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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赴死

    半年前,魔界虽未曾攻入极芜仙宗,可几乎戮杀完了极芜仙宗在外的弟子。偌大的仙宗,急需养精蓄锐,辰琅红着眼闯入了大殿,恳请三师兄准许他去救荼昳。

    可宗门的长老,那些受花蓉恩泽的长老,却是痛斥他不为宗门着想,说极芜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只能在仙界抵抗嗜灵阵和魔军侵扰。

    而昔日对师姐爱护有加的三师兄也是红着眼,无力,却又哑声拒绝他的请求。

    辰琅并不念着世人,他只是愤怒的呵斥:“师姐这一生,护了多少凡人,渡了多少人成仙,超度了多少亡灵?她就该在魔界地牢里受人侮辱,就该被宗门抛弃吗!”

    而长老心虚回避了他的眼神,只是结巴说:“魔尊好歹是荼昳上仙的弟子,不会为难她。”

    瑾郁不会。瑾郁亲手废了她修为,他怎么会不为难她!

    从回忆里蓦然清醒,咽了咽嗓子里的腥甜。少年跪在血泊里,微微抬起了头,半带愤怒讥诮看着高台座椅上双腿交叠漫不经心的人。

    他浑身血衣,却被血色染的更红,辰琅咳得下巴全是血红,胸口的血窟窿流着汩汩鲜血,将身下地板尽数打湿。

    但他却死死攥着手里的剑,尽力爬起,又一次次滑倒。

    着殿内,冷的彻骨,冷的结冰。魔侍魔卫围了一圈,剑半出鞘,皆是警惕看着他。

    辰琅不知道多少次爬起,又猛的跌下跪倒在地,这次他再也没有力气,手心的剑已离手,再握不住。

    慢殿血气,而高椅上的魔尊,仍旧清冷漠然,黑衣铺洒,肩宽背直,冷静又置身事外看着这位上仙跌入地狱。

    而就在此时,随门被推开,应声传来清冷的嗓音。

    “辰琅。”

    她迈步而来,雪衣被吹的四拂,她目光落在殿中跪着的少年身上,胸口仿佛被塞了一团冷干的棉絮,压的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瞬间的疼痛她甚至差点没站稳,可疼痛迅速散去,她沉默,径直走向了辰琅所在。

    整个过程,她都没曾看过一眼高椅那人,自然没有见到他一闪而逝的怔愣。

    在暗处的危絮见到了荼昳,却蓦然瞳孔一缩,大叫不好。

    该死!上仙怎么会出现!

    两个魔卫分别将剑出鞘,挡在了荼昳和辰琅身前。

    锃亮的光,配着这绛明宫闪烁离奇的蓝紫光色,眼眸酸涩。

    少女以手握剑推开,剑锋割破她掌心,滴滴答答血珠子滚落一地。

    魔卫未曾想她居然敢直接握住剑,愣住。

    她面容无喜无悲,诡谲多变的灯光照在她清冷昳丽的容色上,将人闪的几分妖娆秾艳。

    “让开。”

    上仙就是上仙,不管何时就是上仙,威压逼人。魔卫不敢惹这少女,又见尊上并无反对,立刻拿着染血的剑退下。

    辰琅闻声已转身,见到她那一刻,本来愤怒的面容瞬间温和,他仰着头,支撑着跪在地上,看着她,虚弱的笑了:“师姐……辰琅来了……”

    胸口细细密密的疼,她说不出心里是何感受,情感全部被疼痛代替。她闭了闭眼,低声说:“本尊走时,令你闭关。”

    “师姐知道,辰琅是被关不住的……”他抬手,尽力去触碰她衣摆,又怕血手染脏了洁癖的她雪色的衣裙,一点点收回,看到了她垂在身侧一点点滴着血的手。扯了扯嘴角,苦笑:“师姐又伤害自已……师尊会心疼,师兄们都会心疼的……”

    他这师姐,性清,遇事更随和。受伤从不会刻意去疗,就仗着仙L自愈能力强。

    瑾郁冷冷漠漠看着他们这姐弟情深,忍不住扯了扯领口,刚想说什么,却见门口,花埕携着魔侍不紧不慢走进来,正看好戏地倚在门口。

    瑾郁阴冷了一双眸,不动声色紧了袖口。

    他虚了虚眼,再抬眸,只剩冷漠与慵懒。他轻旋指尖的指环,淡淡出声:“本尊正愁无人为魔界祭旗,正好师叔来了,不如就帮师侄这个忙吧。”

    此时,荼昳才拿一双清眸望向他,她目色,鲜少带了复杂上,却也一种冷静商量的口吻:“放过辰琅,拿我祭旗便是。”

    瑾郁端详她片刻,轻轻笑出声:“师尊如今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凭什么认为可以与本尊谈条件?”

    是了。她如今,也算是自身难保。

    她低了低眸,说:“我可助魔界加固嗜灵阵。”

    荼昳精通阵法,五行八卦皆聊熟于心。

    他目光暗了暗,压了压胸口翻涌的情绪,撇了头,懒声:“放你进去,谁知师尊是破阵还是固阵。”

    “瑾郁,”她开口唤他名字,却突然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她信他本性至善,或者说三百年前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已让她有些根深蒂固了对瑾郁的看法。哪怕仙界当日尸横遍野,她也坚信不是他的意欲。

    可如今,辰琅胸口上的伤口,是魔尊本命法器婳诔所伤。

    她只是蓦然回首,微惊于他似是从内到外变化太大。

    裙摆被人轻扯,低眉,看着辰琅朝她虚弱的笑笑。

    荼昳在他身前蹲下,她抬手抚过他胸口的窟窿,却再也无灵力能抚愈伤口。

    “师姐别……别担心,”见荼昳并不嫌弃他,辰琅这才敢伸手去碰她,却无意蹭上她袖口,看见她手腕手臂间的疤痕,他顷刻,蓦然红了眼眶。

    修道之人,外伤不足为惧,身上更不易留疤,向荼昳的L质,上午哪怕割腕放血,晚间连痕迹都看不到了,到底是如何反复的鞭打折磨,这外伤痕能留得如此久……

    “瑾郁,她是你师尊,她让了你几百年的师尊!”辰琅用尽全力爬起来,望向高椅,他忍不住大喊出声:“对师尊用刑,这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而瑾郁似是被他吵的不耐,忍不住轻轻捏了捏眉心,淡然回:“她早不配。”

    “你可知当初……咳咳咳……”辰琅气急攻心,一口气未曾喘上来,话也未曾说完,咳个不停。而荼昳一只手已搭上他脉搏,眉心微拧,清冷的嗓音已沉下:“静言少思,运转丹田。”

    瑾郁却是微微抿了抿唇,他留心着辰琅后半句。可知?可知什么?

    辰琅任性,最后一回也不听她的,他看着她笑,说:“辰琅学艺不精,不光自已身陷囹圄,还救不出师姐……”

    荼昳望着他血色又雪色的苍白的面容,辰琅面容朝气,入仙驻颜后也才十几岁的面容,一贯嚣张肆意,薄月峰喜静,她更是受不住吵。辰琅一吵,她抬手间就能将人扔出薄月峰外几十里。可辰琅,还是敢一日在薄月峰蹦三次,明明打不过她,却总说要来向她比试比试。

    可如今的少年虚弱,哪里有半分往日的朝气。面容染上红血,气息奄奄,一张脸混杂愤怒,担心,喜悦到愧疚。

    胸口细密的疼越发疼痛,到了这魔界地牢,心悸心痛时有发生,今日,却格外强烈。

    入了这地牢半年,荼昳都不曾有过的想法,突然此时萌发。

    瑾郁是怨她三百年前痛下杀手,如今却碍着曾经师徒之情不方便对她动手的话,今日,她若死在这绛明宫,能否平息他的恨和怒。

    她抬手,目光对上辰琅,抬手,轻握紧了他的佩剑瑶光。

    染血的,跟主人一般奄奄一息的瑶光识人,又识得仙L的气息,知道是荼昳,努力闪了闪光。

    “辰琅。”荼昳看着瑶光,一点点抬头,她用袖口擦去他脸上的血污,清冷昳丽的容颜染了几分温和,她说:“随师姐一通赴死可好。”

    她单手持瑶光,以仙L与灵器之间的联系,挥开瑶光,瑶光松手,转身朝她胸口刺来。

    那一瞬,魔气充盈的大殿之中,燃起了熊熊灵光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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