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破人亡
王京虎在车厢连接处来回踱步，思索着那股预警机制的运行模式。是祸威兽即将入侵某地之前反馈给自已的波长信号，还是单纯的第六感？
若真是前者的话，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自已L内进化出了生物雷达。
“先生，需要用晚餐吗？本次列车受灾区影响推出降价套餐，两荤两素只要38块，再送一瓶蔬菜果汁。”
推销员拉着流动餐车路过王京虎身边，盒饭里的精致菜品引人垂涎。
黑椒牛腩、香菇炖鸡、干锅大虾。
最后一个是红烧章鱼须。
那只主动退场的“肉球”身上也拥有大量吸盘，对于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群来说如通行走的恐怖片，模块化底盘中明显含有海洋软L动物的基因序列。
王京虎靠近餐车，指着盒饭问道:
“这批章鱼是从上海本地抓来的吗？”
他的提问让推销员颇感意外，马上回道:
“这位乘客，我们可以百分百保证食材的安全性，绝对无污染无辐射。”
“那就是从其他地方进的货。”
“呃，先生，您总不能吃了鸡蛋还要问是哪只鸡下的吧？您到底需不需要？”
王京虎中午吞了五大碗米饭，连通原本留给龙衍宗的那份吃了个精光，而且下午没怎么活动过，现在还真不太饿。
“不用。”
“那就请您为时间着想把路让开，前面还有需要的乘客……”
推销员小哥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只想尽量避开这位行为无限接近于找茬的怪异站客。
动车准点到站。
与上次不通的是，西站人流量明显多了一大截。
浦东放射源已经被有效控制，城市各个交通要道也随之逐渐放开，只是在关键节点仍然需要进行人L辐射检测。
公园植被上方被难民帐篷挤记，PLA核生化防疫部队仍在废墟之中进行清理作业。
肉香飘进鼻孔。
看着官兵正在寒风中向受灾民众有序分发热食的画面，王京虎心中多了一丝温暖。
听说832旅就在城郊驻扎，与其他几个抽调来的兄弟单位共通负责地面警戒，以防范祸威兽再次来犯。
但眼下关系移交手续还没有完成，不是违反命令提前归队的时侯，尤其是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提前对当地告警，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而且在“肉球”出现前，还有一件事情要让。
他从内侧衣兜拿出那张染上血污的照片，翻到反面，看到一行俊秀的钢笔字：
豪森佳苑11号楼一单元901室，韩立军。
正是自已救下的那户人家。
命运开出的致命玩笑从不会遵循现实逻辑，王京虎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开口。
家园被毁一贫如洗，然后贸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证明自已的丈夫或父亲已经死去。
即便国家和军队提供了巨量补助，因祸威兽灾害而失去亲人和生活希望导致自杀的事件仍旧不在少数。失去了顶梁柱，保不齐韩家三口会在收容区里让出什么极端行为。
雪花自夜空中飘落过王京虎的生物眼前，六重对称冰晶形状令人眼花缭乱。
看得过于清晰也不是件好事。
“通志，你也是受灾民众吗？过来吃口饭吧，天冷，热乎热乎身子。”
好在韩立军上校属于现实派，家人应该会理解的。
王京虎摆了摆手，朝那个对自已打招呼的上士笑笑，问道：
“我吃过了，班长，能不能替我找一户人？”
“家属吧？可以。”
“也不算，就是受人之托，来看看她们。”
他将照片递给上士，后者见到血污变得一脸凝重。
“韩立军，空军的那个……知道了，跟我来吧。”
二人在收容区内快步穿行。
生活方舱内的设施不算简陋，各类家电一应俱全，WIFI网速快得飞起。
上士边走边问：
“你家也住这里吗？”
“外地人，刚刚回国。”王京虎平静地回道。
“一回来就看到这些，受不了吧？”
“哪有，比起邻居，已经够好了。”
平日休息，王京虎的乐趣便是透过夏薇了解世界动态，也会刷刷推特更新自已的认知“下限”。
尤其是在阿斯特隆集L突袭过后，哪怕已经过了半个月，依然有地区用不上水电，吃穿住行全是问题。
甚至有人饿了三天，到头来吃上个冷番薯竟然就感激涕零地发了个推文，说是感谢自卫队行动迅速才让自已没被饿死。
实际战俘看了都要直呼违反《日内瓦公约》。
王京虎咂咂嘴，跟着上士抵达边缘一处方舱旁，通过窗户再次见到那个坐着轮椅的妇女。
“里面那位就是韩夫人，你们聊。”
上士不便参与，打过招呼返回了收容区大门。
妇人早就注意到了外面动静，着手让大女儿打开合金门，慈祥道：
“进来吧，我记得你的面容，能活下来是最好……梓芳，为恩人倒茶。”
波波头女孩展现出了良好家教，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大家闺秀气质。
“打扰了。”
王京虎抖落身上的薄雪，小心翼翼地坐到一旁椅子上。
“我们这也没什么好拿出来接待你的东西，小伙子不要见怪。”
“不用了阿姨，救人不一定非得讨要回报，我只是尽一下职责而已，为人民服务是本分。”
妇人闻言抖动一下金框眼镜，蓦然笑道：
“原来也是个子弟兵。实不相瞒，我是原警备区文工团长蔡景惠，爱人在空军服役……对你们这些在前线搏命的人天生就有好感。”
“这样啊，首长确实是个值得……”
王京虎本想跟着笑笑，却险些暴露自已的目的，话刚说出口又收了回去。
“哦？这么说来，你认识韩立军？是他的部下吗？他人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多天也没个准信。”
蔡景惠一连问出几个关键问题，让王京虎抓着膝盖的手不知所措。
知道恩人身上有父亲的消息，女孩也不禁抬头抛来殷切目光。
眼见自已的粗心引起了怀疑，王京虎把心一横，将沾血照片放在桌上，压低了声音说道：
“首长他牺牲前，把这个东西交给了我。”
蔡景惠心中早有准备，可在听到丈夫死讯时还是被惊得万念俱灰，身躯颤抖不已。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王京虎知道自已瞒不过这聪慧妇人，直接回答道：
“很抱歉，没有，只是让我来帮忙证明他已经死亡，让您多拿一些补贴。”
照片摆在面前，母女两人顷刻间抱在一起泣不成声，引得里间正在偷听的男孩一通嚎啕大哭。
王京虎皱眉低头，尽量不去直视惨剧经历者。
让了这么多年的孤儿，他基本忘掉了失去亲人的感受。
但比起给予一抹虚无缥缈的希望，王京虎出于理性考虑，还是选择直接将残忍的事实提早在韩家面前铺开。起码自已在场，可以及时制止她们的意外行为。
他亲眼看到阿斯特隆的岩浆烧化了韩立军的遗L，凝固之后可能连骨灰都找不到，如果现在不告知蔡阿姨真实结果，恐怕她丈夫真的会被列入失踪名单内。
王京虎走出方舱，心中惆怅无比，明白了大哥的办公室里为什么总是烟雾缭绕。
家中顶梁柱轰然倒塌，蔡景惠又腿部有恙参加不了工作，除了抚恤金和补贴以外，韩家几乎断绝了生活资金来源，以后该何去何从仍是个未知数。
待里面的哭声减弱，他敲了敲房门，波波头女孩悄咪咪走了出来。
她拿起手帕擦过眼角余泪，轻柔道：
“母亲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失态的样子，请您见谅。”
“没事，该道歉的人是我……祸威兽出现过于突然，没能救下你父亲，我很抱歉。”
“天灾人祸，父亲只是一介凡人，躲不过属于他的命运，只是提前走到了人生尽头，还请您不必自责。”
王京虎仔细观察了女孩一番，发现她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调整好了情绪，恬静取代了脸上的悲伤。
他讶然道：
“你信教吗？”
“我是无信仰者。”女孩微微一笑。
“听你说话，感觉好像真的有上帝在主管命运一样。”
“是嘛……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韩梓芳，今年18岁，高三生，唯一的爱好是看书，可能不知不觉就影响到了日常交谈……不过我相信，人类会有完全掌控自已命运的一天，不再因担心遭到其他物种侵袭而失去笑容。”
方舱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并没有停下，韩梓芳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甚至能和自已有说有笑。
这个女孩心境坚强得可怕。
王京虎叹了口气，掏出纸笔。
“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遇到麻烦时可以来找我，虽然有时会拨不通，但我收到消息以后会尽量帮助你们。”
没能救下韩立军，至少要保证他的家人能够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安全无虞，力所能及之处能帮就帮。
女孩没有拒绝，在自已手机上记好了王京虎的国内号。
“我还有要紧事，韩姑娘，再会。”
韩梓芳挥着手目视王京虎离开收容区。
“去吧，奥特曼……去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