家具,墙上挂着价值连城的油画。简安作为艺术从业者,一眼认出其中几幅是真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画...
都是厉总的收藏。李婶头也不回,请不要随便触碰。
她们上了二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李婶推开门:这是您的房间。
房间宽敞明亮,装修精致,有一张挂着纱帐的大床和独立的卫浴间。窗边甚至摆着一个画架,上面有全新的颜料和画笔。
简安惊讶地看向李婶。
厉总吩咐的。李婶的表情依然冷淡,他说您是个画师。
我是艺术品修复师。简安轻声纠正。
李婶不置可否:晚餐七点。厉总不在时,您在自己房间用餐。说完便离开了,关门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简安知道自己的不受欢迎。
简安走到窗前,外面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花园,远处还有游泳池和凉亭。她苦笑一下——这大概是无数女孩梦想中的生活,可对她而言,却像个镀金的笼子。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爸爸怎么样了
安安!母亲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许多,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爸爸已经脱离危险了。而且...他们给我们换了VIP病房,还请了最好的护工!
简安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呢那个厉总...他...
我还没见到他。简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妈,别担心,我很好。这里...很豪华。
挂断电话后,简安坐在床边发呆。她是谁简家的大小姐艺术品修复师还是...厉太太这些身份在她脑海中纠缠不清。
晚餐是李婶亲自送来的——精致的牛排配红酒,但简安只勉强吃了几口。夜深人静时,她站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花园,突然很想拿起画笔。但最终她只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程峰再次出现。
厉总今晚七点到达。请您准备好,他会直接来见您。
简安的心跳加速:我需要准备什么
着装得体即可。程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厉总...不喜欢邋遢。
简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点点头。
下午五点,她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已经挂满了各种名牌服装——裙子、套装、礼服,标签都还没拆。她挑了件简单的米色连衣裙,化了个淡妆,然后坐在床边等待。
六点五十分,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简安的手指绞在一起,掌心全是汗。她听到脚步声,说话声,然后...一片寂静。
七点整,敲门声响起。
进来。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简安抬起头,然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厉墨霆比她想象中更加英俊,也更加冷峻。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但最让简安震惊的不是他的英俊,而是...
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厉墨霆开口,声音低沉冰冷。
简安摇摇头,喉咙发紧。
厉墨霆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简安接过,看到照片上是一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只是发型和着装风格不同。
这是...
白芊芊,我的未婚妻。厉墨霆的眼神变得幽深,三年前车祸去世。
简安的手开始颤抖。所以这就是原因因为她长得像他死去的爱人
从今天起,你要学会像她。厉墨霆走近一步,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危险的气息,发型,衣着,举止。李婶会教你。
简安猛地站起来:协议里没说要我模仿别人!
厉墨霆冷笑一声:协议第三条,乙方需完全配合甲方的一切要求。我有权添加条款。他俯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记住,简安,你是我花钱买来的替身。别妄想得到更多。
他的手指冰凉,眼神更冷。简安感到一阵刺痛——不是来自他施加的力道,而是话语中的残忍。
现在,换件衣服。他松开她,蓝色那条裙子。半小时后楼下见,有晚宴要出席。
今晚简安惊讶地瞪大眼睛,我还没准备好...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厉墨霆转身离开,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对了,欢迎来到厉家,厉太太。
门关上了,简安跌坐在床上,眼泪终于落下来。但只过了几秒,她就擦干眼泪,走向衣柜。哭泣解决不了问题,父亲还需要厉墨霆的钱治病。她必须坚强。
蓝色连衣裙是件抹胸礼服,简安换上后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她按白芊芊照片上的发型,将头发松松挽起,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
楼下,厉墨霆正在看文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慢了四分钟。他合上文件,下次准时。
简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跟着他上了车。车内沉默得令人窒息,直到厉墨霆突然开口:
今晚是林氏集团的慈善晚宴,很多重要客户会在场。你的任务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微笑,不说话。明白吗
简安点点头:明白。
说话时要轻声细语,别像刚才那样顶嘴。厉墨霆冷冷地补充,芊芊从不大声说话。
简安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她不是白芊芊,也不想成为白芊芊。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晚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当厉墨霆挽着简安入场时,无数目光投向他们。简安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厉总的新婚妻子
天啊,她长得真像...
嘘,小声点...
厉墨霆面带微笑地与人寒暄,简安则按照要求保持微笑。直到一位白发老者走过来。
墨霆,这位就是你藏了这么久的夫人老者笑眯眯地说。
林董事长。厉墨霆点头致意,这是我妻子,简安。安安,这位是林氏集团的林老。
简安微微欠身:林老好。
简小姐是做什么的林老和蔼地问。
简安看了厉墨霆一眼,见他微微蹙眉,但还是如实回答:我是艺术品修复师。
哦林老眼睛一亮,具体是哪个领域的
主要是欧洲古典油画。谈起专业领域,简安不自觉地放松了些,最近在修复一幅十九世纪的风景画。
林老兴致勃勃地和她聊了起来,完全忽略了厉墨霆惊讶的目光。简安讲到如何鉴别颜料年代时,甚至引来几位宾客驻足倾听。
太精彩了!林老拍拍手,下个月我收藏的一批画要拍卖,正需要专业人士帮忙鉴定。简小姐有兴趣吗
简安刚要回答,厉墨霆就插话道:林老厚爱了,内子最近恐怕抽不开身。
林老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那太遗憾了。不过,他递给简安一张名片,如果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晚宴结束后,回程的车厢里气氛更加凝重。厉墨霆一直沉默,直到车子驶入厉家大门。
我让你别说话。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简安转向他:林老问我问题,我不回答很不礼貌。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我只是——
记住你的身份。厉墨霆打断她,你是我买来的摆设,不需要展示你那点可怜的专业知识。
简安咬住嘴唇,不再说话。回到别墅后,她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却被厉墨霆叫住。
明天早上八点,和我一起吃早餐。他头也不回地说,李婶会告诉你芊芊的习惯。
简安没有回答,快步回到房间,锁上门后才让眼泪流下来。她洗去妆容,脱下礼服,站在淋浴下让热水冲刷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今晚的屈辱。
躺在床上,她想起林老欣赏的目光和厉墨霆阴沉的脸色。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她一直做自己,而不是白芊芊的替身,会不会...但下一秒她就摇头甩开这个想法。厉墨霆买的就是一个替身,仅此而已。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花园里。简安的目光落在那个画架上。她起身,拿起画笔,在纸上快速勾勒起来——不是花园,不是静物,而是厉墨霆冷峻的侧脸。画完后,她盯着画像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撕得粉碎。
这一夜,厉家豪宅的两个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睡好。一个因为愤怒,一个因为屈辱。但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这场交易,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三章
迷情之夜
清晨六点,简安已经洗漱完毕。她轻手轻脚地下楼,避开还在睡梦中的佣人们,溜进了厨房。
冰箱里食材丰富,她取出鸡蛋、培根和吐司,熟练地开火烹饪。煎蛋的滋滋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自从搬进厉家两周以来,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
你在干什么
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简安手一抖,差点把煎蛋铲到灶台上。她转身,看到厉墨霆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站在门口,头发微乱,眼神却清醒锐利。
做早餐。她关小火,声音平静,我习惯早起。
厉墨霆走近,扫了一眼料理台:李婶没告诉你吗我的早餐必须是黑咖啡和全麦面包,不加任何酱料。
简安抿了抿嘴:我知道。这是做给我自己吃的。
厉墨霆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她握着锅铲的手上——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没有那些名媛贵妇们喜欢做的夸张美甲。
今天我要去医院看我爸爸。简安突然说,心跳加速,李婶说需要你的同意。
厉墨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吐司咬了一口:太甜。
那是我的——
九点程峰会送你去。厉墨霆打断她,放下吐司,十二点准时回来。下午有个项目需要你出席。
简安惊讶地抬头:项目
林老的那个艺术拍卖会。厉墨霆转身走向咖啡机,既然你那么想展示自己的专业知识,给你个机会。
简安盯着他的背影,不确定这是奖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自从上周慈善晚宴后,厉墨霆对她的态度更加阴晴不定,时而冷漠时而暴躁,完全捉摸不透。
谢谢。她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厉墨霆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简安关掉火,把做好的早餐留在那里,默默上楼。她早已学会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三小时后,简安站在市中心医院VIP病房区,几乎认不出这个地方。原本拥挤嘈杂的走廊变得宽敞安静,父亲的病房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有独立的会客区和落地窗。
安安!简父半坐在床上,脸色红润了许多,快来看,窗外的景色多好!
简母拉着女儿的手坐下:厉总安排得太周到了。不仅有你爸爸的专科医生,还有营养师和康复师全天候待命。
简安环顾四周,胸口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的,厉墨霆冷酷无情,但他确实履行了承诺,而且远超预期。
他对你怎么样简父突然严肃地问。
简安挤出一个微笑:很好。他很...忙,但很尊重我。谎话说出口时,她下意识摸了摸锁骨处——那里还留着昨晚厉墨霆愤怒时留下的红痕。他因为她没有按照白芊芊的方式系丝巾而大发雷霆。
探望时间过得很快。临走前,简母悄悄塞给她一个小袋子:你最喜欢的桂花糕,记得你小时候总吵着要吃。
简安眼眶一热,匆忙拥抱了父母就离开了。回到车上,程峰递给她一个文件夹。
厉总让您先熟悉一下下午拍卖会的资料。
简安翻开文件,发现里面不仅有拍卖品详单,还有厉墨霆手写的备注:重点争取雷诺阿的小幅素描,但不要超过200万。他的字迹锋利有力,像他本人一样不容置疑。
下午的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简安凭借专业眼光,不仅帮厉墨霆以180万拍下那幅雷诺阿,还鉴定出两幅被低估的巴洛克时期作品。当厉墨霆的商业伙伴们纷纷称赞厉太太好眼力时,她注意到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近乎微笑的表情。
回程时,厉墨霆难得地主动开口:表现不错。
简安有些惊讶:谢谢。
明天开始,每周二四你去林氏集团帮忙鉴定那批画。他低头查看手机,程峰会接送。
简安转头看向窗外,掩饰自己的表情变化。这是某种程度的信任吗还是仅仅因为她的专业对他有用
接下来的日子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节奏。白天,简安去林氏集团工作,或者去医院看望父亲;晚上,她按照厉墨霆的要求,模仿白芊芊的穿着举止陪他出席各种场合。有时他会挑剔她不够像,有时又会莫名其妙地发火说她模仿得太刻意。
而每周最让她期待的是周日下午——厉墨霆雷打不动的高尔夫时间,那时她可以独自在花园里画画。她最喜欢角落里那个被玫瑰丛环绕的小凉亭,那里几乎没人打扰。
五月底的一个雨夜,简安刚洗完澡,正坐在床边擦头发,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嘈杂声。她打开门,听到李婶焦急的声音:
厉总喝醉了,小心扶着他!
简安本能地退回房间。厉墨霆从不放纵自己喝醉,至少在公共场合不会。她锁上门,刚转身,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她门外。
开门。厉墨霆的声音低沉模糊。
简安僵在原地,不确定是否该假装睡着了。
我说开门!伴随着一声巨响,门板震动了一下,他好像用拳头砸了门。
害怕他吵醒整个宅子,简安只好打开门锁。门刚开一条缝,就被大力推开,厉墨霆踉跄着闯了进来。他浑身酒气,领带松散,眼睛布满血丝,完全不像平日那个一丝不苟的厉总。
厉先生,你走错房间了。简安后退几步,你的卧室在——
芊芊...厉墨霆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声音嘶哑,你为什么离开我
简安倒吸一口冷气:我不是白芊芊,我是简安。
厉墨霆仿佛没听见,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的拥抱紧得让她喘不过气,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三年了...我找了你三年...
厉墨霆,你认错人了!简安挣扎着,却被他轻易制服。
下一秒,他的唇压了下来。这个吻粗暴而充满占有欲,带着威士忌的辛辣。简安用力推他,却被他拦腰抱起,扔在了床上。
看着我。厉墨霆压住她,手指粗暴地抚过她的脸,说你会留下来。
简安知道和一个醉汉讲理是徒劳的。也许顺着他能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我...我会留下来。
厉墨霆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柔软,那是简安从未见过的表情。他低头,这次的吻轻柔了许多,几乎称得上温柔。当他的手探入她的睡衣时,简安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这只是契约的一部分。
事后,厉墨霆几乎立刻睡着了,手臂却仍紧紧箍着她的腰。简安小心翼翼地试图挣脱,却被他更用力地搂回去。
别走...他在梦中呢喃。
简安僵住了。这个脆弱、需要她的男人,和白天那个冷酷无情的厉墨霆判若两人。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她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紧锁的眉头透露出连醉酒都无法缓解的痛苦。
不知何时,她也睡着了。再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如果不是全身酸痛和床单上的痕迹,她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梦。
浴室传来水声,门开了,厉墨霆走出来,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西装革履,面无表情。他在床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昨晚的事...简安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要以为睡过就能改变什么。厉墨霆的声音冷得像冰,契约照旧。
简安感到一阵刺痛,但她只是点点头:当然。
下午两点,会议室。那个商业中心的艺术策划案需要你的意见。说完,他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像一记耳光。
简安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流泪。她早该知道会这样。对厉墨霆而言,她永远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工具。
下午的会议却出乎意料。简安提出的将商业中心顶层设计成艺术展览空间的建议得到了团队一致认可,连厉墨霆也点头同意。
简小姐的思路很有价值。项目总监赞叹道,这种差异化定位能吸引高端客户群。
会议结束后,厉墨霆叫住了她:明天起你全职参与这个项目。
简安惊讶地抬头:那林氏那边...
我会处理。他转身要走,又停下,你的专业...确实有用。
这是他对她最接近表扬的一句话。简安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心中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日子,简安全身心投入项目设计。她发现工作时的厉墨霆严谨专业,完全以成果为导向。只要她表现出色,他从不吝啬给予更多责任。渐渐地,项目团队开始真心尊重这位厉太太,而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份。
六月中旬的一个周末,简安正在花园凉亭里画素描,突然感到背后有人。她转身,看到厉墨霆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项目进展报告。他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明天我要看你的修改意见。
简安接过文件:我会尽快完成。
厉墨霆没有离开,而是看向她的画板:你每天都来这里画画。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简安突然意识到他一直在观察她的习惯。
这里安静。她轻声回答。
厉墨霆走近一步,看向画纸——上面是花园的一角,笔触细腻传神。
你画得很好。他顿了顿,比芊芊好。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起白芊芊却没有要求简安模仿她。也是第一次,他承认简安在某件事上比他的初恋更出色。
简安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说:谢谢。
厉墨霆转身离开,但在走出几步后突然回头:今晚我不回来吃饭。
这又是一个第一次——他向她报备行踪。简安点点头,看着他走远,阳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天晚上,简安独自在餐厅吃饭时,李婶破天荒地主动和她搭话:厉总说您喜欢吃鱼,明天厨师会准备清蒸鲈鱼。
简安惊讶地抬头:他...怎么知道的
李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厉总问了我您的饮食偏好。
这个小小的善意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简安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她想起醉酒那晚厉墨霆的温柔,想起他偶尔流露的赞赏,想起他默默观察她画画的样子...也许,只是也许,在那层冰冷的外壳下,还藏着另一个厉墨霆。
但随即她又警告自己不要妄想。契约就是契约,替身就是替身。她不能,也不应该期待更多。
窗外,夕阳西下,花园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简安拿出素描本,开始画一个新的主题——不是花园,不是静物,而是记忆中厉墨霆醉酒那晚,眼中转瞬即逝的脆弱与温柔。
第四章
替身真相
七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洒在厉家花园里。简安坐在凉亭中,正在修改商业中心艺术区的最终设计方案。两周来,这个项目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精力,但也给了她一种奇妙的成就感——这是真正属于她的贡献,不是作为白芊芊的替身,而是作为简安自己。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悦的信息:生日快乐!我的大艺术家!今晚出来喝一杯
简安愣了一下。生日她翻开日历——7月18日,确实是她的生日。在厉家的这两个月,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谢谢,但最近项目很忙,改天补上。她回复道,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往年生日,父母总会准备一桌她爱吃的菜,父亲会偷偷塞给她一个小礼物,母亲则会做她最爱的红丝绒蛋糕。
简小姐。李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位林小姐来访,说是厉总的老朋友。
简安合上文件:厉总不在家。
她说她是来找您的。
简安皱了皱眉。她不认识什么姓林的小姐,除非...是林老的女儿但为什么要找她
会客厅里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栗色长发烫成精致的波浪。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你就是墨霆的新欢女人上下打量着简安,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和芊芊像得很。
简安立刻明白了——这是厉墨霆的过去。她挺直腰背:我是厉墨霆的妻子,简安。您是
林薇儿。女人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墨霆的大学女友,也是芊芊最好的朋友。
简安在她对面坐下,心跳加速但面色平静:林小姐今天来有什么事
林薇儿从手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我刚从巴黎回来,就听说墨霆找了个替身结婚了。她吐出一口烟圈,好奇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么不要脸,甘当前任的替代品。
烟味刺激着简安的鼻腔,但她没有退缩:如果您只是来说这些,那么请回吧。我很忙。
忙什么学着怎么更像芊芊吗林薇儿轻笑,你知道吗,墨霆和芊芊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爱她爱到骨子里,你永远不可能取代她。
简安的手指悄悄掐进掌心,但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从未试图取代任何人。林小姐,您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众所周知的事吗
林薇儿眯起眼睛:你倒是挺牙尖嘴利。不知道墨霆知不知道你这副面孔他在的时候,你也敢这样说话吗还是只会装成芊芊的样子博他欢心
厉墨霆选择和我结婚,自然有他的理由。简安平静地说,如果您对我们的婚姻有疑问,不妨直接问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契约婚姻林薇儿突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墨霆只是为了应付董事会那群老古董,才随便找了你。等时机成熟,他会一脚踹开你。
简安感到一阵刺痛,但林薇儿的话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微微一笑:林小姐,您这么关心我们的婚姻,莫非还对厉墨霆余情未了可惜,现在睡在他身边的是我,每天和他共进早餐的是我,陪他出席各种场合的也是我。她故意顿了顿,对了,您知道吗他睡觉时会不自觉地搂着我的腰,像害怕我会消失一样。
林薇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
茶还是咖啡简安突然问。
什么
作为女主人,我该招待客人喝点什么。简安站起身,按下呼叫铃,李婶,给林小姐准备一杯...绿茶吧,清热降火。
林薇儿猛地站起来,将烟头狠狠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别得意,简安。墨霆永远不会爱上你,你只是个廉价的替代品。她抓起手包向门口走去,顺便告诉你,下个月是芊芊的忌日,看看那时候他会怎么对你吧!
门被重重摔上,简安这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了四个月牙形的红痕。她慢慢坐回沙发,突然感到一阵虚脱。
表现不错。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简安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厉墨霆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分明是客厅的监控画面。
你...一直在看
厉墨霆将平板放在茶几上:林薇儿进门时,李婶就通知了我。他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我想看看你怎么应对。
简安不知该感到被试探的愤怒,还是被监视的恐惧:所以这是场测试
不是测试。厉墨霆在她对面坐下,长腿交叠,如果是测试,我会提前告诉你规则。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轮廓线。今天的他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简安注意到他腕表下的皮肤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瑕疵。
你很冷静,厉墨霆继续说,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卑躬屈膝。
这是在...表扬她简安不确定该如何回应:谢谢
林薇儿说得对,下个月是芊芊的忌日。厉墨霆突然转换话题,声音变得低沉,我需要你陪我去扫墓。
简安胸口一紧:以什么身份简安,还是...白芊芊的替身
厉墨霆抬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以我妻子的身份。
这是第一次,他明确承认她的身份,而不只是替身或契约妻子。简安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好。她轻声回答。
厉墨霆站起身,似乎对话已经结束。但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林薇儿有句话说错了。
简安抬头:哪句
你不是廉价的替代品。他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我从不买廉价的东西。
说完,他离开了,留下简安一个人坐在那里,心跳如雷。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她价值的认可,还是仅仅在炫耀自己的品味
傍晚,简安正在房间整理项目文件,手机响了。是母亲发来的生日祝福和一张父亲康复训练的照片。她微笑着回复,心里却泛起一丝孤独。在这个豪华的牢笼里,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简安,一个有着自己过去、喜好和梦想的独立个体,而不只是厉太太或白芊芊的替身。
晚餐时,餐桌上只有她一个人。李婶说厉墨霆有应酬,不回来吃饭。简安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二十五岁生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
夜深了,简安洗完澡,坐在窗前发呆。月光洒在花园里,为一切蒙上银色的轻纱。突然,她听到楼下有动静——厉墨霆回来了。
脚步声,低沉的说话声,然后是上楼的脚步声。简安迅速关上灯,钻进被子里,不想让他发现她还醒着。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门,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去往主卧的方向。
简安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就在她即将入睡时,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她。门把手在转动!
她猛地坐起来,看到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厉墨霆
你没睡。他走进来,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我带了...蛋糕。
简安打开床头灯,这才看清他手中的确是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点缀着蓝莓和薄荷叶。
今天是你生日。厉墨霆将蛋糕放在床头柜上,资料上有写。
简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记得还特意带了蛋糕回来
谢谢...她轻声说,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厉墨霆站在那里,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吃吧。他生硬地说。
简安拿起小叉子,尝了一口。酸甜的蓝莓和清凉的薄荷在口中化开,味道很特别,不是她平时喜欢的类型,但很精致。
好吃吗厉墨霆问,声音里有一丝奇怪的期待。
嗯,很特别。简安点点头,是什么口味的
蓝莓酸奶,加了一点薄荷。厉墨霆的目光落在蛋糕上,芊芊最喜欢的口味。
简安的手僵住了,叉子悬在半空。原来如此。他不是为她准备的蛋糕,而是为记忆中的白芊芊。他甚至不记得——或者说不在乎——她喜欢什么口味。
谢谢。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干涩,很...贴心。
厉墨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你不喜欢。
这不是问句。简安放下叉子:我只是...有点累了。
一阵沉默。厉墨霆突然伸手,轻轻擦去她嘴角的一点奶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简安屏住了呼吸。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轻轻掠过她的皮肤,像一片羽毛。
晚安,简安。他收回手,转身离开。
门关上了,简安盯着那个精致的蛋糕,突然没了胃口。她拿起手机,搜索白芊芊。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无数条结果——白氏集团千金,毕业于巴黎美术学院,三年前因车祸去世...
简安点开一张照片,呼吸停滞了。照片上的白芊芊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埃菲尔铁塔前微笑。那笑容,那眼神,甚至连微微侧头的习惯,都和她如出一辙。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白芊芊,她几乎要以为这是自己的照片。
她继续往下翻,找到一篇悼念文章,里面有白芊芊的生平简介。当看到出生日期时,简安的手指颤抖起来——7月18日。白芊芊和她同月同日出生,只差一年。
太多巧合了。长相相似,生日相同...简安关上手机,感到一阵眩晕。厉墨霆选择她,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
窗外,月亮被云层遮住,花园陷入黑暗。简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那个蛋糕,那句晚安,简安,那个轻柔的触碰...所有这些细小的片段在她脑海中旋转,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她翻身将脸埋进枕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枕头上还残留着厉墨霆刚才靠近时留下的淡淡古龙水香气——雪松和琥珀的味道,温暖而深沉,像他本人一样复杂难解。
这一夜,简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影像却是白芊芊。当她伸手触碰镜面时,镜子突然碎裂,无数碎片中映出无数个她和白芊芊,而厉墨霆站在远处,分不清是在看谁。
第五章
心墙裂缝
艺术中心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八月的骄阳,简安眯起眼睛,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件装置艺术品吊装到位。这是她负责策划的城市记忆主题展览,再过三天就要正式对外开放。
简老师,互动区的设备调试好了。年轻的实习生小跑过来,额头上挂着汗珠,您要来看看效果吗
简安点点头,跟着实习生走向展厅中央。两个月前,她只是厉墨霆安插进这个项目的关系户;现在,整个团队都真心实意地称她为简老师。这个转变来之不易。
简安!一个爽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简安转身,看到项目总监周扬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两杯冰咖啡,休息一下吧,你都站了一上午了。
周扬三十出头,是业内知名的策展人,最初对空降的简安充满怀疑。但在见证她对空间设计的独到见解和对艺术品的敏锐判断后,态度彻底转变。
谢谢。简安接过咖啡,冰凉的触感让她长舒一口气,媒体预览会的名单确定了吗
都在这儿。周扬递给她一份文件,不经意间手指轻触到她的手背,有个好消息——艺术财经杂志主编主动要求来采访,说是听说了你修复德拉克洛瓦仿作的事迹。
简安眼睛一亮:真的那可是业内权威!
当然。周扬笑得阳光灿烂,我早说过,你在这行会大放异彩。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真的,等这个项目结束,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我们正在筹备一个国际巡展...
她没兴趣。
冰冷的声音像一把刀切进两人的对话。简安浑身一僵,转头看到厉墨霆不知何时站在几步之外,西装笔挺,面色阴沉。
厉总!周扬惊讶地伸出手,没想到您亲自来视察。
厉墨霆无视了伸来的手,目光锁定在简安身上:会议室准备好了吗
简安迅速调整表情:准备好了,这边请。她转向周扬,周总监,我们晚点再聊。
周扬识趣地点点头离开了。简安领着厉墨霆向会议室走去,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烙在她的背上。
你和周扬很熟厉墨霆突然问。
简安脚步不停:工作伙伴而已。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工作伙伴。厉墨霆的声音里有一丝她从未听过的尖锐。
简安诧异地转头:你在意这个
厉墨霆的表情瞬间恢复冷漠:我只是提醒你注意身份。厉太太不该有绯闻。
会议室里,项目团队已经到齐。简安很快投入到汇报工作中,详细讲解展览的每个环节。她的专业表现让厉墨霆的商业伙伴们频频点头,连一向苛刻的财务总监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所以我们预计首月参观人数将突破五万,衍生品销售额可达两百万。简安结束汇报,自信地环视全场。
掌声响起。厉墨霆坐在首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只剩下简安整理文件。
表现不错。厉墨霆突然开口。
简安抬头,发现他站在窗前,逆光中的身影高大而孤独:谢谢。
周扬邀请你加入他的团队
嗯,一个国际巡展项目。简安合上文件夹,不过我还没答应。
厉墨霆转身,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你想去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简安愣住了。这两个月来,厉墨霆从未问过她的意愿,总是直接下达命令。她小心斟酌词句:这是个很好的职业机会...
回答我的问题。厉墨霆走近一步,你想去吗
简安深吸一口气:想。这是我专业领域内难得的机会。
厉墨霆的表情阴沉下来:契约期间,你的首要职责是做好厉太太。
我可以兼顾。简安不自觉地挺直腰背,事实上,我在这边的工作已经证明——
我说了,不行。厉墨霆打断她,声音冷硬,别得寸进尺,简安。
得寸进尺简安咬住下唇,把涌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她只是想要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和成就,这就叫得寸进尺
晚上有个饭局,七点我来接你。厉墨霆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简安站在原地,手中的文件夹被捏得变了形。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厉墨霆——他明明欣赏她的工作能力,却又不允许她追求更多发展机会。这种矛盾的态度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傍晚六点半,简安换上一件墨绿色连衣裙,对着镜子仔细化妆。镜中的女人眼神坚定,嘴唇紧抿,早已不是两个月前那个战战兢兢的替身新娘。她涂上口红,轻轻拍了拍脸颊。不管厉墨霆怎么想,她不会放弃自己的专业追求。
厉墨霆准时出现在门口,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越发挺拔冷峻。他的目光在简安身上停留了几秒,突然伸手拨弄了一下她的耳环。
换那对珍珠的。他命令道。
简安皱眉:为什么这对更配这条裙子。
珍珠是芊芊最喜欢的。厉墨霆的声音不容置疑,今晚有重要客户,他们认识芊芊。
又是白芊芊。简安胸口一阵发闷,但还是默默换上了珍珠耳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厉墨霆手中的线控制着。
饭局在一家私人会所进行,客人是几位外国艺术品经销商。简安惊讶地发现,他们确实认识白芊芊——确切地说,是白芊芊的父亲。
白先生的女儿和您妻子长得真像!一位法国商人惊叹道,如果不是知道白小姐已经...他尴尬地住了口。
我妻子是艺术品修复师。厉墨霆自然地转换话题,对欧洲古典油画很有研究。
整个晚上,简安都表现得体大方,流利的法语和专业的见解让客人们赞不绝口。但当话题转到白家时,厉墨霆总会巧妙地引开。这种保护姿态让简安困惑——他是在保护白芊芊的记忆,还是在保护她不受过去阴影的伤害
回程的车上,厉墨霆异常沉默。简安偷瞄他的侧脸,发现他眉头紧锁,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今天很顺利,不是吗她试探性地开口。
厉墨霆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道:你和周扬平时都聊些什么
简安一愣:工作上的事,偶尔聊聊艺术展。
他碰你的手。厉墨霆的声音低沉危险。
什么简安回想了一下,哦,递咖啡时不小心碰到而已。
厉墨霆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转向简安,眼神锐利如刀:别玩火,简安。你是我的妻子,记住这一点。
简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是吗厉墨霆冷笑一声,他看着你的眼神,就像...他突然停住,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就像什么简安追问,像你看白芊芊那样吗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入两人之间。厉墨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闪过一丝简安从未见过的痛苦。下一秒,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这个吻充满占有欲和愤怒,几乎称不上亲吻,更像是一种惩罚。简安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更用力地禁锢在怀中。当厉墨霆终于放开她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不要提她的名字。厉墨霆的声音沙哑,永远不要。
车子重新启动,剩下的路程在沉默中度过。回到家,厉墨霆径直走向书房,重重关上门。简安站在客厅中央,手指轻触自己红肿的嘴唇,心跳如雷。
她不该提起白芊芊,那是厉墨霆心中最深的伤口。但为什么他要对周扬的反应如此激烈除非...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除非他在嫉妒。
这个念头让简安既惊讶又困惑。她摇摇头,决定不去深想。上楼时,她注意到书房门缝下透出的灯光。已经凌晨一点了,厉墨霆还没休息。
简安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要喝咖啡吗
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门竟然开了一条缝——原来没锁。简安探头进去:厉墨霆
书房空无一人,但桌上台灯还亮着。简安正要退出,突然被书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一本皮面日记本,旁边放着一张白芊芊的照片。
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但好奇心驱使她走近书桌。照片上的白芊芊穿着毕业礼服,笑容灿烂。简安拿起照片,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字:给我的墨霆,永远爱你。芊芊。
永远爱你。简安胸口一阵刺痛。她轻轻放下照片,目光落在打开的日记本上。那是厉墨霆的笔迹,日期是三年前:
今天送芊芊去机场,她要去巴黎进修一年。我答应等她回来就结婚。她笑着说要带我去塞纳河畔写生,说我太严肃了,需要学学艺术家的浪漫...
简安的手指颤抖着翻过一页:
芊芊出事了。车祸。医生说她没受苦,瞬间就走了。我不信。她答应过要回来结婚的。她从不食言...
一滴泪水落在纸面上,晕开了墨迹。简安慌忙合上日记本,却看到最后一页贴着几张剪报——关于那场车祸的报道。其中一张照片上,白芊芊的车撞毁在路边护栏上,惨不忍睹。报道标题赫然写着:白氏千金车祸身亡,疑似酒后驾驶。
酒后驾驶简安皱起眉头。所有关于白芊芊的描述都提到她是个温柔优雅的女孩,怎么会...
谁允许你进来的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简安吓得差点叫出声。她转身看到厉墨霆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我只是...简安手足无措,我看灯还亮着...
厉墨霆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日记本:这是我的私人空间,不准任何人进入。
对不起。简安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厉墨霆将日记本锁进抽屉,转身面对她时,眼中的怒火已经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情绪:你看到了什么
简安犹豫了一下,决定诚实回答:看到你写关于白芊芊的事...还有车祸报道。
厉墨霆的下颌线条绷紧了:出去。
简安转身要走,却又停下:报道说她是酒后驾驶...但我不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对吗
厉墨霆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锐利: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我...简安语塞,我只是感觉...
感觉厉墨霆冷笑一声,你根本不认识她。
简安鼓起勇气:那你告诉我真相。如果我要做她的替身,至少该知道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
厉墨霆沉默了很久,久到简安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芊芊从不喝酒。那篇报道是假的。
那为什么...
有人想掩盖真相。厉墨霆的声音低沉沙哑,我会查出来的,不惜一切代价。
简安突然明白了厉墨霆眼中的执念从何而来。白芊芊的死不是意外,而她的爱人誓要找出真凶。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心疼。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想要安慰他,却又停住了。她有什么资格安慰他在厉墨霆心里,她永远只是白芊芊的替代品。
我明白了。简安轻声说,我不会再打扰你。
她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简安站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花园。那里有个白色凉亭,据李婶说是厉墨霆为白芊芊建的。她突然很想去看看。
凉亭比想象中更精致。白色大理石柱上雕刻着葡萄藤花纹,亭内有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简安坐在其中一把上,抬头看见亭顶绘着星空图案——不是随便的星星,而是精确复制的北半球夏季星空。
桌面上刻着一行小字:给芊芊,愿你的世界永远星光璀璨。墨霆。
简安轻轻抚摸那行字迹,想象着厉墨霆刻下这些字时的心情。那时的他一定很爱白芊芊,爱到愿意为她建造一个星空。这样的爱情,真的会随着死亡而消失吗
一阵凉风吹过,简安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厉墨霆今晚在车上的那个吻。那么粗暴,却又那么炽热。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惩罚她,还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简安被手机铃声吵醒。是厉墨霆。
收拾一下,半小时后出发。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林氏集团那边出了问题,需要你去处理。
简安瞬间清醒:什么问题
有人质疑那批画的真伪,交易可能要黄。厉墨霆简短地说,你不是认识几位鉴定专家吗
简安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那批画作是厉氏与林氏合作的关键,价值上亿。她迅速起床洗漱,换上正式的套装。
下楼时,厉墨霆已经在等她了。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正在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咖啡在桌上。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简安愣了一下。厉墨霆从未为她准备过咖啡。她小心地端起杯子,味道竟然刚好是她喜欢的浓度,加了一点糖,不加奶。
谢谢。她轻声说。
厉墨霆点点头,继续看文件。车上的气氛比昨晚轻松许多,两人讨论着应对策略。简安联系了几位业内权威,他们都答应立即赶来帮忙。
林老会很感激的。厉墨霆说,他一直很欣赏你。
简安微笑:我只是尽我所能。
厉墨霆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种难以解读的情绪:你总是这样吗
怎样
以德报怨。厉墨霆的声音很低,即使我对你...不好,你还是愿意帮忙。
简安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那些画。它们值得被正确对待。
厉墨霆没有再说话,但简安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危机最终顺利解决。简安请来的专家证实了画作的真实性,交易得以继续。林老感激地握着简安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称赞她是难得的才女。
回程时,厉墨霆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做得不错。
简安笑了:这是我这周第二次听到你表扬我了。
厉墨霆挑眉:别得寸进尺。
但这次,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不再是冰冷的警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些棱角分明的线条。简安突然发现,厉墨霆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这一刻,她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事实:她开始喜欢看到这样的厉墨霆,喜欢他难得的笑容,甚至喜欢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赞赏。这种感觉比任何契约条款都更让她害怕,因为它意味着她正在失去保护自己心的防线。
第六章
替身归来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简安醒来时发现窗外下着细雨。她揉了揉太阳穴,喉咙火辣辣的疼——昨天在展览现场淋了雨,似乎感冒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药,旁边是张字条:吃了。墨霆。
简安拿起药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过去两周第三次厉墨霆表现出这种不动声色的关心。上一次是她在书房睡着,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再上一次是一套专业级油画工具神秘出现在她的画架上,李婶悄悄告诉她厉总亲自选的。
吞下药片,简安走到窗前。雨中的花园朦胧如画,白色的凉亭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自从上个月她在厉墨霆书房越界后,两人之间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他不再强迫她模仿白芊芊,她也不再提起那本日记。但白芊芊的阴影依然存在,尤其是下周就是她的忌日。
手机震动起来,是厉墨霆的信息:感觉如何
简安回复: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今天别去展览了。厨房准备了姜汤。
简安读着这条简短的信息,胸口泛起一阵暖意。这种日常的关怀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让她心动。她知道自己正在滑向危险的境地——爱上厉墨霆。这个认知让她既甜蜜又痛苦,因为她永远无法确定,他眼中的是她,还是白芊芊的影子。
镜子前,简安审视着自己的脸——杏眼,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唇。这张脸和白芊芊如此相似,却又不同。白芊芊总是化着精致的妆容,而她更喜欢自然的样子;白芊芊留着柔顺的长直发,而她习惯将头发松松挽起。
你是谁她轻声问镜中的自己,简安,还是白芊芊的替代品
镜中人没有回答。
下午,简安的感冒加重了。她蜷缩在沙发上,额头滚烫。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发烧了。厉墨霆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医生马上到。
简安想回答,但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冰凉的毛巾贴上她的额头,舒服得让她叹息。
为什么不说厉墨霆的声音里有一丝责备,早上明明已经不舒服了。
简安睁开眼,对上他紧蹙的眉头。即使在担忧时,厉墨霆的表情依然冷峻,只是眼神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不想...麻烦你。她哑着嗓子说。
厉墨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愚蠢。
医生来了又走,留下几种药和一堆嘱咐。厉墨霆一一记下,亲自倒了温水喂简安吃药。他的动作出奇地轻柔,与平日判若两人。
睡吧。他替她掖好被角,我在这儿。
简安想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药效发作,沉沉睡意席卷而来。朦胧中,她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那么坚定,那么安全。
三天后,简安终于康复。厉墨霆这三天几乎寸步不离,只在必须时才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务。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简安的心越发不受控制。
你应该回去工作了。早餐时,简安说,我已经完全好了。
厉墨霆放下咖啡杯:明天是芊芊的忌日。
简安的手指僵住了。她早该想到,他这几天的温柔或许只是忌日临近时的脆弱。
我记得。她轻声说,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穿白色。厉墨霆简短地回答,上午九点出发。
白色,白芊芊最爱的颜色。简安点点头,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她告诉自己不要嫉妒一个已故的人,但心里还是泛起酸涩。当厉墨霆看着她时,到底在看谁
第二天清晨,简安换上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将头发披散下来——就像白芊芊那样。镜子里的她苍白如鬼魅,只有嘴唇上一点血色。
厉墨霆在楼下等她,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玫瑰。看到简安时,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车程很长,两人都沉默着。墓园在郊外的山上,秋风卷着落叶在他们脚边打转。白芊芊的墓碑很简洁,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还有一行小字:永远被爱。
厉墨霆单膝跪在墓前,轻轻放下一束白玫瑰。他的背影如此孤独,让简安眼眶发热。她默默站在一旁,给他私人空间。
芊芊,厉墨霆的声音低沉温柔,我带了个人来见你。
简安屏住呼吸。
她叫简安。厉墨霆继续说,她...很像你,但又不完全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承认了她的独特性,又提醒着她替身的身份。简安咬住嘴唇,努力保持平静。
厉墨霆站起身,转向简安:来。
简安走到墓前,看着那个和她如此相似的名字刻在冰冷的石头上,一种超现实的感觉笼罩了她。如果白芊芊还活着,她现在会在哪里和厉墨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而她自己,又会过着怎样的人生
我很抱歉。她轻声说,不知是对白芊芊,对厉墨霆,还是对自己。
厉墨霆突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不是你。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霆真的是你!
简安转身,看到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来,眼睛紧盯着她,满是震惊。
林伯父。厉墨霆微微点头,您也来了。
老者没有回应厉墨霆,而是直直走向简安,颤抖着伸出手:芊芊这怎么可能...
简安后退一步:我不是白芊芊,我是简安。
老者如梦初醒,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对...对...芊芊已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我们该走了。厉墨霆突然说,拉着简安转身离开。
老者却拦住他们:墨霆,等等!那个项目的事...
改天谈。厉墨霆冷冷地打断他,几乎是拽着简安快步离开。
回程的车里,厉墨霆异常沉默,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简安想问那位老者是谁,但直觉告诉她现在不是时候。
那是林薇儿的父亲,厉墨霆突然开口,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白家的商业伙伴。
简安点点头,没有追问。厉墨霆的情绪明显不佳,车速比来时快了许多。
回到家,厉墨霆直接去了书房,重重关上门。简安换了衣服,坐在花园凉亭里发呆。白芊芊忌日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宅子,连阳光都显得苍白无力。
傍晚,简安正在厨房泡茶,突然听到门铃声。不一会儿,李婶匆匆跑来:简小姐,有位客人...她说她是...
谁找我简安放下茶杯。
是我。一个柔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简安转身,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站在门口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面容和她一模一样。
你好,简安。女人微笑着,我是白芊芊。我回来了。
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简安的耳边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不清。她扶住料理台才没有跌倒。这不可能是真的。白芊芊死了,她亲眼看到过墓碑...
怎么,不欢迎我白芊芊向前走了一步,墨霆在哪他一定很高兴见到我。
李婶的脸色惨白,像是见了鬼:白...白小姐
去叫厉墨霆。简安强自镇定,声音却抖得厉害,快去。
李婶踉跄着跑开了。厨房里只剩下简安和白芊芊——如果她真的是白芊芊。两人对视着,像两面镜子相互映照。
你...没死简安艰难地问。
白芊芊轻笑一声:显然没有。车祸是真的,但我只是受了伤,失去了记忆。三个月前我才慢慢想起来自己是谁。
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急促而沉重。厉墨霆出现在厨房门口,脸色比简安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芊芊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白芊芊转身,眼泪瞬间流下来:墨霆!
厉墨霆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原地,然后大步上前,一把将白芊芊搂入怀中。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他的声音哽咽,是简安从未听过的激动。
简安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碎裂。她看着厉墨霆抚摸白芊芊的头发,看着他亲吻她的额头,看着他们相拥而泣。这一幕如此私密,如此神圣,她像个可悲的闯入者,多余得可笑。
她悄悄退出厨房,机械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她早知道这一天可能会来——白芊芊回来了,她这个替身该退场了。
但为什么这么痛她不过是个契约妻子,一场交易中的棋子。厉墨霆从未承诺过她什么,甚至从未说过他眼中的是她而不是白芊芊。那么现在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从何而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厉墨霆和白芊芊上楼了。他们在她的房门前停下。
这是简安的房间。厉墨霆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主卧在另一边。
你让她住在这里白芊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委屈,我们的家里
一阵沉默。
事情很复杂,芊芊。厉墨霆最终说,我会解释的。现在你需要休息。
脚步声渐渐远去。简安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流泪。她早该知道,在白芊芊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简安擦干眼泪,勉强站起来开门。厉墨霆站在门外,表情复杂。
我们需要谈谈。他说。
简安让开一步,他走进来,却没有坐下,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芊芊没死。他直接说道,当年医院搞错了身份。她重伤失忆,在国外治疗了三年,最近才恢复记忆。
简安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这很...突然。厉墨霆继续说,眼神飘忽,就是不看她,我需要时间处理。
我明白。简安强迫自己开口,我会尽快搬出去。
厉墨霆猛地抬头:不行。
简安愣住了:什么
契约还有一年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你不能走。
简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芊芊回来了,你还需要我这个替身做什么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厉墨霆恢复了那种命令式的语气,契约就是契约。
简安感到一阵眩晕,扶住墙壁才站稳:你要我...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你和白芊芊...
芊芊会暂时住下。厉墨霆避开她的目光,你保持低调,不要打扰她。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简安的心脏。她突然明白了——在厉墨霆眼里,她从来就只是个商品,一项可以随时使用或丢弃的财产。那些温柔,那些关怀,都只是因为她恰好长得像他心爱的女人。
我拒绝。简安抬起头,声音颤抖但坚定,契约可以违约,我会承担违约金。
厉墨霆的眼神变得危险:你以为那么简单你父亲的医疗费,你家的债务...
你在威胁我简安瞪大眼睛。
我在陈述事实。厉墨霆冷冷地说,留下来,完成契约,我会给你额外的补偿。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简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才是真正的厉墨霆——冷酷无情的商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为什么她轻声问,既然白芊芊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留着我
厉墨霆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不要问不该问的问题。
他转身离开,关门的声响在简安耳中如同丧钟。她滑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在这片血红中,简安做出了决定——她会离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厉墨霆可以威胁她,可以毁了她,但她绝不会留下来看着他和白芊芊重修旧好。
那不是她能承受的痛苦。
第七章
替身陷阱
白芊芊搬进厉家的第三天,简安已经无法忍受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简安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门锁是否完好。昨晚白芊芊不小心闯进来两次,一次是她正在换衣服,一次是她刚洗完澡。
简安轻手轻脚地下楼,厨房里传来欢声笑语。白芊芊穿着粉色真丝睡衣站在料理台前,厉墨霆罕见地穿着休闲装在一旁煮咖啡,两人肩膀几乎相贴。这一幕刺痛了简安的眼睛。
早安,简安!白芊芊热情地打招呼,仿佛她们是多年好友,墨霆在教我煮咖啡呢,他说你最喜欢喝加一点糖的。
简安看向厉墨霆,他却专注地盯着咖啡壶,避开她的目光。
我...不饿。先去工作了。简安转身要走。
等等。厉墨霆终于开口,今天有客人来,你需要在场。
简安握紧拳头:什么客人
芊芊的父母。厉墨霆的声音平静得残忍,他们想见见你。
白芊芊走过来,亲昵地挽住简安的手臂:爸爸妈妈一定会大吃一惊!他们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和我这么像的人呢!
她的触碰让简安浑身僵硬。这三天来,白芊芊表面上对她友善,背地里却处处设陷——调高她房间的空调温度,把她的画具藏起来,不小心打翻水杯弄湿她的设计稿...而每次厉墨霆都选择相信白芊芊的无辜。
我会准时出席。简安抽出手臂,快步离开。
花园凉亭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简安坐在那里,机械地翻着设计稿,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通知:父亲的最新检查结果不理想,医生建议考虑国外的新疗法。
简安立刻拨通母亲电话。
安安,医生说必须尽快决定。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爸的冠状动脉又堵塞了,随时可能...
需要多少钱简安直接问。
至少...两百万。还不包括后续治疗。
简安闭上眼睛。两百万。即使对厉墨霆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更何况现在白芊芊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为她花钱
我想办法,妈。别担心。
挂断电话,简安陷入沉思。契约里确实写明厉墨霆会负责她父亲的医疗费用,但那是建立在她履行妻子职责的基础上。现在白芊芊回来了,她这个妻子还有什么价值
中午,简安强打精神出席了午餐会。白家父母见到她时震惊的表情几乎有些滑稽。
太不可思议了!白夫人捂着嘴,如果不是知道芊芊在这儿,我几乎要认错了!
白先生则警惕地打量着她:你和芊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据我所知,没有。简安平静地回答。
整个午餐期间,白芊芊都像只快乐的小鸟,不停地说着这三年在国外的艰难生活,而厉墨霆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眼中是简安从未见过的温柔。简安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那里,食不知味。
简小姐,白夫人突然转向她,听说你是学艺术的芊芊也是,她在巴黎学的绘画。
我是艺术品修复师。简安纠正道。
啊,修复。白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厉墨霆一眼,难怪墨霆会找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刺进简安的心脏。是的,她只是个修复品,用来填补白芊芊留下的空缺。现在正主回来了,修复品就该被丢弃了。
午餐后,简安鼓起勇气拦住要回书房的厉墨霆:我需要和你谈谈。私下。
厉墨霆皱了皱眉,但还是带她去了书房。关上门,简安直奔主题:我父亲需要出国治疗,费用大约两百万。
厉墨霆的表情没有变化:我会安排医生。
不,必须去瑞士。简安坚定地说,那里的技术最先进。契约里写明你负责我父亲的医疗费用。
厉墨霆走到窗前,背对着她:现在情况不同了。
契约没有变。简安的声音开始发抖,我父亲可能会死!
我会让程峰联系国内最好的专家。厉墨霆转过身,眼神冰冷,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简安突然明白了——他在拒绝。因为白芊芊回来了,她和她家人的死活不再重要。
我明白了。简安挺直腰背,我会自己想办法。
她转身要走,厉墨霆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要做傻事。
什么傻事去找周扬帮忙还是去求林老简安冷笑,放心,厉总,我不会丢你的脸。
厉墨霆的手收紧,捏得她生疼:记住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简安终于爆发了,你的妻子还是白芊芊的替身现在她回来了,我这个替身就该识相地消失,不是吗
厉墨霆的眼神变得危险:我说过,契约期间你哪也别想去。
为什么简安几乎是喊出来的,你已经有她了,为什么还要困住我
因为...厉墨霆突然停住,像是自己也困惑于答案。最后,他只是冷冷地说:出去。
简安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走廊上,白芊芊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她显然听到了全部。
需要钱救爸爸她轻声说,挡住简安的去路,真可怜。墨霆最讨厌被人利用感情勒索。
简安没有理会,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但白芊芊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你知道为什么他留着你吗因为我昏迷期间,他需要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现在...呵呵,你懂的。
简安跑回房间,锁上门,终于崩溃大哭。她必须离开,必须想办法救父亲。但厉墨霆不会轻易放她走,尤其是现在,当他觉得她不听话的时候。
晚上,简安正在收拾一些必需品,房门突然被敲响。是程峰。
简小姐,厉总让我通知您,明早七点飞往纽约的航班。请您准备好行李。
简安愣住了:纽约为什么
厉氏与M集团的合作出现纠纷,厉总必须亲自处理。程峰公事公办地说,他要求您同行。
简安刚想拒绝,突然想到——出国!这是机会!也许在国外,她能找到办法联系上可以帮助她的人,或者至少...逃离这个地狱。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程峰离开后,简安立刻给母亲发了信息,告诉她先准备父亲的护照和材料,等她到纽约后再想办法。
第二天清晨,简安拖着行李箱下楼,发现只有厉墨霆一人在客厅等。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正在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
白芊芊不去简安忍不住问。
厉墨霆的眼神一冷:这不是你该问的。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简安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考着如何在纽约摆脱厉墨霆的掌控。也许可以借口去看艺术展,然后直接去瑞士...
你在计划什么厉墨霆突然问,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简安心跳漏了一拍:没什么。
别想着逃跑。厉墨霆的声音冰冷,你父亲的医疗档案在我手里。没有我的许可,没有医院会接收他。
简安猛地转头:你...你怎么能
商业手段而已。厉墨霆淡淡地说,乖乖完成契约,我会考虑你父亲的治疗。
简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冷酷无情。她早该知道的,从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所有自主权。
飞机起飞后,厉墨霆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简安则假装睡觉,实则思考对策。突然,飞机遇到气流剧烈颠簸,她下意识抓住扶手。
紧张厉墨霆合上电脑,第一次坐长途飞机
简安摇摇头:不是。只是...不喜欢颠簸。
芊芊也是。厉墨霆出人意料地接话,每次遇到气流,她都会紧紧抓住我的手。
简安不知该如何回应。为什么突然提起白芊芊是在提醒她自己的位置吗
我十岁时,厉墨霆突然说,声音低沉,第一次单独坐飞机去寄宿学校。遇到强气流,我以为要死了。空姐给了我一颗糖,说吃甜食能缓解恐惧。
简安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厉墨霆第一次分享童年记忆,而且听起来并不美好。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后来我养成了习惯。厉墨霆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每次飞行都带一颗。
他递给她糖,简安迟疑地接过。这个小小的举动如此人性化,与她认知中冷酷的厉墨霆截然不同。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小声问。
厉墨霆望向窗外云海:不知道。
接下来的航程,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厉墨霆甚至问起她对M集团纠纷的看法,认真听取她的建议。简安谨慎地回答,内心却越发困惑——这个男人到底有几副面孔冷酷的商人,温柔的照顾者,还是现在这个...几乎称得上友善的旅伴
到了纽约,你先休息。下飞机前,厉墨霆说,会议明天才开始。
简安点点头,不确定该如何理解这种体贴。是监视的另一种形式吗
纽约的豪华套房比厉家更让简安窒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她却只感到孤独和绝望。厉墨霆住在她隔壁,一墙之隔,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却发现国际漫游没有开通。套房里的电话肯定被监控了。简安苦笑——厉墨霆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第二天一早,简安被门铃声惊醒。开门一看,是酒店服务员,推着早餐车。
厉先生吩咐送来的。服务员微笑着说,他说您喜欢蓝莓松饼和鲜榨橙汁。
简安愣住了。她确实喜欢,但从未告诉过厉墨霆。他是怎么知道的观察还是...调查
早餐后,简安收到厉墨霆的信息:今天自由活动,别走太远。晚上七点,酒店餐厅见。
自由活动简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陷阱吗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换上简单的T恤牛仔裤,她带上护照和少量现金出了门。
纽约的喧嚣让她有种奇异的自由感。她走进一家咖啡店,借了店里的电脑查看去瑞士的航班。最近的一班在今晚十一点...
简安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僵硬。简安缓缓转身,看到厉墨霆站在咖啡店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我只是...她语无伦次。
厉墨霆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回酒店。现在。
回到套房,厉墨霆将简安按在墙上,力道大得让她疼痛。
愚蠢的逃跑计划。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在国外乱跑
简安倔强地抬头:我只是想救我父亲!
我说过会处理!
你的处理就是控制我,威胁我!简安喊道,白芊芊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能放我走
厉墨霆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不明白...
我明白得很!简安推开他,我只是个替身,一个你花钱买来的玩物!现在正主回来了,玩物就该被扔掉了!
厉墨霆突然吻住她,粗暴而炽热。简安挣扎了几下,最终屈服于这个充满矛盾情感的吻。当他终于放开她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不是那样的。厉墨霆低声说,额头抵着她的,不全是。
简安想追问,却被他的手机铃声打断。厉墨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变了:芊芊
简安退后一步,心如刀割。听着厉墨霆温柔地回应电话那头的白芊芊,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当成了替代品。
电话结束后,厉墨霆恢复了冷峻的表情:收拾一下,七点晚餐别迟到。
他离开后,简安滑坐在地上,泪如雨下。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比纯粹的残忍更折磨人。她必须结束这一切。
晚餐时,简安强打精神应付。厉墨霆似乎也心事重重,两人机械地交谈着商务话题,避开所有私人领域。
回到酒店,简安刚准备休息,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的电话,通过酒店wifi打来的网络电话。
安安!出事了!母亲的声音充满恐慌,有人闯进医院,拔掉了你爸爸的氧气管!幸好护士及时发现...
简安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什么!爸爸现在怎么样
暂时稳定了,但医生说必须立刻转院...母亲哭泣着,警察说监控被人删除了,找不到凶手...
简安浑身发抖: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冲向厉墨霆的房间,疯狂敲门。门开了,厉墨霆皱着眉看她:什么事
有人要杀我爸爸!简安抓住他的手臂,求求你,我们必须立刻回国!
厉墨霆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怀疑:冷静点。怎么回事
简安语无伦次地解释了情况,厉墨霆却皱起眉头:这不合逻辑。谁会对你父亲下手
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
等等。厉墨霆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芊芊是我。刚才简安接到电话,说她父亲被人袭击...什么你确定
简安盯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打电话问白芊芊。
厉墨霆挂断电话,表情变得冰冷:有意思。芊芊刚刚和你母亲通过电话,你父亲一切安好。
简安如遭雷击:什么不可能!我妈妈刚跟我说——
够了!厉墨霆厉声打断,这是你设计的苦肉计吗为了让我带你回国
简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相信她不信我
芊芊没有理由撒谎。厉墨霆冷冷地说,而你,刚才还试图逃跑。
简安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转身就跑,不顾厉墨霆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冲出酒店,纽约的夜空开始下雨,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她的脸颊。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竭。站在十字路口,红灯亮着,她却麻木地向前走去。刺耳的刹车声,刺眼的车灯,然后是一阵剧痛...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简安仿佛看到厉墨霆惊恐的脸在雨中向她奔来。但这一定是幻觉,因为真正的厉墨霆,永远不会为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第八章
失忆重逢
(两年后)
厉墨霆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纽约灯火通明的夜景。两年来,这个城市成了他第二个家,几乎每月都要飞一趟。医生说过,偏执是悲伤的一种表现,而他确实偏执地相信简安还活着——尽管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个雨夜被车撞倒的女人已经当场死亡,尸体都火化了。
厉总,资料准备好了。程峰走进套房,将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明天拍卖会的重点拍品都在里面。
厉墨霆点点头,没有转身:白芊芊那边呢
还在精神病院。程峰的声音毫无波澜,医生说她最近又提起简小姐,坚持说她没死。
厉墨霆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击。白芊芊——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如今想起来却只剩厌恶。她的回归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车祸是假的,失忆是假的,甚至连对他的爱都是假的。她回来只是为了钱,为了报复,为了让简安...
查一下明天拍卖会的宾客名单。厉墨霆突然说,特别关注艺术界人士。
程峰挑了挑眉:您怀疑...
只是直觉。
直觉。这两年来,厉墨霆学会了信任直觉。是直觉让他在简安死亡三个月后开始调查白芊芊;是直觉让他发现了那场车祸的真相;也是直觉告诉他,简安可能还活着。
程峰离开后,厉墨霆打开文件夹。明天的拍卖会是一场慈善活动,重点拍品包括几幅新锐艺术家的作品。其中一位名叫陆安安的画家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的自画像风格莫名熟悉,尤其是那双杏眼,仿佛能穿透纸张直视观者。
厉墨霆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迅速翻到陆安安的资料页:25岁,中美混血,两年前被艺术世家陆家收养,因车祸失去记忆...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两年前,纽约,车祸。太多巧合了。
第二天晚上,厉墨霆早早到达拍卖会场。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引来不少注目。这两年来,他变得更加冷峻沉默,眼角的细纹里刻着说不出的疲惫与执念。
厉总!林老热情地迎上来,没想到您对慈善拍卖也有兴趣。
厉墨霆礼貌地握手:偶尔支持一下艺术。
那您一定要看看陆安安的作品。林老兴奋地说,那姑娘天赋异禀,虽然失忆了,但画技反而更加纯粹。有人说她是当代的莫奈。
厉墨霆的视线扫过会场:她今晚会来吗
当然!就在那边——
厉墨霆顺着林老指的方向看去,呼吸瞬间停滞。站在香槟塔旁的女人穿着简约的白色连衣裙,栗色长发松松挽起,正微笑着与几位收藏家交谈。那是简安。不,现在该叫她陆安安了。但无论如何改名换姓,她都无可否认是那个曾经闯入他生命又突然消失的女人。
厉墨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年了,她看起来...不一样了。更加自信,更加耀眼,眼神中不再有当初的怯懦与不安。她谈论自己作品时的手势优雅而有力,笑容明亮得刺痛他的眼睛。
要我引荐吗林老问。
厉墨霆点点头,跟着林老穿过人群。随着距离缩短,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样子——左眉上方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可能是车祸留下的;手腕上戴着他从未见过的银镯;无名指空空如也...
陆小姐,林老亲切地招呼,这位是厉墨霆先生,厉氏集团的总裁。他对您的作品很感兴趣。
她转过身,杏眼微抬,礼貌地伸出手:幸会,厉先生。
当她的手指轻触他的掌心时,厉墨霆感到一阵电流般的震颤。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她的眼神——那里只有陌生与礼貌性的热情,没有憎恨,没有恐惧,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
陆小姐的作品很有感染力。厉墨霆强迫自己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嘶哑,尤其是《花园晨光》,那种光影处理...
您看过那幅画她的眼睛亮起来,那是我根据梦境创作的,很奇怪,我总梦到同一个花园,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花园。厉墨霆的心脏狂跳。她画的是厉家的花园,那个白色凉亭在晨光中的样子。即使失去记忆,她的潜意识还记得。
也许是我们前世见过。他半开玩笑地说,观察她的反应。
陆安安——简安笑了,那笑容如此自然,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厉先生也相信前世今生
这两年我开始相信很多事情。他意味深长地说,比如人死而复生。
她微微偏头,这个习惯性动作让厉墨霆几乎窒息——和简安一模一样。
有趣的理念。她抿了一口香槟,不过我更相信活在当下。毕竟记忆都丢了,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拍卖会正式开始后,厉墨霆以惊人的高价拍下了陆安安的三幅作品,包括那幅《花园晨光》。每次落槌,她都会惊讶地看向他,眼中带着困惑与感激。而每一次目光相接,厉墨霆都更加确信——这就是简安。他的简安。
厉先生真是慷慨。活动结束后,她在停车场拦住了他,但我必须问,为什么对我的作品如此...执着
夜色中,她的轮廓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厉墨霆想伸手触碰她的脸,想告诉她一切,想乞求原谅。但他不能。医生说过,强行恢复记忆可能对失忆患者造成严重伤害。
因为它们让我想起一个人。他最终说,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的表情柔和下来:您失去的人
是的。我以为永远失去了。厉墨霆直视她的眼睛,但现在我找到了。
简安——不,陆安安眨了眨眼,突然捂住胸口:奇怪...每次看着您,我这里就会痛。
厉墨霆屏住呼吸:为什么
不知道。她摇摇头,就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医生说这是失忆的后遗症,某些强烈的情感会留下身体记忆,即使大脑已经忘记了原因。
身体记忆。厉墨霆想起那个雨夜,他抱着血泊中的简安,她的生命在他指间流逝的感觉。那种绝望与悔恨刻进了他的骨髓,成为永远无法磨灭的身体记忆。
陆小姐,明天有空共进午餐吗他突然问,我想讨论定制一幅画作。
她犹豫了一下:我的行程很满...
关于一个花园。厉墨霆轻声说,一个白色凉亭,周围种满玫瑰。亭顶绘着星空图案...
她的瞳孔骤然扩大,嘴唇微微颤抖:您...您怎么知道
明天中午,我来接你。厉墨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个花园的事。
回到酒店,厉墨霆立即联系了程峰:查清楚陆安安的所有资料,特别是她车祸的细节。还有,安排人24小时保护她。
您认为她就是简小姐程峰的声音透着惊讶。
我确定。厉墨霆斩钉截铁地说,而且白芊芊的人可能已经盯上她了。
第二天中午,厉墨霆准时到达陆安安的工作室。这是位于曼哈顿上城区的一栋老建筑,阳光透过天窗洒在满地的画布和颜料上。她正在完成一幅新作,专注得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
厉墨霆静静地站着,看着她作画的样子——微微蹙起的眉头,抿紧的嘴唇,沾满颜料的手指。这一幕如此熟悉,让他胸口发紧。
啊!她突然发现了他,差点打翻调色盘,您...您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厉墨霆走近,目光落在画布上——那是一片雨中的城市街景,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站在十字路口,这是...
不知道。她困惑地皱眉,我总梦到这个场景,然后心口就会痛得醒过来。医生说也许画出来会好受些。
厉墨霆的手微微发抖。那是她死亡的场景。即使记忆消失了,创伤仍在。
您昨天说的花园...她放下画笔,直视他的眼睛,您认识失忆前的我,对吗
如此直接的问题。厉墨霆深吸一口气:是的。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她追问,为什么我对您有这种...反应
每一个字都像刀扎在厉墨霆心上。他该如何回答说他是她曾经恨过的丈夫说他间接导致她的死亡说他这两年来没有一夜能安睡
复杂的关系。他最终说,但我欠你一个道歉,和很多解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看着您,我既想靠近又想逃跑。
午餐在一家安静的意大利餐厅进行。厉墨霆小心地避开可能刺激她的细节,只告诉她曾经在中国生活过,他们相识但后来分开,她因为意外来到美国。
我的原名是什么她突然问。
厉墨霆犹豫了:简安。
简安...她轻声重复,仿佛在测试这个名字的重量,有照片吗
厉墨霆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她以前在厉家花园画画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淡黄色连衣裙,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这是我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但...我从来没有...
这是两年前拍的。厉墨霆轻声说,在你离开之前。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捂住头:啊!
怎么了厉墨霆紧张地问。
头好痛...她脸色苍白,每次试图回忆,就会这样...
厉墨霆立刻起身到她身边:别勉强。医生说过记忆恢复需要时间。
她抬头看他,眼中含泪:您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了解
厉墨霆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是...一个犯过错的傻瓜。现在只想弥补。
接下来的两周,厉墨霆成了陆安安工作室的常客。他带她去中央公园写生,去大都会博物馆看展,耐心回答她关于过去的每一个问题。有时她会突然陷入沉默,盯着他看很久,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寻找丢失的记忆。
我昨晚又梦到那个花园了。一天下午,她在画布前说,梦里有个男人站在凉亭里,背对着我。当我喊他时,他转过身...她停下来,皱眉。
然后呢厉墨霆轻声问。
我看不清他的脸。她困惑地摇头,但我知道他很伤心。那种感觉...太真实了。
厉墨霆的心揪紧了。那是他。在她梦中的花园里伤心的人是他。这两年来,他确实常常站在那个凉亭里,回忆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厉先生,她突然问,我们相爱过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厉墨霆措手不及。他该如何回答他们之间有过契约,有过强迫,有过误解与伤害,但也有过那些真实温暖的瞬间,那些他不敢承认的悸动。
我希望能有机会重新开始。他最终说,这次做对一切。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刚要开口,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程峰神色紧张地走进来:厉总,有紧急情况。
厉墨霆随程峰走到门外:什么事
白芊芊逃出了精神病院。程峰压低声音,她可能已经知道陆小姐就是简安,我们的人发现她昨天出现在这栋楼附近。
厉墨霆的眼神瞬间变冷:加派人手。另外,准备飞机,我要带简安回国。
她还不知道自己就是...
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厉墨霆打断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安全。
回到工作室,简安——陆安安正专注地修改画作,阳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看着她安然无恙的样子,厉墨霆胸口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这一次,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出什么事了吗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厉墨霆犹豫了一下:你信任我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点头:很奇怪,但我确实信任您。即使记不起来,我的...身体似乎记得。
那么请跟我去一趟中国。厉墨霆认真地说,那里有些地方,有些人,可能会帮助你恢复记忆。而且...他顿了顿,有些危险正在靠近你。
她的眼睛瞪大了:危险什么危险
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厉墨霆轻声说,她以为你死了,如果发现你还活着...
话未说完,工作室的玻璃突然爆裂,一颗子弹擦过简安的肩膀,深深嵌入她身后的墙壁。
趴下!厉墨霆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第二颗子弹击中了画架,木屑四溅。
程峰和保镖们立刻冲进来,迅速封锁了现场。但枪手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破碎的玻璃和满室恐慌。
您...您流血了!简安颤抖着触碰厉墨霆的手臂——子弹擦伤了他的袖子,留下一道血痕。
厉墨霆几乎没感觉到疼痛。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白芊芊找到她了。游戏开始了。
没事。他安抚地握住简安的手,但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必须跟我走了吗
她脸色苍白,但出乎意料地镇定:有人想杀我。因为我的过去
是的。厉墨霆直视她的眼睛,而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我跟您走。
在前往机场的车上,简安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说:即使想不起来,我也知道一件事。
什么厉墨霆问。
您对我很重要。她轻声说,那种心痛的感觉...只有深爱过的人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厉墨霆的心脏几乎停跳。即使失去记忆,她的灵魂依然记得爱过他的事实。这是上天的恩赐,还是另一次残酷的考验
飞机起飞时,简安——曾经的简安,现在的陆安安——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厉墨霆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在心中发誓:这一次,他会做对一切。不再有契约,不再有替身,只有真实的她与真实的他,以及他们之间这段历经生死却仍未熄灭的感情。
窗外,云海翻腾,如同命运的无常。但此刻,厉墨霆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带她回家,回到那个有白色凉亭的花园,在那里,也许她能找回自己,而他,能找回救赎。
第九章
契约重生
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时,简安——或者说陆安安——突然抓紧了扶手,指节泛白。厉墨霆注意到她的异常,轻声问:怎么了
这个地方...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我好像来过。
厉墨霆屏住呼吸。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表现出记忆恢复的迹象。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她摇摇头,但眼神变得恍惚:很多人...嘈杂的声音...我好像在跑...突然,她捂住太阳穴,头好痛!
厉墨霆立刻握住她的手:别勉强。记忆会慢慢回来的。
出了机场,一辆黑色迈巴赫已经在等候。简安盯着车标看了几秒,突然说:这车...我坐过。
厉墨霆的心跳加速:是的,经常。
去市区的路上,简安一直望着窗外,时而皱眉,时而恍惚。当车子经过国贸大厦时,她突然坐直了身体:那里!顶楼有家餐厅...我去过!
厉墨霆的喉咙发紧:两年前,我们一起去过。
她转向他,眼中闪烁着困惑与好奇: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些记忆都和你有关
厉墨霆沉默了片刻:等你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你一切。
车子驶入西山别墅区,简安的表情越来越不安。当厉家大门出现在眼前时,她猛地抓住车门把手:不要!我不要进去!
厉墨霆惊讶于她的剧烈反应: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喘着气,脸色苍白,就是感觉...很可怕。这里...发生过不好的事。
厉墨霆的心沉了下去。即使失去记忆,她的身体依然记得在这里经历的痛苦。他轻声安抚:现在这里很安全,我保证。
简安勉强点了点头,但下车时,她的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走进别墅,李婶迎上来,看到简安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简...简小姐
简安困惑地看着这位年长的妇人:您认识我
李婶看向厉墨霆,后者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欢迎回来。李婶最终只说了一句,然后匆匆离开。
简安环顾四周,眉头越皱越紧:这个客厅...我好像在这里哭过。
厉墨霆胸口一阵刺痛。是的,她曾在这里哭过很多次,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他的冷酷无情。
我们去花园看看吧。他提议,希望那里能唤起一些美好的回忆。
花园里,白色凉亭静静地伫立在阳光下。简安看到它时,整个人僵住了。
这个凉亭...她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手指轻抚石柱上的葡萄藤花纹,我在这里画过画...很多次...
厉墨霆站在她身后,心跳如雷:是的。你最喜欢在这里画画。
她转向他,眼中闪烁着泪光:为什么我记得这个地方,却不记得你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厉墨霆的心脏。因为他带给她的痛苦多于快乐因为她的潜意识选择遗忘他
也许...他的声音沙哑,你记得的只是这个地方的宁静,而不是和我有关的部分。
简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探索凉亭。当她看到桌面上那行刻字时,突然倒吸一口气:给芊芊,愿你的世界永远星光璀璨。墨霆。她抬头,眼中充满困惑,芊芊是谁为什么你的话刻在这里
厉墨霆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没想到她会直接看到这个。白芊芊...是我的初恋。
她和我长得像吗简安敏锐地问。
厉墨霆无法说谎:...非常像。
简安的表情变得复杂:所以我只是...替代品
不!厉墨霆急切地抓住她的手,一开始也许是,但后来...他停住了,意识到自己即将在一个失忆的人面前坦白感情有多么荒谬。
简安抽回手,走到亭子边缘:我需要时间...这一切太混乱了。
厉墨霆尊重了她的意愿,安排她住在客房而非他们曾经的婚房。晚餐时,简安几乎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吃着食物,眼神飘忽不定。
明天有个艺术展开幕,厉墨霆打破沉默,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去看看。也许会帮助你想起些什么。
简安点点头:好。
当晚,厉墨霆站在书房窗前,望着月光下的凉亭。两年前,简安常常坐在那里画画,而他则站在这个位置远远地看着她。如今一切仿佛重演,只是这一次,他决定做对一切。
厉总。程峰敲门进来,白芊芊的踪迹找到了。她在城南一个废弃工厂出现过。
厉墨霆的眼神变冷:派人盯着,但别打草惊蛇。我要证据证明她就是枪击案的幕后黑手。
程峰点头离开后,厉墨霆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简安当年签的婚姻契约,以及...他这两年来写给她的信,每一封都未曾寄出。他抚摸着那些纸张,心想也许永远不会有勇气给她看了。
第二天上午,厉墨霆带简安去了艺术展。展览主题是记忆与遗忘,讽刺得令人心痛。简安对几幅抽象画表现出异常的兴趣。
这些笔触...她轻声说,我好像知道作者想表达什么。
厉墨霆看了看标签:这是位新锐画家,风格确实和你有些相似。
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突然遇到了一群人——林老和他的家人,包括林薇儿。
墨霆!林薇儿惊呼,然后看到了简安,脸色瞬间惨白,你...你不是死了吗
简安困惑地后退一步: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林薇儿震惊地看向厉墨霆:她怎么了
失忆了。厉墨霆简短地回答,护在简安身前,请不要刺激她。
林老走上前,和蔼地对简安说:简小姐,很高兴看到你康复。我是林正华,以前我们合作过艺术项目。
简安礼貌地握手:您好,林老。抱歉我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记忆会慢慢恢复的。林老微笑道,然后转向厉墨霆,墨霆,借一步说话
厉墨霆犹豫了一下,但简安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看看。
厉墨霆跟着林老走到一旁,林老压低声音:白家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有进展,但还不够。厉墨霆同样低声回答,白芊芊背后还有人,我需要确凿证据。
林老点点头:小心行事。对了,简小姐真的失忆了
是的。厉墨霆苦笑,也许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可以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林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或者是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厉墨霆没有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展厅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他立刻赶过去,看到简安瘫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幅描绘雨夜车祸的油画,脸色惨白如纸。
简安!厉墨霆冲到她身边。
我想起来了...她颤抖着说,那晚...雨下得很大...我跑出去...然后车灯...疼痛...她抬头看他,眼中充满恐惧,是你...你在后面追我...
厉墨霆心如刀绞:是的,但那不是你想的那样...
简安突然推开他,踉跄着站起来:不要靠近我!我记得你...记得一切!契约婚姻...替身...白芊芊回来...我父亲...她的声音破碎,你把我当什么现在又把我带回来做什么
整个展厅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厉墨霆知道这是他欠她的,欠了太久的公开忏悔。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件从不敢想象的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
简安,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两年前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用契约束缚你,把你当作替身,甚至不相信你关于父亲遇险的警告。那个雨夜,如果我早点追上你,如果我早点明白自己的心,你就不会遭遇车祸,不会失去记忆。
简安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不信任:不要演戏了...
这不是演戏。厉墨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是我们当年的婚姻契约,我一直随身携带,提醒自己犯下的错。他打开盒子,取出契约,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它撕成两半,我不再需要这个了,因为我爱你,不是作为任何人的替身,而是作为简安,独一无二的简安。
展厅里鸦雀无声。简安站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落。
厉墨霆继续道:这两年,我查清了白芊芊的骗局,也明白了自己的心。如果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余生证明这份爱是真实的。他取出一张纸,这是我拟的新契约,只有一条:厉墨霆承诺用一生去爱简安,尊重她,信任她,保护她。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简安的手颤抖着接过那张纸,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喊叫打破了寂静:
骗子!
所有人转头,看到白芊芊站在展厅入口,头发凌乱,双眼通红,手中握着一把枪。
她早就该死了!白芊芊尖叫着,枪口指向简安,你只应该爱我!
厉墨霆瞬间挡在简安面前:白芊芊,放下枪。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你父亲伪造了那场车祸,为的是白家的股份。而你回来,是为了完成他未竟的计划。
闭嘴!白芊芊歇斯底里地喊道,是你背叛了我!你爱上了这个赝品!
保安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但白芊芊已经扣动扳机。枪声响起,厉墨霆闷哼一声,鲜血从肩膀涌出。
厉墨霆!简安尖叫着扶住他。
混乱中,保安制服了白芊芊,但她仍在尖叫:你以为他爱你他只是愧疚!他永远只爱我一个!
救护车赶到时,厉墨霆因失血过多已经意识模糊,但他仍紧紧抓着简安的手:对不起...这次...换我离开你了...
不!简安泪如雨下,你不准死!不准再一次离开我!
医院走廊上,简安蜷缩在椅子上,脑海中闪回着所有记忆片段——契约婚姻,白芊芊的回归,父亲的危险,雨夜的奔跑...还有这两年作为陆安安的生活。最清晰的是厉墨霆跪在众人面前的样子,那个高傲的男人,为她放下了所有尊严。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疲惫但微笑: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要害。他失血不少,但会康复的。
简安瘫软在椅子上,泪水再次涌出。
当厉墨霆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简安趴在床边睡着的侧脸。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发现她正握着他的手。
简安立刻惊醒了,看到他睁开的眼睛,泪水又涌了出来:你这个混蛋...差点吓死我...
厉墨霆虚弱地微笑:你...记得我了
全都记得。简安擦去眼泪,好的,坏的,痛苦的...还有你在展厅说的那些话。
厉墨霆紧张地看着她:那么...你的回答是
简安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你知道吗,作为陆安安的这两年,是我最自由的时光。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做,该怎么穿,该怎么说话...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完整的。
厉墨霆的心沉了下去:我理解...如果你选择离开...
但是,简安打断他,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一个男人站在花园凉亭里,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心会痛得醒来。她握紧他的手,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有些感情即使失忆也无法抹去。
厉墨霆屏住呼吸。
我需要时间。简安继续说,不是作为陆安安,也不是作为契约妻子,而是作为真正的简安,去重新认识你,重新建立信任。
厉墨霆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我可以等。一年,十年,一辈子...只要你给我机会。
简安微微一笑,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先把身体养好吧,厉总。我们有的是时间。
三个月后,一场特殊的艺术展在市中心美术馆开幕。这是简安的个人首展,名为《记忆碎片》,展出了她作为陆安安期间创作的所有作品,以及回国后新创作的系列。
厉墨霆站在入口处,看着简安自信地迎接各路嘉宾。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自然地披散着,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只是她自己。
厉总,林老走过来,笑眯眯地说,看来你终于学会了怎么真正爱一个人。
厉墨霆的目光没有离开简安:是的,学会尊重她的选择,欣赏她的才华,给她自由...这些本该是最基本的。
展览大获成功,多家媒体争相报道这位失忆两年后重获新生的天才艺术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展览的压轴作品——《重生》,画中一个女子从雨夜的血泊中站起,走向远处的星光。作品说明只有简单一行字:致M,感谢你给我第二次生命。
当晚的庆功宴上,厉墨霆宣布成立简安艺术基金会,专门支持年轻艺术家。简安惊讶地看着他:你从没告诉我这个计划。
厉墨霆微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这不是施舍,而是投资——对你眼光的绝对信任。
宴会结束后,他们回到了厉家。花园里的凉亭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简安走过去,轻抚桌面上的刻字。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作为陆安安时,我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现在我明白了,人不能完全抛弃过去,即使那是痛苦的。
厉墨霆站在她身旁,不敢贸然触碰:我们可以重新刻一行字。属于你的。
简安摇摇头:不必。这也是你的一部分历史,而我想接受你的全部。她转向他,就像你接受了我的一切——简安的过去,陆安安的现在,以及未知的未来。
厉墨霆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她没有退缩:谢谢你给我第二次机会。
我们给了彼此第二次机会。简安纠正道,然后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月光下,凉亭桌面上的新旧刻字交相辉映。一个是过去的誓言,一个是现在的承诺。而远处别墅的灯光温暖明亮,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救赎与重生的故事——从契约到真爱的漫长旅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