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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故人

    少女容色本清冷,如今胭脂般红艳的颜色印在她眼尾,墨发青丝垂腰,昏黑的灯光下,越发显得人妖冶媚丽几分。

    揪住衣裙,耳边丝丝黑发渐被冷汗打湿。

    瑾郁毫不避讳欣赏片刻后,他起身,半蹲于荼昳面前,他指间是雪白的瓷瓶,瓶身魔纹绕紧。

    在荼昳面前晃了晃,他便慢条斯理开了口:“师尊此时若自已将药上了,弟子勉强可宽恕师尊这回。”

    喉头沙哑发涩,说不出来一个字。她一手按住胸口,压抑呼吸的急促,却是微微撇头躲开他。

    瑾郁却不恼,他随意将瓷瓶扔在地上,瓷瓶滚落到了荼昳裙边,他起身来走回榻边,头也不回淡笑:“师尊何时能将药上好,弟子便何时停了媚毒。”

    他字字句句徐徐不急,咬的很清楚:“当然,师尊也可以让弟子看看,名扬三界冰清玉洁的荼昳上仙,是否会被媚毒引至欲火焚身,淫荡下贱。”

    昔日乖巧温和的弟子如今字字珠玑,任谁也免不得肝肠寸断锥心刺骨。

    只是。

    荼昳冷清上千年,她洒脱冷心,又固执骄傲,怎会允许自已被媚毒逼的方寸大乱。

    她死命压抑住情思,身子极软,人几乎虚脱,但她强撑内心一遍遍默念无情诀。

    瑾郁何其了解她,五百年前间,荼昳心思不宁聚不了心神时,就习惯念无情诀。他只是轻合指节,不紧不慢下狠再次催发那滴血。

    只一瞬,便见她一口血吐出,红艳的血晕了樱唇,在雪白洁净的皮肤上昳丽妖娆。

    欲念过强,无情诀居然反噬了她!

    几乎抑制不住喘息,荼昳微微低眸,她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最终,她宣于唇齿之前,她咬上了自已手腕。

    她手腕本就伤痕累累,如今她咬上,鲜血淋漓,顺着手腕染红了结洁白的齿关,大颗血珠犹如断了线一般滚落在地。

    她咬的极狠,瑾郁见着,也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只是冷笑连连:“师尊确实让弟子刮目相看。”

    旁人若中了这媚毒,不过瞬息便可全失理智,她居能撑到现在。

    不管她是否修无情道,她这个人也是太无情了。

    思至此瑾郁却感到一阵烦闷,他今日来的目的,是听了危絮的话,来和荼昳再问三百年前的事,可到了这牢房,瞧见她血衣在身一蹶不振几乎放弃了这条命时,便失了理智,只想将她毁的面目全非。

    想折磨她,辱没她。

    他指尖动了动,闭眸,隐了面容不经意显露的怒色,重归平静。

    他深知,再不停手,以她的性子,手腕会被她咬断了也未知。

    他起身来,心神略动缓下来大半毒性,又蹲在荼昳身前,握住她咬着的手臂,轻轻放下。

    许是L内毒性消退,荼昳并未反抗,手腕拿下来,可见那道深可见骨的咬痕,齿痕不大,可却血肉淋漓。

    他张了张嘴,又冷冷想要吐出什么话来讽刺一番,却见面前的人已身子一软闭了眼,无力栽下去,意识全无。

    瑾郁扶住荼昳腰身,才发觉毒性通伤痛之下,她根本承受不住,直接昏过去。

    碎发被冷汗打湿,面容覆着薄红,脆弱的眼尾鼻头已是红一片,清冷的容色染的欲点点消退。

    他黑衣略微湿漉,表面看不出来,只是瑾郁知,那是荼昳的血。

    瑾郁紧了紧手,倒觉得她比半年前明显清减了不少,越发清瘦几分。

    他揽住她腰身和膝弯,将人抱起,顿了下,却觉意外的轻,放在了榻上,并不作留恋,冷冰冰瞥了她一眼,离开了牢房。

    走出地牢,他站于魔宫鹅卵道路之上,淡然望着这光怪陆离颜色的魔宫,询问:“消息可发出去了?”

    蛰伏暗处见证了整个闹剧的危絮免不得轻叹,落下来单膝跪地,恭敬回:“就等请君入瓮了。”

    只是……

    危絮略有迟疑。

    尊上,上仙真的不会恨您么?

    瑾郁脸色淡然,妖冶的眉半深半浅埋在阴影,拂开肩上飘落的花瓣,微微闭眸,静静吩咐:“让人去上药。”

    省略了宾语,危絮却全能懂得,他应了声是,刚要退下,却听尊上清冷平淡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地加了一句:“女侍。”

    危絮去看时,却见尊上已拂袖离去,背影孤立冷漠,却含着不为人知的寂寥。

    危絮神色也暗淡下来,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为何两个人都一个性子,冷,不肯开口,不耐交流,只会互相硬瞪。

    那么,势必一人带着痛楚无力低头,一人鲜血淋漓遍L鳞伤前进。

    ……

    荼昳醒时,已至第三日正午。

    她缓缓榻上坐起,眉心涨疼的厉害,人也昏沉,卡壳一般记不住失去。只是注意到被白纱缠住的十指和手腕,记忆一点点回笼。

    身上被血染红的衣已重换了件白裳,干净斐然,身上四肢照旧疼着,却比昨夜好了百倍。

    盯着手指的纱布,她不过瞬息,直接开始拆掉手上的全部纱布绷带。

    雪白的纱布一点点打开,印出雪白皮肤上嚣张遍布的痕迹。

    昨日那般严重的伤痕,今日在她手上居然都已结痂,只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在指尖。

    尤其是手腕,那么深的咬痕,此刻却已渐渐淡去。

    药瓶置于榻下,荼昳也未曾理会,只是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床头抵在墙角的位置,又平静收回。

    “仙L…”少女轻念这两个字,细细思索。

    轮回真是有报应。过去得益于这天生仙胎,成为仙界有史以来最盛名的仙才,天赋逆天异禀,现在却为这仙胎,受尽酷刑却怎么也得不到解脱。

    此刻牢中,脚步声越近。

    还以为又是来执刑的侍卫,她整理好衣襟衣裙站起身来,听见牢头恭敬地喊了声“五长老”来,冷冷淡淡抬眸看去,却迎面迎上那中年男人一双沉稳的眼。

    一瞬,她难得失了方寸,错愕了瞬息。

    可转而,她恢复无澜,退后了几步,理着裙角坐了床上。

    而那中年黑袍的男人,抬手随意挥退了几位魔侍,一双眼温润带笑地看着荼昳,细细端详她的五官,语气柔和极了:“昳儿可是不认识埕叔了?”

    荼昳静静看着他,淡淡回应:“你当不起。”

    她鲜少有这般带了些厌恶感情,荼昳只是敛眸,回忆渐渐浮现出已千年未见那位女人的容貌。

    那时侯花蓉气息不匀,向来冷漠凄清的脸色带着崩溃,于长廊中抓住她肩膀,哑声让她去找师叔。

    而她却在长廊另一头,望见了对她素来温柔宠溺地男人红着眼提剑寻人的场面。

    自她出生,身边围着的只有侍女侍卫与母亲花蓉,而有意识开始,始终有个温柔面容的男人断断续续出现。他待她温和,尤其待她母亲爱若疯狂,可母亲因修无情道,性子冷漠。

    极芜仙宗的薄月峰,他经常偷偷涉足,经常会为小荼昳带上两串糖葫芦,带上精致的点心。

    可那次,她急匆匆带着师叔们赶回薄月峰,只见得衣不蔽L几乎赤裸的母亲身上血淋淋,如破旧的烂布无意识倒在地上,而那一向温柔缱绻的埕叔,已记怀恨意,刀尖的血珠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师叔们拿下了花埕。

    看着亲生母亲遭此惨状,只有几百岁的荼昳照旧冷冷淡淡,她无情素日待她宠溺的男人,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可当时花埕被捆住,只是大笑疯癫一般,怒斥她:“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荼昳比花蓉的无情更胜一筹!”

    她不知花埕最后到底怎么了,只知道花蓉经此一劫,她二十四条筋脉竟被斩了一半,浑浑噩噩在薄月峰闭关三年。

    出关后,她抱住了来向她请安的小孩,轻轻抚摸她的脊背,说。

    “世间厄难万千,然无情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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