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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6章

    沈渡稍显意外:“你不是天子近臣,最得倚重的文臣之首么?我还以为此番前来,除了兰稚的事,你会威逼利诱,要我救救这位皇帝。”

    “这天下谁坐都一样,可兰稚就只有一个。”

    齐宴清眼色一沉:“说方法吧。”

    料峭的早春寒风,刮过陵都上空,枝头残雪未消,青砖缝里钻出几簇鹅黄草芽。

    廊下丫鬟抱着铜手炉呵气,说话时白雾与檐角冰棱一同消散,下人们收起青灰棉袍,晾晒的春衫在风中泛着生浆的硬挺。

    兰稚褪去裘袄,改穿素缎夹衫,腰间却仍系着冬日的艾叶熏球。

    “春天了,听说陵都城门都开了,小汐,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兰稚伏膝坐在妆案前,忽而转头,看向身后正为她理顺长发的小汐,满怀期待地眨眼:“我们带上筝儿一起去!”

    小汐眼前一亮,却很快又黯淡了下来,迟疑着摇头:“不好不好,侯爷说了,你哪都不能去!”

    兰稚笑意微僵,不过也似习惯了,默默转回身,看着铜镜中那张越发清减的面容,心中算计着时日。

    自那日从宫中回来,齐宴清就把她关在这春杏堂内,哪都不准她去。

    已经快要七日了,齐宴清倒是日日来陪她,风雨无阻,只是关于她身子的事,他只字未提,就像要精心维持着易碎的假象,可一旦兰稚想要出去,他是说什么都不准的。

    兰稚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完成......

    当她知道自己的最后期限那日,便已经决定,临走之前,一定要见李嫣一面,只可惜,齐宴清命人将她看得死死的,怎么也出不去这春杏堂。

    “娘子,叶娘子来了。”

    院儿里的盼蕊引着叶宛芯进门,兰稚笑颜遂开,也懒得等小汐挽上发髻,忙起身去迎:“叶姐姐怎么过来了?”

    “自老侯爷办完丧事,也不见你出门,我听盼蕊丫头说,侯爷称你染了风寒,要安养,你便终日待在这屋里,连园子里都甚少去,怕你烦闷无聊,来陪你说说话。”

    叶宛芯照惯叫祈香提来一个食盒,自己手上还拎着针线篓,另外两个丫头怀里各捧着她新培的盆景,给兰稚摆在窗前。

    兰稚接过针线框放去坐榻上,亲昵挽住叶宛芯的小臂:“是侯爷叫姐姐来的吗?”

    “哪儿的话!”叶宛芯故作不满,“他不叫我来,我就不能来陪你了?”

    “当然可以了!正想着与姐姐说话呢!”兰稚弯眉盈笑,将她揽的更紧了些。

    待到坐下后,叶宛芯漫不经心地缧着丝线,脸上的笑意却浅淡了几分:“这几日你闭门不出,应该不知道吧,雪容走了。”

    “走了?”

    兰稚眉目一颤,这消息来的突然。

    叶宛芯望向花窗外的枝头,凝目嗟叹:“侯爷给她放了身,如今陵都开城,她已离府出城去了。”

    “也好,离开侯府,远离陵都这个是非之地,山高地广的,哪还没个容身之处呢?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兰稚听完,试着去回想最后一次见胡雪容之时,似乎是在泊云居探望老侯爷那日,又似乎是在某个傍晚,侯府的回廊下......竟有些记不清了,只在印象里模糊着,春风掠过她未绾的青丝,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凉意。

    心中兀然升起一丝莫名情愫,说不上是难过,也不算高兴,只是忽然平静了下来。

    原来人生聚散,往往在不知不觉间已成终局,只是有些人来的突然,去得也毫无征兆,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什么时候,或许从未在意过,最不起眼的一次相见,就是别离前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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