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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郝堂村

    杨沟村都好多年没办过这么热闹的宴席了,夏芜和杨国峰说了一下,过两天上梁宴有一百多外地人要来。

    杨国峰手里的烟都掉地上了,嘴巴张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人?”

    “一百一十七个人,订金都交了。”

    “那得多少车啊,村里能停得下吗?”

    “叔,你说咋办,给我想想办法呗。”

    杨国峰用脚把烟踩熄灭,吧嗒一下嘴,问夏芜:“他们是不是来挺早?”

    “从市里或者别的县来,起码也得八九点以后了吧。”

    “那来了也不能让人干等着吃饭啊。”

    “是啊,让他们去山头溜达我也有点不放心。”

    “那要不这样?”杨国峰给出了个主意,让来玩的那些人尽量不把车停村里,交通拥堵是一回事,还有就是村里没那么大停车的地。

    车停在镇子上,让人自己来村里。

    “让人自己咋来?”不是夏芜怀疑,而是从镇上到杨沟村不通车,连公交车都不走这条路线。

    所以附近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有电驴三轮。

    杨国峰说:“咱自己骑三轮去接呗,还有杨四叔的牛车,我看上次搞得风评挺好,村里还有其他人家有牛,问他们愿不愿意挣钱,愿意的话就套个板车,一趟两三块钱,城里人肯定吃这套。”

    杨国峰也接触过不少城里人了,给他的整体印象就是舍得花钱,尤其舍得为没有体验过的事情花钱。

    就比如说那破草帽,村里人都戴着干活,一看就是农民老百姓,那些城里人看见,非要人手一顶,夸好看,夸环保,夸啥的都有。

    还有杨四爷家的牛车,从村口到夏芜家就那么几步路,人走的速度都跟牛车差不多了,换杨国峰,他宁愿两条腿走快点。

    可那些城里人稀罕啊,宁愿等十分钟牛车,也不愿意迈开腿走那几步。

    “有道理啊,叔,那你再给出点主意。”

    杨国峰不愧是村支书,出起主意来一套又一套的。

    村里不少人家托夏芜的福,多多少少挣得比以前多,也都愿意卖夏芜个面子。

    这回杨国俊想着大办上梁宴,其实就有给闺女撑腰接风洗尘的意思。

    都知道夏芜是杨家被报错的闺女,打她回来后,杨国俊还没正式给村里人介绍夏芜,现在夏芜的事业弄得风风火火,村里人也跟着沾光,多少都会给点面子,以后村里少说点闲话。

    杨沟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村里好多壮劳力都出去了,留在家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可老弱妇孺的战斗力可不低。

    再说了,夏芜也不是人民币,有人喜欢,自然有人不喜欢。

    就比如桂花娘的儿媳妇李红红,一提起夏芜,白眼都能翻到天上去。

    尤其是之前卖冬笋,夏芜拒绝了她弟弟的冬笋,桂花娘还和她大吵一架,李红红把这些怨气都归结到夏芜身上。

    背地里跟人说夏芜坏话,还被杨国峰抓住,当典型批评了一顿。

    这些事情夏芜多多少少知道,不过从没放在心上,这才哪到哪,还远远伤害不到她呢。

    根据杨国峰出的主意,夏芜把网友来吃上梁宴的流程给改了一下。

    又把收费标准降低了些。

    成人一人80,小孩半价。

    采摘的话另算。

    杨国俊和刘桂珍负责准备菜,准备宴请客人的桌椅。

    夏芜特意上山找朴爷,想请他下山热闹热闹。

    夏芜去到时,朴爷悠闲地躺在藤椅上,左手边的茶桌上放着一壶茶水,他拿着小茶壶,闭着眼睛自饮自酌,老式收音机里放着戏。

    和村里好多老人一样,朴爷也喜欢听戏,不过他一个人住在山上,好像从不觉得寂寞,夏芜挺佩服朴爷的心性。

    “朴爷,听戏呢?”

    朴爷睁开眼,看见夏芜领着两只小狗出现在门口,有些惊喜道:“哟,小芜啊,你怎么有时间上山来了?”

    夏芜把带过来的枇杷晃了晃,“朴爷,我来看看您,刚好山头的枇杷熟了,让您尝尝鲜。”

    她熟门熟路地去井边压水洗净枇杷,朴爷起来了,重新给夏芜冲了蜂蜜水。

    爷孙俩坐在茶桌对面,喝茶吃枇杷。

    今年的枇杷长的不错,个头大,甜,而且核小。

    “不错,你这丫头种的东西就是比别人好吃,以前还是王猛包雁头山的时候,也给我送过枇杷,那枇杷长的就五毛钱硬币大,皮还不好剥,剥半天皮就剩下核,也不知道咋下嘴吃。”

    夏芜笑笑,“朴爷,我山上还种了好多好东西呢,您要不要赏脸下去尝一尝?”

    朴爷一听,直摆手,“我就不去了,年纪大了,杏子吃多了倒牙,你什么时候有闲时间来看我,给我带一两个尝尝就得了。”

    朴爷耐得住寂寞,换个说法,他是个宅男,一年到头都在山上待着,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

    夏芜没办法,只好道:“我打算办上梁宴,想请朴爷过去,毕竟我回来这么久,没少沾您的光,想感谢您呢。”

    “上梁宴啊?”朴爷有些迟疑了。

    “对啊,您就下山一趟吧。”

    朴爷思来想去,也没法再拒绝,只好问道:“人多不多?”

    “也不算特别多,到时候您找个地方吃顿饭就行了。”

    “那好吧,什么时候?我到时候去一趟。”

    “后天。”

    和朴爷约定好时间,夏芜还要来接他,却被朴爷拒绝:“我还没老到那程度,不用来接!”

    很快就到了上梁宴这天,头晚上夏芜水半天群,聊到蛇兄来讨水喝,她才惊觉时间不早,睡不到四个小时,就听见杨国俊出门的声音。

    他在隔壁村订了两头猪,今天要宰杀,需要他提前过去看着。

    夏芜听见爸妈说话的声音,“要不要叫小芜?”

    “叫她干什么?”

    “她不是想见识杀猪吗?”

    “小女孩见识这个干啥,你快自己去吧!”

    夏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一跃而起,大喊一声:“爸,我跟你一起去看杀猪!”

    杨国俊给刘桂珍一个眼神,“看吧,我就说城里长大的好奇。”

    气的刘桂珍拍他后背,“要不是你嗓门大,她能听见?”

    杨国俊委委屈屈不敢多言。

    夏芜换好衣服,拨弄了下兔八哥,小东西还在睡。

    金豆和黑豆倒是醒了,跟着她一起出门。

    简单洗漱过后,杨四爷上门送水牛奶,夏芜跟他打招呼,“四爷,吃了吗?”

    “吃过了,你们父女俩这是要上山?”

    “去郝堂,订两头猪,去看看。”

    时间不早了,没多聊,杨国俊骑着三轮车带着夏芜,大清早,村里风风凉凉的,吹起来很是舒服。

    金豆和黑豆没有上车,跟在车子后面跑,夏芜时刻注意着,怕两小只跟丢了。

    跑着跑着,金豆突然停下来,在一旁的草丛了解决生理问题,杨国俊放慢车速,“闺女,冷不冷?”

    “不冷,吹着正舒服呢。”

    “冷的话爸的外套给你披着。”

    “好,要是冷我就找你要。”

    出了杨沟村往镇子的方向去,途中会经过郝堂。

    郝堂附近没有大山,却有很多水,村里大大小小的湖泊河流没断过,房屋就建在河流和稻田之间。郝堂的大路是水泥铺的,通往家家户户的小路,是早就铺就的青石板。

    他们村里有些建筑,还是上个世纪的古式建筑,有点徽派的感觉。

    不过夏芜见那些阔气的大宅门环紧闭,有些被人推得露出巴掌宽的缝隙,朝里面看去杂草丛生,十分荒芜。

    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色。

    “爸,这些房子都是哪来的?”夏芜好奇问道。

    杨国俊:“之前郝堂出过一个官,这些房子就是他回老家盖的,后来战乱那些年,人都走散了,房子留在这没人住,就收归国家所有,现在谁还住这种地方啊。”

    “郝堂是不是比咱们村有钱啊?”

    “那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都差不多,年轻人都出去,郝堂村里的小学也没人了。”

    听完,夏芜更觉得可惜。

    郝堂村的景色很美,村子被一条河流横穿,名字叫朝天河,杨国俊说这条河起码有十几公里,上游不在郝堂村,但停留在郝堂村的河段最长,景色也最好。

    朝天河的水不算特别深,杨国俊骑三轮车从石桥上经过,夏芜低头看一眼河水,清澈见底,底部有碎石散乱。

    河两边都是垂柳,有些年份了,绿色倒映在河中,远远看去把水都染成了碧绿的琥珀。

    “景色可真美啊,”夏芜不由得感慨道。

    “是啊,像我们小时候放牛,经常到朝天河来,牛在水里玩,我们也在河里凫水、钓鱼,哎,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穿过朝天河后,郝堂村的景色焕然一新,出现更多的现代建筑和房屋,看起来热闹多了。

    一条河流把村子一分为二,一半是上个世纪的寂寥,一半是这个世纪的鲜活热闹。

    郝堂的人把河的两边分别叫东村和西村,东村以前是富人地主住的,西村是老百姓住的。

    这边稻田更多,还有几口大池塘,塘里长满了荷叶,夏芜惊喜道:“这里还有荷花呢!”

    杨国俊纠正她:“荷花估计要再过段时间才出来,秋天还能挖莲藕呢。”

    夏芜以为杨沟村的景色就够美了,没想到郝堂景色也别有风味。

    父女俩一路闲聊观景,总算到了卖肉的家里。

    屠夫姓郝,名叫郝庆。

    见杨国俊来了,连忙招呼道:“猪我都给你留好了,你再来看看这两只行不行。”

    杨国俊也不客气,跳进猪圈揪起猪耳朵仔细看了一下,还算满意,“就它们了,动手吧!”

    夏芜在一旁看着,确定没问题后,郝庆一声吆喝,又从屋里走出来三个男人,都是过来帮忙杀猪的。

    他们把猪四肢困住,绑在扁担上,扛起往外走,猪叫的声音传遍半个村庄。

    夏芜本来还想看怎么杀猪的,没想到刚才一路看景色,心情正好,这会一听猪的惨叫,又觉得它们可怜。

    于是跟杨国俊打声招呼:“爸,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再来。”

    “行,你走远点,别吵着你了。”

    夏芜带着金豆黑豆往朝天河的方向走,那里景色最好,她想多拍些照片。

    在朝天河逗留一会,夏芜又去看荒废的老宅子。

    最大最气派的宅子光外墙都有两米多高,用的砖头是上个世纪的青砖,到现在也没脱落变形。

    她沿着外墙绕了一圈,看不见宅子内部构造,始终有些心痒痒。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夏芜一跳,她转身,原来是一位穿着布衣布鞋的老头,看着慈眉善目的。

    夏芜拍了拍胸口:“我是杨沟村的,叫夏芜,跟着家里人来买猪肉,看这里的建筑跟我们村不一样,有些好奇,就来看看。”

    那老头点点头,“杨沟村的,你爸叫什么?”

    “杨国俊。”

    “他爸是不是叫杨洪恩?老杨头啊,那你就是老杨头的孙女了。”

    老头嘴里的老杨指的是杨老爷子。

    夏芜连连点头,“杨洪恩是我爷爷,你认识我爷爷?”

    “是啊,按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阿爷,”老头掀开衣服,露出腰间一串钥匙,叮叮当当的,“刚才我还以为是这家人回来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来,房子是村里人管着,我以前是村里的书记,现在退休了,钥匙还在我这里放着,进去看看吧。”

    “不是这把,是这把吗?我看看……”

    老头一大串黄铜钥匙,都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哪些了。

    夏芜好奇:“阿爷,这些都是村里老建筑的钥匙吗?”

    “是啊。”

    “我看这些房子还挺好,都没人住了?”

    “只有几家还有人住,其他早就荒废了。哎,以前郝家声名显赫时,东村住的都是本家人,别提有多热闹。”

    “找到了。”

    老头拿出一把钥匙,顺利打开大门,门槛很高,他扶着门跨过去,“你小心点。”

    院子里满是杂草,一口裂开大缝的水缸放在院子中间,回字形的走廊通往后院,这还只是宅子的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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