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春花替她说话
刘亭玉后退了两步，对着婆婆说：“我伺侯公公五年，不就今天晚了一个小时吗，你有必要打我吗！”婆婆举着扫帚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狠狠的抽了刘亭玉一下：“当儿媳妇的，敢不把婆婆的话放在心上，就该打！”
刘亭玉心里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放弃了抵抗，任由婆婆举着扫帚随意的抽打她。
如果她是二十岁，是三十岁，哪怕是四十岁，她都会选择反抗，但是她已经六十岁了。
婆婆打了好一会才停下，她喘着气，把扫帚扔到一边，嘴里愤愤骂道：“打你把我手都打痛了！”
刘亭玉身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像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肌肤。
婆婆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用劲点了一下，道：“你在这好好的照顾我老公，要是我老公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刘亭玉麻木的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了婆婆粗俗的态度，嫁给赵无文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
婆婆佝偻着腰，离开了。
刘亭玉在病床边上的蓝色塑料凳子坐下，看着病床上的公公发呆。
公公叫赵国勇，八十一岁，本应该是安享晚年的年纪，却在五年前得了脑溢血，变的神志不清，行动不便，连自已是谁，今年几岁都不知道，总是一个人发呆一整天。
刘亭玉轻轻的握住公公像枯树皮一样苍老的手。
公公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一直照顾她，给她钱花，在她生孩子坐月子的时侯，也都是公公在照料，所以她现在才愿意照顾他。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命吧。
二十岁的时侯嫁个男人，伺侯公婆，照顾孩子，在家里要操持各种家务，照顾家人的饮食起居，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哇......呜......”
公公忽然大叫起来。
刘亭玉赶忙从病床底下拿来尿壶，递给公公。
公公只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叫声，就说明他要方便了。
方便完，她拿着尿壶去倒尿，在厕所里碰到了通在一层住院区的王姐。
王姐全名王春夏，性格开朗，脸上总是挂着笑，和谁都能说上一嘴，一来二去，脑溢血住院区的病人家属都和她很熟络。
王春夏家的情况和刘亭玉家的情况很像，王春夏是她的儿子得了脑溢血，在医院里住了十年了。她的公公婆婆刚开始也各种刁难她，但她很勇敢，直接和公婆家闹掰了。
“又来洗尿壶啊。”王春夏打招呼。
“对。”
“你照顾你公公五年了，怎么一直都只看到你一个人，你不是生了三个小孩吗，让他们轮流来照顾一下不行吗，你都六十了，该休息一下了。”王春夏边洗手边说。
刘亭玉叹了一口气：“孩子都有自已的生活，老是麻烦他们也不好，反正我在家待着养老也是养，不如来这照顾公公。”
王春夏挤了点洗手液到手上，搓了两下：
“唉，倒也是，但你那老公怎么不来，那病床上的是他爸唉，要照顾也是先他来照顾，就算是工作再忙也总该经常来看看吧，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刘亭玉洗尿壶的手顿了一下，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我老公......要赚钱，没空来。”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其实赵无文早就没有再工作，靠着年轻时侯赚的钱在养老，还找了个年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女人每天在家里厮混。
王春夏眉头一皱：“你男人哪怕赚钱再忙，有一个半身不遂的爹和老婆待在医院里，也该抽空来看看你啊！”
“他没时间......”刘亭玉无力的回答。
“什么没有时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没时间都是男人的借口，不知道用那些零碎的时间在干什么！”王春夏说。
刘亭玉淡淡的回答：“也许吧，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赵无文不来，她是没有一点办法的，伺侯公公，就当让是报恩吧，毕竟从前公公对她关心有加。
王春夏洗完手，甩了两下，把手上的水迹甩干：“大妹子，我真是为你感到可怜，不说了，我也要接着伺侯我那好死不活的儿子去了。”
“好。”
刘亭玉把尿壶来来回回洗了一遍，洗的干干净净的，才离开卫生间，向病房走去。
在医院的这五年，时间过的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反正就这样过去了。
刚来医院的时侯，她也会觉得烦躁，觉得无聊，因为这和她想象之中的老年生活大相径庭。
但是后来，慢慢的她就习惯了，都六十岁了，认命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赵无文带着小三在家里住，每天和小三厮混。
邻里街坊有的时侯也会打电话来和她说，看到她的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但她都是一笑而过。
她又有什么办法，和赵无文已经结婚四十年了，早就从夫妻变成亲人了。赵无文想找小三，就让他去找吧，自已当让看不见。
回到病房里，公公一看到她，又傻呵呵的笑。
她把尿壶放到床底下，坐在病床边的塑料凳子上，看着公公的笑容，他也笑了。
公公五年前得了脑血栓，他当时年纪大了，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不过还好，最后救回来了，就是落得一个神志不清的症状。
公公笑了一会，指着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咿咿呀呀的叫。
他这种动作，就是要看电视了。
刘亭玉起身，从床头的金属柜子里拿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里是湖南卫视，放着湖南新闻联播，公公最喜欢看的就是新闻联播了。
“嗡嗡嗡！”
这个时侯手机响了，刘亭玉慢慢的从兜里拿出用红色塑料袋包着的手机，按下了接听。
“老婆啊，你明天要回家让饭啊，要记的来啊，我想吃鱼香肉丝和烧猪排骨，赵富财想吃炒西兰花，对了，我那个妹妹，想吃法国鹅肝和蓝鳍金枪鱼，都记清楚了，别忘记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