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宗门大比是修真界一大盛事,每隔十年,仙门百家便会聚集一处,派出本门最优秀的年轻弟子与其他门派的弟子进行比试,之后再根据弟子的胜场数排名,前十名者可分得仙门百家提供的彩头法宝灵剑等。因为各门各派所出法宝灵物者很多极其珍贵稀少,所以吸引了很多人踊跃报名。说是宗门大比,实际上散修也可以参与,只要交出一件法宝所为报名费即可。这次轮到了玄天派举办宗门大比,玄天派是当世排名第二的宗门,在修真界中的地位仅次于沧澜派。虽然沧澜派是众仙门之首,但玄天派不论是建筑还是功法并不输给沧澜派,唯一差别大概就是沧澜派有个仙道第一。
清霄道君带着镜择落在玄天派附近的城镇上。刚落下的时候,镜择发现周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脸上带着清霄道君给的面具,回头看去,清霄道君不知何时隐匿了气息,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就像普通修士,丝毫不引人注意。
“师尊,我们为何不与叶师兄他们一道?”镜择问道。
这次宗门大比,沧澜派让谢君林带队,领着一百多名弟子过来参加。他们搭乘飞舟一起前来,而镜择是直接被清霄道君带了过来。
清霄道君走在前面,闻言,淡淡道:“我们扮做散修上山。”
镜择虽不明其意,但还是乖乖跟在清霄道君身后。有热闹看就行了,过程不重要。
前来参加宗门大比,不管是凑热闹的,还是准备上台比试的,只要在门口登记好身份,便可在比试期间暂时留宿在玄天派。清霄道君带着镜择登记好身份,一名玄天派小弟子带着他们往散修客房那边去。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宗门弟子或者散修,但或许是清霄道君气息隐藏得太好,他们没有一人往这边多看一眼。
到了院落门前,那名玄天派小弟子不好意思道:“因为前来参加宗门大比的人太多了,客房有些不够,二位既然同来,不妨先挤一间房间吧,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清霄道君简言意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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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小弟子将镜择两人带到房间门口后,便行了一礼离开。镜择站在房间门口,有些踌躇,清霄道君倒是直接推门而入,他走了几步后,镜择还愣在原地,他回头,声音清清冷冷,“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镜择一个激灵,这才回神,“师尊,弟子打扰了。”
与清霄道君在同一间房间住,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之前在玉泉峰的时候,清霄道君经常闭关,根本见不到人影。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镜择多少有些不适应。
清霄道君依旧没什么表情,“你只当是仍在玉泉峰,不必拘束。”
“……是。”
幸好玄天派够大够豪华,说是一间客房,但其实分内外三间,住两个人不仅不挤,还绰绰有余。晚上的时候夜幕四合,月圆而清,清凌凌的微光穿过窗棂落在房间里,格外幽寂。镜择躺在床上,往嘴里塞了一枚辟谷丹。
这辟谷丹不愧是修真界出品居家旅行必备丹药,一枚更比六枚强,吃了后一个月不饿,甚至连茅房都不用去。
“小黑,你要不要尝尝?”
镜择将一枚辟谷丹放到了小黑面前,小黑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扭过了头。
夜晚房间内十分安静,烛火熄灭,有微风吹入房间,带来月色如水。山水雕绘的屏风另一侧,清霄道君抬手起术,淡淡流光倾泻而出,两枚样式古朴的青铜铃铛静静悬浮在灵光中间,下上小幅度浮动。只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有鲜血缓缓流出,顺着灵光融进了铃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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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隔壁传来动静,又有几名散修住了进来。早起的时候,镜择听到那几名散修在讨论这次宗门大比的事。
“诶,今年这次宗门大比,听说孟家那位天之骄子也参加了。”
“是吗?那可有热闹看了。”
“此话怎讲?”
“那位几月前单独斩杀了一只七阶妖兽,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我看这次宗门大比他难逢敌手。”
“七阶妖兽!你要说的是真的,我就把全部家当都押去下注,堵他孟归宇第一。”
孟家,修真界第一世家。
孟长流也是孟家的,那次下山,镜择和叶静君不小心掉进了孟长流的陷阱中,然后遇到了长无真人出来清理门户,因此才认识了长无真人。
房间内,镜择站在水镜前,对窗外的声音充耳不闻。镜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少年身材高挑,皮肤冷白几乎吹弹可破,一双漆黑如鸦羽的眼睛仿佛极夜,深处一片荒芜。他默了片刻,戴上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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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比在停云台举行,镜择向清霄道君打了声招呼,准备去找叶静君。临行前,清霄道君将铃铛还给了他,“这是你的本命法器,如非必要,勿展露于人前。”
镜择讶然,抬手接过,“弟子知道了。”
散修与宗门弟子不同,沧澜派是贵客,弟子们都住在内门的客房里,镜择走了四五道传送法阵才找到沧澜派所在。庭院深深,镜择坐在一块巨石上,下面叶静君正在和几名师弟师妹练剑。镜择朝他扔去了一块石头。
“谁?”
叶静君反应机敏,迅速劈裂了石头,抬头看向巨石上方。镜择悠闲地拿出铃铛,在叶静君面前晃了晃。叶静君蓦地睁大了双眼,“小择?”
其余几名师弟师妹见状,问道:“叶师兄,那人是谁啊?”
叶静君看向镜择,只见镜择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前。叶静君转身对他们摇摇头,道:“一个老朋友,你们继续练剑。”说着,他跳上了巨石,问:“你怎么会在此处?清霄道君不是不让你下山吗?”
镜择往旁边挪了挪,“改变主意了呗。对了,我和师尊是以散修的名义上山,你不要说出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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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枫林放眼望去一片火红,似熊熊燃烧的火海。林荫下,镜择递给叶静君一瓶在山下买的清酒,“喏。”
叶静君笑着接过,“还是你懂我。”
“就当你请我喝酒的回礼了。”
“对了,那天你突然晕过去,可吓了我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我第二天就醒了,让你担心了。”
“清霄道君可有说什么?”
“师尊说我神魂受创,所以才突然晕倒。”
叶静君闻言大惊,“神魂受创?一般修士只有受到致命伤才会导致神魂受创,小择你……”
镜择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不过你放心,我应该没什么大碍,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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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静君看着他,欲言又止。
忽然,林子深处传来小声啜泣的声音,一道委屈的女音随之响起,“时师兄,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抱歉程师妹,我忘不了他。”
“可他都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那道温润的男声没有再响起,只余微风吹过,带动枫叶沙沙作响。不多时,从林中走出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男俊女俏,女修脸上犹带泪痕,好一副梨花带雨。男修似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林子里鸦雀无声,他们看见镜择和叶静君,双双一顿,四双眼面面相觑。
谁都没有料到会撞见这种场景。
女修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跑远了。男修冲叶静君一揖,他目光从镜择的面具上滑过,未做停留,也跟着飞走了。
又一阵风吹过,叶静君咳嗽一声,打破了沉寂,“刚飞过去的那名男修叫时子南,是玄天派的大弟子。玄天派和沧澜派关系尚可,两派之间也一直互有往来,按照辈分算,你与他是同辈,见面可称一声师兄。”
镜择默了默,然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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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比那日,停云台上广场一望无际,几乎围满了修士,中间演武台覆罩了一层阵法,以免比试时招式殃及观战席。清霄道君没有来观战,只有镜择一个人来了,叶静君给镜择找了个第一排的位置。
第一场开始,看清台上两人的面容后,镜择一愣,原因无他,只因其中一人就是时子南。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高喊:“时师兄勉哉!”此言一出,无数女修也跟着助威,“时师兄勉哉!”
台上两人互相行礼后,比试开始。
旁边八卦的声音也跟着两人开战响了起来,“昨日见程雪巧程小师妹行色匆匆路过枫叶林,原本我正想上去打招呼,可程小师妹好像没看见我,直接跑远了。”
“没看见你?不会吧,程师妹那么有礼貌的一个人,怎会见到师兄不打招呼,除非……”
“除非什么?”
“还让我说清楚吗?”说话的那名修士用下巴一指台上的时子南,“肯定又是因为台上那位呗。”
这句话说出后,另一人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响起一声叹息,“你说程师妹那么好,怎么会看上一个断袖!”
“这时子南也是,那大魔头都死了一百多年,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居然为了一个魔头动摇道心,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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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人插话道:“魔头?那弥时不是数月前才被清霄道君杀死,怎么会死了一百多年?”
“小兄弟你年纪不大吧?连魔君镜择都不知道?”
“啊哈哈,我才五十多岁,你们口中的魔君镜择是谁啊?”
“镜择是上一任魔君,他死后,弥时才成了那群魔修的头儿。”
“原来是这样。”
镜择听了一耳朵,由于上次谢君林好像也提到了这个名字,他不由好奇问道:“你说时子南为了镜择动摇道心,那镜择跟他……”
那人道:“呵,镜择此人不仅卑鄙无耻,还沾花惹草四处留情,勾得正邪两道不知道多少人为他魂牵梦绕,可以说是不要脸至极,他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语气中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镜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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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台上,清灵如雪的剑光闪过,时间仿佛就此停滞,无上剑意雍容落下,比试分出胜负,时子南胜。这一场时子南赢得漂亮,台下不少女修为之欢呼,押时子南可以最终夺魁的票数一路飙升,几乎和孟归宇差不多了。
镜择想了想,掏出了全部身家,押沧澜派陈浅舟、沧澜派叶静君能最终夺魁。
押注台前,几名散修见镜择毫不犹豫下注,多瞅了几眼,待看见镜择脸上的面具,他们顿了一顿,“是你啊。”
镜择闻言扭头,是住在客房隔壁的那几名散修,“巧,你们也来下注?”
“当然,今天孟归宇可是连赢了十三场,场场干净利落!赌他赢稳赚不赔。咦,小兄弟,我见你都押到沧澜派弟子头上了,你可是跟沧澜派相熟?”
“哈哈,认识其中几人。”
“原来是给友人撑场子。”
这边说着,另一边不知道为何打了起来,听话语好像是在争论时子南和孟归宇两个谁更厉害。他们已经动起手,一时之间灵光大放,众人纷纷避开,镜择迟了一步,眼看躲闪不及,只能尽力转身避开最锋利的那段光芒。
灵气从眼前流过,“咔嚓”一声,面具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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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择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与此同时,周遭似乎安静了下来。一片灵光淌过,时子南忽然出现,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目光从碎掉的面具移到镜择的脸上,一双眼直直盯着镜择,似过了千万年那么久,他才喃喃出声,“镜择……”
什么?!
众人大惊,那几名住在隔壁的散修闻言更是惊讶地看向镜择。他们没听错吧,刚刚时子南说了什么,镜择?眼前这人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魔头吧。
镜择一怔,见周围人神情各异的看着自己,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镜择。”
这是第二个喊他镜择的人,难不成以前他真的叫这个名字?可是……他毫无印象。
时子南只看着镜择,没有说话。
枫叶林远远瞧着好似火烧云一般,繁枝如绣,风吹雨落,带动枝叶发出一阵轻响。时子南走在前面,镜择跟在他后面不远处。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时子南带镜择来到一条小河旁,河上飘着一叶小舟,时子南邀请镜择上船,镜择站在原地没有动,小脸上神色冷冷淡淡,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记得以前我经常和镜择一起泛舟游湖,当时我们两情相悦……镜择给我做了一个剑穗,你看,你赠我的剑穗我一直留到现在。”
时子南取下剑穗递给镜择,镜择接过,只见流珠上面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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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南而居。
镜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镜择,我……”时子南说着,朝镜择靠了过来。他眼中似有星火万千,一直盯着镜择的时候,仿佛眼中只有一人,连世界都为之倾倒。
镜择有些惊诧,退后了一步,“我不认识你。”
时子南脸上浮现出受伤的神色,声音十分沙哑,“不认识?难道我们的以前你都忘了吗?”
镜择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底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个人,或许知道他以前是谁。但清霄道君说前尘过往不必执着,他一时怔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问以前的事,可如果不问,他便如鲠在喉,难以心宁。
镜择张了张嘴,刚想问出口,一道似雪白衣翩然落下,两道繁杂错乱的灵力相撞,镜择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时子南倒飞了出去,同时吐出了一口血。
清霄道君站在镜择的面前,白发倾泻而下,身影寂然。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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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一切思绪,镜择看了一眼远处的时子南,眼底闪过犹豫之色。他想问的还没有问出口。但时子南形容狼狈,虽能勉强站立,却已然是重伤状态,估计很难再继续参加之后的比赛。镜择道:“那他……”
“不用管他。”
“他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朋友。”
“你便是你,小择。”
镜择跟上清霄道君的步伐,“师尊,刚刚那人拿出一个刻着字的剑穗,说是定情信物。用剑穗当定情信物……我还是头一次见,这送剑穗之人能有几分真心。”
前方,清霄道君身影微微一凝,随即若无其事继续走。他的佩剑上,一缕纯白色的剑穗垂下,只见上面刻道——
择鹤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