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镜择瘫在地上忍不住心想，修炼那么难，他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不就是门内切磋吗？他挨打总行了吧。不就是御剑飞行吗？他跑着下山不就好了。反正都跑了那么多次，他也习惯了。
再次上课的时候，这节课先生突发奇想，改为了实践课，所有弟子排队去打天上飞的魔族特有的金冠鸟。众弟子齐声欢呼，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然而轮到镜择的时候，镜择站在那里，唯一会动的事物只有被风吹落的树叶。
全场鸦雀无声。
镜择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果断向先生行了一礼，退出了课堂。出来后，他找到了叶静君，拉着他一起下山。
叶静君表情有些魔幻，“你不是热爱学习吗？怎么不去明堂了。”
“我放弃了。”
“？”
“修炼太难，不适合我。”
“……”叶静君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见过修炼到半道放弃的，但没见过放弃这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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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择问道：“你知不知道山下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你要去哪？”
“哪人多，热闹，我就去哪。”
叶静君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戌时。月色迷蒙，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楼阁灯火葳蕤，有丝竹声袅袅传来，给台上的女子和小倌增添了抹别样风情。他们皆容貌艳丽衣着暴露，薄纱之下，美好的胴体若隐若现。
画船上，叶静君给镜择倒了一杯酒，“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
镜择看了眼叶静君旁边坐着的两名妙龄少女，神情微微怔然。
叶静君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看傻了？”
镜择蓦地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才是我该过的生活。”
叶静君一脸“不是吧”，激动得差点连手中的酒杯都扔出来。镜择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一停，片刻，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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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你开心就好。”叶静君对镜择举了举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镜择低头逗弄小黑。叶静君左边的美人给他剥了一只葡萄，正送到嘴边，突然，船体猛烈一震，“啊——”那两名少女重心不稳栽倒在了地上。
船外，巨浪翻滚。很明显不是正常水面该有的状态。
镜择还没反应过来，叶静君脸色一变，连忙一把抓住了镜择的胳膊，但为时已晚，身体悬空的感觉突如其来，周遭场景变换，两人齐齐掉进了陷阱中。
黑云低沉，压抑得人呼吸困难，周遭寒风呼啸，沙尘飞舞，竟盘旋冲天而起，异常邪乎。上一刻还是在花楼中，转眼间，竟变成了人间炼狱。深红色发黑的土地散发着尸体腐烂的臭味，食人花遍地，与荆棘共生，它们张着血盆大口，等待不经意闯入的猎物，食欲贪得无厌。
镜择左顾右看，小脸惊愕至极，“这是哪啊？”
叶静君表情难看至极，“我们掉入别人圈套里了。”
镜择：“？？？”
一道黑色残影飞速滑进数丈高的草丛里，所过之处，食人花无一不断颈而亡，断口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是个修为高深的存在。然而这个修为高深的存在，正化作流光，飞速朝一个方向逃去。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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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道飞剑紧跟而来，朝那个黑影打去。
叶静君扯住镜择，“别看热闹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镜择被叶静君扯着朝黑影去的反方向跑去，“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叶静君还没回答，两人身后响起一阵桀桀笑声，这声音粗哑难听，仿佛近在咫尺。镜择头皮一炸。
“跑？晚了。”
镜择低头，只见一道黑雾缠上了自己的腰，下一瞬，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镜择眼前发黑。叶静君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镜择的身后，眼神冰冷，“你快放了他。”
没想到刚才那道黑影去而复返，居然折返回来抓住了镜择。
身后那个黑影冷哼一声，“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质，你说放了，那谁来放过我？”
叶静君道：“你放了他，赶紧逃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你一旦杀了他，就一点生机也没有了。”
“看来这还是个重要人质，哈哈，那我更不能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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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正对峙间，叶静君旁边翩然落下一道人影。那人周身气度不凡，叶静君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惊讶出声，“长无真人？”
“叶小道友。”
“长无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者看了一眼镜择身后的黑影，淡淡道：“来清理门户。”
长无真人姓孟，修真界第一大家族便是孟家。他说来清理门户，那说明绑架镜择的黑影也是孟家的人。原本人家的私人恩怨叶静君不好插手，但镜择是清霄道君的弟子，才刚收进门，人总不能没了吧。叶静君皱眉对长无真人传音入密道：“真人，可否出手救那名少年一命？那少年是清霄道君新收的徒弟。”
“可以。”长无真人同意了。
“长无，今天你放我一马，我可以保证这娃子安然无恙，如果你……”黑影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长无真人说道：“你走吧。”
黑影：“？？？”
长无真人补充了一句，“把你手中的少年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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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择清楚感受到脖子上的手又重了几分。黑影桀桀一笑，“长无，连你都在乎这娃子的性命，看来这娃子身份不简单呐。”
长无真人皱眉，“你想做什么？”
黑影说道：“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杀了他啊……”
话音未落，镜择眼前忽然升起夹杂着血腥味的狂风，数百丈长的荆棘漫天飞舞，长长尖刺在空中划出刚硬弧度，遮天蔽日，眼看巨大黑影就要迎面笼罩下来，身后那道黑影冷笑道：“娃子，你好好待在这里，老朽不奉陪了。”
说完，镜择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松，来不及挣扎，无数荆棘便将他层层包围了起来。
“小择——”
外面，叶静君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镜择顿了顿，感觉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身上的铃铛竟然在这个时候响了。“叮——”清清灵灵一声，如泉水般悦耳，却在狂风呼啸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见。然而镜择没有想到，就是这细微一声，那些巨大的荆棘宛如被掐住了七寸，立即停了下来。
储物戒闪了闪，然后光黯淡了下来，再无动静。
镜择被包围在荆棘中，里面看不到外面，同样，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叶静君看着突然出现的温雅身影，惊喜喊道：“谢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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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林出现在这个小世界之中，他环顾了一圈，问道：“镜……小择在哪里？”
“在那里！他被这些魔物围起来了！”叶静君一指镜择的方向，谢君林瞬间召出荒极剑，朝荆棘丛挥去。一剑，那些魔物统统化为了齑粉。只见中间的镜择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
镜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玉泉峰的房间中。小黑在枕边跳来跳去，见他清醒过来，用鸟喙轻轻啄了一口他的脸。
“小择你醒了？”叶静君站在床边，他一脸惊喜，手中还端着药碗。
“嗯。”镜择坐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那些魔物所伤，昏迷了整整三天。”
叶静君连忙扶住镜择，镜择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听叶静君讲，他是被那些魔物包围，受了重伤，最后被谢君林救了。
镜择怔怔地看着那两枚铃铛，铃铛纹丝不动，更没有声响，仿佛自己之前听到的铃声都是错觉。
“这是净尘长老制的药，你快趁热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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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静君将一碗黑漆漆的药递到了镜择面前，镜择看了一眼，有些嫌弃地接了过来。其实那些魔物根根就没碰到他，他也没受什么伤。不过……算了，镜择认命般仰头一饮而尽，苦味悠长不绝。
“话说，那个绑架我的黑影是谁啊，为什么要绑架我？”
叶静君解释道：“修真界第一大家族孟家你知道吧，那个黑影和长无真人都是孟家的，黑影犯了事，长无真人出来清理门户，黑影逃的时候把你绑了想当人质，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镜择点点头，懂了，飞来横祸。
叶静君一脸后怕，“幸好当时谢师叔路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镜择闻言一怔，谢君林出手救了他，可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晃了晃手中的铃铛，依旧没有声响。
休息了几天后，又逢谢君林上课，镜择出现在明堂中。周围弟子原本在讨论什么，在镜择进来的时候，明堂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直直盯着镜择，镜择只微微皱了皱眉，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有零星闲言碎语响起。
“你说清霄道君为什么要收这样一个废物当徒弟？”
“唔，我也搞不明白。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跟废柴比，都侮辱废柴了，最起码废柴知道怎么引气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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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清霄道君一世英名就这样……”
“别一世英名了，清霄道君没准也不想收呢。”
“此话怎讲？”
“你见过谁家的师尊把徒弟领进门后便扔在一边不管的？这不摆明了不喜欢嘛。”
“有道理有道理，清霄道君早晚会把他逐出山门……要不要来打个赌？堵他什么时候被赶出去？”
“来来来！我堵一年！”
“我堵两年！”
……
上课了，谢君林进来时看见镜择微微一怔，镜择行了一礼。下课后，镜择单独找到谢君林，再次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弟子礼，“弟子多谢师叔出手相救，只是弟子身无长物，恐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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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小择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换成其他沧澜派弟子，我还是会出手相救的。”谢君林扶起镜择，温声道。
镜择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谢君林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小择想不想开始修炼？”
镜择先是讶然，然后摇了摇头，“他们说的对，我确实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那是没有找对法门，这样吧，你来小华峰找我，我教你。”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师叔了？”
“没关系，我平时并没有杂事，你来的话，我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好，那弟子就叨扰师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