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搜查在进行,康熙冰冷的目光扫在承庆的几个乳母身上,却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朕记得,承庆的奶嬷嬷有四个不是?”康熙眉头皱起,承庆体弱,内务府那一边多派了些奶嬷嬷过来精心伺候着,生怕宫里为二的阿哥出点状况。
纳喇氏也皱起了眉:“还有一个是钱嬷嬷,一周前,她说家中出了些事,向臣妾请辞出宫了,还没回来。
”康熙点了点头,宫规虽然森严,但是像这种家里有事的也是可以通融的。
巡查的侍卫忽然定在了承庆乳母钱嬷嬷居住的那间小耳房的门口。
梁九功的身影从里面快步走出,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发现关键线索的异样,他快步凑到康熙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皇上……有发现!”“钱嬷嬷的房中枕头下有块的帕子,奴才看那里有些许污秽,像是脓液一类的,还得请太医来查看。
”他说着,手上递来用他手帕隔着的一块帕子,“奴才刚刚向其他几位嬷嬷打听了一下,这位钱嬷嬷,平日里最爱干净,所以常常是她带着阿哥,阿哥生病前一周,有见过她的嬷嬷说她面上惊慌失色,急匆匆的连行李都来得及收拾就出宫了。
”康熙脸跟着沉了下来,承庆的乳母钱嬷嬷实在是可疑。
纳喇氏也跟着脸色难看了起来,宫里奴婢请假出宫,只要流程走过了,基本上也不会有人多嘴多舌去问人家家事,可是这么多异常撞在一起,真真是……“皇上!”
一个延禧宫的管事太监在侍卫的“护送”下踉跄过来,脸色惨白如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奴……奴才想起来一件事!承庆阿哥发病前七八日,钱嬷嬷因家中有急事告假,奴才从外头回来,刚好和她碰上。
奴才看她有些心神不宁,问了一嘴儿,她说在外面‘遇上点事儿’,还说什么‘有来历的偏方’,好像是从一个……一个破落道观外的道人手里,花了大价钱弄来了……弄来了一小包粉末……说是什么民间偏方,专补孩子‘先天不足’的元气……”“好,好一个钱嬷嬷!”康熙怒极反笑,“给朕查,朕要知道宫里还有多少个“钱嬷嬷”!”康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惠嫔纳喇氏从民间听来的偏方——让乳母服用珍奇药材,以乳汁哺育体弱婴孩!钱嬷嬷这蠢妇,定是将那“粉末”当作补元气的奇药,偷偷服用了。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投向梁九功:“前几日给承庆诊脉的是谁?为何毫无察觉?!给朕提审太医院所有经手承庆阿哥病案的太医!包括那位给惠嫔开了‘以乳母为药引’方子的‘高人’!朕要看看,是蠢货庸医杀人,还是这其中有更深的水!”从承庆的乳母钱嬷嬷,炸出“民间偏方”和那来历不明的道人!线索直指太医院的诊疗记录与那位开出处方的神秘“高人”!康熙怒急攻心,梁九功急急的应诺了一声,就带着乾清宫的侍卫出去了。
“你们几个!立刻拿牌子分两路!一路点齐最精干的人手,给我顺着钱嬷嬷那条线,去追查那个道士!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必须找出根底!”他急促的安排着,“另一路,带上乾清宫侍卫,拿人!把太医院当值、不当值的所有这几日涉及承庆阿哥的太医全抓到乾清宫西暖阁,严加看管!特别是那个一直负责惠嫔和承庆阿哥身体的王太医!还有那个开了‘以乳母为药引’方子的张太医,一个都不许跑!”梁九功眼神狠戾,他深知此刻康熙的怒火足以摧毁一切。
侍卫们领命,无声而迅速地消失在风雪中。
殿内此刻就剩下了康熙和惠嫔,康熙在怒火下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没管在地上哭泣的惠嫔,转头大步走向钱嬷嬷住的耳房。
小小的一间耳房已经被侍卫们弄乱了,几个乾清宫的心腹太监正小心翼翼地搜查着。
他们不敢放过任何角落,衣物、箱笼、被褥,甚至糊窗的纸都被一点点剥开查看着。
“可有发现?”康熙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暴风骤雨。
一个领头的太监闻声立刻跪下,双手捧起一个不起眼的粗布小包:“回万岁爷,奴才等在炕洞最深处,摸到了这个。
藏得极深,不似寻常物件。
”康熙目光一凝,示意他打开,太监小心翼翼打开粗布包,里面赫然是几小包用劣质黄纸包裹的粉末!其中一包似乎被匆忙打开过,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淡褐色的粉末。
更刺目的是,旁边还有一块揉成一团的帕子,那帕子的一角,浸染着一片令人作呕的黄绿色污渍,和梁九功先前拿来给他看过的帕子差不多。
康熙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污秽的帕子,却又猛地收回,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那几包粉末和污帕,又环视这狭小、寒酸却藏着致命秘密的房间。
“查!”他声音冰冷刺骨,每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给朕查清楚,这些粉末是什么!那帕子上的秽物又是什么!太医院若查不出,就去找京畿最好的仵作,找懂毒的江湖人!朕要知道,承庆……朕的儿子,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害了!”他心中那可怕的猜测几乎要喷薄而出:钱嬷嬷,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乳母,很可能就是那个携带“毒引”的人!她服用了那来历不明的“偏方”粉末,自以为在进补,实则可能成了传递疫病或毒物的媒介!那帕子上的脓液……是否就是她自身因服毒而起的症状?她是否在承庆发病前,就已经感到不适,才惊慌失措地逃离?就在他思索的时间里,梁九功又匆匆的赶了进来,他脸色极其不好看:“回禀万岁爷,奴才刚刚得到消息,钱嬷嬷一家已经全部死了。
内务部那边两日前传上来的消息,奴才核对过了,确实是延禧宫的钱嬷嬷。
”“京中有人上报隔壁邻居家有异味,冬日天寒,大家都不怎么出门,他们也就没怎么在意,直到这几天味道太大了,他们过去看,才发现这家人全都死了。
死状正常,经过仵作验尸,发现这家人都是因天花而死,身上都有疱疹,初步推断是因为发烧,全家都无力起来烧水煮饭,活生生饿死的。
”他打了个寒颤,钱嬷嬷一家六口,通通死于“天花”,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可偏偏消息断在这里。
殿内空气凝固,只剩下惠嫔压抑绝望的呜咽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呼啸。
康熙沉默着,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给朕重新开棺验尸。
”沉默许久,康熙才说,钱嬷嬷身上一定还有别的线索,否则幕后之人不会如此急于掩饰。
“太医院的两个人也不用抓来了,直接带到慎刑司,给朕查!”乾清宫的侍卫们脚步更疾,马蹄踏碎宫道的积雪,带着帝王的滔天怒火与森寒杀机,扑向宫外的茫茫黑夜与太医院那看似平静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