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师尊，我好像能看见了。”镜择有些高兴。黑暗中，周围一切事物都朦朦胧胧的，大概只能看到个轮廓，可与失明不同，周遭的景象是清晰可见的，比如远处的松树，上面的雪快要把树枝压折了。
“嗯。”
清霄道君淡淡嗯了一声，手没有松开。
镜择挣开清霄道君的手，向前跑了几步，“这就是鸿庐秘境吗？感觉与外界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浅浅的白雾包围着一望无尽的树林，天上无星也无月，唯有零星飘落的小雪花带着荧光，落在地上后便也熄灭了。这些树林并非处在同一个平面上，就像把空间折叠起来，纵横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其中。
“小择。”
身后，清霄道君意味不明的喊道。镜择回身，就见清霄道君站在树下，零星小雪照亮景色，那头银发在夜色中皎若月华。有细微的风声吹过耳边，簌簌雪落。镜择小脸乖巧可爱，一双眼大大的，瞳孔却极黑，他直直看着清霄道君，疑惑问道：“师尊唤徒儿何事？”
清霄道君问道：“小择累了吗？是否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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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择想了想，点点下头，“好，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清霄道君用灵气升起一片火，即使周围亮了起来。鸿庐秘境中奇怪也真奇怪，明明有雪有风，却感觉不到一点冷。
忽然，清霄道君凑近镜择，给镜择戴上了一幅面具。
“师尊？”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大概有十几人。那群人是来秘境寻找机缘的修士，看样子他们互相熟识，应该是一个宗门的。
议论声顺着风飘到了这边，“你说我们什么运气？刚拼死进入秘境就碰上了孟归宇。那孟归宇进入秘境肯定也是寻找机缘的，宝贝就那么多，我们碰上他真特么倒霉！”
“你说这孟归宇不是正参加宗门大比吗？干嘛突然来鸿庐秘境。”
“你傻啊，宗门大比哪有鸿庐秘境宝贝多。鸿庐秘境几百年一开，能赶上趟就是三生有幸了，大部分金丹期活了几百年突破不了元婴就身殒道消，别说进鸿庐秘境，他们连鸿庐秘境的门都摸不到，当然是鸿庐秘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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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我看啊，这孟归宇再是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来鸿庐秘境碰运气，要说这机缘真的看命，有的人有那个命，有的人就没有，比如说收徒。当年孟归宇为了拜清霄道君为师，跪在玉泉峰下整整三年，可清霄道君呢，说不收就不收，再跪也没用。可这件事过去没多久，一转眼，呵，清霄道君又收徒了，这就是命啊，没那个命不行。”
“什么？清霄道君收徒了？”
“怎么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件事早传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次沧澜派宗门大选，清霄道君当着全沧澜派的面收了一个叫小择的人为徒。”
“这小择是谁啊？难不成又是一个天之骄子，让清霄道君这尊大神都出山了？”
“什么天之骄子，听说这个小择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修炼都没办法修炼，不然我说收徒这件事得看命啊。”
“没有灵根？？？！！！我天！”
“可怜这孟归宇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跑来这鸿庐秘境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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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清霄道君怎么想的，放着孟归宇这个天之骄子不收，跑去收一个废物当徒弟？”
“那我们哪知道，说不定人家就愿意呗！听说这个小择长得十分好看，跟九重派的第一美人夏子灵有一比。”
“你这意思不会说清霄道君看上人家容貌了吧？”
“那谁说得准。”
“放屁！放眼整个修真界，多少男男女女喜欢清霄道君，可清霄道君正眼瞧过他们吗？没有，清霄道君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肤浅的人。”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人家清霄道君想收谁当徒弟就收谁当徒弟，都跟咱们没半点关系啊。”
“唉，还不如收孟归宇呢……”
他们话音戛然而止。零星雪花簌簌而下，只见篝火旁边，清霄道君和镜择正静静坐着，清霄道君易容换了一副样貌，镜择脸上戴着一块面具，他们都在摆弄着面前的篝火，即使来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他们也不扭头看一眼。
那十几人戒备地盯着清霄道君和镜择，见两人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样子，他们才渐渐放下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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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两位道友师从何派，可也是来鸿庐秘境寻找机缘的？”
其中一人走上前，向清霄道君搭话道。虽然清霄道君和镜择隐藏了自己的容貌，但修士大概能看出骨龄，判断对方年纪有多大，很明显清霄道君更稳重一些。
清霄道君没有开口，反而是镜择道：“我们来秘境不是寻找机缘，而是找一味药草治病的。”
“这样啊……”
鸿庐秘境开启，不仅有正道的修士进来寻找机缘，还有魔修混进来杀人夺宝。这十几人见镜择和清霄道君一副散修的模样，看来不是故意来搅混水的，他们也就放心了几分。萍水相逢，那十几人微一拱手，便转身离去。
他们离去的方向与镜择他们要去的方向不同，镜择和清霄道君谁都没有再注意他们。
但刚才那些修士的话仍在耳边回响，镜择忍不住发起了呆，以前孟归宇也拜过清霄道君为师吗？
他转头看向清霄道君，在火光的映照下，清霄道君的面容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分漠然。世传清霄道君清心寡欲，一心追求大道，从不为外界所扰，即使收徒，应该也是更喜欢像孟归宇那种的天之骄子吧，可为什么要收他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
眼前人苍白似雪，静如冰封千年的湖面，令人猜不透这冰面下到底是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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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庐秘境这么危险，清霄道君竟不惜以身犯险，只为了给他找守心草，若说清霄道君以前不认识他，恐怕天下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事了。
那群人离开没多久，远处突然传来妖兽嘶吼的声音，响度震彻天地，松枝上的细雪纷纷落下，连树干都未能幸免，被震断了一半。镜择立即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清霄道君起身将他护到了身后。
“师尊。”
清霄道君站在那里，用神识感知了一下，说道：“是魔修。”
外界都说鸿庐秘境中危险重重，然而一路走来，镜择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反而是碰到了杀人夺宝的魔修。当清霄道君带着镜择赶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河边倒着无数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
“小心有……”
一名被砍了数刀的修士挣扎着开口，他还没说完这句话，就立即断了气。
清霄道君微微皱眉。
正在这时，水里冒出数十条黑雾包裹着的影子，那些影子没有脸，手中拿数尺长的大刀，齐齐砍向他，刀刃上反射出清冷的光。事发仅在短短一瞬间，那黑雾直追清霄道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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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霄道君面色冰冷，起手捏诀，如水般的灵力流转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河面。
镜择闭上了眼。
但再睁开眼时，镜择发现清霄道君和那些魔修都不见了。周围十分安静，根本就不像发生战斗的模样。夜色中河面波光粼粼，泛着不正常的绿色光芒，镜择静静悬浮在河面上，清霄道君的法术将镜择送到了岸边。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确实空无一人。
然而变故再生，脚下一具原本应该死透了的尸体忽然“复活”，朝镜择攻了过来，“没杀掉孟归宇那小子是他命大，现在杀了你也不亏！”
镜择脸色一白，险而又险避开，“孟归宇？”
那魔修桀桀一笑，口中吐出鲜血，却丝毫不以为意道：“反正月影花已经到手，多杀一人便多赚一条命！”说着，他拿刀向镜择砍了过来。
虽然那魔修身受重伤，但镜择一点儿修为都没有，根本还是打不过那魔修。镜择下意识睁大眼睛，眼看刀刃就要落到了身上。就在这时，一声清灵的铃铛音幽幽响起，声音不大，那魔修却立时一僵，嘶吼出声，瞬间化为了飞灰。
魂飞魄散前，那魔修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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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择愣在原地，过了半晌，他才有所动作。拿出那两只铃铛，只见铃铛还是那个样子，古朴的青铜器上花纹一点都没变，依旧锈迹斑斑。
天就要亮了。
镜择皱眉，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传讯符，但他从未与清霄道君用传讯符联系过。镜择掏出传讯符，试着联系清霄道君，然而通讯符安安静静，没有发光，更没有任何反应。
一道灵光从镜择的袖子里闪出，只见小黑出现在他面前。小黑刚一落在地上，便用鸟喙叼住了镜择的衣角，往一个方向拖。
“小黑你要干什么？”
“啾！”小黑百忙之中答了一声。
“你要带我去找师尊？”
不知道为什么，镜择好像看见小黑翻了个白眼。虽然鸟能不能做出翻白眼这个动作尚待研究，但镜择的的确确看见了小黑的眼白，在那片黑毛中非常明显。
小黑坚持不懈拖着镜择往一个方向走，镜择顿了顿，然后顺着小黑的力道移动了步子。只是没走几步，眼前忽然冒出一团黑雾。这团黑雾出现得突兀，就像是凭空冒出，眼看就要撞在了黑雾上，镜择立即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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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渐渐凝聚成型，变成了一个大活人。
很明显，这个黑雾变的人是个魔修。
镜择：“……”
那团黑雾刚凝聚成人形，见到镜择，就立即跪了下去，“属下元钦见过主上！”
镜择眼睛蓦地睁大了。刚刚这个魔修说什么？见过主上？然而眼前这个魔修确确实实跪在他的面前，不是在做梦。镜择收敛起表情，面无表情道：“抱歉，你认错人了。”
魔修却坚定道：“属下定不会认错主上的，您就是我的主上。”
镜择：“……”
镜择：“可我不认识你。”
那魔修闻言好似十分惊讶，抬头直直的盯着镜择，过了半晌，才道：“弥时没有把您的神魂补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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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时？
镜择闻言，眉头皱得死死的，这跟那个被清霄道君斩杀的魔君弥时有什么关系？
那魔修继续道：“弥时其实没有被清霄那家伙完全杀死，他还留了一抹元神在锁魂灯中，属下此番进入鸿庐秘境，就是为了找月影花复活弥时。月影花可治疗神魂之伤，既然主上您的神魂不全，那属下便把这月影花给您吧。”
说着，他抬手，一团黑雾凝聚过后，他手上出现了一朵白色半透明小花。这朵小花光华流转，单看根本不像是植物，反而更像是用琉璃做的艺术品，然而这朵小花无风自动，非常明显是活物。
镜择顿在原地。
眼前魔修神情不似作伪，而且这朵花一看便非常珍贵，若他们以前不认识，魔修绝不会把这么好的宝贝拱手让出。
可是……
正在此时，旁边光芒又是一转，原本公鸡大小的小黑突然变得十分庞大，身躯几乎挤倒了十几根要四人围抱才抱起来的参天巨树，只听小黑忽然口吐人言，道：“镜择你快跑！”